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障刑事被追訴人的有效辯護權

郝雪敏

（010000 內蒙古大學法學院 內蒙古 呼和浩特）

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中提到，要完善補充偵查制度、完善公訴機制、完善庭前會議、規(guī)范法庭調查程序、完善法庭辯論規(guī)則、完善當庭宣判制度等一系列要求，而這一系列的要求其最終是為了更好的實現(xiàn)懲罰犯罪和保障人權的訴訟目的。在刑事訴訟中，辯護制度的存在，尤其是能為刑事被追訴人提供實質性的法律幫助，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有效遏制公權力的濫用，最大程度上實現(xiàn)司法公正，實現(xiàn)對刑事被追訴人的人權保障。我國2012年《刑事訴訟法》的修改，將辯護制度作為重點加以完善，賦予了律師較多的權利。但不能否認我國的辯護制度仍然存在許多不足，比如法律援助范圍仍然過于狹窄、證人、鑒定人出庭作證難的問題仍未得到解決、庭審的形式化、缺乏辯護律師辯護權利的受到侵犯時的救濟措施、律師準入門檻低、缺乏相應的懲戒機制等，而這些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制約辯護權的充分行使，導致我國律師的辯護質量低，難以保障刑事被追訴人獲得有效辯護，“刑事辯護”往往成為了“形式辯護”。本文就律師辯護質量低、刑事被追訴人難以獲得有效辯護的問題展開思考，探究影響律師辯護質量背后的原因，并針對具體的原因提出相應的對策，實現(xiàn)由“刑事被追訴人有權獲得律師幫助”到“刑事被追訴人有權獲得律師的有效幫助”的轉變，保障刑事被追訴人的有效辯護權。

一、導致律師辯護質量低的因素

刑事辯護制度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三個重要階段：一是承認刑事被追訴人有“獲得辯護的權利”；二是確立刑事被追訴人有“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三是保障刑事被追訴人有“獲得律師有效辯護的權利”。而我國司法實踐中的辯護仍處于刑事被追訴人“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的階段，很多律師辯護質量低，很難為刑事被追訴人提供有效的法律辯護。而導致律師辯護質量低的原因具體可以概括為以下幾方面：

（一）證人、鑒定人出庭率低

我國《刑事訴訟法》雖然對證人、鑒定人的出庭作證制度作出了修改，規(guī)定了證人、鑒定人出庭的條件；規(guī)定了應當出庭作證的證人、鑒定人不出庭的法律后果等。但現(xiàn)今我國司法實踐中仍面臨著證人、鑒定人出庭作證難的問題，而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導致我國的庭審往往走過場，庭審形式化。因為證人、鑒定人不親自出庭作證，法官們也只能依據(jù)證人證言、鑒定意見等書面材料進行審理，難以貫徹直接言辭原則。而對證人、鑒定人的質證要求，法庭也不能落到實處，難以保證辯護權的充分行使，確保辯護人提供有效的辯護。

（二）庭審形式化

我國長期以來的庭審流于形式，法官主要通過公訴方提交的案卷筆錄形成對案件事實的認識，對律師的辯護意見不予重視，辯護律師在法庭上所做的辯護往往成了一種形式，其辯護意見很難被法院采納，律師的作用和影響未得到應有的重視，這也在很大程度上打擊律師辯護的積極性，認為自己的辯護意見不會對法官們的判案產(chǎn)生實質的影響。

（三）律師準入門檻低，缺乏一定的職業(yè)素養(yǎng)

在我國，只要通過了司法考試，就可以取得律師資格證，并且只需在律所實習一年就可以取得律師職業(yè)證書。而根據(jù)之前有關司法考試規(guī)定，對參加考試的人員的專業(yè)并不加以限制，這也意味著任何專業(yè)的人只要通過了司法考試就可以當律師，這也使得很多法律知識薄弱、法律功底不扎實，缺乏專業(yè)技能的人員進入了律師的隊伍當中。律師的業(yè)務能力差，很難保證律師具有較高的辯護能力，為嫌疑人和被告人提供有效的辯護。此外，我國一部分律師職業(yè)素養(yǎng)差，在為被告人辯護時不能做到盡職盡責，只是進行形式化的辯護，尤其是一些律師在拿到訴訟費用后，簡單的在庭審中提出一些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辯護意見，對于案子最終的判決結果毫不關心，更不用說能為刑事被追訴人提供有效的辯護。

（四）律師面臨的執(zhí)業(yè)風險大

2012年《刑事訴訟法》賦予了辯護人閱卷權、會見權、調查取證權等，但律師在具體行使某項權利時仍然受到一定的限制，尤其是一些律師還面臨著一些執(zhí)業(yè)風險，一些律師在案件的辯護中，由辯護律師轉變成了被追訴人，律師面臨著較大的執(zhí)業(yè)風險，律師出于自我保護，不敢與公、檢、法進行公開對抗。一些律師在為刑事被追訴人進行辯護時，只是簡單圍繞自首、立功等法定量刑情節(jié)進行辯護，出于對偵查機關的畏懼，在面對偵查機關搜查證據(jù)時一些不合法的行為，很少有律師提出非法證據(jù)排除等的抗辯意見。這種簡單圍繞法定的量刑情節(jié)進行的辯護，很難對法官起到說服作用，也就難以保證律師能夠為被告人提供高質量的辯護。

（五）缺乏對律師相應的懲戒機制

我國的法律對于律師沒有盡到職責的行為，對于未能為刑事被追訴人提供有效的法律幫助等情形并沒有規(guī)定相應的懲戒機制，法律只規(guī)定律師的權利和義務，卻沒有規(guī)定未履行義務時所應承擔的責任，所以很難對律師的行為產(chǎn)生約束作用，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律師在辯護過程中只是簡單進行形式化的辯護，對被告人敷衍、搪塞，也就當然不能為被告人提供有效的辯護。

二、提升律師辯護質量的對策

刑事被追訴人不僅要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更要在此基礎上獲得律師的有效辯護，但基于證人和鑒定人出庭率低、庭審形式化、律師準入門檻低、律師面臨的執(zhí)業(yè)風險大、缺乏相應的懲戒機制等原因，使得我國律師辯護質量低，難以為委托人提供實質性的幫助。因此，我們要對癥下藥，從以下幾方面著手以提升律師的辯護質量，確保刑事被追訴人獲得有效辯護。

（一）擴大法律援助范圍

美國刑事訴訟中，特別重視刑事被追訴人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對于因貧困而無法聘請律師的被告人為其免費提供律師，確保他們能獲得公正的審判。在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看來，除非有指定的律師幫助，否則涉嫌重罪而無法聘請律師的窮人不能接受法院審判。我國2012年《刑事訴訟法》的修改也擴大了刑事法律援助的范圍，但目前我國的法律援助范圍仍然過窄，當前我們除了要保障符合法律援助條件的當事人能切實獲得法律援助，還要在現(xiàn)有的范圍中繼續(xù)擴大法律援助的范圍。我們可以借鑒浙江省的做法。浙江省法院系統(tǒng)已將應當為被追訴人指派法律援助律師的范圍擴大到可能被判處三年以上有期徒刑和可能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但不認罪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此外，我認為要將刑事訴訟的上訴案件一律納入法律援助的范圍，尤其是對于因窮困而無法聘請律師的上訴人，更要保障其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在美國聯(lián)邦法院看來，窮人因貧困而自行辯護時，其并不能獲得有成效的上訴審判，其得到的只是一場沒有意義的司法儀式。因此，不論被判處有期徒刑以上，還是拘役、甚至管制的被告人，只要其對一審判決不服而提出上訴的，都要將其納入法律援助的范圍，只有保證上訴人獲得律師的幫助，才能切實保障被告人的上訴權的行使落到實處。

（二）落實證人、鑒定人出庭作證制度

在我國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的改革中，實現(xiàn)保障庭審實質化，就要解決證人、鑒定人出庭作證難的問題，落實證人、鑒定人出庭作證制度。因此，我們不僅要在司法實踐中推進落實證人、鑒定人出庭作證的問題，還要在立法上進行完善。比如根據(jù)《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定，只有同時滿足控、辯一方對證言有質疑、證據(jù)對定罪量刑有重大影響和人民法院認為有必要三個條件時，證人才必須出庭。而這種由法官決定證人是否出庭作證往往會在一定程度上損害辯護人申請證人出庭作證的請求。因此，可以建議在立法上取消人民法院認為有必要這一條件。還可以參考鑒定人不出庭時，鑒定結論不得作為判決的依據(jù)的規(guī)定，對于應出庭而不出庭的證人，其證人證言不得作為定案依據(jù)?？傊?，我國《刑事訴訟法》有關證人、鑒定人出庭的規(guī)定仍然存在一些不足，需要不斷進行完善，將證人、鑒定人出庭作證落到實處，確保律師能夠為刑事被追訴人提供高質量的辯護。

（三）推進庭審實質化

要改變過去“卷宗中心主義”的審判方式，嚴格實行證據(jù)裁判規(guī)則和直接言辭規(guī)則，法官要充分聽取控辯雙方的意見，對于辯護人的意見要予以重視，防止過去法官隨意打斷辯護律師發(fā)言，甚至將辯護律師驅逐出庭的現(xiàn)象的發(fā)生，確?？剞q意見形成于法庭，裁判結果形成在法庭。只有辯護人權利得到尊重，辯護律師的辯護意見能在法庭上產(chǎn)生實質影響，才能更好的調動辯護律師的積極性，保障被告人獲得有效辯護。

（四）提高律師的準入門檻，加強對律師職業(yè)素養(yǎng)的教育

國務院印發(fā)的《關于完善國家統(tǒng)一法律職業(yè)資格制度的意見》中對允許參加司法考試的人員范圍進行了限制，要求具備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校法學類本科學歷或者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校非法學類本科及以上學歷并獲得法律碩士、法學碩士及以上學位或獲得其他相應學位，從事法律工作三年以上的人員才允許參加考試，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保障具備一定法律基礎的人員才能進入律師隊伍中。此外，除了對允許參加考試人員的范圍進行限制以提高準入門檻外，對于通過司法考試的人員在進入律師隊伍之前要對其職業(yè)素養(yǎng)、職業(yè)能力、職業(yè)操守等方面進行綜合考評，確保只有業(yè)務過硬、責任過硬的人員進入律師隊伍中。對于已經(jīng)進入律師隊伍中的人員還要加強職業(yè)能力和職業(yè)素養(yǎng)等方面的教育，讓律師認識并承擔起作為法律職業(yè)人員所應肩負的責任。此外，要發(fā)揮好律師協(xié)會的引導作用，對律師的辯護行為積極引導，規(guī)范律師的辯護行為。

（五）建立侵犯律師辯護權利的程序性制裁，保障律師的執(zhí)業(yè)安全

要確保刑事被追訴人能獲得律師提供的實質性幫助，首先就要確保律師的執(zhí)業(yè)安全，如果律師自身的權利都難以得到保護，也就很難保障其為被告人提供高質量的辯護。無救濟則無權利，我國《刑事訴訟法》的立法在賦予律師權利的同時，更要注重建立完善的權利救濟機制，公、檢、法三機關要尊重和保障律師的權利，對于公、檢、法三機關侵犯律師辯護權利要予以制裁，確保律師的辯護權利得到尊重和保障。對于《刑法》第306條規(guī)定的有關律師偽證罪規(guī)定有必要予以取消，建立相應的行業(yè)內部紀律懲戒來對律師行為進行規(guī)制。立法上還應該賦予律師執(zhí)業(yè)豁免權、執(zhí)業(yè)保密權等權利，如辯護律師在法庭上發(fā)表的言論不受法律追究，保證律師的執(zhí)業(yè)安全，最大程度上為刑事被追訴人提供實質性的辯護。

（六）建立相應的懲戒機制

我國沒有建立對律師沒有為刑事被追訴人提供有效辯護情況的懲戒機制，律師的辯護行為缺乏相應的約束機制，一些律師在刑事辯護上往往顯得很隨意，并沒有切實站在委托人的立場上為其提供有效的辯護。我們可以借鑒美國的無效辯護制度，在立法上規(guī)定由于律師在辯護中沒有盡職盡責而對委托人產(chǎn)生不利的影響時應當撤銷原判，發(fā)回重審。而律師應充分聽取委托人的意見，若因未尊重委托人意愿或者律師在辯護中不盡職盡責行為而對被告人產(chǎn)生不利結果時，可以采取要求辯護律師返還被告人支付的律師費用等懲戒措施。

三、結語

律師不是政府機關的傀儡，不是程序正當化的幫襯，他為被告提供實質、真正的保護而存在。因此，我國辯護制度完善不僅要保證刑事被追訴人有獲得律師幫助的權利，更要保障刑事被追訴人能獲得律師的有效幫助，只有提升律師的辯護質量，確保被追訴人獲得有效的幫助，才能真正發(fā)揮辯護制度應有作用，有效防止冤假錯案的發(fā)生，保障刑事被追訴人的合法權益，實現(xiàn)司法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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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陳瑞華.刑事訴訟的前沿問題[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

[4]王兆鵬.辯護權與詰問權[M].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