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東陽典籍《白云洞山集遺》,是東陽文化的重要遺產(chǎn),不僅具有重要的文學價值,還有重要的教育價值。從集中具體文本的分析可見,東陽書院教育既傳承文化名人精神,又尊崇儒家育人之道,成為東陽教育發(fā)達的重要途徑。同時,《白云洞山集遺》背后隱含著重要的地方士人文化智慧,特別在詩文所記的生活常態(tài)與精神狀態(tài)中,表現(xiàn)出極有地方特色的生活哲學與處世法則。這種哲學和法則,是在士人群里和平民群體都適用的實用型智慧,是要達到服務當下生產(chǎn)民眾文化生活和科舉教育的實際目的。
關鍵詞:《白云洞山集遺》;文學價值;教育貢獻;實用智慧
東陽白云洞在縣城瞻婺門(俗稱小西門)外十里甑山腳下。曾為元代著名學者許謙講學之所,也是名宦張國維建遂初齋奉母之處,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盧衍仁以其遺址改建白云書院,歷代文人學士多有吟詠題記,張國維族孫張振珂,編輯許謙八華學規(guī)、張國維遂初精舍學則及宋代以降之游記、題壁、雜詠、紀事、詩文等,為《白云洞山集遺》[1]流傳于世,該書也是有關白云山洞唯一的文獻資料。《白云洞山集遺》關涉東陽歷史兩個著名人物,一是著名學者白云先生許謙,一是明代名臣張國維。因此,對其進行研究,首先也是東陽名人文化研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本課題將地方文獻與地方文化研究相結合,挖掘文學發(fā)展中的地域特色,辨析地方文化的文學表現(xiàn),有利于細化東陽典籍的研究成果,有利于進一步考量白云書院的貢獻;有利于研究《白云洞山集遺》詩文在地方文化新時期發(fā)展中的進一步傳承;從歷代文人學士多有吟詠題記的考證,側面評價東陽書院教育和名人文化的影響,有利于為東陽歷史文化發(fā)展的成果提供又一個明確的證據(jù);有利于發(fā)揚光大許謙、張國維的人文魅力;能夠為東陽其他各地名聲的人文功能的發(fā)揮提供借鑒作用。
一、《白云洞山集遺》文本相關
從前述《白云洞山集遺》的成因即可見,這部典籍的產(chǎn)生和流傳,實際是東陽教育發(fā)展第一個產(chǎn)物,因此相關研究,多包括對東陽書院的研究、許謙研究及張國維研究等多個方面。東陽古代書院面向平民、育人為本,化解官學與平民教育的供求矛盾,從而使東陽書院往往在官學衰敗中蓬勃興起,在官學昌盛時顯得相對虛弱。但其“不惟科舉”的平民化教育實踐,始終植根于東陽人民的教育需求之中,使東陽書院歷經(jīng)宋、元、明、清而綿延不絕。但是,因為東陽畢竟偏于一隅,且書院大多毀壞,沒有實在具體的形態(tài)流傳下來,因此有關東陽書院的研究成果都與其他諸如教育制度在內(nèi)的研究相關聯(lián),專一而論者相對較少。例如,顧宏義在研究東陽這一東陽最早的書院之一橫城義塾的時候,就重點考察其規(guī)章制度,寫成《南宋橫城義塾及其<義塾綱紀>考論》 [2] 一文,而郭忠苗、于有清的《石洞書院》[3]、程小青的《來自民間的反抗:南宋官方的禁道學與石洞書院的活動》[4]等代表作品各有側重,關于白云書院的研究尚未發(fā)現(xiàn)。有關許謙的研究成果頗多,劉海泉的《許謙與金華朱學》,何植靖的《許謙的宇宙觀及其融合朱陸思想的傾向》,曹繼華、馮新華的《許謙名物訓釋的另一種視角》,慈波的《許謙<白云集>成書及版本考述》,周春健的《許謙與<讀四書叢說>》的其中的代表;張國維研究雖沒有許謙研究成果多,但也多有對其文獻和人格的論述。但是,無論書院研究還是許張二人研究,都沒有講三者結合起來的研究成果,這或與三者在歷史中產(chǎn)生了密切的關聯(lián)的史實不符,是一個值得填補的空白。目前,對《白云洞山集遺》相關文字論述尚不能說進入研究狀態(tài)。
郭佐唐《東陽私刻本幸存書瑣談》[5]一文中,對該著的背景及來弄去脈進行了梳理,白云洞并非名勝,但因其洞前有白云書院,因元帶大儒許謙在此講學而得名,而東陽一代名宦張國維又在此求學,而成為東陽士人和老百姓敬仰膜拜之地,也就不僅僅只是一個作為地理概念的景點所在,更是東陽人文教育的一個標志,而到元明時期,東陽教育因為南宋以來科舉興盛,而基本形成了耕讀傳家的社會風氣,廣大老百姓大興讀書之風,遂成后世所謂教育之鄉(xiāng)之美譽。而白云書院,因為洞外有據(jù)傳為許謙手植紫薇,門楣上拓有張國維題字,而成為讀書人爭相膜拜之地,到清代后期,書院逐漸形成了許謙,并配以孫揚、張國維的祀祭格局。許謙自號白云山人,世稱白云先生,有《白云集》傳世。許謙是舊金華府屬何、王、金、許四賢之一,道德高尚,律己甚嚴,每日反省。他名滿天下,數(shù)被舉薦征召,皆不就。許謙一生無球功名,恥于仕元,其學術淵博,漿液后學、誨人不倦,在治學上的成就和崇高的民族氣節(jié),正是東陽士人的楷模。許謙門人眾多,有成就者甚眾,因此收到東陽地方士人的膜拜,是再自然不過的,他講學的地方,也就成了士人游歷瞻仰的日常去處,因此在此所作的詩文,不勝枚舉。張國維官至兵部尚書,因為抗清而以身殉國,視為東陽士人學而優(yōu)則仕的典型代表,又因其氣節(jié)過人,為后人敬仰。張國維曾在白云洞前筑“遂初堂”,奉養(yǎng)其母,其忠孝德行,也是后代士人贊頌和學習的重要示范。遺憾都是,目前《白云洞山集遺》作為東陽典籍有收入《新編金華叢書》,但是尚未出現(xiàn)對其文本就行研究者。因此,對文化名人而形成的教育文化和社會風氣的贊頌,成為《白云洞山集遺》的重要內(nèi)容,在當前東陽大力弘揚“崇文重教、精工善藝、大氣包容、創(chuàng)新圖強”[6]的人文精神背景下,研究《白云洞山集遺》,不僅是著眼文本的考察,更是著眼于地方文化精神傳承和再創(chuàng)造的考量。
二、《白云洞山集遺》的文學和教育價值
東陽所在浙中地區(qū),南宋以來被譽為“小鄒魯”的美譽。可以說,東陽素有崇文重教之風。但與上述繁盛情況相反的是,東陽地處浙中,山多地少,土地貧瘠。而正是生存環(huán)境的惡劣,造就了東陽人吃苦耐勞、好勝心強的品質(zhì),也造就了東陽人重視耕讀,四方開拓的精神。東陽向有耕讀之風,但就其客觀條件來看,“耕”實屬無奈之舉,很難致富,而“讀”才是理想追求。只要環(huán)境適宜,讀書之風便勃然而興,而一旦學成中榜,便能光耀門第。因此,《白云洞山集遺》的文學價值,于此有了基本的保障。從文學價值看,《白云洞山集遺》代表了東陽文學自宋以來的成就,也代表了東陽明清詩文創(chuàng)作的水平?!栋自贫瓷郊z》主要的內(nèi)容為文學作品和書院學規(guī),因此,首先有必要從文學研究的角度對其進行梳理。題為集遺,顯而易見,均為前人作品。從體裁看,集中文章主要為游記、題壁、雜詠、紀事諸內(nèi)容之詩文。具體來看,歌詠白云洞風光進而借風景贊頌先賢者最眾。如姚琇的《丁卯春日初游白云洞》:平生素有煙霞癖,到處看山慣著屐。滕王高閣昔登臨,又從蘇子泛赤壁。曠代相逢許與張,兩公在此山生色。
此詩寫景抒情,實則是表達對許謙張國維的贊頌之情。這首五言律詩,基本上可以代表《白云洞山集遺》詩歌創(chuàng)作的整體特征:這些作品,融自然山水與人文情懷與一體。進一步考察可知,集中超過八成的作品,都來源與明清兩代,這不僅從量上可以作為明清兩代證明東陽詩文創(chuàng)作風氣之盛,而且可以從質(zhì)上發(fā)現(xiàn)明清士人文學修養(yǎng)之高。
從教育價值看,《白云洞山集遺》既反應了古代東陽教育的優(yōu)秀理念,也展示了古代東陽教育的成果。當然,集中有《金華叢書》胡鳳丹所作《序》,實際上就是沿著教育傳承的角度來梳理這部集的重要意義,從“白云書院”到“景行堂”,可見后人對許謙的教育貢獻是一種高山仰止的態(tài)度。同時,胡鳳丹強調(diào),《白云洞山集遺》的文學價值,并非在于文學作品的質(zhì)量,而在于編輯者張振珂的純?nèi)逯臼恐?,這實際是對集之教育背景和教育目的的充分肯定。編輯者身份的重要性,特別基于白云洞因為白云書院而形成的教育地位的突出所想成的影響,胡鳳丹認為:茍非純?nèi)逯臼恐鶠?,雖佳作如林,亦將覆瓿而已耳,安能復見于今日、流傳于后世哉。從胡鳳丹的話中,極易看到東陽教育傳承的作用和影響。再看永康人應寶時的《跋》:今讀《白云洞山集遺》至《遂初堂學則》,乃益信古今來名位顯赫、功業(yè)爛然者,無不以學未之基,其畢生精力皆在詞章句讀間者,即使據(jù)清要、歷封坼,亦錄錄無補于世者,不過與草木同腐而已。顯然,應寶時所強調(diào)的學,不只是學儒家之道,而這種儒學精神,正是東陽教育興盛,文風粲然的根本原因。當然,進一步從集中的文學作品和學規(guī)來看《白云洞山集遺》和文學價值和教育價值是互為表里也互為映襯的。文學作品的文學藝術價值,與耕讀傳家的教育理念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就形成了東陽文化的繁盛表現(xiàn)?!栋自贫瓷郊z》就是其中一個重要的結晶。
三、《白云洞山集遺》所見士人實用型智慧
作為一種民間自發(fā)編輯的作品集,《白云洞山集遺》背后隱含的士人智慧值得繼續(xù)深入挖掘與探討。若區(qū)別東陽歷代科舉興盛的事實來看,它既具備了鄉(xiāng)紳造福鄉(xiāng)里的正統(tǒng)價值,更可以成為士人對草根文化的演述的表征?!栋自贫瓷郊z》的編輯,特別是紫紅蘊含的實現(xiàn)與精英倫理的文化互動,可以為當下進一步探究士人的精神世界與思想格局提供了諸多思路。一般而言,集部作品在特定的文化語境中可以擔負著“說情”與“道理”的教化職能,也可以成為士人表達自我意識、述說生活哲學、展現(xiàn)處世智慧的傳播載體與文化媒介?!栋自贫瓷郊z》的文學作品和學規(guī),既可以視為東陽地方統(tǒng)領式的標志性文化,又可以視為承載士人不同時期文化成就、仕宦文化的重要文化樣式。探究《白云洞山集遺》選文觀念與學規(guī)中所見教育智慧,對剖析東陽士人的實用型文化人格與雙重情感傾向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栋自贫瓷郊z》得以編輯出版,不僅文學傳承的具體展現(xiàn),更是廣大士人思想意識形態(tài)的集中表達。而士人對白云洞文化和教育形象的多元建構,更多時候應該是出于實用性的目的。
一是編輯這試圖通過對《白云洞山集遺》家世背景的平民化定位傳輸自身意愿與精神訴求?!栋自贫瓷郊z》所體現(xiàn)的士人形象的設定,充分顯現(xiàn)出士人在維系與官方系統(tǒng)的平衡關系方面所做出的精神努力?!栋自贫瓷郊z》中的詩文,多表達自己所見所觀的生活常態(tài)與精神狀態(tài),表明士人試圖通過對《白云洞山集遺》形象的平民化建構進一步凸顯自身的生活哲學與處世法則。二是士人在建構《白云洞山集遺》平民形象的過程中注意地方實物、風物與《白云洞山集遺》之間的關聯(lián)度,力圖通過文化基礎上的演述來增進與白云書院之間的親密關系,從而達到服務當下生產(chǎn)民眾文化生活和科舉教育的實際目的。顯然,在東陽地方士人看來,對《白云洞山集遺》的接受與認可,在某種程度上便是對他們自身文化觀念、處世慣習的認同與接納,甚至是對他們自身持有信奉的尊重與理解。在東陽,《白云洞山集遺》的繼續(xù)流傳在某種程度上彰顯了士人對《白云洞山集遺》教育文化的信奉與敬仰。詩文與教育理念的交織,讓《白云洞山集遺》本身更具生命的寬度與文化的厚度,也讓士人有機會表露自己的真實意愿與生活訴求。于是,在《白云洞山集遺》中,不管是歷史元素的融入還是顯示教育發(fā)展元素的附會,在某種程度上均流露出潛藏在士人心中的精神訴求與價值指向。正是在這種基于文化精神和現(xiàn)實教育的雙重作用,白云書院成為士人表情達意、展現(xiàn)生活哲學、顯現(xiàn)處世智慧的重要傳輸媒介。《白云洞山集遺》對東陽日常生活的場景的描摹,很有可能是當?shù)厥咳松顮顟B(tài)的真實映射。例如,觀察鳥鳴,暗示著士人在勞作過程中形成的農(nóng)時觀念,秧田家畜則暗示著士人靠地吃飯的生存方式和飼養(yǎng)家畜的生活模式,同時,在一些詩文中,還可以看到進一步強化自身的這種宗族自豪感與地方文化認同,進而以一種更加合理恰當?shù)姆绞絽f(xié)調(diào)與家族、宗族、村落及社會之間的穩(wěn)定關系;二是對《白云洞山集遺》形象的平民化建構可以反映出士人的雙重人格特質(zhì)。如果說中的《白云洞山集遺》是士人自我意識的理想型代理者,《白云洞山集遺》中,對民間生活和勞作生活的描摹,顯示其時東陽普通士人處于同樣處于社會底層。從深層次講,該其實是士人嘗試通過耕讀文化的延續(xù),來調(diào)節(jié)自身與其他社會階層之間的社會關系。這是士人在處理與其他社會階層關系問題上所做出的努力,也在某種程度上體現(xiàn)了廣大普通士人的處世智慧與行為準則。其中,士人作為讀書人和教育這的雙重自我認同的行為,顯現(xiàn)主要體現(xiàn)在士人形象的塑造上。而這種士人形象的人格建構,實際上凸顯了士人精神世界的復雜性與矛盾性,也體現(xiàn)了士人在特定意識形態(tài)環(huán)境下形成的矛盾精神特質(zhì)與主觀能動意識。
綜上所述,東陽士人對《白云洞山集遺》平民形象的普通身世背景設定、士人角色塑造及理想型人格建構,都不同程度地展示著士人意圖借助媒介進行傳輸?shù)奈乃囍腔叟c教育哲學。《白云洞山集遺》的創(chuàng)作者,更多時候是以一位代表精英階層的智者身份出現(xiàn)。此時,《白云洞山集遺》代表的應是官方系統(tǒng)的精英階層,向民間傳輸?shù)囊矐潜还俜浇邮芘c認可的正統(tǒng)主流價值觀。作為精英階層的典型代表,其諸多精英倫理思想逐漸滲透到民間,會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民間社會普通士人自身價值體系與德行范式的形成與發(fā)展。同時,這種精英倫理的民間流動過程主要體現(xiàn)在士人對《白云洞山集遺》精英形象的“塑造”性建構上。士人把這種形象建構的重心放在了對學規(guī)等的設定和文學教化上。東陽士人對《白云洞山集遺》的編輯,實際上是士人探尋突破文化思想壁壘、尋獲精神慰藉的過程,也是士人展現(xiàn)自我意識、重構自我形象的創(chuàng)作過程。不管是對《白云洞山集遺》普通人的詩文的選輯,還是對地方文化名人詩文的收錄、平民形象的塑造,還是對其精英形象展示,均在某種程度上體現(xiàn)了士人的實用型智慧與貼近現(xiàn)實實際的生活哲學。而探究《白云洞山集遺》中的士人實用型智慧,對在現(xiàn)代文化語境中探尋民間文化生成的時代內(nèi)涵與士人精神的復興,均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作者單位:浙江廣廈建設職業(yè)技術學院管理工程學院)
作者簡介:陳堃,1972年生,女,浙江廣廈建設職業(yè)技術學院管理工程學院教師,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古代文學和大學素質(zhì)教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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