蘇哲
摘 要:中國專門史的科學化始于20世紀初,梁啟超的《中國史緒論》和他在《新民叢報》上發(fā)表的《新史學》共同構成了“新史學”思潮的開端,引起了中國史學界的變革?!靶率穼W”借鑒西方的社會科學,倡導多學科的交叉和整合,強調(diào)“民史”和“自下而上”的歷史學。所以華僑華人這一邊緣群體逐漸得到關注,同時華僑華人史作為一門專門史,對于這一領域研究的著作逐漸增多,對于海外華人社會的研究方法也呈現(xiàn)出“新史學”的特點。
關鍵詞:專門史;科學化;新史學;華僑華人史
縱觀當今史學界,隨著歷史研究領域的不斷擴大,研究方法也呈現(xiàn)出多樣化的特點??傮w趨勢是每一個專門領域的史學研究者從各自的領域出發(fā),運用自己所擅長的研究方法從不同的角度對某一群體進行研究,以期回應大家所討論的熱點問題,通過對專門史的研究來達到對話。作為專門史領域的科學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它的產(chǎn)生具有怎樣的社會歷史背景和特點?華僑華人史作為一種專門史,它的研究又具有怎樣的特點?這些是本文試圖解決的主要問題。
一、梁啟超與《新史學》
20世紀初是中國近代社會最為動蕩不安的時期,同時也是思想的爭鳴與融合的繁盛時期。由于進化論和西方自然科學等“西學”對中國的沖擊,中國學者開始反思傳統(tǒng)史學。1901年,梁啟超在《清議報》上發(fā)表《中國史評論》以及之后在《新民叢報》發(fā)表的《新史學》引發(fā)了“新史學”研究的思潮?!对谥袊吩u論》中,他主要對史之界說、研究范圍、書名、地理、民族、紀年、分期等問題進行了闡釋。在《新史學》中,針對傳統(tǒng)史學,主要批判了舊史學的“四病二蔽三惡”:“一曰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國家…二曰知有個人而不知有群體…三曰知有陳跡而不知有今務…四曰知有事實而不知有理想…其一能鋪敘而不能別裁…其二能因襲而不能創(chuàng)作…一曰難讀…二曰難別擇…三曰無感觸”。在對舊史學進行批判的同時,他提出創(chuàng)新史學應該先明其范圍:“歷史者,敘述人群進化之現(xiàn)象,而求得其公理公者也…”。[1]他的批判不是全部否定,而是有選擇性的繼承傳統(tǒng)史學,借鑒西方的科學思想和學科體系。從中可以看出他的“新史學”思想:第一,他對傳統(tǒng)的帝王將相史學提出批判,認為應該擴大史學的研究范圍,從研究“君史”向研究“民史”轉(zhuǎn)變,同時也借鑒西學社會科學,希望將中國納入“普遍的歷史學”,實現(xiàn)與西方的對話。第二,強調(diào)建立專門史,引進西方的地理學、人類學、政治學、宗教學、社會學、經(jīng)濟學等學科。他考慮到專門史與通史的差異性,鼓勵專門領域的學者從事專史,然后按照統(tǒng)一的目標和共同的研究方法,進行綜合、貫通、編寫出通史。提倡“史學”與“他學”的聯(lián)系與互相借鑒。因此,梁啟超的《新史學》是對中國史學界的一次革新,從他開始,緊接著像胡適、傅斯年、顧頡剛等史學家紛紛開始利用新史學的研究方法來研究歷史。新史學的最初階段是先“破”后“立”的漸進階段,比如疑古派的代表人物顧頡剛,他提出“層累地造成的中國古史”。民國時期的史學家通過對傳統(tǒng)史學的批判進而為建立新史學的基礎創(chuàng)造前提條件。顧頡剛總結(jié)民國史學新穎、進步的原因:第一是西方治史科學方法的傳入;第二是新史觀的傳入,第三是新材料的發(fā)現(xiàn)。西方的考古學、人類學、社會學等學科的研究方法的傳入拓寬了史學研究的界限,同時也為歷史研究提供新的視角,大量新史料的發(fā)現(xiàn)也促進史學方法的革新。這些原因都造成了專門史的科學化。到了五四運動之后,隨著馬克思主義的傳入,三十年代爆發(fā)了有關中國社會性質(zhì)的討論,以及建國后關于的五朵金花的討論,表明史學研究開始利用馬克思主義,進一步促進了專門史的科學化。
二、多學科的交叉與整合
西方史學的科學化始于20世紀初的法國年鑒學派。年鑒學派關于新史學的思想與梁啟超有許多相似的地方,該學派也是從批判傳統(tǒng)史學開始,逐漸確定自己學派的地位?!督?jīng)濟與社會史學年鑒》的創(chuàng)立,標志著年鑒學派在史學界地位上升的開始,其代表人物是馬克·布洛赫和費爾南·布羅代爾等歷史學家。其主要特征是從“文獻歷史”和“事件歷史”向“問題歷史”轉(zhuǎn)變(問題意識),提倡綜合多學科的研究方法,把社會科學納入歷史科學的范疇,倡導“總體歷史”思想原則,并運用比較研究手段,對經(jīng)濟、社會和大眾心理狀態(tài)進行分析。隨后計量史學和心態(tài)史學的出現(xiàn)也是年鑒學派不斷影響的結(jié)果。計量史學提倡利用經(jīng)濟學的方法研究歷史學。較早研究中國社會的研究者是民國時期的以吳文藻、費孝通等為主要代表的“燕京學派”,他們倡導社會學本土化。之后美國學者施堅雅、弗里德曼等在費孝通的影響下開始對中國社會展開研究,施堅雅在其代表作《中國的農(nóng)村市場和社會結(jié)構》中主要以“市場”為切入點,通過對農(nóng)村經(jīng)濟結(jié)構的分析來揭示中國社會的變化規(guī)律,以區(qū)域來劃分中國的社會,運用經(jīng)濟學的方法來分析中國的社會結(jié)構。弗里德曼在他的代表作《中國東南的宗族組織》中通過研究宗族來探討中國的社會結(jié)構。到了20世紀70—80年代,為了應對史學危機,西方的各種思想開始涌入。年鑒學派的引入進一步促進了中國史學界研究方法的深入。歷史研究在這一時期出現(xiàn)了社會科學革命,丹尼爾·貝爾宣稱:“人們有理由把1945年到1970年當做一個單一的時期,在這段時期中,在學科、方法論和技術方面,以及在各種社會規(guī)劃方面,展現(xiàn)了一系列的希望,標志著社會科學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盵2]隨著社會科學在史學中的應用,歷史不斷走向科學化和細化。歷史研究者也在不斷地挖掘新材料、拓展新領域、尋找新的研究對象。這一時期的中國史學界,由于受國外新史學的影響,熱衷于利用社會學、經(jīng)濟學、人類學的方法來研究中國社會。在中國史研究所方面,出現(xiàn)了許多社會史研究的史學家和經(jīng)典著作,陳旭麓《中國近代社會的新陳代謝》、喬志強主編的《中國近代社會史》等。同時,明清社會經(jīng)濟史研究也成為史學界研究的熱點,廈門大學傅衣凌教授利用民間文獻與經(jīng)濟學和社會學的方法研究歷史。中山大學的學者利用人類學的方法來研究明清史。他們的合作形成了史學研究的“華南學派”,該學派重視田野,提倡運用多科學的交叉與整合。
三、新史學與華僑華人史
隨著全球化的發(fā)展,全球史在二十世紀后半葉逐漸興起,發(fā)展至今已經(jīng)成為史學研究的熱點。彭慕蘭曾經(jīng)提醒說,全球史或新世界史的先驅(qū)除了世界體系論以外,還有布羅代爾以及年鑒學派的“整體史”,而這主要是關于日常生活的社會史:另一條路徑就是區(qū)域研究,“這些區(qū)域研究強調(diào)概念化和跨學科,而這與社會史極其契合”。在以往的明清史研究中,中外關系、華人華僑研究也是具有較多成果的領域,特別是海上交通史后來拓展為海洋史,更吸引了中外學者的關注。在全球史的視野下,上述研究領域自然而然成為全球史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3]華僑華人在明清以前都屬于社會的邊緣群體,被當時的政府視為“棄民”。所以在傳統(tǒng)史料中很難找到關于華僑華人方面的記載。對這個群體的研究最早始于新史學的提倡者梁啟超。他于1905年在《新民叢報》上發(fā)表的《中國殖民八大偉人傳》中對華僑華人這一群體有所介紹。這也進一步說明了史學研究范圍的擴大。20世紀50年代,巴素博士作為英國駐海峽殖民地的官員,為了政府的需要,對海峽殖民地的華人社會進行調(diào)查后,寫成《馬來亞華僑史》,他主要應用社會學的研究方法來對馬來亞的華人社團、宗教、私會黨進行研究,是一部經(jīng)典的社會史著作。同時,施堅雅的《泰國華人史社會—歷史的分析》也是研究泰國華人社會的經(jīng)典著作,他應用大量經(jīng)濟學和社會學的方法對泰國的華人社會進行研究。如今,華僑華人史作為一門專門史不斷發(fā)展壯大,研究范圍也不斷擴大,包括華僑與中國近代史、華文教育、華僑社團、民間信仰、歸僑研究等多個方面。研究方法主要是人類學和社會學。由于關于這一群體的資料都在民間,所以對于華僑華人史的研究特別重視田野調(diào)查。因此,僑史研究呈現(xiàn)出欣欣向榮的趨勢,研究方法也在史學界獨樹一幟。
四、小結(jié)
總之,梁啟超提倡的新史學以及馬克思主義的傳入對專門史的科學化起了重要的先導作用,西方史學科學化始于年鑒學派,其與梁氏的新史學較為相似。都提倡“自下而上的歷史學”和多學科的交叉與整合。華僑華人史在社會史的基礎上具有獨特的研究特點。雖然專門史代表著史學研究領域的細化,但它并不是與通史互相對立與隔絕,而是通史的一部分。能否做到又“?!庇帧巴ā笔撬惺穼W研究者都要面對的重要問題。
參考文獻:
[1]梁啟超著,夏曉虹、陸胤校.新史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2014:95.
[2][美]丹尼爾·貝爾著,范岱年等譯.當代西方社會科學[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88:14.
[3]趙世瑜.改革開放40年來的明清史研究[J].中國史研究動態(tài).2018(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