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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術(shù)與政治之間
      ——商代卜辭地理觀念探析

      2018-06-19 09:06:14王允亮
      荊楚學刊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卜辭甲骨文觀念

      王允亮

      (鄭州大學 文學院, 河南 鄭州 450001)

      地理空間作為人類的生存場所,是人類首先要面對的存在。人們在認識周圍環(huán)境的過程中,形成相關(guān)的知識與觀念。這些觀念性的東西,深受整個時代環(huán)境的影響。對殷商社會來講,主要體現(xiàn)為天人之間。用來侍奉天神諸界的,可以歸之于祈禱祭祀,屬于巫術(shù)的范疇[1]2,用來處理人世事務(wù)的,則是人間的政治。美國漢學家本杰明·史華茲說:“可以肯定,這些銘文(甲骨文)是具有嚴重局限性的原始資料,所提供的是從社會的政治頂端所看到的宗教秩序和政治秩序的觀點?!盵2]163所言亦指出了甲骨卜辭的關(guān)注重點在于神事和人事兩方面。當然,這兩個因素并非截然分開的,它們常常是互相交織,互相滲透,盤踞在殷人的觀念中。

      丹納在《藝術(shù)哲學》中說:“一切文學時期開始的階段必有一個草創(chuàng)時期;那時技術(shù)薄弱、幼稚;效果的集中非常不夠;原因是在于作家的無知。他不缺少靈感;相反,他有的是靈感,往往還是真誠的強烈的靈感。有才能的人多得很;偉大的形象在心靈深處隱隱約約的活動;但是不知道方法;大家不會寫作,不會分配一個題材的各個部分,不會運用文學的手段?!盵3]392殷商時期的先民正處于這個時期,甲骨卜辭也正處于這個文學的草創(chuàng)階段,其地理觀念也有不同于他時的獨特性。另外,需要說明的是,現(xiàn)存材料中五期觀念之別本極細微,所以就將它們作為一個整體來進行分析,不再強行分割。

      一、神化的天地與四方

      殷商時期,實為多神論的時代,大大小小的各種自然神充斥在人類的腦海中[2],其中高居于人頭頂上空的天神,實為唯一至上的主神,主導(dǎo)著人世間的各種禍福,它在武丁時期的卜辭中一般被稱為帝,實為殷人之天神。“殷人已有至上天神之觀念,武丁時卜辭名之為帝,因其高居在天,故亦稱上及上子。至廩辛康丁以后,又稱上帝,迄帝乙帝辛時止,莫不皆然。惟終殷之世,未見天稱。卜辭雖亦有天字,但若‘天邑商’‘天戊’之天,皆用為大與天帝之天無關(guān)?!盵3]328殷墟卜辭中天含義雖然不同于后世之天,然帝兼具有天的意味,卻是毋庸置疑的[4]。

      在甲骨文中,有很多對帝進行祭祀占卜的記載,如:

      甲辰卜,爭貞,我伐馬方,帝受我又。(《甲骨文合集》6664正)

      帝其于生一月令雷。(《甲骨文合集》14127正)

      貞,翌癸卯帝其令風。(《甲骨文合集》672)

      丁卯卜,其又……于帝……(《小屯南地甲骨》1147)

      據(jù)總結(jié),帝之權(quán)能力量可歸為兩大類,一為支配自然之力量,如令雨、令風、令電,能降旱暵、災(zāi)異,支配年谷的豐兇,二為降禍福于人事,如授祐、作禍,或保佑戰(zhàn)爭勝利,或降疾病戰(zhàn)亂于人間[4]349-350。

      因此,在殷人的觀念中,帝實際上是人類命運的最高主宰者:“人者,賴年收谷類食以生存者也。而令雨、降旱、授年、不授年,皆帝之能事,是人之所以生,實天之所賜也。帝者,能降若降不若,授祐降災(zāi),則又實為人間禍福之主宰。以神權(quán)特大,威力無比,故令雨降旱,授年不授年,雖惟帝為能,但萬一雨年不好,則寧以為乃先祖作祟,亦不能怪罪于帝天?!盵5]290-291可見,在殷人心目中,高居于人類頭頂之帝,掌控著自然間的大小神祗,一切風雨晦暝疾病災(zāi)害都由它來決定,即使它不能按照人類的心意保證風調(diào)雨順,人們也不敢怪罪于它,反而以為是先祖的魂靈來作祟。這一方面顯示出殷人對于至上神之不敢輕易冒犯,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出在殷人的觀念中,死去的祖先對于自己并不必然具有倫理親情,反而時不時會出來搗亂作祟,這是倫理道德觀念尚未發(fā)達時期的認識特點。

      對于殷人來說,上帝主宰雨、風、電、暵、稔谷之自然同時又主宰戰(zhàn)爭勝敗,喪亂疾病,因此對它的祭祀也格外隆重,禘祀于宗廟,以父為配祀;郊祀于地方,以河岳等自然神,或高祖神為配。前者為了尊嚴父,后者則為了祈雨、寧風、寧疾等。所用祭儀有燎、羽舞、沉霾、殺牲、禋、冊告等[4]362-388。足知相對于先祖來說,帝具有至高無上的威嚴性,殷人對于它實具有莫大的敬畏之情,這是民智未開時期,對于頭頂神秘莫測的蒼天所恒持有的觀念,因為無論風雨雷電、陽光雨露、寒暑霜雪及戰(zhàn)爭喪亂、人世禍福皆由上天降下,故對其有此無上之崇敬。

      《說文》云:“社,地主也?!惫糯T侯有國社,建國必立社稷。《禮記·祭法》:“諸侯為百姓立社曰國社,諸侯自為立社曰侯社?!庇纱丝芍缟裨谏鐣钪芯哂兄匾匚弧T诠湃说挠^念中,“社神為一國之神,有領(lǐng)土,有民眾,有主宰一地之權(quán)能,實與人國之人君無異”[6]53。又《史記·三王世家》:“所謂‘受此土’者,諸侯王始封者必受土於天子之社,歸立之以為國社,以歲時祠之?!笨梢娞熳印⒅T侯皆有社祭,禳災(zāi)祈年皆于此行之。國家之下,各鄉(xiāng)里聚落亦皆有社,后世之城隍土地神祗祭祀,其原型即是殷商實行的土地崇拜。

      殷人已經(jīng)有明確的四方觀念,比如有些卜辭就非常明確的記載:“南方。西方。北方。東方。商?!?《小屯南地甲骨》1126)四方加上中間的商,則在商人的思維中,誠如胡厚宣先生所言:“中商而與東南西北并貞,則殷代已有中東南西北五方之觀念明矣?!盵5]385然而我們需要注意,這五方觀念列于甲骨卜辭是因為祭祀的緣故,也就是說在今天看來客觀清楚的方位區(qū)分,在殷人的觀念中卻不一定如此簡單。實際上,殷人經(jīng)常對四方進行祭祀,認為四方各有神祗主宰,丁山說:“或禘于東,或禘于西,或燎于北,或剛于西南,都是指名方位來禘燎;四方之名,決不用什么別名。所可注意者,禘燎于東西兩方者,卜辭最多,而燎于南北者較少?!盵7]156按此言據(jù)下引《合集》卜辭觀之,似為不確,在殷人的觀念中四方之神不但各有名稱,而且對于風的稱呼也不同,這足可表明四方在殷人的心目中極為重要,所以才會有如此細致的區(qū)分,以方便祭祀時的祈求禱告。殷人關(guān)于四方之祭祀,按照目的來說大致可以分為三種:一為祓禳,二為祈年,三為方望[7]583。

      卜辭中對于四方的祭祀,往往與四方之風相聯(lián)系,如:

      西方曰丯,風曰彝。

      又:

      將兩片記錄聯(lián)系起來可以看出,殷商時期對于四方和四風的稱呼似乎有專名,這也足見殷人在祭祀時的認真虔誠(1)。而且根據(jù)卜辭的記載,可以知道《尚書·堯典》中“厥民析,鳥獸孳尾”,“厥民因,鳥獸希革”,“厥民夷,鳥獸毛毨”,“厥民隩,鳥獸鷸毛”這些令人費解的文字,和《山海經(jīng)》中“東方曰析,來風曰俊,處東極以出入風”(《大荒東經(jīng)》),“南方曰因乎,夸風曰乎民,處南極以出入風”(《大荒南經(jīng)》),“有人名曰石夷,來風曰韋,處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長短”(《大荒西經(jīng)》),“北方曰鵷,來之風曰,是處東極隅以止日月,使無相間出沒,司其短長”(《大荒東經(jīng)》)等對于四方荒域的描述,都是由卜辭上的文字輾轉(zhuǎn)相傳而得來的(2)。因四方與四風有一一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所以在殷人觀念中,四方與四風之間也具有某種聯(lián)系,陳夢家以為四方之風是四方之神的使者:“四方之神主司風與日月,則四方之風應(yīng)理解為四方之神的使者。卜辭因祭四方之神而及于四方之風,卜辭之風為帝史,與此正相應(yīng)。”[8]589這種說法是有道理的。

      二、原始崇拜下的山川自然

      殷人生活的地理環(huán)境中,有眾多的河流環(huán)繞,這一點可從甲骨文字中從水文字之多反映出來,當代學者曾從這方面入手進行過考察:“以上所揭甲骨文水名(包括存疑的)49個,這與《水經(jīng)》所載137條,《水經(jīng)注》所載1 252條河流的數(shù)量相去甚遠,但這并不能說明商時河流不多,只是限于卜辭性質(zhì),更多的水名未被記載下來罷了……甲骨文從水地名中有相當一部分因其地有水澤河川而得名,這些地名亦是商代多水時空環(huán)境的反映”[9]。

      在先民的心目中,自然環(huán)境對于他們而言是蒙昧神秘的,他們發(fā)達的想象力在這種時刻很容易發(fā)揮作用,丹納在《藝術(shù)哲學》中說:“對于一個簡單而健全的心靈,一條河,尤其陌生的河,就是一種神力;人看見河就覺得是一個永恒的,永遠在活動的生靈,有時保育萬物,有時毀滅萬物,有無數(shù)的形狀與面貌,滔滔無盡而有規(guī)律的流水使人體會到一種平靜、雄偉、莊嚴、超人的生命”[3]319。殷民的觀念類同于此,在這樣的思維影響之下,甲骨卜辭中有很多關(guān)于川流祭祀的記錄。卜辭中對于“河”的祭祀相當多,但對“河”具體是指殷之先公亦或自然的河流,尚無法嚴格區(qū)分,然而即使是指殷之先公,他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由自然神演化而來的[4]401-409。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確定為水流的祭祀卜辭,如:

      戊子,貞,其燎于洹泉大三牢,宜牢。(《甲骨文合集補編》10642)

      從所選得卜辭中可以看出,對于水流的祭祀禮儀不止一種,根據(jù)現(xiàn)存的卜辭所載,大約包括燎、帝、沉、埋等不同的方式,其所記水流大多為當日安陽王都附近之河湖水域,為殷人精神世界中能對自己生活發(fā)生較大影響者。

      除了水之外,山在殷人的心目中也具有重要的地位。章太炎曾有“神權(quán)時代天子居山說”,云:“古之王者,以神道設(shè)教,草昧之世,神、人未分,而天子為代天之官,因高就丘,為其近于蒼穹。是故封泰山、禪梁父,后代以為曠典,然上古視之至恒也?!盵10]82又云:“綜考古之帝都,顓頊所居曰帝丘,虞舜所居曰蒲阪,夏禹所居曰嵩山,商之先相土居商丘,其后又有適山之文?!w以為高丘者,君上之所居,通于神明;污(洿)澤者,亡虜之所處,淪于幽谷也。然則天子居山,其意在尊嚴神秘,而設(shè)險守固之義,特其后起者也。”[10]86在先民的心目中,山岳因其巍峨高大上聳云霄,故顯得神秘威嚴,與天似乎有著某種聯(lián)系,因而統(tǒng)治者大多居山以自神自圣,產(chǎn)生居高臨下的威懾力。在殷民的觀念中,山也可以興云布雨、降災(zāi)賜福,故在卜辭中也有關(guān)于山岳的祭祀,如:

      又(侑)于五山。才枼□陮,二月卜。(《甲骨文合集》34167+34715)

      辛□,貞,□尞于十山。(《甲骨文合集》34166)

      據(jù)現(xiàn)存卜辭所載,殷人祭山的方式包括燎、又、剛、燔等,其最常用者則為燔燎之類[8]593,大概是因為焚燒而產(chǎn)生的煙霧升騰,與山岳之神的高高在上,讓人產(chǎn)生某種類似的聯(lián)想?;蛘咴谝笕说挠^念中,祭品通過燔燒而產(chǎn)生的氣味盤旋升空,為居于高位的神祗所享用。丁山先生則以為卜辭中的“岳”字,或即是這種祭儀的名稱:“岳像山下有火形,以意逆之,當即孟子所謂‘烈山澤而焚之’;此字結(jié)體,實與木下有火為燎,林下有火為焚同構(gòu)。然則《舜典》所謂‘至于岱宗,柴’,尚不失殷商王朝‘焚山為岳’的規(guī)矩?!盵7]426他又說:“商之岳祭,不一定登泰山或登崧高,燔柴祭天,似乎在較高丘陵之上或高臺之上,都能舉行祭儀。由是言之,岳,可能是祭山神的通名,更不限于大岳、喬岳,或四岳、五岳了。”[7]426岳在殷商時期是頗為重要的一種祭山禮節(jié),后來漸漸轉(zhuǎn)化成山岳的通稱,于此也可以看出殷人對于山陵之神的重視[4]416。

      當然,在殷人的世界中,除了祭祀對象的山川之外,也有其他的存在。比如:廣袤的平原,“郊、牧、野、林、坰在甲骨文中均已出現(xiàn),其義固可表示都邑之外地域的遠近之別,而聯(lián)系殷人及后人的主要生存地域,考慮其對地理空間結(jié)構(gòu)的表述方式與用詞,這些字應(yīng)該主要指平原之區(qū)。因為在人們眼中,一般以山川為點為線,看作獨立的地理事物;而以平原為面,指代具有延展性的廣域之區(qū)”[9];豐茂的植被,“由甲骨文自然名物字根構(gòu)字情況來看,從木之字335個,從草之字162個,兩者合計則多達497個,占甲骨文字總數(shù)的幾近十分之一。由此或可說明作為地理環(huán)境的重要組成部分,植物在商代的繁盛及其與人們的密切關(guān)系”[9]。這些具有自然地理意味的詞匯在甲骨文中集中出現(xiàn),表明它們在殷民觀念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前者表明他們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地域區(qū)分意識,能夠熟知自己生活的地形的特點,后者說明他們對于身邊數(shù)目繁多的植物種類,也具備一定的認知能力。

      除了身邊的山川河流,平原丘陵之外,自然界的日月星辰,風雨晦暝也是殷人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他們來說,在至上的天帝身邊還有著其他神靈,他們共同構(gòu)成一個龐大的系譜,影響著人類生活,這些神包括日神、月神、星神、云神、虹、風、四方神等[8]580。在這些神祗中,日月星因為在人頭頂熠熠發(fā)光,雖觸目可見卻又遙不可及,對于殷人具有莫大的吸引力,首先為他們所注意到,如:

      甲午卜,貞,又出入日。(《小屯南地甲骨》1116)

      乙巳卜,王賓日——弗賓日。(《甲骨文合集》32181)

      丁巳卜,又出日——丁巳卜,又入日。(《甲骨文合集》34163)

      以上引文所祭為出日、入日、出入日、各日等,祭法包括又、賓、御等,其中賓日與《堯典》“寅賓出日”相同,御同于迎,《史記·封禪書》記載齊地祀八神中有日主,有“以迎日出”句,齊地濱海,殷人同樣來自東方濱海地區(qū),齊地迎日出祀日主的風俗,或許就是殷代祭日禮儀的遺存。胡厚宣先生說:“卜辭中祭日之記載,始見于祖庚祖甲時,至帝乙帝辛時尚有,而以廩辛、康丁時所見為最多,或賓日或既日,日出日入皆有祭。武丁時卜辭屢見日食之記載,廩辛康丁時又每貞日食之若否,蓋以日食能影響于人世之禍福,故貞之也?!盵5]329-330就太陽來說,它有時溫煦和暖,讓人感覺到洋溢的生機,有時卻又亢旱無情,讓人受到死亡的威脅,偶爾發(fā)生的日食現(xiàn)象對于殷人來說更是詭異莫名,因而它對當時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位神祗。

      卜辭中祭月的記載幾乎沒有,但經(jīng)常能見到月食的記錄,如:

      壬寅貞,月又戠,其又土燎大牢。

      ……酉……日夕……食……(《小屯南地甲骨》379)

      除了日月之外,卜辭中有祭祀東母和西母的記錄,陳夢家以為其中的西母就是月神,它與東母一樣都是天帝的配偶[8]574。胡厚宣認為:“卜辭中無祭月之記載,但武丁時卜辭中屢見月食,且多于卜旬之后,記載后日所發(fā)生之災(zāi)禍時記之,是亦以月神能影響于人間之禍福也?!盵5]330月亮相較于太陽雖然沒有那么重要,但觀卜辭所記錄之信息,殷人似乎相信月食與人間的災(zāi)禍似乎有某種神秘的聯(lián)系,這當然是一種較簡單的巫術(shù)思維了。

      對于星辰的祭祀,在殷商時期也已經(jīng)興起,卜辭中同樣有所反應(yīng),如:

      貞,隹火。五月。(《甲骨文合集》6822)

      胡厚宣說:“武丁時卜辭屢見星名,又有祭祀大星火星之記載,武乙文丁時又祭大星,皆可見殷人對于星神之崇拜?!盵5]330星象作為人類區(qū)分時令的標志,其意義很早就被認識到了,因而對人類生活具有較大的影響。至于殷人對火星的祭祀,從《左傳》中“商主大火。商人閱其禍敗之釁,必始于火”(《左傳·襄公九年》)的敘述來看,他們似乎以火星作為自己的主星,具有圖騰崇拜的性質(zhì)在里面。

      日月星辰之外,對于具體的自然現(xiàn)象,比如風雨云虹,他們也抱有敬畏崇拜的心理。風被認為是帝之使者,對它的祭祀比較多,如:

      于帝史風二犬。(《甲骨文合集》14225)

      甲戌貞:其寧風三羊、三犬、三豕。(《甲骨文合集》34137)

      其寧大風。(《甲骨文合集》30257)

      帝風。不用。雨。(《甲骨文合集補編》10605)

      胡厚宣說:“卜辭常見大風為患之記載,故又多寧雨之祭,祭風用犬實與《爾雅》‘祭風曰磔’之說合。又言帝使風,又言帝風,蓋言風神亦屬于上帝,故以帝禮祭之。”[5]331可見祭風之禮,其來源甚古老,后世磔犬止風的風俗,很可能是自殷商時期就已經(jīng)有了,而這種試圖通過某種法術(shù)來掌控自然的做法,正是典型的巫術(shù)思維。

      雨對當日的社會生活影響很大,所以卜辭中有很多關(guān)于雨的記錄,其目的大致有二,求下雨或者求不下雨,前者如:

      壬其雨。(《小屯南地甲骨》987)

      其遘大雨。吉。(《小屯南地甲骨》4580)

      后者如:

      ……今日戊,王其田,不雨。吉。(《小屯南地甲骨》6+H1.18)

      ……卯卜,今日不大雨。引吉。(《小屯南地甲骨》2723)

      大致殷人為農(nóng)業(yè)豐收的目的會祈求下雨,而在殷王田獵等戶外活動時,則不希望上天降雨。在這些卜雨的刻辭后面,事后往往會加上驗辭,前后的文字組合起來頗具文學意味:

      辛亥卜,爭貞,翌乙卯雨。乙卯允雨。(《甲骨文合集》6947)

      癸卯卜,乙巳雨。允雨。癸丑卜,乙卯雨。(《甲骨文合集》33838)

      和雨關(guān)系密切的云也經(jīng)常被祭祀:

      燎于云。(《殷契遺珠》451)

      燎于帝云。(《甲骨文合集》14227)

      胡厚宣說:“殷人祈年求雨為農(nóng)事之大典,然知降雨者乃云,故又屢見祭云之辭。又以云乃屬于上帝,故又言帝云,且以帝禮祭之?!盵5]330-331因云浮于空中,與殷人心目中居于天上的帝居處最近,所以被認為是帝之近屬,往往以帝禮祭之。

      虹作為一種奇異的自然現(xiàn)象,也引起了殷人的注意。在他們的心目中,虹的出現(xiàn)似乎總是和災(zāi)殃有著某種聯(lián)系,如下面一段卜辭:

      胡厚宣說:“武丁時卜辭每于王占有祟之后,隨記虹出,蓋殷人以虹為神異,故虹出即以為不祥。后世關(guān)于虹霓之傳說,如以虹為神蟲,常好飲水,虹出應(yīng)驗災(zāi)亂之事,皆與卜辭相合,知其并非無來歷之虛構(gòu)也?!盵5]331《搜神記》等漢魏志怪小說中,頗多虹為妖異蠱惑人心的故事,由卜辭觀之,對虹的這種觀念可謂源遠流長。

      總之,自然界的風雨云虹等現(xiàn)象,也大多在殷人的祭祀范圍之內(nèi),而且據(jù)卜辭所反映出來的情況看:“卜辭有關(guān)風雨云雷的占問,不僅僅只是一種祈求和愿望,而更多的是有一定依據(jù)的預(yù)測,其依據(jù)就是人們長期對天象觀察所積累起來的經(jīng)驗。”[11]130這說明經(jīng)過長期的實踐認知和細致觀察,自然科學的理性精神已經(jīng)漸漸在巫術(shù)的外衣下萌發(fā)了。

      三、政治視野下的空間區(qū)分

      商人的活動區(qū)域,據(jù)張光直先生考證,商文明鄭州二里崗期遺址分部范圍不大,北部到鄭州和輝縣,南部為盤龍城(位于今湖北省武漢市黃陂區(qū)盤龍城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葉店楊家灣盤龍湖畔),東部大約到河南東部;至二里崗?fù)砥谶z址,分部范圍有了很大都增加,北部為北京,東部為山東中部,東南部為淮河流域,西部至渭河流域。至安陽期商文明圈又有所擴大,北部侵入夏家店下層文化區(qū)域,南部越過長江,西部擴張到陜西中部和西北部,這一范圍大致可以認定為商文明影響的主要區(qū)域[12]339-349。

      在此之外,商人應(yīng)該有著更為廣闊的交往范圍,根據(jù)考古遺物可知,殷人占卜用的龜甲,有中華膠龜、烏龜、黃紋龜、閉殼龜屬和陸龜屬池龜,這里面除了烏龜以外,其他種類都不產(chǎn)于華北,是殷人通過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從外地引入的[12]34。其中中華膠龜,僅產(chǎn)于中國南方福建、廣東、廣西、海南和臺灣一帶[8]8。據(jù)今人研究,商人之龜多為方國貢入,其產(chǎn)地大半在南方長江流域及沿海一帶[5]615-660。

      李濟曾經(jīng)就殷墟出土遺物評價說:“出土品中確可指為原始于東方的為:骨卜、龜卜、蠶桑業(yè)、文身技術(shù)、黑陶、戈、瞿、戚、璧、瑗、琮等。確與中亞及西亞有關(guān)者為:青銅業(yè)、矛、空頭錛等。顯然與南亞有關(guān)者為:肩斧、錫、稻、象、水牛等”[13]。可見殷商文化之多元,其交通所及遠超今人之想象。

      作為一個有明確主權(quán)意識的國家,殷人心目中對于地理區(qū)域也有政治意義上的區(qū)分。在今天的考古發(fā)掘中發(fā)現(xiàn)了文化圈的層級化,“最內(nèi)圈,以鄭州、偃師商城、安陽殷墟三點為中心及其附近地區(qū),其文化發(fā)展水平較高,文化面貌基本相同,是商文化中心區(qū),也即王畿區(qū);中心區(qū)外圍,分布著許多與商文化有淵源關(guān)系的文化遺存,同時又是商文化與其他文化交流傳播的中間環(huán)節(jié),可稱為商文化亞區(qū),也即商國的四土,是其政治疆域;最外圈,文化特征既明顯有別于商文化,又在許多方面表現(xiàn)出相同或相似因素,可稱為商文化影響區(qū),也即商周邊民族地區(qū)。”[14]58

      商代王畿區(qū)的范圍,就甲骨文提供的數(shù)據(jù)來看,“如分別就商代前期王都鄭州商城和后期王都安陽殷墟作圓心圈出,其東界大致在河南柘城、商丘以西和濮陽以東一線,南界在淮陽、魯山一線,西界及于孟津和太行山以東,北界在河北邢臺、內(nèi)丘附近”[14]57。在此之外,是商人的政治疆域,其前期范圍“北土沿太行山東麓向北延伸至河北滿城、保定一帶,東土及泰山以西和淮北一線,西土達陜西咸陽附近,南土包括江漢平原,并進入長江以南兩湖及江西部分地區(qū),在外層周邊地區(qū)為商文化波及區(qū)”,至后期其政治疆域“已抵達燕山以南、河北中北部的所謂‘朔方’地區(qū):西土北側(cè)已逾越太行山脈,進入晉中汾河兩岸,可能還跨越黃河,進入陜北東部地區(qū),今在陜西靈石、隰縣、永和、石樓及隔黃河相望的陜西延川、清澗、綏德等地,均有一系列晚商遺址遺物發(fā)現(xiàn)?!砩痰哪贤粒瑢瓭h地區(qū)的控制有所削弱,然在江南江西的勢力影響范圍卻擴大不少,可能還后繞入湖南長沙地區(qū)。在東土的勢力更有長足發(fā)展,進抵除膠東半島以外的山東境內(nèi)及安徽、蘇北地區(qū)”[14]58。

      這樣一片廣袤的土地,對于殷人來說意味著什么呢?首先在殷人的卜辭中,商占據(jù)著重要的中心地位,卜辭對它的稱呼有中商、大邑商、天邑商、丘商等。如“告于大邑商”(《甲骨文合集》36482),“于中商乎御方”(《甲骨文合集》20453),“天邑商公宮,皿宮”(《甲骨文合集補編》11249),盡管卜辭中的這些稱呼指向何處還仍難以確定,但其為商政權(quán)的核心區(qū)域則沒有疑義[4]690。從商人的這些稱呼中,大約可以認為,他們是以自己的王都為中心來劃分地域的。從大邑商、天邑商等字眼中可以看出,這個中心區(qū)域在商人心目中較為神圣,他們認為這些地方巍峨高大,相較于周邊的區(qū)域而言,具有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性。而另一個名字“丘商”,則與章太炎“神權(quán)時代天子居山”說相合,丘本有高大之意,其命名的原則仍為強調(diào)核心區(qū)的崇高神圣。

      在“侯、甸、男、衛(wèi)”這些勢力的外層,則是名中帶“方”的各種勢力,這些方國的情況比較特殊,有些與商王朝關(guān)系比較親近,可以算商的盟國,有些甚至受商的約束,可以算商的屬國,不過相對于近畿諸侯而言獨立性較強而已。另外還有一些,則與方有敵對關(guān)系,雙方經(jīng)常發(fā)生戰(zhàn)爭。大致而言,就甲骨文來看,武丁時期商人的敵對勢力多分布在西部和北部,以羌方和鬼方為代表,南方形勢相對比較平和。至殷商后期,商人的敵對勢力以東南的人方最為強盛,雙方間發(fā)生過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

      丁酉卜,其乎以多方屯小臣。(《甲骨文合集》28008)

      □亥卜,□□:羌二方白其用于且丁、父甲。(《甲骨文合集》26925)

      己酉卜,鬼方□禍。(《甲骨文合集》8591)

      在所列舉的卜辭中可以看出,這些方大多與商是敵對關(guān)系,因而商對他們一再進行征伐,甚至將俘虜?shù)那既耸最I(lǐng)用作犧牲祭祀神祗[4]631-644。這些方國應(yīng)該就是商人勢力所能達到的最外層,在此之外就是對商人來說更為陌生的地區(qū),商人對它們的認識在卜辭中也沒有得到反映。

      總之,殷商處于文明早期的創(chuàng)始階段,萬物有靈觀念深入人心,自然神崇拜盛行,社會上下巫風濃厚,巫覡在生活中具有重要地位。巫術(shù)與政治作為社會生活的兩個重要方面,在商王身上體現(xiàn)的最為典型。神秘的巫術(shù)技能是他權(quán)力的來源,強大的政治組織是他權(quán)力的保障,二者缺一不可。這兩個重要方面,在卜辭地理觀念上也有突出反映。就卜辭的內(nèi)容來看,自然在殷人的心目中呈現(xiàn)出神格化的特點,天地四方,山川自然無不充滿著神性,因此他們頻繁的對其進行祭祀以祈求福應(yīng)。這種祭祀并沒有很強的信仰因素在里面,而是有著很強的實用目的,因此從性質(zhì)上來說巫術(shù)的意味非常濃,這是社會尚不發(fā)達時期的普遍現(xiàn)象。這種做法的影響相當深遠,中國后世將天地山川祭祀列為國家禮儀章程重要組成部分的做法,其源頭無疑可以追溯到殷商的自然崇拜。作為一個有著鮮明王權(quán)意識的國家組織,殷人的地理觀念中也有著明確的政治意識,簡單來說,最核心的王畿區(qū)域是商的政治經(jīng)濟中心,在其稍外為提供物資供應(yīng)的近畿區(qū),再外面則是拱衛(wèi)核心區(qū)域的侯、甸、男、衛(wèi)等領(lǐng)地,最外面則是為中立或敵對勢力盤踞的地帶[17]。當然,這樣的劃分只是就總體上做出的勾勒,由于早期國家組織的不穩(wěn)定性,其秩序構(gòu)成也許并不是如此嚴密,但大體上殷人的國家組織呈現(xiàn)出的是這樣的模式。后世地理典籍如《尚書·禹貢》《周禮·職方》等書中,所宣揚的同心圓似的政治地理觀念,與商代的政治地理認知有著直接的聯(lián)系。

      注釋:

      (1) 島邦男一方面認為認為殷代無四方神,卜辭中祭祀四方,實為于四方禘祀上帝,然另一方面又說卜辭中“寧祀”的對象是方、四方,未免自相矛盾。前者見《殷墟卜辭研究》,第435頁,后者見該書364頁。

      (2) 胡厚宣先生在《甲骨商史論叢初集·甲骨文四方風名考證》中最早注意到四方和風在名稱上的獨特對應(yīng)關(guān)系,并用來解釋《堯典》和《山海經(jīng)》中的文字,接著楊樹達的《積微居甲文說·甲骨文的四方風名與神名》,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釋四方和四方風名的兩個問題》,以及胡氏自己的《釋殷代求年于四方和四方風的祭祀》(《復(fù)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56年第1期)等文都對這一問題作了繼續(xù)補充,認識到四方之名即是四方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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