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波 (河南大學 475000)
早在20世紀初期美國新詩運動中,中國古詩就開始對美國詩歌產(chǎn)生影響。在20世紀50-60年代,美國新詩運動迎來了第二次高潮。在這兩個時期,各種意識形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在文學領(lǐng)域,美國現(xiàn)代主義詩人正在尋求“新價值”以反對過時的詩歌傳統(tǒng)。這對美國新詩運動產(chǎn)生了重大的影響。20世紀初期的美國詩歌,急于擺脫英國詩歌傳統(tǒng)的束縛。恰在此時,中國詩歌與法國詩歌一起,對美國新詩運動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
美國詩歌領(lǐng)域的“東學西漸”促進了中西方詩學的交流。以龐德為代表的許多西方詩人積極翻譯并模仿中國詩歌,許多模仿中國詩歌的作品成為英詩的經(jīng)典。在這些成功的仿作中,《寡婦的春天》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The Widow’s Lament in Springtime
Sorrow is my own yard
where the new grass
flames as it has flamed
often before but not
with the cold fire
that closes round me this year.
Thirty five years
I lived with my husband.
The plum tree is white today
with masses of flowers.
Masses of flowers
load the cherry branches
and color some bushes
yellow and some red
but the grief in my heart
is stronger than they
for though they were my joy
formerly, today I noticed them
and turned away forgetting.
Today my son told me
that in the meadows,
at the edge of the heavy woods
in the distance, he saw
trees of white flowers.
I feel like that I would like
to go there
and fall into those flowers
and sink the marsh near them.
《寡婦春怨》作為中西詩學交流的產(chǎn)物,屬于田園詩歌的范疇。這首詩,無論是在主題方面還是在意境方面,都與西方傳統(tǒng)詩歌不同?!豆褘D春怨》更像中國古代閨怨詩,表現(xiàn)出無盡的東方詩意之美。筆者將在下文以此詩為例,探討20世紀初中西方詩歌交流的問題。
19世紀末20世紀初,追求詞藻優(yōu)雅的傳統(tǒng)詩人處于主導地位。(趙毅衡,1983,24)他們不遺余力地模仿英詩。直到新詩運動開始,他們還未擺脫英國詩歌傳統(tǒng),并處于從屬地位,現(xiàn)代主義詩人對這種現(xiàn)象很是反感。
美國新詩運動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詩歌運動,其目的是使美國詩歌本土化。因此,這個運動的任務(wù)不僅是要擺脫正統(tǒng)英國文學的壓力,而且要減輕正統(tǒng)歐洲文化的限制。(袁可嘉,1983:208)此外,法國象征主義對美國詩歌產(chǎn)生兩方面的影響。一方面,由于象征主義的影響,一些新詩運動的詩人擺脫了維多利亞時代的詩歌傳統(tǒng),成為現(xiàn)代主義詩人。另一方面,象征主義與英國詩歌傳統(tǒng)相結(jié)合,形成歐洲詩歌的正統(tǒng)觀念,弱化了美國詩歌本土化的特征。美國詩人便轉(zhuǎn)向了太平洋的對岸尋求與之抗衡的力量。盡管在運動之初中國詩歌并沒有對美國詩歌產(chǎn)生直接的影響,但美國詩人在與日本詩人接觸之后便會轉(zhuǎn)向中國。因為就新詩運動而言,中國詩歌正是通過日本對美國詩人發(fā)生影響的。
今天的讀者對美國新詩運動的代表詩人興趣不大,因為他們的代表作品主要是“中國詩歌”。 (劉寶安,1998:84)當時,不少詩人通過模仿中國詩,或者因模仿中國詩歌的選題而贏得了巨大聲譽。那是時代的潮流,而不是一兩個人的狂熱。在1915年6月,龐德指出,閱讀中國詩歌可以獲得意象派的思想。1915年9月,門羅將意象主義定義為對中國魔法的追求。在1916年,艾肯評價了韋利翻譯的中國詩歌帶來的轟動,并稱其為“東方精神入侵”。
當談到美國現(xiàn)代詩歌與中國詩歌的關(guān)系時,人們最先想到的是埃茲拉?龐德。龐德是最先開始以新的風格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的,在早期美國新詩運動中,他也就成了領(lǐng)導者。因為意象派詩歌的畫面感清晰,形式和細節(jié)都很新穎,這種詩歌很快就受到了美國詩人的喜愛。
威廉姆斯和龐德聯(lián)系密切,不僅理解了龐德作品的深遠意義,還努力去了解和學習中國詩歌。威廉姆斯在一封給龐德的信中寫到,“好像中國詩人比我們更了解生活”。從這些話中, 我們可以看出威廉姆斯對中國傳統(tǒng)詩歌是有深刻了解的。威廉姆斯還與大衛(wèi).王合作翻譯了三十七首中國詩。威廉姆斯還分別寫了兩首詩,一首是1920年寫的《白居易的精神》,另一首是《作者自畫像》,并在詩中借用了白居易詩歌中唱歌的女孩和楊貴妃的形象。除此以外,威廉姆斯在作品中還經(jīng)常使用月亮、柳樹或者雨滴來抒情達意,這些都是受到了古代中國詩歌的影響。
跟龐德的詩歌比起來,威廉姆斯直接借用中國詩歌較少。這說明威廉斯對中國古代詩歌的借鑒還是非常謹慎的,完全不同于不加選擇的引用。無論是從借鑒中國文字和詩歌的表達形式,還是從理解中國詩歌內(nèi)在精神而言,威廉姆斯完全自成一體。
作為龐德的親密朋友,威廉姆斯不僅對中國詩歌有極大的興趣,而且還積極嘗試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運用中國詩歌中的寫作技巧。所以,威廉姆斯的很多作品都有中國詩歌的特征。《寡婦春怨》,作為中西詩歌交流的經(jīng)典,就是一首具有中國詩歌的特點的著名的愛情詩。
1.學習白居易的“白描”手法
白居易是中國唐代著名詩人, 威廉姆斯非常喜歡白居易的詩,并把他當做很好的朋友。據(jù)記載,白居易喜歡用簡單的詞句寫詩。每當他寫詩的時候,他就會把詩讀給不識字的老婦人,如果他們聽不懂這些詩,他就會修改它,直到他們能理解為止。因此,白居易的詩通俗易懂,留下了許多家喻戶曉的經(jīng)典名篇。威廉斯對白居易的詩有濃厚的興趣,喜歡從白居易的詩中借用思想和意象。上文中提到的《白居易的精神》和《作者自畫像》就是很好的例子。因此,不難推斷白居易的語言特征對威廉姆斯有很大的影響。在《寡婦春怨》中,所有用詞都很口語化,句式簡單易于理解,讀起來輕松自然。無盡的哀愁是用簡單的語言表達出來的,雅俗共賞?!袄洹焙汀鞍住痹谶@首詩中出現(xiàn)了很多次,對突出詩歌的主題有很大的幫助。
2.借用含蓄表達的技巧
含蓄表達,是一種間接表達意義的技巧。詩的意義是通過其意象來表達的。含蓄表達給讀者留下了思考和探索的空間,而詩的隱含意義也會因為讀者的聯(lián)想變得更加豐富。藝術(shù)境界的美妙,是通過讀者的創(chuàng)造性欣賞而建立起來的(袁可嘉,1983:168)。正如蘇軾所說,最有力的表達是用有限的詞語傳達無盡的意義。
因為《寡婦春怨》用詞簡單,乍一看這首詩是很容易理解的。但經(jīng)過思考,我們會發(fā)現(xiàn),作者留下了許多問題,值得我們?nèi)ゼ毤毸伎?。“我自己的院子”這句話指的就是所看到的院子嗎?我們都知道,"own"這個詞就是指自身擁有的一些東西,并且不和其他人分享。但從這首詩中,我們知道, 這個寡婦有一個兒子,所以這個院子不單單是屬于她自己的。由此我們可以推斷,“我自己的院子”指的是這個寡婦的內(nèi)心世界。由此,我們可以推斷出“新草”是她心中產(chǎn)生愛的一種象征。甚至,詩中所有的美麗景色就是一幅想象的畫卷。知道這一點,我們就很容易領(lǐng)會這首詩的意義所在。作者用有限的、樸實無華的詞語表達了無窮的意義。除了象征主義,詩人還通過拼寫技巧來表達特殊的意義。作者省略了連字符,故意把"thirtyfive"寫成"thirtyfive ",從而讓這兩個詞緊密地結(jié)合在一起。作者這樣寫想要表達的隱含意義就是:“就像這個詞,三十五年來,我們沒有分開”。所有類似的效果都是通過含蓄表達來實現(xiàn)的。
3.化情入境的技巧
英語的自然詩與中國山水詩有一定的相似之處,而兩者最大的不同在于表現(xiàn)形式。傳統(tǒng)的英語自然詩在主體和客體之間有明確的分界。相反,在中國古代山水詩中,主體和客體之間并沒有明確的分離。主體和客體渾然一體,或者客體隨著主體意象的變動而變動。
在閨怨詩中,詩人普遍用花、草、樹木等自然物體來構(gòu)建一種意境,表達女性悲傷的情感。在《寡婦春怨》這首詩中,詩人描繪了春天庭院的景色:“新的草像火焰一樣在跳躍,如以前那樣... 今天的李樹一片白/滿樹的花朵/一簇簇的/壓在了櫻桃枝上/染黃了一些/也染紅了一些灌木”。
院子、新草、李樹、花,這些都是常見的物體,但是都給這位寡婦帶來了無盡的聯(lián)想。她想起了和丈夫一起度過的幸福時光。在過去的三十五年里,他們一起生活,花兒見證了他們的幸福。但是現(xiàn)在, 花兒在爭艷,大地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新草象征著愛的萌芽,但這位寡婦卻是一個人,孤獨無助。詩人并沒有直接表達她深深悲傷,而是把這種感情注入到字里行間:“我覺得我想/去那里/落入那片花叢/沉浸在花叢旁的沼澤里”。對于這種表達情感的方式,中國讀者再熟悉不過了。威廉斯在詩歌情感表達上,實現(xiàn)了中西方的結(jié)合。
4.閨怨詩主題的選擇
閨怨詩是中國古典詩歌中常見的類型。在古代,丈夫可以自由地到處游歷,也有納妾的權(quán)利。女子則受到封建道德和制度體系的嚴格約束,處于弱勢地位。她們的生活空間局限于家庭,還經(jīng)常遭到冷落,甚至被拋棄。一旦被丈夫拋棄,女子就不能再嫁,只能孤獨終老。
因此,中國古代詩壇出現(xiàn)了閨怨詩,這種特殊的詩歌是女性用來抒發(fā)她們的思念、寂寞和幽怨的。閨怨詩、邊塞詩、田園詩和山水詠懷詩都成了中國古代詩壇獨立的一部分。閨怨詩適合表達動人的感情、展現(xiàn)悲傷和多愁善感的美。閨怨詩的文字總是很樸實卻又寓意豐富。
關(guān)于閨怨詩有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那就是,很多閨怨詩出自男性詩人之手。他們站在女性的角度,用女性的口吻寫詩。
在美國,女性擁有相對中國女性較高的社會地位,受到的約束較少。就愛情和婚姻而言,與中國女性相比,美國女性擁有更有利的社會地位。因此,美國缺少出現(xiàn)閨怨詩的必要條件。新體詩運動以來,現(xiàn)代主義詩歌吸納的這類詩歌題材,閨怨詩出現(xiàn)了?!豆褘D春怨》就是閨怨詩的一個代表,它以第一人稱表達了寡婦的幽怨,與中國傳統(tǒng)閨怨詩大致相同。
《寡婦春怨》是中美詩歌交流的產(chǎn)物。一方面,它有美國詩歌的特點;另一方面,它又有中國詩歌的特點。對譯者來說,樸實的措辭,凝練的句法結(jié)構(gòu)和音韻特征是需要在譯詩中再現(xiàn)的三個主要特點。
1.復制原文句式以傳達悲傷情感
原詩前六行組成了一個長復合句,通過復雜的結(jié)構(gòu)傳達了作者困惑的情感。這個長句是一個倒裝句。下面是這節(jié)詩的兩個中文譯本:
譯文1
我的庭院滿目悲涼
遍地野草
火光般閃耀
年年相似
但今年的火光格外冷清
緊緊包圍我。
譯文2
我的庭院是哀愁
那兒初生的野草
依舊灼灼欲燃
像往常一般
可是今年卻以
冷冷的火焰包圍我。
在詩歌中,使用倒裝句有原因大致有三:為了押韻,為了修正句法,或者為了強調(diào)。在這里,沒有必要為了押韻用倒裝句,因為這首詩不是押韻詩。這里用倒裝句的原因,一方面是使句子語法正確,另一方面是為了強調(diào)“哀傷”。上面兩個版本都是按照自然順序,既沒有和原作格式保持一致,也沒有違背原作意義。另外,上面兩個版本都是由相對獨立的短句組成,達到了平整的效果,但是沉重和悲傷的感情沒有表現(xiàn)出來??纯聪旅孢@個譯本:
哀愁充斥我的庭院
庭院里的新草
依舊火焰般閃耀
一如往常,可
今年圍繞著我的卻是
清冷的火焰。
這個版本中,沿用了原作的倒裝句,“哀傷”的情感得以強調(diào)。同時,句子不再是獨立的,而是通過反復使用“庭院”和轉(zhuǎn)折連詞“可”、“卻是”將句與句連接起來了。因此,原作的意義在很大程度上的到了傳達。
2.選擇樸實無華的詞語以保留原文的語言特征
樸實無華的詞語的使用令《寡婦春怨》讀來親切自然。一方面,措辭的簡潔體現(xiàn)了詩人一貫的寫作風格; 另一方面,簡單文字的使用是表達悲傷情緒的必要條件。因為一個悲傷的人不可能使用華美辭藻。以下是第9至第14行的翻譯:
今天的梨樹一片潔白
滿樹銀花
壓著櫻桃樹枝
把灌木叢染得
一片翠綠,一片嫩黃
與原文相比,翻譯的措辭更加豐富多彩。譯者把“白色”(white)變成“潔白(snow white)”,“白花”(white flower)變成“銀花(silvery flower)”,“綠色”(green)變成“翠綠(emerald)”,“黃色”(yellow)變成“嫩黃(tender yellow)”。因為這些詞不是簡單的口語詞匯,辭藻太過優(yōu)雅華麗,破壞了原有的語言特征,歪曲了作者的情感。下面是另一個版本:
今天李樹一片白
滿樹累累的花朵
曾壓低櫻桃樹枝
而今替不少灌木叢著色
一些染紅,一些染黃
3.運用尾韻來傳達原文的音韻效果
下面是劉守蘭后四行的譯文,他在譯文中未增加尾韻來增強音韻效果:
我覺得我真想
到那里去
落入潔白的花叢
沉入近旁的沼澤
原文不押韻,但是譯者應(yīng)該押尾韻嗎? 漢語和英語的語音系統(tǒng)完全不同,因此,在漢語翻譯中重現(xiàn)原文的韻律特征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一首好詩沒有韻律和曲調(diào),那么這是一首好詩嗎? 尤其是,中國詩人非常重視押韻,運用一些輔助手法對詩歌的音韻美創(chuàng)造性再現(xiàn)非常必要。
張傳彪的譯文是:“怦然心動,/何不融入花叢?對,我要前去,/沉入花旁泥中!”在這里,譯者在第一行末用“動(dong)”,在第二行末用“叢(cong)”,和在第四行的末尾用“中(zhong)”,翻譯的詩節(jié)押韻。雖然原詩的音韻美并沒有完全展現(xiàn)出來,但以押尾韻的方式創(chuàng)造性地再現(xiàn)了相似的音韻美。
在“美國新詩運動”中,被美國現(xiàn)代主義詩人所吸收的詩歌,是那些在某種程度上被誤譯的詩歌。但這種誤譯并沒有改變中國詩歌的內(nèi)在本質(zhì)。他們對詩歌的一些要素進行了升華,以適應(yīng)這場運動的需要。就具體因素而言,中文可能會被誤解,但總的來說,中國詩歌并沒有因為被誤解對美國詩歌產(chǎn)生不良的影響。根據(jù)他們的理解,現(xiàn)代主義詩人通過模仿中國詩歌創(chuàng)作了一些詩,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無論是在形式上還是在技巧上,他們所創(chuàng)作的模仿詩不是地道的中國詩歌,而是中西方詩歌交流的結(jié)果。
因此,翻譯這類詩歌時,我們要仔細研究原文。理解哪些因素是中文的哪些因素是外來的之后,譯者應(yīng)盡力在翻譯中再現(xiàn)原文的各種特征,這對詩歌譯者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在許多情況下,譯者容易被他的前理解所誤導。在翻譯中,譯者往往因為缺乏對目的語文學和源語文學的相關(guān)知識,容易片面強調(diào)一種特性,而忽視了另一種特性。因此翻譯不僅是語言符號轉(zhuǎn)換的問題,也是詩歌交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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