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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白散文

      2018-07-20 01:31:38龐白
      安徽文學 2018年5期
      關(guān)鍵詞:小鎮(zhèn)

      龐白

      過年,那些年

      今年過年,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想起以前的事。大年三十那天下午,拜祖禮畢,一家人在老屋的廳堂里吃飯、聊天。幾桌子的人嘰嘰嘎嘎,跟菜市場差不多。中間那桌,坐著以伯父為首的男性長輩,左邊一桌是伯母等女性長輩,右邊兩桌是小輩們。小孩子難得熱鬧,不甘心老老實實吃飯,竄來竄去,引得父母們的罵聲此起彼伏??粗煜さ糜行┠吧拿婵祝恢挥X,“過年”“那些年”這些字眼,就在心里泛動了,以至后來躺在床上,在連綿不斷辭舊迎新的鞭炮聲中,也惦記著。真是奇怪。終于到了大年初二,在鹽坡尾村舅舅的龍眼樹下,我用手機,以《過年,那些年》為題,寫成了一首詩,這才像把一件壓在心頭的事,卸了下來。

      大年三十,回到老屋門前,我和兒子站在水星街的石板路上看別人放鞭炮。我俯身告訴他:“爸爸小時候過年,沒錢買鞭炮,天沒亮就和你強叔去拾炮仗玩了?!边@樣講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莫名其妙。我要告訴他什么呢?讓他知道我們小時候沒錢買鞭炮,又想玩,覺也不睡去撿?兒子顯然聽不明白我講什么。他雖然一臉迷惑,但還是鮮有耐心地仰著臉聽我講完。但是,很快,他撇撇嘴,轉(zhuǎn)身就跑回屋子里找表哥表妹們玩去了。

      小時候過年,撿鞭炮、拍紙牌、猜燈謎、彈玻璃球、看籃球賽……玩的差不多都是不花錢的娛樂。那年代也沒錢可花。我父母都是老師,收入微薄,給我和弟弟的壓歲錢最多也就是三角五角,要留著買書,舍不得花!當然,一起長大的同齡人也好不到哪去。那時,大家都窮。窮人只能有窮人的玩法和樂趣。我跟兒子講小時候撿鞭炮,他當然不懂。他看到天上的煙花明明滅滅,想玩時,奶奶一點“原則”也沒有,好,去買。拍紙牌、猜燈謎這些,他除了從電視里看過,當然沒玩過。兒童時期沒有機會經(jīng)常翹著屁股,趴在地上,玩成泥猴,不知道是該為小子他們這代人慶幸還是遺憾。

      但是三十年過去了。三十年的時間,從過年到處撿鞭炮到想放煙花就放煙花,有誰會覺得不是理所當然呢?我只是覺得,在這三十年的時間里,有些東西,不知道什么時候流失了,不復存在了。

      回家過年那幾天,我天天一個人在乾江街上走來走去。走著走著,突然就想起了二十幾年前,我的三伯父去臺灣四十年后第一次返回小鎮(zhèn)那陣兒的情形。那些天,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天剛擦亮,他就推開門出去,先是去菜市場看看熱鬧,然后轉(zhuǎn)到木欄街看人家下一會棋,之后從木欄街拐到大街,一直往東,走到小鎮(zhèn)東的牌坊下,望著近處的稻田和遠處的山坡發(fā)呆,之后,才從塘底路走回到新井,拐回家。后來他跟我講,他1949年出去,四十年后回來,發(fā)現(xiàn)小鎮(zhèn)幾乎沒有變化,走到那里都像看到舊時模樣,都能想到年輕時的事。二伯父告訴我,往事是最重的擔子,能壓死人。以前我不懂他的意思。今年回小鎮(zhèn)過年,當我來來回回在街上走了多次之后,我好像明白他滿懷傷感的話了。明白他話的同時,“是不是我老了”這個念頭瞬間升起。這個想法讓我嚇了一跳。雖然我被自己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又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樂了。老了就老了,老了也很好,老了又怎么樣呢?不值得大驚小怪。

      在乾江街上走來走去時,我想我真的是一副滿懷滄桑的老人模樣。有一天,我像二伯父一樣,沿著水星街去了菜市場。那里是小鎮(zhèn)的中心。我生平第一次在小鎮(zhèn)一家米粉店坐下來,要了一碗米粉。女老板我不認識,聽口音,像是從別的地方嫁過來的。煮粉,收錢,擦桌子,收碗碟,她的手一刻不停。小時候,小鎮(zhèn)沒有米粉店。誰會在外面吃粉呢?天還沒亮,父母已煮好清簡粥了。我一邊吃一邊和老板娘聊天,想不到她竟然是我小學同學的老婆。

      粉店右側(cè)是天后宮。小時候,天后宮是百貨商店的倉庫。里面堆滿了化肥、日雜、農(nóng)具等。捉迷藏時,我進去過,那里面陰森恐怖。那天我又走了進去,里面卻光明亮堂,完全沒有少年時看到和日后想象的那樣昏暗,而且出乎意料的寬敞。古舊的橫梁、磚瓦、地板、走廊等已整修好,像一座“宮”,更像一處小型古建筑群。媽祖慈祥地坐在正廳,享受香火。幾個老人坐在天后宮大門聊天。我認識他們,父親在世的時候,他們沒少在我們家后院里飲茶、喝酒。

      在菜市場的水果攤前,我碰到了我們班班花,她已長成一個肥胖大嫂。她非要把兩個蘋果和一袋橘子塞給我,給錢也不要。在她的水果攤旁,是一個豬肉攤。豬肉攤前,提著剔骨刀的,是我初中的同桌。這家伙當年胖得像豬,現(xiàn)在卻瘦如泥猴。讀書時的星期天,我和他經(jīng)常結(jié)伴去離小鎮(zhèn)兩三里外的漢墓群扒草、砍柴,有時候放了學還不想回家,我們倆會跑到學校魚塘邊的草坪上躺著望天。我一直記得他某天躺在草坪上講過的一句話:“我要當兵,如果不能當兵,我就去死!”那時,我甚至為他對理想追求的斬釘截鐵而熱血沸騰,他是多么有主見的一個人哪!但是,他到底還是沒當上兵。他太胖了。等他把體重降下來之后,年齡也超了。

      每次回小鎮(zhèn)過年,看著我們家老屋,我心里總會隱隱地泛出些遺憾。我們家老屋在水星街上。水星街是乾江小鎮(zhèn)最古老的街道。街道上的房子建筑年份普遍在100~200年間。我們家老屋建于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是一幢兩層的樓房,當年是乾江第一高樓——那時整個小鎮(zhèn)都沒有兩層以上的建筑。我們家對門是北部灣地區(qū)有名的中醫(yī)世家。他們家的房子可以用“連綿”來形容,幾乎半條街的青磚瓦房都是他們家的。這家人由于數(shù)代富足,讀書人出得特別多,這在輕商重教的乾江街上,便有了足夠的資本在小鎮(zhèn)人面前顯耀、威風了。我們那一帶,第一個留洋,去日本早稻田大學讀書的人就出自他們家。我父親告訴我,爺爺白手起家做生意,后來雖然在小鎮(zhèn)上也開了幾個鋪面,一家人衣食無憂,但和對門人家相比,顯然不可同日而語。人家甚至經(jīng)常嘲笑爺爺“一分錢看得比牛眼還大”。這話很傷人。爺爺于是窮盡畢生積蓄,建起了我們家這幢樓。你們家房子多,我們家房子比你們的高!這是我爺爺建樓的初衷。爺爺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家伙??上г谖腋赣H年少的時候,爺爺就辭世了,否則有幸跟爺爺聊聊天,應(yīng)該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回家過年,吃年夜飯的時候,我們照例給三伯父打電話。他曾在朝鮮戰(zhàn)場上打過仗,后來被安排到湛江市電白縣一個農(nóng)場工作,幾十年來,當過支書、場長、農(nóng)場學校老師、會計、小隊長等,現(xiàn)在年紀老了,走不動,回不來了。電話放免提,大家每年都聽得到他在那邊哽咽。以前也會打電話給二伯父。1949年,二伯父被拉差去了臺灣,我父親他們兄弟幾個受他連累,沒有一個能上大學,現(xiàn)在他聽不了電話了,大家只能遙祝他安康。還會打給大姑,大姑高壽到94歲,幾年前已辭世。年逾八旬的三姑習慣在我們吃飯的時候打電話來,她的話不多:“拜好了沒?得吃了沒?”大概就這幾句,然后“我們也要開始吃了”,就把電話掛了。三姑是我們這些后輩的“領(lǐng)導核心”,紅白喜事,得她拍板。

      過年時,在水星街上走著,看滿地的紅紙屑,我有些惆悵。這個年,于我來講,好像是一個傷感的年。石板路兩邊的老房子,依然舊時模樣。那斑駁的門,一扇接一扇,像一個個老人站在門口,他們對外界已經(jīng)失去了當初的激情和向往。他們似乎更樂于和外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靠著歲月,淡定地站在這個小鎮(zhèn)的深處。

      現(xiàn)在,我也站在這些門板中間。當我仰起頭尋找那些啾啾飛過低矮屋頂?shù)难嘧訒r,我似乎看到歲月的云煙中,爺爺和父親他們從天上走過。

      一路走去

      到單位放好電瓶車的時候,街上的路燈還亮著,一看時間,才六點五十八分。太早了,這個點上五樓的辦公室,至少要開六盞樓梯燈。不太好意思,又不是領(lǐng)導,開那么多盞燈,好像是成心要占公家的便宜一樣。于是,走出單位大門口,走一走,先浪費一些時間。而且這走一走,也等于是運動,算一舉兩得。我坐得多,運動量太少,以致不但體重日益見長,腰椎間盤也突出了,不運動,身體的問題會越來越大。

      今天之所以比平時早了十分鐘,是因為小子今天早餐想吃煎餅馃子,他喜歡的煎餅馃子攤是他們學校側(cè)門外的那一家。學校邊,校車、小汽車、電瓶車、單車,川流不息,行人也一如既往多,上學的、散步的、上班的都有。這里離幸福市場近,不時也有運肉的、搬蔬菜的、拉水果的加入到流動的人群,形成了一個喧嘩的人群漩渦。我家小子吃東西,比我還固執(zhí),他的口味乏善可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成不變。他早上喜歡吃煎餅馃子,從小學二三年級開始,一喜歡就是幾年。中午和晚上,如果有牛排和紫菜蛋花湯,他會覺得是天下至美之味。有一段時間,家里只有我們倆吃,我連續(xù)幾天都是牛排和紫菜蛋花湯,他竟然頓頓都吃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我覺得不好意思,估計他難有異議。有時,我跟他講《射雕英雄傳》里洪七公吃的那才是天下至美之味,洪七公是對吃有追求、有境界的人,我們應(yīng)向洪七公學習。他不以為然,認為洪七公經(jīng)常偷吃,算不上光明正大,而且叫化雞不新奇,還老吃蜈蚣,太惡心。我啟發(fā)他,問,《紅樓夢》里寫的菜和美味,算不算?他果斷否定:小說里寫的,能當真?

      單位大門右邊通往北京路,那是連接小子學校和單位的來路。我準備往左拐出去。大門左邊有一間小賣部,我經(jīng)常在這里買煙遇上同事敏哥。有一段時間沒遇上他了,問他怎么沒去買煙了。他講,戒了。想想,他好像是戒了,好長時間沒見他叼著煙在廁所里進進出出了。只是昨天,他到我辦公室要了支煙,講“應(yīng)應(yīng)急”,這應(yīng)應(yīng)急是什么意思呢?挨著小賣部的是理發(fā)店。這街上,有美容院,也有理發(fā)店,美容院里的美容師是年輕的美女帥哥,理發(fā)店里的理發(fā)師都是六七十歲的老頭老太太。我進美容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這主要是因為我從小就喜歡讓老頭給我理發(fā),覺得自如,習慣成自然。再說,像我這樣的長相,底子不好,“美容”又能美出什么效果?看到理發(fā)店,我就想起我們小鎮(zhèn)上的理發(fā)師阿九。他是個啞巴。在我小時候,他就那么老了,去年回小鎮(zhèn)見到他的時候,他的樣子沒變得更老。見到我,他先是興奮得“啊啊啊”地叫著,然后一個箭步跳過來,抱住了我的雙肩,讓我看他理發(fā)店東墻上貼得密密麻麻的鋼筆畫。那是他多年的作品“海上絲綢之路始發(fā)港”系列,畫的都是乾江小鎮(zhèn)人文景物。我不懂畫,但是他畫的,我都看明白了,知道畫的是哪里。我在長青東路這家理發(fā)店理發(fā)有四年了,自從到這條街上工作之后,我就將腦袋交給了他們。準確地講,是交給了這家理發(fā)店一個曾做過民辦老師的理發(fā)師。民辦老師什么時候都穿著干凈的白襯衫,頭發(fā)一絲不茍,講話慢條斯理。沒有人光顧時,他有時會拉二胡,估計是“文革”期間跟文藝宣傳隊臨時學的,雖然拉得斷斷續(xù)續(xù),但還是可以猜得出拉的是什么曲子。我理發(fā)的習慣一直沒改,好長一段時間里只愿意給一個人理發(fā),除非那家理發(fā)店搬走了,那個理發(fā)師找不到了,或者我因為各種原因,遠離了那家理發(fā)店,才會換人。這個前民辦教師理發(fā)師,我是第一次給他理發(fā)后,就認定他了。他理發(fā)時幾乎是沉默的,我喜歡這樣的風格。有一些理發(fā)師一邊捏著剃刀一邊聊天,雖然我相信他們的專業(yè)水準,但是也確實有些嚇人。第一次理發(fā),他就少收我兩塊錢,之后,一直按最初的定價。熟悉了之后,問他為什么少收。他的理由是,我沒什么頭發(fā)。我是少白發(fā),年輕時滿頭花白頭發(fā),讓我自卑了好多年,那時我剪頭發(fā),也染過。后來覺得白發(fā)也沒什么,既不影響吃,也不影響睡,更不影響交朋結(jié)友和干活,人過四十后,臉皮皺了,腰不筆直了,還把日漸斑白的頭發(fā)弄得黑光閃亮,腦袋就顯得太假了。于是干脆貼著頭皮,把頭發(fā)理了個準光頭。雖然照鏡子時,看起來像做了什么壞事剛被放出來一樣,但自從準光頭之后,覺得自己胖胖的身體似乎輕了不少。這一點,對一個減肥減不下來的人來講,真是一種安慰。

      理發(fā)店右邊是賣早點的。這家是連鎖店。我曾在北部灣西路和廣場西里都見到過它們的牌子。服務(wù)員穿統(tǒng)一白大褂,腦袋上都掛有一個塑料口罩遮住嘴巴,不影響講話,但可以攔住唾沫星子四下飛濺。雖然有時服務(wù)員也把塑料口罩擱到前額上,看起來像個飛行員,但整體而言,他們還是比其他店的店員略有講究。可能因此,加上他們這里早點品種多,包子、花卷、米糕、粥、油條什么都有,每天早上,前來選購的人絡(luò)繹不絕。我經(jīng)常在這里買玉米饅頭,他們家的饅頭雖然看起來顏值不高,但味道好,淡中帶甜,甜中帶香。我一般買四個,然后把這四個顏值不高的饅頭帶回五樓辦公室,放下饅頭,先煮水,然后泡茶,茶水溫度降低到可以喝了,才開始慢慢吃饅頭。后來聽說這種吃法是老人的吃法。我于是很高興,頂著白頭混了那么多年,終于名正言順成為老人了。我同事老黃,早上也喜歡吃饅頭,但是他的吃法和我不同。多年來,他天天早上都是沖咖啡吃饅頭。在我的理解中,茶中國化,咖啡西化些。我于是認為老黃西化,老黃死不承認。不承認也有道理,天天叫囂“夏至荔枝,冬至狗肉”的人,似乎也不太像西方人。

      早餐店右側(cè)是藥店,我在店里買過感冒藥和廣東涼茶。有一天,我聽從一個朋友建議,想到那里買點枸杞泡水喝,正在找,聽到店員在后面問我,“身體虛嗎?到我們這年紀是得補補了?!蔽遗ゎ^一看,是熟人——一位老師的老婆。這樣的見面方式,讓我有些尷尬。買些枸杞怎么就身體虛了?她講“到我們這年紀”其實有些不符合事實,我算得上到了一定的年紀,她可不算。她是還沒到四十歲的人。多年前,我們幾個朋友聽說老師重新組建了家庭,就相邀去他家里探望,以示祝賀。當他們家鐵門“咣當”打開后,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是一位看起來五十出頭的婦人,她問我們找誰。我正要問候師母——我以為她是我們的新師母,并想告訴她,我們要來祝賀他們。這時,老師瘦小的臉從她腦袋后探了出來,介紹說:這是我岳母。那天我們聊了什么,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新師母是我們要告辭的時候,才被老師請出來跟我們打招呼的。新師母比老師的小孩大兩歲,聽說很會泡茶,只是我們沒緣品嘗。

      藥店在長青東路和北京路交叉處,沿著人行道往左拐,是一家小炒快餐店。這家早餐店聽說是一家老店,他們家做的皮蛋瘦肉粥很好吃。有時早上我也到這里安撫自己餓了一晚上的肚子。這家店的對面是大家都知道的桂新大廈——老年人喝早茶的聚集地。因為這個交叉處,我寫過兩首詩,記錄吃早餐時的見聞。一首是《甲午年初冬的早餐》:

      我決定今天鄭重吃早餐/在桂新大廈對面的早餐攤/我先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然后要了一根油條/再想想,又要了一只青菜包/味道都很好/和清晨街頭的味道一樣//一個同事在安靜的寒風中/低頭走了進來/感謝這個熟悉的人/讓我吃回己酉年的味道/也感謝認識和不認識的人/紛紛從灑滿陽光的街頭走過/他們在這個甲午年初冬的清晨/攜帶冷漠/又包含溫暖。

      另一首是《早餐店見聞》:

      面對一杯米酒,他神情淡定/手不動,嘴也不動。他對她講/今日停工才敢飲一點/現(xiàn)在抓得厲害。我被抓過一次/后來找熟人才拿了駕照出來//一雙筷子架在炒粉碟上/端正得像拜神/他對她講,多吃辣椒不好/我常在租的房子里自己煮飯/吃清淡的/有一天還請了一個越南婆/她講比越南所有菜都好吃/吃了飯就一起睡了/他又抿了一口,然后終于拿起筷子/伸向炒粉的同時,低頭講——/生活就這個鳥樣/閉上眼,世界就大同了

      接著是連著的兩家小賣部和一家文具店。我在這兩家小賣部都買過煙,在文具店買過膠水、毛筆、筆記本、永生牌鋼筆,上星期還在他們店買過一支“PO”牌鋼筆和一瓶“英雄”牌高級碳素墨水。我喜歡用鋼筆,這支鋼筆質(zhì)量不錯,出水流暢,不粗不細,筆尖不刮紙。我已用這支鋼筆寫了兩三千字了,只是昨天返回合浦參加一位長者的新書分享會時,送給他簽名了,得重新買一支,我有些好奇“PO”是什么牌子。

      一路走過去是家電商場、牙醫(yī)診所、地震局、裝潢材料店、命理中心、海鮮大排檔、幼兒園、正新雞排、窗簾店、中信通信,再過去是已沒有體育設(shè)施的體育路和廣東路的交叉路口,路口正對面是以賣生猛海鮮及批發(fā)低檔衣服出名的南珠商廈。沿著體育路往西會通往北京路,北京路向南,通往北海大道,再一路往南是大潤發(fā)、火車站,在火車站處往東拐到廣東路,往西拐到四川南路,不論是廣東路還是四川南路,往南,都可以到海邊,到一望無際的大海邊,大海那邊是海南、南沙、西沙……沿著廣東路往北走,是北部灣西路,沿北部灣西路往西可到市中心的北部灣廣場,一直往西會到國家森林公園冠頭嶺。沿著北部灣西路往東可通往合浦方向,經(jīng)過合浦,可去南寧、武漢、湛江、廣州、北京、上海。

      好像世間風雨已褪盡

      一個朋友在深夜打電話給我,希望我?guī)退粋€忙。他說他的朋友在我曾服務(wù)過的公司當船員,他朋友的女朋友原來在深圳的游船上工作,是他同學。為了兩個人能在一起,他朋友的女朋友放棄了深圳待遇不低的工作,應(yīng)聘到男朋友公司的游船上工作。一開始,女朋友安排在一艘天天晚上可以回家的船上工作,兩個人因此特別高興。后來,女朋友休假之后,重新上船工作,便被安排到了一艘有著兩天航程的船上工作,由于工作性質(zhì)的關(guān)系,兩個人不但不能天天在一起,甚至有時一周、半個月都不能在一起了。這樣的遭遇,對于熱戀中的人來講,想起來是有些殘忍。為了和女朋友在一起,他找到了我的朋友,希望能調(diào)回原來工作的航線。我的朋友很感慨,一對戀人,幾天,甚至一兩周都不能相見,真是太慘了。他覺得,她放棄了高薪的工作,調(diào)到男朋友一個公司還不能經(jīng)常在一起,真是難以想象。

      我安靜地聽朋友把這個“悲慘的故事”講完。我沒有安慰他,但是答應(yīng)幫他去問問。我曾在那個公司工作,對船員的工作性質(zhì)略知一二。實際上,這樣的調(diào)動,最正常不過了。朋友把這件事說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我只能自己對自己微微一笑,他不知道其中原由,有這樣的看法,也正常。這讓我想起自己多年前,想起少年時候,也面臨過這樣的“生離死別”。我們一幫同學也都面臨過類似的遭遇,比他們的時間長,長得多。那時,誰沒覺得是大難臨頭,怎么也過不去了呢?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大難”總是懸在頭頂上方,天沒塌下來,地也沒陷進去。而且,“大難”在不知不覺中,就消失了,忘記了。而且,我的那些同學,不是那個時候面臨這樣的“生離死別”,他們中不少人,從那個時候起天天得面對,如果不出意外,他們至少得面對到退休。

      可能面對諸如此類的“生離死別”多了之后,所謂的“生離死別”也就不那么嚴重了吧。不僅是這樣的離別,其他很多的離別,不也差不多嗎?很多當時“過不去”的往事,往往得在某次巧合中,才想起。而當初,那些事,曾讓我們度過了多少個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不眠之夜!

      時間真是一塊無堅不摧的抹布,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曾經(jīng)是嶄新過的木頭桌子。多年過去,木紋清晰的嶄新木頭桌子,紋路模糊了,蟲眼消失了,桌子的腳少了一根,當年敲起來谷谷有聲,現(xiàn)在敲起來咚咚作響了。時間悄然無聲滑過去之后,很多仇恨消逝了,很多認識的人不聲不響死了。

      “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又秋聲?!睍r間如流水,而我們還活著。

      到了這樣想的時候,年齡怎么也“一打”了。這個時候,其實是不得不明白,這世間哪來那么多生離死別。即使是要經(jīng)歷過很多生離死別,那也只是經(jīng)歷過而已。否則還能怎么樣?人哪怕再強大,也改變不了大海波瀾起伏、人生悲歡離合的客觀規(guī)律。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少年時,我想不通為什么有一些老人特別喜歡沉默寡言。他們就像蹲坐在門口的一塊石頭,整天一動不動的,好像對世事了如指掌,又漠不關(guān)心,卻又像一直在專注察看著。雖然現(xiàn)在我還沒到他們那個歲數(shù),但似乎明白了。

      去年三月,我因時光流逝寫過一首詩,題目就叫《三月》:

      去年的三月,常在公園路口/一起吃豬腳粉的朋友遠走北美/住在公園路口的老師去了天國/去年的三月,一個寫詩的兄弟從成都來看我/我們先在海邊一人啃了五條秋刀魚/然后喝酒,然后在老街上奔跑/一邊跑一邊手指蒼天,大聲喝罵/罵了一晚。也見過很多好人,講過無數(shù)廢話/似乎愛過,也恨過……/去年的三月,拐過公園路后,就是多年前的事了//今年的三月,桃花夭夭,夏天仍舊轉(zhuǎn)眼要來/今年的三月,陽光燦爛,好像世間風雨已褪盡

      我經(jīng)常把這首詩翻出來讀。這種情況于我,比較少有。我很少讀自己寫的詩。但是這首詩,不但經(jīng)常讀,而且每一次讀,都有新的感受。不是對詩有重新的發(fā)現(xiàn),而是讓我對往事再次回望,想起一些久遠的往事,記起一些以為已忘記的人。這樣的回望,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說是好事,那還不如說是一種折磨更準確些。

      在路上

      大巴滑出車站后,車廂里安靜了。當然也不是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動機發(fā)出嗡嗡的聲音,時高,時低,甚至偶爾還發(fā)出些歇斯底里的喘息,車身突然抽搐一下,跳起來,或者就要停住一樣。但是,總體而言,還是相對平靜的。

      這時,車上的乘客,路途的憊乏還沒有開始,行李又已陸續(xù)安頓好,也都找到位置坐下了。有人便開始閑聊,也有人已隨著車裝視頻播放的碟片進入興奮或者悲喜狀態(tài),還有小孩的嘈雜、挨罵聲,以及不時突如其來的手機響鈴聲。一切好像都是編排好的程序,漸次進行。我很快也習慣了車廂里的環(huán)境,剛上車時擁擠的不適感已消失,一種隨遇而安、無緣無故的閑適,漸漸涌起。

      人習慣環(huán)境的能力和對環(huán)境的妥協(xié),是多么簡單,多么不像臆想中那么慢,那么困難。

      大巴從車站開上高速公路后,眼睛轉(zhuǎn)向窗外。這于我,是習慣。

      窗外是南方高低起伏的丘陵和丘陵上的綠色植被,它們依然長青,經(jīng)年如此。我看到甘蔗、竹子、香蕉、稻谷、豆子、蔬菜瓜果,在路邊,在山坡上,排列整齊。車駛過這里,是這樣,車駛到那里,也是這樣。不僅是南方的土地,和北方的土地一樣,大多已經(jīng)被土地的子民們規(guī)范得秩序井然,如人類所愿,而失去了土地本來的野性。不時有建筑物晃過,加油站、工地、民居、學校、收費站、餐館……雖然樣式各異,高矮不一,但是建筑物的顏色就像商量好了一樣,大多灰暗泛白,無聊、乏味。也會看到田野里的人和耕牛,池塘里的鴨,屋邊的雞,路邊的豬,還有一些分辨不出種類的動物。

      它們在車窗外是靜止的。

      目光自然而然慢慢收回到公路兩側(cè)了。骨架清晰的樹木,該青綠的青綠,該枯黃的枯黃。有的一枝獨秀,有的糾纏不清,更多的是排列有序,層次分明,順應(yīng)地勢起伏而起伏。眼前像有一副彩綢飄動,睡意漸起……睡意蒙眬中,一些花朵出現(xiàn)了。

      就像戲到了高潮,關(guān)鍵人物在該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了。

      睡意漸濃中的花朵,在平行于車窗或稍高于車窗的位置,咒語一樣浮現(xiàn)。

      窗外,那些飽含萬千顏色的嬌嫩,依舊和我在世事中看見的那樣,我分不清楚它們的數(shù)量、顏色、大小、種類。它們有時清晰,有時模糊,搖晃著,植入我的夢里。

      送別

      人一生,送別無數(shù)。

      送小孩去學校,看著他稚嫩的身軀上壓著沉重的書包,一步一步走進學校大門,不禁有些心旌搖曳,想起小時候的早上,父母也這樣看著我們,背著書包,踩著青磚石板路,拐過街角去學校;曾在不同機場、火車站和汽車站送別朋友,朋友也送我,身邊是大同小異的播音腔、喧嘩的聲音、匆忙的腳步、沉默的座椅,以及一晃而過的歡笑與悲傷;酒店、馬路邊、大樹下、商場門口……擁抱、握手、揮手致意、欣喜或言不由衷的言語、驚喜或麻木的眼神,幻化出千般百樣又一成不變的離情別意。

      在我還不算太大的十六歲,經(jīng)歷了真正的離別。父親心肌梗死,突然間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母親和我們撕心裂肺的哭聲,打破了凝重的黑夜。但是無論怎么樣,誰也無法攔阻父親遠行。有一個朋友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一個人即使活到六七十歲,父母健在,他仍然是孩子。然后這個朋友這樣評價我:你這種情況,是從少年一下子就跨進中老年。我竟然無言以對。

      我十八歲那年,隨船首航,第一次離別我們這座城市。當清晰的港口建筑和港口里穿梭如織的小船在眼中遠去,逐漸消失,一種無法言說的滋味,從心里緩緩而出。那時候還沒有幾個外地的朋友,沒有手機,也沒有QQ、微信,少不更事更兼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除了被濃濃的莫名其妙的所謂背井離鄉(xiāng)的愁緒浸泡著,實在沒有別的事情可想,也還不會想太多別的。那一年的中秋,是我第一次不在家里過中秋。中秋節(jié)前幾天,趁船靠岸時,我給母親寄了一張明信片,不知道她收到了沒有,沒見她提起過,我也沒有問。

      時光流逝,此后和其他人一樣經(jīng)歷了更多的悲歡離合,人在江湖,一個人的風云變幻逐漸日?;吮阌行┞槟?,心里面的沉浮和傷感,也便慢慢平靜了。有時,離別甚至還能帶給我們一些輕松,甚至是歡快。這是怎么了呢?是我們不需要離別還是離別影響不了我們,是對情誼冷淡了還是不重感情了,是堅強了還是更脆弱了呢?是,也不是。

      于是,也想起別人的離別。比如古代的。古代,遠方朋友間的每一次“勸君更盡一杯酒”,幾乎都是生離死別?!靶行兄匦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倍鸥屠畎椎碾x別,王勃和杜少府的離別,伯牙和子期的離別,都是“遠送從此別,青山空復情”。此后雖然“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畢竟“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江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有;滄海變桑田,物是而人非,更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離別,讓人百感交集卻也無可奈何。

      里爾克這樣寫過:“誰此時孤獨,就永遠孤獨,/就醒來,讀書,寫長長的信,/在林蔭路上不停地/徘徊,落葉紛飛?!?/p>

      想來,珍惜當下,至理名言。

      但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把握得住呢?做不到,當盡力而為吧。

      責任編輯 張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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