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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鴨宰不得

    2018-06-14 02:46徐嘉青
    傳奇·傳記文學(xué)選刊 2018年5期
    關(guān)鍵詞:遺骨長山法子

    徐嘉青

    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然而早年官場中竟有一種令人發(fā)指的陋俗:官匪勾結(jié),讓無辜之人入獄頂罪,俗稱“宰白鴨”。

    偶 遇

    在豫北的黃池縣境內(nèi),有個叫小麻寺的村子。村子南面不遠(yuǎn),有一處水蕩,據(jù)說這個水蕩下面連通著黃河,一百多年來不曾干涸。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子里有不少人在水蕩里養(yǎng)鴨子,每天一大早,就能聽到水蕩里鴨子嘎嘎的叫聲。

    小麻寺村里有個年輕人叫劉敬廉,模樣周正,文質(zhì)彬彬。這天,他背著一簍鴨蛋和兩只肥碩的白鴨到集市上去賣,鴨蛋很快就賣光了,可快到天黑,他還有一只白鴨沒有賣出去。正當(dāng)他打算收拾東西回家的時(shí)候,天忽然變了,緊接著就下起雨來。

    恰好集市旁邊有個小旅店,劉敬廉連忙抱著白鴨跑到了里面。進(jìn)門時(shí),一不留神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劉敬廉抬頭一看,不覺愣住了,眼前的這人跟自己長得極像,如果不是穿著打扮不一樣,肯定會有很多人認(rèn)錯。

    劉敬廉連忙道歉,那人見到劉敬廉,也大吃一驚,過了片刻才拱手道:“不打緊?!闭f完,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著劉敬廉,半天才哈哈大笑起來,說:“你我真是有緣,沒想到世上會有與我如此相像之人!兄弟要是不嫌棄,坐到一塊兒喝兩杯如何?”

    劉敬廉說:“那怎好叨擾?何況我手里還有它。”

    那人看了看劉敬廉手中的白鴨,笑著說:“無妨。店家,把這位兄弟手中的白鴨宰了,燉道湯?!苯又剡^頭,沖著劉敬廉說:“這白鴨多少錢?我買下了!”

    話說到這分兒上,劉敬廉不好再推托。這時(shí)店家走了過來,接過他手中的白鴨,豈料白鴨猛地一掙扎,捆著雙腳的草繩竟斷裂開來,它“嘎嘎”叫著,從店家手中跳到地上,搖擺著肥碩的身子飛快地跑出屋子,一頭扎進(jìn)雨中。

    店家剛要出去追趕,那人叫住他說:“慢著慢著,不就是一只鴨子嘛,不必追了。兄弟,這是紋銀半兩,夠嗎?”

    劉敬廉慌忙說道:“夠了夠了,讓兄長見笑了?!?/p>

    那人硬把銀子塞到劉敬廉懷里,然后拉著他坐到桌旁,給他倒了一杯酒,兩人邊吃邊聊。那人說自己叫孫東澤,是個買賣人,平日里天南海北地跑,錢雖說沒掙多少,朋友倒是交了不少。

    聊了一會兒,天已黑了下來,雨還沒有停歇,劉敬廉不免擔(dān)憂起來,因?yàn)樗揖啻擞惺脦桌锏?,要是一直下雨的話,就回不了家了。孫東澤看他憂心忡忡的模樣,就問他有什么心事。劉敬廉把事情說了,孫東澤一聽,馬上說道:“旅店里有的是住處,你只管住下就是,你放心,費(fèi)用我全包了?!?/p>

    看著孫東澤一臉真誠,劉敬廉盛情難卻,心中很是感激。吃喝完畢,他就跟隨孫東澤去了客房。

    這時(shí)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孫東澤把蠟燭點(diǎn)上,跟劉敬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劉敬廉困得眼皮直打架,孫東澤的談興卻依然濃厚。忽然他一拍腦袋,跳起來說道:“糟糕,我剛想起一件事——來這里的時(shí)候我路過一座廟,就進(jìn)去歇息了一會兒,臨走的時(shí)候卻把一件行李落在那兒了,現(xiàn)在才想起來。這外面黑燈瞎火的,一個人去怪害怕的,兄弟,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呢?”

    劉敬廉無端受了人家這么多恩惠,心里正過意不去,也沒有多想,就點(diǎn)頭同意了。

    這時(shí)雨已經(jīng)停了,孫東澤走在前面,劉敬廉跟在后面,到了地方,孫東澤走進(jìn)寺廟的大殿,擦著火折,點(diǎn)亮神位前半截蠟燭,借著微弱的燭光,歡喜地說:“兄弟,這就是我落下的東西,都還在這兒呢!”說完,他把包裹拿在手里,撣了撣上面的土,轉(zhuǎn)身剛要走,忽然捂著肚子叫起來:“兄弟,你先幫我把東西拿著,我肚子疼,上趟茅廁?!?/p>

    孫東澤把包裹塞到劉敬廉的懷里,匆匆忙忙向廟后跑去。劉敬廉拎著包裹,站在廟前的廊檐下等著。等了大半天,也沒見孫東澤回來,劉敬廉有點(diǎn)著急,就向廟后一邊走一邊呼喚。可喊了好幾聲,也沒人答應(yīng),到了廟后一看,空無一人,哪里還有孫東澤的影兒?

    劉敬廉沒法子,只好拎著包裹回到旅店。店家看到劉敬廉,告訴他說,孫東澤剛才回來了,他說自己有急事先走了,臨走前囑咐說房錢已經(jīng)交了,讓劉敬廉安心住下。劉敬廉聽了,只得一個人回到屋里。他打開孫東澤落下的包裹一看,里面只是幾件平常衣物,也就沒太在意。

    遭 禍

    第二天一大早,劉敬廉離開旅店,徑直回家。到家后,劉敬廉把昨天的事情跟父親劉長山講了一遍。劉長山聽完,說:“這人是個厚道人,他出了買鴨的錢,卻沒有得到鴨子,這便宜咱不能占?!?/p>

    劉敬廉說:“爹,是白鴨自己跑掉了。”

    劉長山一笑,用手指著一處說:“沒,這家伙識路,自個兒跑回家了?!?/p>

    劉敬廉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一看,果不其然,那白鴨就在不遠(yuǎn)處一搖一擺地走著,時(shí)不時(shí)還發(fā)出嘎嘎的叫聲。按照劉長山的意思,要把白鴨抓住,給孫東澤送去,劉敬廉說:“他還有個包裹落在我這里呢,按理該和白鴨一起送去,可是他走得匆忙,該去哪里找他呀?”聽了這話,劉長山只得作罷。

    幾天后,劉敬廉和往常一樣,吃過早飯就趕著鴨群去水蕩。等鴨子吃飽喝足,他又把鴨群趕回家去?;氐郊依铮赣H劉長山有些緊張地說:“聽人說咱縣出大事了?!?/p>

    劉敬廉問:“啥大事?”

    劉長山說:“黃員外家遭強(qiáng)盜搶了,家里死了好幾口人?!?/p>

    聽到這話,劉敬廉吃驚不小。黃員外在黃池縣赫赫有名,他家財(cái)萬貫,為人厚道,名聲很是不錯,誰料竟遭此橫禍。

    劉敬廉忙問:“強(qiáng)盜抓住了嗎?”

    劉長山說:“聽說剛剛抓住?!?/p>

    父子倆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就在這個時(shí)候,忽然響起了“砰砰”的敲門聲。父子倆來到屋外,打開院門一看,不覺愣住了,門外站著好幾個衙役。領(lǐng)頭的衙役看到劉敬廉后,打開手中的一幅畫卷,仔細(xì)打量了他半天,旁邊幾個衙役也湊過來看,說道:“沒錯,就是他。”

    領(lǐng)頭的衙役說:“盜首就是他,前去綁了!”

    話音一落,幾個衙役呼啦向前一擁,當(dāng)即就用繩子把劉敬廉綁了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劉敬廉一邊掙扎一邊問:“各位老爺,我劉敬廉犯了啥王法,你們這樣待我?”

    領(lǐng)頭的衙役冷笑道:“自己犯了啥事還不知道嗎?一會兒到了衙門你就不這樣問了?!苯又粨]手,“進(jìn)屋給我搜!”

    幾個衙役沖進(jìn)屋里,很快就拿著一個包裹出來,正是孫東澤落在廟里被劉敬廉帶回來的那個。劉長山撲上來想拉住兒子,一個衙役飛起一腳,把他踢倒在地,他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衙役把兒子帶走了。

    劉長山以為是衙役抓錯了人,忙簡單收拾了東西,趕往縣城探聽消息。到了縣城,他問了好些人,也沒打聽到劉敬廉究竟被關(guān)在哪里,最后有位好心人給他指了條路,說送點(diǎn)銀子給衙役,興許能得到消息,他這才打聽到一位姓姜的衙役的住處。

    見了面之后,劉長山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銀子,遞了過去。這個姓姜的衙役正是縣里的捕頭,那天就是他帶人去捉的劉敬廉。收下銀子,姜捕頭的態(tài)度好多了,劉長山詢問兒子的下落,不料姜捕頭搖晃著腦袋反問道:“你說的劉敬廉是什么人?”

    劉長山著急道:“就是那天你們從我家里抓走的年輕人??!”

    姜捕頭慢悠悠地說:“他怎么是劉敬廉,分明是盜首孫東澤!他領(lǐng)著一伙歹人搶劫了黃員外的家,還殺了好幾口人,實(shí)屬罪大惡極,現(xiàn)已押入大牢,單等縣太爺上報(bào)的文書下來后問斬呢!”

    劉長山連忙辯解:“他是我的兒子劉敬廉,根本不是盜首,你們一定抓錯人了?!?/p>

    姜捕頭把眼一瞪說:“抓錯人了?要是抓錯人,他為何承認(rèn)自己就是孫東澤呢?快點(diǎn)走吧,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了?!?/p>

    劉長山覺得天都快塌了,一向謹(jǐn)慎守法的兒子,怎么會是盜首呢?這里面肯定有冤屈!

    誣 陷

    從姜捕頭家出來,劉長山有心去縣衙擊鼓喊冤,可再一想,自己一介草民,無錢無勢,去告狀肯定不會有好結(jié)果。劉長山頭腦還算靈活,他想了個主意,打算在兒子開刀問斬那一天,在刑場替兒子喊冤。

    一個月后,從縣衙傳出消息,搶劫黃員外家的眾案犯將在兩天之后問斬。

    到了行刑那天,劉長山早早就來到了刑場,找了個最靠前的位置,單等著兒子出現(xiàn)。過了不久,只見人群往兩邊一分,空出了一條道路,眾衙役押著幾輛囚車穿過人群,第一輛囚車內(nèi)正是劉敬廉。劉長山一看,兒子披頭散發(fā),傷痕累累,衣服上有個大大的“囚”字,他心里不由得一陣酸痛。

    到了刑場,衙役打開囚車,把犯人挨個提出來,反綁好雙手,命他們跪在地上。劉長山知道不能再等了,就向刑場里沖去,一邊沖一邊高聲喊道:“兒啊,你怎么會是盜首?有冤屈要喊出來呀!”

    他的喊聲被很多人聽到了,劉敬廉抬起頭,一看是父親,眼淚當(dāng)即流了下來,他也高聲喊道:“冤枉啊,我不是盜首孫東澤,我是小麻寺的劉敬廉!我是在獄中被屈打成招的!”

    原來,劉敬廉那天被帶到公堂上后,黃池縣令莫宗江一拍驚堂木,說:“下跪的可是盜首孫東澤?”

    劉敬廉連忙否認(rèn),莫宗江卻說:“在你家中搜出的衣物,與黃員外家人看到的盜首所穿衣物相同,鐵證如山,還敢狡辯!來人呀,帶其他案犯上來,跟他對質(zhì)!”

    被押進(jìn)來的幾個人看了一眼劉敬廉,紛紛驚訝地問:“大哥,你怎么也被抓了?”

    莫宗江問那幾個人:“他可是你們的頭頭孫東澤?”

    幾個人說:“是的,太爺。”

    莫宗江又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怒道:“你還有何話說?來呀,大刑伺候!”

    劉敬廉熬不過大刑,只得屈打成招。他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今天一到刑場,聽到父親劉長山的喊聲,他心中的憤慨一下子被激了起來,這才喊了冤。

    犯人當(dāng)眾翻供喊冤,這下刑場上可亂了套,百姓們議論紛紛。作為監(jiān)斬官的莫宗江一看,知道如果執(zhí)意開刀問斬,定然會激起民憤,自己的官位也可能不保,于是他說道:“犯人喊冤,此案或有不實(shí)之處,本縣將擇日重新審理。來呀,將犯人押回去!”

    劉敬廉被重新帶到大堂上,劉長山也被帶了過去,不少圍觀的百姓也跟了過去,聚在公堂外面,伸長脖子往里面看。

    莫宗江拍了一下驚堂木,厲聲問劉敬廉:“你說你不是盜首孫東澤,可有證據(jù)?”

    劉敬廉望了一眼劉長山,指著他說:“這是我父親劉長山,他可以證明我是他兒子劉敬廉!”

    莫宗江嘿嘿一樂說:“他說是你父親,他就是了?辦案講究的是證據(jù)?!彼譀_著劉長山說:“劉長山,你怎么證明他就是你兒子?”

    劉長山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這……他就是我兒子,鄰居們都知道呀,還要啥證明?”

    莫宗江變色道:“劉長山,如果你和鄰居們得了盜首的好處,故意作偽證呢?拿不出切實(shí)的證據(jù),別說本官不信,就是你告到府里省里,上官也是不信的。聽好了,本官給你三天時(shí)間,若能夠拿出證據(jù)來則罷了,若拿不出來,就連你一同治罪!”

    毒 計(jì)

    劉長山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堂,正在郁悶之時(shí),忽然聽到后面有人叫道:“劉長山,留步?!?/p>

    劉長山回過頭一看,叫自己的竟是姜捕頭,他忙問道:“姜捕頭,您有事嗎?”

    姜捕頭壓低聲音說:“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姜捕頭領(lǐng)著劉長山去了一家偏僻的茶館,先要了兩杯茶,這才說:“要說你這事也真夠蹊蹺的,我私下說一句,做父親的怎么就不能證明那是自己的兒子?不過話說回來,縣太爺也沒錯,此案事關(guān)重大,沒有證據(jù),光憑一句話,還真不能貿(mào)然下結(jié)論。你想到證明的法子了嗎?”

    劉長山嘆了一口氣,流著眼淚說:“我一介草民,去哪里找證據(jù)呀?”

    姜捕頭說:“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看在你救子心切的分上,我這里倒有個法子,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試試?”

    劉長山一聽,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說:“只要能救兒子,啥法子我都愿意一試!”

    姜捕頭說,自己辦案多年,有一回,府里派來一名仵作協(xié)助他辦一個案子。這名仵作在閑談中告訴他一個驗(yàn)證親子關(guān)系的法子,那就是把一人的血滴在另一人的骨頭上,如果兩人之間確有親子關(guān)系,血就能融入骨頭之中,反之則會順著骨頭流下來,無法融入。

    姜捕頭說:“這個法子,既可以用父親的血滴在兒子的骨頭上,也可以用兒子的血滴在父親的骨頭上,只不過那骨頭要埋在土中三年以上。”

    聽到這話,劉長山的眼神黯淡下來,說:“骨頭要埋在土中三年才有用,我就是現(xiàn)在去死,也來不及了……”說完,劉長山站起身來,打算要走,姜捕頭卻叫住了他:“慢著慢著,我還沒把話說完呢!骨頭如果不能埋在土中三年,用火燒也行,一火頂三年?!?/p>

    劉長山聽了,低下頭半晌無言。最后,他長嘆一聲,說:“罷了罷了,既然如此,我就舍一命去救兒子吧!姜捕頭,我沒法見到我那苦命的兒子,您就好人做到底,幫我把這法子告訴他,這里有一些銀子,您幫幫忙……”姜捕頭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收下銀子答應(yīng)了。

    第二天,縣里傳出消息,劉長山因作偽證在一處空地上畏罪自焚。

    驗(yàn) 親

    這日,莫宗江重新升堂問案,縣衙門前擠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劉敬廉又被帶到了公堂之上。

    莫宗江沖著下面問道:“本官限定的三日時(shí)間已到,那個在刑場上喊冤并自稱盜首父親的劉長山可曾到公堂上來?”

    話音剛落,旁邊有衙役叩首稟道:“啟稟太爺,劉長山兩日前已自焚身亡,據(jù)說他是因?yàn)樽髁藗巫C,害怕事情敗露才畏罪自盡的?!?/p>

    莫宗江大為驚訝:“竟有這樣的事?遺骨你們可曾處理?”

    衙役回稟說:“遺骨就在外面,我們已經(jīng)貼出告示,通知劉長山的家人來處理后事?!?/p>

    莫宗江點(diǎn)頭嘆道:“人在做,天在看,劉長山啊劉長山,你這又是何必呢?”說完,他沖著劉敬廉道:“盜首孫東澤,作偽證之人已經(jīng)畏罪自焚,你還有何話要講?”

    劉敬廉早已哭成了淚人,聽到莫宗江問話,他擦了一把眼淚說:“老爺,家父昨夜托夢給小人,他說有高人教給他一個驗(yàn)親的法子:如果我真是他的兒子,只要把我的血滴在他的遺骨上,血液就會迅速融入遺骨;如果不是他的兒子,血滴會從骨頭上直接滑落。小人懇請老爺當(dāng)堂一試!”

    莫宗江一聽,不由得暗自發(fā)笑,說:“這個法子倒新鮮,本官有好生之德,就準(zhǔn)許你一試?!?/p>

    說完,莫宗江命人從外面拿來一根劉長山的遺骨,把上面的黑跡清洗干凈后,放到一個光潔的大盤子里,端到了劉敬廉的面前。

    劉敬廉看著父親的遺骨,不由得淚水漣漣,說:“爹,希望您老人家保佑兒子,滴血驗(yàn)親成功?!?/p>

    一名衙役走了過來,用針在劉敬廉的手指上扎了一下,一顆豆大的血珠出現(xiàn)在了指尖,然后衙役把劉敬廉的手向下一按,那滴血就滴落在遺骨上。圍觀的百姓們屏住呼吸看著,生怕錯過了。

    只見那滴血落在遺骨上后,并沒有像水珠那樣向下滑落,而是像朵花一樣鋪展開來,轉(zhuǎn)眼間就被遺骨吸了個干干凈凈。

    一旁的衙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片刻才對莫宗江說:“稟告太爺,血、血被骨頭吸收了?!?/p>

    莫宗江剛才也在屏息凝神地看著,聽衙役一說,當(dāng)即驚叫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圍觀的百姓發(fā)出了一片驚嘆聲,接著議論紛紛,都說此事定有冤情,這是老天爺給出的警示!

    莫宗江頭上冒出了汗,他呆了半晌才說:“先把嫌犯帶下去,擇日重審?!?h3>真 相

    莫宗江沒有機(jī)會再重審這個案子了,因?yàn)榇税笌捉?jīng)波折,百姓口耳相傳,引起了朝廷的重視,朝廷派來一位名叫于澤來的刑部官員,負(fù)責(zé)復(fù)查此事。

    這于澤來性格耿直,做事認(rèn)真,很快就查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孫東澤帶著一伙匪徒搶劫了黃員外家后,與眾匪徒分頭逃竄,途中邂逅了劉敬廉。孫東澤見劉敬廉與自己長得極為相像,心生一計(jì)。他刻意與劉敬廉結(jié)交,想法子把裝有自己衣物的包裹留在劉敬廉那里,以便日后事發(fā),給自己找個“替身”。

    果然幾日后,一個劫匪被巡邏的衙役捕獲,很快就招供了,孫東澤和其他同伙紛紛落網(wǎng)。孫東澤尋著機(jī)會,悄悄地問姜捕頭:“捕頭老爺,您愿不愿意發(fā)財(cái)升官?”

    姜捕頭一聽,頓時(shí)來了興趣,孫東澤說:“我想找只‘白鴨做替身,如果您能從中維護(hù),我愿意把多年積攢下來的財(cái)產(chǎn)拱手相送。這樣一來,您既能發(fā)一筆大財(cái),又能因?yàn)檗k案得力獲得升遷?!?/p>

    起初姜捕頭還有所顧忌,后來他了解到劉敬廉跟孫東澤本人長得極像,充當(dāng)“白鴨”極為合適,不會被人看破;又聽說劉敬廉已經(jīng)拿了孫東澤扔掉的包裹,物證齊全,這才動了心。

    姜捕頭不敢獨(dú)吞財(cái)物,將此事稟告給了知縣莫宗江。莫宗江一聽孫東澤愿意獻(xiàn)上全部財(cái)產(chǎn),當(dāng)即動了心,命姜捕頭帶人趕往小麻寺村抓走了劉敬廉,并對其施以酷刑,最后屈打成招。誰知道劉長山救子心切,在刑場上當(dāng)眾喊冤,鬧得人盡皆知。

    為了除去隱患,莫宗江經(jīng)過深思熟慮,想了個法子。他讓姜捕頭假意去幫助劉長山,告訴他滴血驗(yàn)親的法子。這法子是莫宗江在一本古書上看到的,他覺得這個法子玄乎得很,多半是古人杜撰的。劉長山聽后果然信以為真,就在一片空地上自焚而死。

    劉敬廉提出當(dāng)場一試,莫宗江想著這個法子不過是古人臆想的,就同意了,結(jié)果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此時(shí)莫宗江已騎虎難下,事情傳開,引起了朝廷的重視,派來刑部官員于澤來,最終真相大白。

    真正的盜首孫東澤緝拿歸案后被凌遲處死,莫宗江被革職查辦流放邊疆,姜捕頭同樣被流放,其他參與的人都遭到了處罰。無辜含冤的劉敬廉被無罪釋放。

    劉敬廉帶著父親劉長山的遺骨回了家。多日未曾回家,院子里已經(jīng)凌亂不堪。忽然,他聽到嘎嘎的叫聲,抬頭一看,只見一群鴨子正朝他走來,領(lǐng)頭的是一只肥碩的白鴨,正是之前從刀口逃走的那只。目睹此景,劉敬廉不由得潸然淚下……

    〔本刊責(zé)任編輯 周靜靜〕

    〔原載《故事會》2018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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