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維
(前兩篇講到,姥姥去世,父母離異,在和母親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他倍受煎熬,于是將所有的心靈慰藉都放在了學校中他苦心經(jīng)營的友誼上,但是讓他沒有想到胡是,同學們只是當他為一個個供自己使喚的傭人,甚至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可憐。期待中的關切變成了現(xiàn)實中的排擠、謾罵、毆打、侮辱,在他萬般絕望之時,兩個朋友的安慰成了他黑暗中的一絲光亮。)
轉(zhuǎn)眼到了上課的時間,同學們都陸陸續(xù)續(xù)地坐到了座位上,而那剛剛還在安慰他的兩個朋友卻遲到了。一個狼狽,一個哭泣,在眾人怪異的目光中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他看在眼里,心中的悲傷被疑惑占據(jù)了大半。他想要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于是傳了張紙條給他們。
“沒事的,放學我們一起去玩!”看到這樣的答復,他放心了許多。也許他們就是我最后的動力了,他心想。
叮鈴鈴,放學的鈴聲響了,可他發(fā)現(xiàn)大家雖然都在收拾書包,卻沒有一個人離開,仿佛在故意拖延時間。他心里驟然升起一股恐懼,他想要逃離,可雙腿卻不爭氣的僵硬,無論他怎么努力都挪不開半步。老師走后,兩個同學急忙關上了前后門,他瘋狂地用拳頭錘擊著雙腿,驚恐的看向四周。沒錯,那一張張猙獰的面孔他再熟悉不過了,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他被先前的三個人打了,而全班的人都是觀眾,他們享受般地觀賞著這一場餓狼屠殺羔羊的圣戰(zhàn)。嘲笑聲、吶喊聲、口哨聲、鼓掌聲,他拼命地反抗著,他被人壓在膝蓋下,拼命地抬起眼睛,卻發(fā)現(xiàn)角落里有兩個人正鼓著掌笑得前仰后合。他閉上了眼,不再反抗,也不再發(fā)出任何聲音。
“草,這貨不會被打死了吧?怎么不吱聲了?”
“停吧停吧停吧,跟個死豬似的打著都沒意思。”
“我靠,打的太歡連監(jiān)控都給忘了,這可咋整!”
“沒事,我們家有的是關系,有什么事我扛著!再說了他一個沒有老子的崽子能有什么新鮮的!”
“就他媽你小子仗義,老子沒看錯你!”
“必須的,必須的!”
“你們啊,有人問你們今天的事你們就說不知道。要是讓我們知道誰告狀了,就讓你和他一樣!”
“散吧,散吧,天都快黑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灼燒般的痛感中醒了過來,氣喘吁吁的他幾次試著起身都失敗了,他腦中一片空白,就連想要站起來都是出于本能的。反反復復,反反復復,最終他還是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他,如初生的羔羊一般,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著。
母親沒在家,所以沒人給他做飯。他有氣無力地關上門,徑直地走向沙發(fā),癱倒了下去。他什么都不想,只想盡早入睡,最好睡下去就永遠不會醒來,可那灼燒般的疼痛感卻告訴他,他依然活著。
姥姥說的沒錯,暴雨果然來了,可他卻還沒找到雨衣!
惡魔沒有走,只不過換了張面孔而已。他不敢不去上學,因為他更懼怕母親。所以他只好硬著頭皮忍受著惡魔地蹂躪。他敞開的門,一次次地關上卻又一次次地被人毀壞。在這無限循環(huán)的痛楚中他終于忍到了寒假,至少可以讓他躲一段時間的寒假。
他當然不能就這么待一個寒假,因為母親不會同意,她要他去賺錢,而她自己卻碌碌無為。他在超市找了一份搬運貨物的工作,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他帶著工資回到了家,本以為母親會很高興,可母親竟然因為錢少而大發(fā)雷霆,最后甚至大打出手!他的心涼透了,涼過冬風,涼過冰霜!
母親走后他便來到了樓頂,他想這么做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只不過缺少一個契機,而母親剝奪了他最后的一絲希望。
他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來到樓頂了,雖然時值臘月寒冬,但是他卻近乎忘記了寒冷。他顫顫悠悠地坐在樓檐上,緊閉雙眼垂著頭,懸空的雙腿被風吹的蕩來蕩去,扣著樓檐的雙手仿佛并沒有用力。呼嘯而過的北風嘲笑般吹打著他蒼白的臉龐,晴朗的陽光下,他陰郁的表情并不應景。他微笑著松開了手,身體開始緩緩前傾,腦中閃著姥姥慈祥的笑,父親寬闊的肩膀,還有那些曾帶給他快樂的種種——
“我這是——在天堂么?哎,終于解脫了!”他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哎,快看快看,他醒了他醒了!”
“怎么,你也在天堂嗎?你,我,我對不起你,我——”他一直覺得愧對他,他認為那個錯誤,死都無法彌補。
“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實我并沒有怪你,我們同為受害者呀——”
“爸——爸爸,您怎么也?!”
“你忘了嗎?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呀!”他熱淚盈眶。
暴雨肆虐,而我依舊沒有找到雨衣,我找到的是,那在陰云下依舊發(fā)光發(fā)熱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