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安靜下來（三首）

藍(lán)格子

草坡上的兩個人

這是新城區(qū)邊上的一小片草坡

當(dāng)然，你也可以把它想象成草坪

或者一張毛茸茸的餐桌

但沒有人種草、修剪

它的草是自己長出來的

向陽。天命所致

幾根鐵絲圍成的柵欄

有意將它隔離

草坡上平?？床坏饺?/p>

只有午飯時間，會出現(xiàn)兩個男人

五十到六十不等

或許實際年齡要年輕幾歲

衣服上有明顯的泥漬

不知道他們來自哪個省市，哪個村莊

但我相信他們一定有和我年紀(jì)相仿的子女

也一定和我一樣身處異鄉(xiāng)

沒有注意我的存在，而是沉浸在

吃了一半的蔥油餅中

大口大口吞咽著他們自己的生活

我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

和中午的好天氣一樣

滿足、溫柔。仿佛

春天深處，兩截安靜的樹樁

大海安靜下來

這一次，我們沒有觸及海水

甚至沒有去踩那些軟綿綿的沙

陽光在水面上投射無數(shù)細(xì)小的波紋

是什么讓大海褪去了之前的肆意

書本里描述的藍(lán)在頭腦中折疊成安慰

此刻，是灰色占了上風(fēng)

你要接受一種真實，并非印象中的虛幻

日常在一次次交談中顯露出窘態(tài)

詞語遭受到外界的鞭打

這么多年，大海中兀立的島嶼

也是這樣日夜承受著身心分離之苦

更遠(yuǎn)處的山，總是不動聲色地

看著它們洶涌，咆哮

或是低聲哭泣

現(xiàn)在，眼前的遼闊與負(fù)重

讓我?guī)缀跬浟松畹谋瘋?/p>

海天一色。平靜下來的大海

一個人，站在它旁邊

宛如一棵安靜的雪松。

歸 途

傍晚，霧霾始終未散去

我一個人穿過天橋，來到第二站臺

列車還沒進(jìn)站。那么多人在等待

時間因此變得漫長

擁抱的人還能再抱一會兒

而我的心，被兩條鐵軌緊緊牽住

遠(yuǎn)處的轟鳴聲不斷迫近

在人群中產(chǎn)生一陣小小的驚慌

我攥了攥手里的車票，目光

移向打開的車門。剛哭過的人

紅著眼睛，在我身旁坐下

給送站的人打電話

有人在車廂連接處抽煙

也有人凝神望著窗外

一座城市慢慢遠(yuǎn)去。另一座

將在夜色中靠近

現(xiàn)在，我母親一定在等我推開家門

杜鵑花在枝頭微微震顫

它的香氣，成為一個人隱秘的喜悅

像此刻，空氣中漸起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