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比和雷彈頭》：鬼才導演讀懂以色列大師的孤獨

石薇薇

“在地平線上飄過的太陽車，滿車是我的悵惘。你要奔去何方，再載我一片癡心妄想。燃不盡的西邊殘云，焚化了最后一張笑顏，那個不再回首的背景，拖過一道玻璃大墻。在你走來的那天，一只夢里的流螢，在捕捉你的眼光?！蓖踝哟◤膹埑枨督Y(jié)婚》中看到與漢諾赫·列文劇本相同的詩意。排演《雅各比和雷彈頭》時，他把歌曲播放給劇組其他人員，告訴他們，這就是這個戲的調(diào)性。他似乎非常擅長將抽象或是晦澀的東西以形象而直觀的方式轉(zhuǎn)化和傳遞，亦能為那些從時間、空間上皆陌生和疏離的元素找到當下的鏈接，正如他在《雅各比和雷彈頭》戲中做的那樣。

《雅各比和雷彈頭》是漢諾赫·列文創(chuàng)作生涯早期的作品。作為以色列國寶級的藝術(shù)家，列文一生中共創(chuàng)作了57部戲劇作品，其中34部被搬上舞臺，大多數(shù)都由他本人親自執(zhí)導。他的許多作品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在倫敦、柏林和紐約等地巡回演出。在中國，列文最為人所熟知的作品，應當是《安魂曲》無疑。這是列文生前最后一部親自撰寫并執(zhí)導的戲劇，改編自契訶夫的三部短篇小說。2004年，《安魂曲》來京演出，說著大家完全聽不懂的希伯來語，卻以其中飽含的詩意和深邃震撼了許許多多的觀眾，可謂一鳴驚人。爾后，這部來自以色列卡梅爾劇院的經(jīng)典劇目三次被邀請到中國，都成為中國戲劇人和愛好者們朝圣般觀看的作品?！栋不昵飞踔磷尅耙陨袘騽　背蔀榱烁咂焚|(zhì)戲劇的標簽，此后凡是有以色列戲劇來華演出，總是一票難求。同樣由列文創(chuàng)作的，描述鄰里關系、關注親子沖突的典范作品《旅人》，改編自以色列最高文學獎獲獎同名小說、講述以色列獨立戰(zhàn)爭期間一對年輕男女愛情故事的戲劇《耶路撒冷之鴿》，展現(xiàn)猶太民族為生存而戰(zhàn)的《鄉(xiāng)村》等等，一部又一部作品，繼續(xù)用它們觸及心靈的動人與深刻，展示著以色列戲劇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

《雅各比和雷彈頭》與那些相關生死、戰(zhàn)爭的宏大命題不同，它講的是三個小人物的荒誕愛情故事。主人公雅各比不想再無所事事、虛度光陰，他離開了唯一的好朋友雷彈頭，對一個自詡為“藝術(shù)家”的胖女人莎哈詩展開了追求。想不通又不甘寂寞的雷彈頭糾纏著雅各比，同時也對莎哈詩垂涎三尺。自以為聰明的莎哈詩利用這對滑稽兄弟對自己的迷戀將他們玩弄。最終，她選擇嫁給了喜歡甜言蜜語的雅各比，沒想到雷彈頭把自己作為結(jié)婚禮物送了過來。戲劇的轉(zhuǎn)折始于雅各比關于喪失興趣的獨白，之后他厭棄了莎哈詩并將她一腳踢開，怨悔的莎哈詩思考著：或許呆頭呆腦的雷彈頭是個更好的選擇……

看似輕巧另類，其實當中蘊含的對生命的哲思仍然是以色列戲劇慣常的母題。而即便故事荒誕無稽，卻有著列文作品一脈相承的厚重和深刻。王子川從中讀到了“孤獨”，并以自己的方式，代入當下語境中予以呈現(xiàn)，讓我們在笑過之后又陷入思考。

“《安魂曲》中列文用詩化的敘事，表現(xiàn)了欲望、恐懼，尤其是對孤獨的恐懼，這些我覺得都是和《雅各比和雷彈頭》相通的。有一些東西可以放到《雅各比和雷彈頭》當中來，這樣一來，它其實更像列文的表達?！蓖踝哟ㄌ貏e提到《安魂曲》開場的那一幕，“一個人在開場的一瞬間就告訴你，我的大腦里現(xiàn)在最核心的焦慮是什么，或者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的欲望是什么，我解決孤獨的方式是什么。”

另一個為王子川帶來創(chuàng)作靈感的列文作品是《俄亥俄小姐》。這部劇通過描寫一對父子和一個妓女之間的微妙關系，反映人心靈深處的欲望與糾結(jié)?！啊抖砗ザ硇〗恪方o我看驚了，這是列文晚年的作品。它的故事結(jié)構(gòu)和《雅各比和雷彈頭》一模一樣，人物也是兩男一女。它的文字、對話方式都非常成熟，從精神和靈魂上對性、對需求、對孤獨、對價值觀進行了探討?！?/p>

于王子川而言，排演《雅各比和雷彈頭》“是在為列文服務”，亦即要從形式和內(nèi)容上將他理解的列文準確呈現(xiàn)。不論《安魂曲》《俄亥俄小姐》或是更多列文作品潛移默化地融入，都會令這種呈現(xiàn)更加豐富和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