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延鳳
讀了黎陽新出版的詩集——《情人節(jié)后的九十九朵玫瑰》,被他和西雅這段平民的愛情深深打動了。作者運用詩歌的形式將這段愛情歷程唱給自己,唱給西雅,也唱給了前行中的中國新詩。
這首長詩寫成于10年之前,這次出版,證明這首長詩經(jīng)歷住了時間的檢驗,顯示出了它的生命力和存在的價值。連《引子》在內(nèi),這首由十節(jié)短詩組成的長詩,將他們在這個變化著的、動蕩不定的社會里,艱難地工作、生活的經(jīng)歷,他們愛情中的艱辛、持久、執(zhí)著、珍貴都寫了出來。
黎陽是一位執(zhí)著的詩歌追尋者。收錄入這部詩集的,有黎陽這部情詩的贈與對象——愛人西雅的兩篇文字,西雅對他們之間的愛情和這部詩集,說出了自己的樸素而真切的看法。
她說:“黎陽的愛情長詩,《情人節(jié)后的九十九朵玫瑰》,從其文字本身來說,并無特別之處,意象、宗旨、立意,均顯得平常普通。但若有心仔細閱讀并揣摩,能夠從這首長詩里感受到與眾不同的音樂美感。這不是一首平庸的愛情長詩,這實際上是一首具有古典風格的愛情民歌。它具有鮮明的音律節(jié)奏,以及優(yōu)美婉轉的聲韻?!?/p>
她說:“黎陽本身是學聲樂出身的,這樣的詩人,或許比一般的詩人,更能領悟音律和節(jié)奏對于詩歌的影響。讓詩歌回到濫觴,回到音樂的懷抱,回歸聲音的疆域,這也許是詩人黎陽用了整整一年時間創(chuàng)作這部愛情長詩隱含的目的。只有真正地沉下心來閱讀這部詩歌的人,才能聆聽到這朵玫瑰的天籟之聲?!?/p>
作為一位日趨成熟的詩人,黎陽在詩歌藝術上是有自己的詩歌理想的,他希望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文本,能夠為中國新詩的前行做實實在在的鋪路工作。我想,這種探索、嘗試,本身就使得這部詩集具有了不一般的意義。
詩歌藝術,不單是音樂性要回到中國詩歌的源頭,而且在詩歌的表達上,也要回到中國詩歌的源頭,要真正用詩歌的表達方式來寫作詩歌。
現(xiàn)在許多詩人都希望讀到新詩的經(jīng)典作品,“新詩經(jīng)”“新詩十九首”“新詩三百首”等等繁多的名目出現(xiàn),就是這種愿望的體現(xiàn)。其實,真正的經(jīng)典是在流傳之中形成的,要被民眾所認可,并被人民世代相傳,并非自封的、刻意包裝的。根本都不能流傳,還談什么經(jīng)典呢?
黎陽這首長詩的表達,運用了《詩經(jīng)》、《楚辭》以來的詩歌表達形式:回環(huán)往復,一詠三嘆。詩中反復出現(xiàn)的玫瑰,“親愛的”,“我”、“我們”,增強了回環(huán)往復的意味、一詠三嘆的效果。詩歌表達在用詞、意象上,要力求高度概括和凝練,這部詩集在這方面做得也較好。開篇的《引子》就是高度概括的,既是全詩的起音,又是提綱挈領:
情人在路上,被一列客車的塵煙裹走
一只只慌亂的馬蹄
長亭短亭間 一些衣袖
揮來揮去
我們還是你我的時候
節(jié)日已經(jīng)走遠
只有短短六句、三段,就把這場愛情的時空特征、時代色彩、動蕩年代全概括出來了,把艱辛的愛情寫得舉重若輕。
接下來,第二節(jié):
西方的誘惑 讓我們無法拒絕
我們向南 最后卻要留在西方
無論極樂或者是煉獄
我們互相扶持 堅持走下去
陽光從東方升起
我們的腳步從北方開始
我們的目光匯合在同一朵玫瑰上
關閉三十年前的門
開啟三十年后的窗子
一把心鎖 一個同心結
紅紅的年 我們一起度過歲月的新舊
就像這個情人節(jié) 我們沒有玫瑰
玫瑰在我們的心里 不是手上
幸福在腳下 不是路上
他使用具有標志意義的詞語“西方”、“北方”,“玫瑰”、“心里”、“腳上”?!奥飞稀备爬ǔ隽怂麄冞@段愛情的特征,愛情在不斷遷徙、兩地奔波、分別、期盼、相聚中度過,這既屬于他們個人,又帶有這個時代和當今社會的印記。
第七十二節(jié)中黎陽這樣寫道:
我們坐在海邊無法保證玫瑰
不被風打濕
那些苦澀的風
從水面站立起來
最后一句,“從水面上站立起來”,一下子就把海風、海水的形象立體化了、具體化了,用極儉省的筆墨,把我們帶到了渤海之濱,看到了這海風海浪。
談到中國新詩的發(fā)展、前進,我很贊成鄭敏先生的見解。
她說:“我們的新詩離詩歌本身的歷史任務很遠,我們聽到很多喧囂聲,似乎只與流派的聲譽、地位、排行有關,至于生命的價值、倫理觀、人類的道路和未來的命運,詩人卻很少有時間、有心思去過問?!?/p>
她還誠心地提出了拯救詩歌的對策:“一是重新整理幾千年的詩歌遺產(chǎn),使傳統(tǒng)成為現(xiàn)代創(chuàng)作和研究的重要資源;二是詩人要回歸真實的自我,避免陷入狹隘的流派之爭,只顧求新而疏遠了詩本身?!?/p>
黎陽是一位詩歌執(zhí)著的追尋者,我后來才知道,他就是三十多年前曾經(jīng)和我通過書信的黑龍江訥河的詩友王利平。訥河數(shù)十年前的詩歌風氣很濃,我主持《詩歌報》函授時,就對那里的好幾位函授學員留有印象,至今也和那里的一些詩歌愛好者保持著聯(lián)系。王利平當時只有十四五歲,見到他這次出版的詩集、見到他的姓名,我就又回憶起了那段美好的時光。他用的化名,也正是我在《詩歌報》編稿時用的化名。幾十年過去了,他如今已人到中年。回想這些年的過往,我感慨萬端。我為有這樣一位執(zhí)著的詩歌追尋者、詩歌道路上的知音而深為感動。
我想,今天黎陽所做的,正是鄭敏先生希望我們所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