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經(jīng)注》：寄情山水古今同，誰遣波濤入畫中

○芟 荑

一本成書于南北朝時期的純地理學著作，除了在地理學方面成為權(quán)威之外，居然還能跨入文學領域，讓歷代文人騷客競折腰，并且成為他們的文學范本。尤其是很多關于山水自然景物的詩文都以它為藍本。它就是北魏時著名的地理學家、散文家酈道元撰寫的《水經(jīng)注》。

酈道元幼時博覽群書，曾隨父親到山東訪求水道，后又游歷秦嶺、淮河以北和長城以南等地區(qū)，考察河道溝渠，搜集風土人情、歷史故事、神話傳說，撰《水經(jīng)注》40卷。《水經(jīng)注》可稱為我國游記文學的開創(chuàng)者，亦是世界上第一部地理學專著。《水經(jīng)注》看似是《水經(jīng)》之注，實則以《水經(jīng)》為綱，對每條水道的發(fā)源、流向、二三級支流的匯入、最終歸宿等一一做了詳細的描述。對水道所流經(jīng)的大小城邑及其戰(zhàn)爭遺址等也做了比較詳細的記錄。不僅如此，《水經(jīng)注》還對許多水道流域內(nèi)的自然環(huán)境與人文景觀進行了細致描寫，也對當?shù)氐乃こ?、風土人情、神話傳說、物產(chǎn)資源、民歌進行了記載。在某種程度上，《水經(jīng)注》可謂是一部北魏以前的百科全書。

《河水》節(jié)選

《淮南子》曰：龍門未辟，呂梁未鑿，河出孟門之上，大溢逆流，無有丘陵，高阜滅之，名曰洪水。大禹疏通，謂之孟門。故《穆天子傳》曰：“北登孟門，九河之隥。孟門，即龍門之上口也。實為河之巨阸，兼孟門津之名矣。此石經(jīng)始禹鑿，河中漱廣，夾岸崇深，傾崖返捍，巨石臨危，若墜復倚，古之人有言，水非石鑿，而能入石，信哉。其中水流交沖，素氣云浮，往來遙觀者，常若霧露沾人，窺深悸魄。其水尚崩浪萬尋，懸流千丈，渾洪赑怒，鼓若山騰，浚波頹疊，迄于下口。方知《慎子》，下龍門，流浮竹，非駟馬之追也。

注：高阜：高山。滅：淹沒。隥：古同“磴”，指階梯石級。上口：入口處。實：同“寔”，意為是，此。阸：阻塞，阻隔。經(jīng)始：開始。漱廣：因沖蝕而變得寬廣。返捍：重疊捍護。素氣：白色的水氣。尋：古代長度單位，一般為八尺。懸流：這里指瀑布。赑怒：形容氣勢壯大。

注解

《河水》記述了古老而氣勢磅礴的黃河流經(jīng)孟門時動人心魄的景象。全篇生動完整，獨自成章，堪與膾炙人口的《江水·三峽》相媲美。文章以“河水南徑北屈縣故城西”開頭，很簡練地交代了這段河水的方位。

《汾水》節(jié)選

后立屯農(nóng)，積粟在斯，謂之羊腸倉。山有羊腸坂，在晉陽西北，石隥縈行，若羊腸焉，故倉坂取名矣。漢永平中，治呼沱、石臼河。按司馬彪《后漢郡國志》，常山南行唐縣有石臼谷，蓋資承呼沱之水，轉(zhuǎn)山東之漕，自都慮至羊腸倉，將憑汾水以漕太原，用實秦、晉?？嘁圻B年，轉(zhuǎn)運所經(jīng)，凡三百八十九隘，死者無算。拜鄧訓為謁者，監(jiān)護水功。訓隱括知其難立，具言肅宗，肅宗從之，全活數(shù)千人。和熹鄧后之立，叔父陔以為訓積善所致也。

注：羊腸倉：東漢永平中在此屯田積粟而建造的糧倉。呼沱：即滹沱河。石臼河：又叫行唐水，在今河北省保定市。資：積蓄。承：繼承，接續(xù)。漕：水道運輸。都慮：地名。無算：不計其數(shù)。水功：興修水利之事。隱括：審度核查。

注解

這一卷提到的河流共有8條。其中最大的是汾水（今稱汾河），全長近700千米，是黃河的第二大支流。其余涑水在今山西省永濟市附近單獨注入黃河，僅長200千米。湛水是一條從今山西省南流到河南省注入黃河的小支流，現(xiàn)在的地圖上雖仍繪有此河，但已不標記河名了。而其余澮水、文水、原公水、洞過水等6條河流都是汾水的支流。

《渭水》節(jié)選

瓦亭水又西南流，歷僵人峽，路側(cè)巖上有死人僵尸巒穴，故岫壑取名焉。釋鞍就穴直上，可百余仞，石路逶迤，劣通單步，僵尸倚窟，枯骨尚全，惟無膚發(fā)而已。訪其川居之士，云其鄉(xiāng)中父老作童兒時，已聞其長舊傳，此當是數(shù)百年骸矣。

注：瓦亭水：今名苦水河，源自寧夏海原縣南邊，流至甘肅省天水市北邊注入渭河。僵人峽：在今甘肅省莊浪縣。巒穴：山洞，山穴。岫壑：山谷。釋鞍：舍馬不用，這里指下馬。逶迤：彎彎曲曲綿延不絕的樣子。劣：僅，剛。長舊：長輩，老者。

注解

渭水只是黃河的一條支流，而作者寫了三卷之多，受到如此重視，這是由歷史原因造成的。渭水是關中平原上最大的河流，漢族的繁衍生息與渭水有密切關系，渭水對關中的繁榮發(fā)展、漢族文化的源遠流長，都有極為重要的作用。

《濟水》節(jié)選

濟水東北至甲下邑南，東歷瑯槐縣故城北，《地理風俗記》曰：博昌東北八十里有瑯槐鄉(xiāng)，故縣也?！啊渡胶＝?jīng)》曰：濟水絕鉅野注渤海，入齊瑯槐東北者也。又東北，河水枝津注之。”《水經(jīng)》以為入河，非也。斯乃河水注濟，非濟入河，又東北入海。郭景純曰：“濟自滎陽至樂安博昌入海?！苯窈咏?，濟水仍流不絕，《經(jīng)》言入河，二說并失。然河水于濟、漯之北，別流注海。今所輟流者，惟漯水耳。郭或以為濟注之，即實非也。尋經(jīng)脈水，不如《山經(jīng)》之為密矣。

注：枝津：支流。漯：水名，故道在今山東省。輟流：斷流。輟:停止。即實：依照實際情況。脈：探察、尋察。

注解

關于濟水入淮，《水經(jīng)》中這樣說：“又東至下邳睢陵縣南，入于淮。”而《水經(jīng)注》中則說：“濟水與泗水，渾濤東南流，至角城，同入淮?！端?jīng)》書睢陵，誤耳?！睆摹端?jīng)》和《水經(jīng)注》中可以看到，在三國時，濟水已經(jīng)不獨流入海，而是淮河的支流?！端?jīng)注》和《水經(jīng)》的差異，只是入淮的地點問題。其實從三國到北魏這200多年間，河道一直在發(fā)生變化，所以不一定是《水經(jīng)》的錯誤。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到了《水經(jīng)》和《水經(jīng)注》時代，濟水已經(jīng)不是一條獨流入海的大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