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玉
我們家鄉(xiāng)有個城市叫懷化,現(xiàn)在是個交通樞紐、大城市了。一次,從家鄉(xiāng)來了一幫青年,有畫油畫的,有畫國畫的,有畫抽象畫的,他們在北京辦了一個展覽會。說真的,他們的畫都很好,而且不是普通的好,是相當好了。
但是到了寫展覽會的前言時,卻寫:我們這一群年輕人要摧毀那個舊的藝術(shù),建立一個什么新的東西,怎么怎么,勢不兩立。
過了幾天,這一幫人到我家里來了,我說:“你們這幫鄉(xiāng)下人嘛,頭一次到北京,之前就沒有來過嘛,你們?yōu)槭裁匆輾思夷兀咳思彝銈冇植徽J識,那個東西你們摧毀它干什么?何況,你們又摧不毀。你們要畫畫就好好地畫你的畫得了,干嗎還要再多一個摧毀別人的任務(wù),你們努力把自己的畫畫好都來不及呢,你們哪里還有空,哪里還有力氣呢?又比如說,你們要摧毀我,我就要抵抗你們。我要抵抗你們的話,很簡單,我就告訴你們的地委書記,不給你們路費再來就行了?!?/p>
我是開玩笑的,他們也笑了。
你要建立一個什么組織“替天行道”,舉起大旗干點啥,我說你還是先把你自己的畫畫好吧。一個人窮一生之力,如果能把畫畫好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你卻還要摧毀別人,你怎么就那么有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