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無望的逃離》巴士馬科夫瀕于裂變的家庭關(guān)系

內(nèi)容摘要：《無望的逃離》是俄羅斯作家尤·波里亞科夫一部表現(xiàn)20世紀末俄羅斯知識分子精神危機的家庭小說。作者將主人公巴士馬科夫在蘇聯(lián)解體前后20多年的生活工作經(jīng)歷濃縮在其計劃與情人逃離家庭的一上午回憶里。巴士馬科夫一直痛苦地游離于個人、家庭、社會等復(fù)雜的角色之間，我們在他對自己生活的拆析整合中，似乎可以聽到這個俄羅斯家庭的裂變聲。

關(guān)鍵詞：巴士馬科夫 家庭關(guān)系 裂變

《無望的逃離》是俄羅斯當代作家尤·波里亞科夫的長篇小說，自出版以來就得到了強烈的反響，在中國它更是被評為“21世紀年度最佳外國小說”。小說以44歲的知識分子巴士馬科夫與妻子卡嘉的家庭夫妻生活為中心，安排主人公在第三次計劃逃離家庭的一上午時間內(nèi)回憶了他婚后20多年放縱私欲的濫情生活及數(shù)次逃離家庭的圖謀，期間還穿插了巴士馬科夫與社會中各類知識分子的交往?？梢哉f，小說表現(xiàn)的是20世紀末即蘇聯(lián)解體前后俄羅斯的社會狀況及置身其中的知識分子所表現(xiàn)的精神危機。尤·波里亞科夫曾說他試圖通過這部小說弄清“一度似乎被認為是世界歷史上最無可挑剔的歷史文明形式之一的蘇維埃文明究竟出了什么問題？”[1]而要想弄清這一點，“必須通過人的命運，人的情欲，人的迷誤與醒悟?！币簿褪钦f，要看一個人如何抗拒時代的暴風驟雨，就去看他的家庭與愛情。本文正是立足巴士馬科夫社會角色的轉(zhuǎn)換和感情生活的混亂而從個人家庭社會三個層面解讀這個家庭20多年始終處于裂變邊緣的原因，從而更深刻地理解這部小說。

一.基于個體掙扎而瀕于裂變的家庭關(guān)系

個體的人是家庭的組成部分，只有健全的人才能組建起適應(yīng)社會發(fā)展的和諧家庭。巴士馬科夫之所以陷入家庭關(guān)系、社會關(guān)系混亂的泥沼，一定程度上是由其矛盾的人格特性造成的。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在90年代俄羅斯社會動蕩的轉(zhuǎn)型期沒有抓住精神的浮根，而是放縱私欲、逃避現(xiàn)實。

作為一名知識分子，巴士馬科夫在區(qū)團委當過組織部長，在科研所當過研究室主任，也在銀行做過技術(shù)人員，盡管期間也受到誤解，但生活確實還過得去，忍受煎熬的其實是他那躁動迷惘的心。在20世紀末俄羅斯社會主義體制瓦解前后動蕩的社會中，個人的無助迷茫無可厚非，但巴士馬科夫最終卻迷失于對自我的找尋中。就小說主要講述的巴士馬科夫三次計劃與情人逃離家庭的經(jīng)歷來說，他內(nèi)心并沒有真的想叛離妻子，但身體卻一次次逃出家庭奔向情人。他想要維系自己家庭穩(wěn)定的同時又放縱自己不斷探索婚外世界的刺激。這種矛盾的情感邏輯一次次將主人公推向了痛苦的深淵，同時也助推他躲進為自己構(gòu)建的“美好生活”中。可以說，在巴士馬科夫與妻子行將裂變的家庭中，他逃避現(xiàn)實和生活的選擇是重要的內(nèi)因。另外，與主人公對家庭的不負責任相呼應(yīng)的，是他作為一名社會人而必須承載的知識分子無法逃避的悲劇命運，他不得不承受職業(yè)和社會地位的不斷轉(zhuǎn)換，而對家庭的逃離正是他這種情緒的宣泄。在迎合而扭曲的行動中，他越來越覺得在社會變革的浪潮中，一切都是枉然，只有瘋狂肉欲的滿足才能暫時填補他空虛的內(nèi)心。然而，這種精神上的快感只是暫時的，第三次逃離家庭計劃的落空將巴士馬科夫懸置在了半空中，一直到了這種筋疲力盡的時候，“他還是不知道該喊誰的名字”，還是沒能找到真正的自己，妻子和情人究竟哪一個才是他最終的歸宿，多年來瀕于裂變的家庭能否修復(fù)，我們無從知曉。

可以說，巴士馬科夫多年來家庭關(guān)系的裂變與其個人裂變的人格不無關(guān)系。他最終還是沒能實現(xiàn)自己的計劃，沒能走出家庭的藩籬，一次次看似竭力走出人生困境、沖破精神桎梏、追求美好生活的努力都溶進了回不去的記憶里。

二.基于夫妻矛盾而瀕于裂變的家庭關(guān)系

在家庭關(guān)系中，丈夫和妻子兩個角色是唇齒相依的。家庭關(guān)系是否和諧，夫妻關(guān)系是直接的表現(xiàn)。《無望的逃離》中，如果將巴士馬科夫定位為俄羅斯20世紀末一位缺乏生活目標、苦悶迷茫的知識分子，那么其妻子卡嘉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是與其相反的。二人生活于一個家庭中，卻在若即若離的關(guān)系中丟失了彼此，要想整體上把握這個逐漸走向裂變的典型家庭，有必要對夫妻二人的關(guān)系進行分析。

巴士馬科夫的妻子卡嘉出生在一個認為對待丈夫“寧可寵愛遷就過度，也不能愛撫溫柔不夠。”的傳統(tǒng)俄羅斯家庭。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起來的卡嘉自然深受影響，婚后的她盡管也任由性子和丈夫爭吵，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永遠覺得家庭和丈夫是最重要的。在巴士馬科夫第一次逃離家庭的時候，是卡嘉的哀求挽救了他們即將裂變的家庭，而在丈夫準備與尼娜過生活的計劃破產(chǎn)之后，卡嘉更是再也不趕他出門了。因為丈夫的逃離對她來說意味著生命意義的缺失。這種缺失帶給她的恐懼加上單純的性格和對家庭的責任，使她在動蕩的社會中不能有所作為，只能聽由命運的安排。盡管這樣，卡嘉還是恪守生活準則，在平淡的生活工作中努力克服不公與艱辛，守望自己的家庭與愛情。與卡嘉的執(zhí)著堅強相比，巴士馬科夫數(shù)次試圖逃離家庭的圖謀是懦弱自私的。是他親手將卡嘉珍愛的家庭一次次推向了裂變的邊緣，好在我們可愛的女主人每次都伸開臂膀全力接住了它，才不至于讓這個在風云變幻的俄羅斯幸存下來的家庭摔得粉身碎骨。小說最后，巴士馬科夫在第三次逃離家庭的計劃中又沒能成功，但從多年來夫妻二人的關(guān)系看，我們也不能排除這個不羈的浪子還是被妻子“召回”的結(jié)局?？杀氖?，他最終還是沒能找到真正的自己和生活的意義。

在巴士馬科夫和卡嘉的家庭夫妻關(guān)系中，二人似乎始終站在拉鋸的對立面，平淡瑣碎紛爭不斷的夫妻生活和巴士馬科夫在生活上的迷失將他們的家庭晃得搖搖欲墜，但也正是他們迥異的性格和生活態(tài)度又似乎將一切都恢復(fù)了原樣。

三.基于社會眾相而瀕于裂變的家庭關(guān)系

社會與家庭就如同生命體和細胞，每個家庭的情況無不和其社會狀況密切相關(guān)?！稛o望的逃離》描寫的即是蘇聯(lián)解體前后俄羅斯社會體制的演變給人們尤其是以巴士馬科夫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家庭帶來的影響。如果說主人公三次與情人私奔的圖謀和其瀕于裂變的家庭關(guān)系是小說的主要線索，那透過當時的時代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我們便可以對其原因窺視一二。

通讀小說我們可以理出巴士馬科夫的事業(yè)軌跡：最早是區(qū)團委組織部部長，卻因為魚子醬事件影響了仕途；在岳父的周旋下他進入了“金牛星座”科研機構(gòu)；“金牛星座”隨著蘇聯(lián)解體而解散之后，失業(yè)后的巴士馬科夫倒賣起了商品；因為賠錢又成為了停車場的洗車工兼看門員；最后在女兒的介紹下他成了一名銀行技術(shù)人員……縱觀巴士馬科夫20多年的經(jīng)歷，似乎每次選擇都不是他主動做出的，蘇聯(lián)解體前后俄羅斯的社會狀況影響著每一個個體的命運。尤其對敏銳的知識分子來說，當對國家未來和個人命運的哲思與現(xiàn)實發(fā)生碰撞的時候，他們便極易陷在痛苦中無法自拔，對現(xiàn)實生活的逃離使思想異化的他們暫時躲進了放縱情欲的生活中。他們背離的，不止是家庭和伴侶，更是自己的內(nèi)心。巴士馬科夫就是這類知識分子中一個典型代表：面對當時的社會，他無力掙扎，甚至產(chǎn)生一種奧勃洛莫夫式的思想。這種思想也表現(xiàn)在了他對待家庭的態(tài)度中：在與妻子平淡的生活中渴望與情人的逃離，在與情人肉欲的滿足中回想妻子的溫柔。游離于現(xiàn)實和幻想中的主人公早已忘卻了生活的意義，好像只有在放縱的情愛追逐中，才能消解他對現(xiàn)實的厭倦與無望。就這樣，他不斷地逃離家庭，在數(shù)次對家庭和妻子的背叛中失去了尊嚴，將本和諧的家庭親手推向了裂變的邊緣，也將自己推向了懸空的尷尬境地。在這部小說中，作者正是在巴士馬科夫始終搖搖欲墜的家庭關(guān)系中勾勒20世紀末漸漸消亡的知識分子形象。

在20世紀末變幻莫測的俄羅斯社會，巴士馬科夫這樣的家庭關(guān)系決不只是個例。透過這個心靈空虛的知識分子的經(jīng)歷，我們能夠看到大眾化、媚俗化的社會變遷是如何深刻地影響了人的精神世界，同時也可以意識到丈夫在一段家庭關(guān)系中是一個不可替代的角色，他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對于維護家庭的和睦，推動社會的發(fā)展，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中國有句古話，欲治其國者，必先齊其家。家庭作為社會構(gòu)成的基本單元，在個人和社會的發(fā)展過程中都起著重要的作用。因此，通過審視巴士馬科夫的這個“一直瀕于裂變”的俄羅斯家庭能夠促使我們思考如何才能處理好個人與家庭的關(guān)系，如何才能讓一個家庭以一種健康飽滿的精神狀態(tài)去迎接社會的不斷變遷。

參考文獻

[1]鄧玉.自由時代的一聲嘆息——俄羅斯當代小說《無望的逃離》使命感淺論（碩士學位論文）.2004年5月

[2]姜磊.新俄羅斯文學中“現(xiàn)代知識分子”思想譜系研究（博士學位論文）.2016年6月

[3]（俄羅斯）尤·波里亞科夫著，張建華譯.無望的逃離[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8

[4]張建華.俄羅斯知識分子心態(tài)裂變的云圖——評長篇小說《無望的逃離》[J].俄羅斯文藝，2002年04期

注 釋

[1]文中所有引用文本均出自（俄羅斯）尤·波里亞科夫著，張建華譯.無望的逃離[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8

（作者介紹：郭殿雯，西安外國語大學俄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俄羅斯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