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仁印
周恩來接受教育時間較早。1902年,在其4歲時,出身書香門第且才學出眾的嗣母陳氏便對周恩來進行識字教育,并要求背誦唐詩,這是周恩來學習啟蒙的開始。1921年春,在法國巴黎勤工儉學時,經(jīng)張申府、劉清揚介紹,23歲的周恩來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從此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在這19年間,他立志努力學習,把讀書和救國聯(lián)系起來,并為之行動。
1898年3月5日,周恩來出生于江蘇省淮安府山陽縣(今淮安市淮安區(qū))城內的駙馬巷,乳名為“大鸞”。當時的中國,遭受著列強欺凌、封建統(tǒng)治的雙重壓迫,政府腐敗無能,人民災難深重,家人希望他像神鳥一樣翱翔天空,給世界帶來吉祥、幸福、安寧、太平。周恩來的祖父周起魁曾擔任過山陽縣的知事,50多歲時病故,后家境逐漸衰落。周恩來的父親周貽能為人忠厚,長年在外省做事,收入不高且常常沒有事做。母親萬氏是清河縣知事萬青選的女兒,性格開朗,見多識廣,能說會道,豁達大度,處世精明,在內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在外經(jīng)常出面調解家族內的糾紛。她經(jīng)常帶著周恩來去排解糾紛,其開朗直率的性格、精明果斷的處事風格以及化干戈為玉帛的能力對周恩來的成長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1922年3月,周恩來在致信國內覺悟社成員諶小岑、李毅韜,談到確定共產(chǎn)主義信仰時,認為自己“天性富于調和性”,可以說這與其幼年深受母親萬氏的影響有極大的關系。
在周恩來不滿半歲時,其叔叔周貽淦身患重病,生命垂危。按照當?shù)仫L俗,周恩來被過繼給叔叔(嗣父)當養(yǎng)子,以安慰病人“后繼有人”。不久,其叔叔病故,嗣母陳氏成為周恩來的撫育人。陳氏出身于書香門第,性格安靜,知識廣博,文學修養(yǎng)較深,且視周恩來為己出,對他的教育傾注了全部心血。因此,周恩來在4歲時便在嗣母的教育下,開始識字,背誦唐詩宋詞,接受中國古典文學的熏陶。同時,嗣母經(jīng)常給周恩來講歷史和神話故事,他聽得入神,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輒繞膝不去,終日聽之不倦”。在嗣母的引導下,周恩來在8歲左右時先后讀了《西游記》《水滸》《三國演義》《紅樓夢》《說岳全傳》《鏡花緣》等,從中悟到了為探求真理不畏艱辛的道理。陳氏對周恩來的家庭教育讓他印象深刻。1946年9月,周恩來在接受美國《紐約時報》記者李勃曼采訪時深情地說:“我過繼給叔父,由守寡的叔母撫養(yǎng)。她是受過教育的女子,常給我講故事,如《天雨花》《再生緣》。我好靜的性格是從她身上繼承過來的?!?h4>周恩來的家塾教育經(jīng)歷
1903年,年僅5歲的周恩來開始使用有“恩自日邊來”之意的學名“恩來”,同時取字“翔宇”,進入家塾讀書,開啟了他的家塾教育經(jīng)歷。從乳名“大鸞”到學名“恩來”,再到字“翔宇”,這是一種家庭教育的傳承,給周恩來一種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激發(fā)了他立志讀書、執(zhí)著奮斗、救國救民的遠大理想。
從5歲到11歲,周恩來先后在山陽縣駙馬巷家塾、清河縣清江浦鎮(zhèn)萬家家塾、寶應縣陳家花園家塾、山陽縣革新派表舅龔蔭蓀的家塾接受教育,6年間共就讀過4個家塾。家塾講授傳統(tǒng)的四書五經(jīng),在此期間周恩來先后讀了《三字經(jīng)》《千文字》《神童詩》《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詩經(jīng)》等,對傳統(tǒng)文化和儒家經(jīng)典進行了系統(tǒng)學習,也獲悉了一些新思想和時事政治知識,在政治上開始得到啟蒙,激發(fā)了他強烈的愛國心,增強了他關注民族命運的責任感。
周恩來12歲前在家鄉(xiāng)受到的早期教育,對他的人生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1914年10月15日,周恩來在南開學校學生創(chuàng)辦的雜志《敬業(yè)》創(chuàng)刊號上化名“飛飛”發(fā)表了散文《射陽憶舊》,稱:“余本浙人,自先大父為宦吳省,遂徙家而居焉。生于斯,長于斯,漸習為淮人;耳所聞目所見,亦無非淮事?!?h4>周恩來的學校教育經(jīng)歷
1910年春,年僅12歲的周恩來離開江蘇淮安,隨堂伯父周貽謙來到東北奉天省銀州(今遼寧省鐵嶺縣)并寄居在周貽謙家,同時開始了他的學校教育經(jīng)歷——進入曾經(jīng)名噪一時的銀崗書院讀書。銀崗書院是遼北影響較大、藏書最多的文化教育場所。在這里,周恩來開始接觸西式教育,其生活和思想都發(fā)生了巨大變化。
秋天,周恩來搬到了奉天府(今遼寧省沈陽市)伯父周貽賡家。在奉天,周恩來就讀于第六兩等小學堂(后改為東關模范學校)丁班并在這里學習了3年。周恩來在東關模范學校讀書期間,中國的民族危機、社會危機、人民苦難日益深重。在努力學習下,各科成績都名列前茅。他亦關注國事,接受進步思想,先后讀了陳天華的《警世鐘》和《猛回頭》、章炳麟的《駁康有為論革命書》、鄒容的《革命軍》等,并訂閱《盛京時報》。在得知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統(tǒng)治后,在校率先剪去象征清朝臣民的辮子,并確立了“為了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偉大志向。
在東關模范學校就讀期間,周恩來于1912年10月所作的、被評為甲等作文的《東關模范學校第二周年紀念日感言》文章中,提出“在學習中應奮勉學習”,“成偉大人物,克負乎國家將來艱巨之責任”。從以上可以看出,此時的周恩來已經(jīng)擁有挽救民族危亡,使祖國獨立富強的宏大抱負。
1913年春,由于伯父周貽賡工作變動,周恩來結束了在奉天東關模范學校的學習生活,隨其到了天津,進入大澤英文算學補習學校學習,準備升學。同年8月,考入天津南開學校。天津南開學校仿照歐美近代教育制度辦學,在這里,周恩來發(fā)奮攻讀,“善演說,能文章,工行書”,“長于數(shù)學”,品學兼優(yōu)。此外,他對時局非常關心,也喜好閱讀具有愛國民主思想的報刊、書籍,如《民權報》《民立報》《大公報》等。同時,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顧炎武、王夫之的著作,以及司馬遷的《史記》、西方啟蒙思想家盧梭的《民約論》、孟德斯鳩的《法意》、赫胥黎的《天演論》等都是周恩來喜愛讀的作品。
在南開學校讀書期間,周恩來積極組織和參加學生社團活動,創(chuàng)辦刊物,宣傳愛國主張。1914年3月,年僅16歲的周恩來便和同班同學張瑞峰、常策歐等組建敬業(yè)樂群會,并先后擔任敬業(yè)樂群會智育部部長、稽古部部長、童子部負責人、副會長、會長以及暑假樂群會總干事等。同時,周恩來還擔任敬業(yè)樂群會會刊《敬業(yè)》編輯員和南開學校周刊《校風》文苑部部長、紀事類編輯、紀事類主任、經(jīng)理部總經(jīng)理。其間,周恩來經(jīng)常在《敬業(yè)》《校風》等刊物上面發(fā)表文章,如《春日偶成》《巾幗英雄》《部視學》《尚志論》《或多難以固邦國論》《送蓬仙兄返里有感》《誠能動物論》《吾校新劇觀》《中國現(xiàn)時之危機》《我之人格觀》《論名譽》《國民宜有高尚思想說》《本社之責任觀》等。這些文章大多針砭時弊,揭露“社會之腐陋”,抨擊“政府之黑暗”,同情“人民之窮苦”,啟發(fā)和鼓舞人民起來與反動勢力進行斗爭,呼吁青年學子在“國家危難之際”要“有遠大志向,不為金錢高官所惑,而要以拯救神州陸沉為己任”,表現(xiàn)出敢于蔑視強暴和立志變革現(xiàn)實的革命精神。
此外,在南開學校期間,周恩來還積極參加文藝活動。曾任南開學校新劇團布景部副部長、南開學校演講會副會長,參加編導和演出新劇《一元錢》《恩怨緣》《仇大娘》《一念差》等。同時參加社會實踐活動,如在天津各界群眾舉行的救國儲金募款大會上發(fā)表演說,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號召人們奮起圖強,振興本國經(jīng)濟,誓雪國恥,堅決不當亡國奴。曾和同學們一道參觀農業(yè)試驗場、工業(yè)試驗廠和農事講習所,到北京觀摩,了解社會疾苦。在社會實踐中,周恩來“睹乞丐成群”,“視天下饑如己饑、溺如己溺”,對窮苦人的同情之心躍然紙上,救國之志宏圖已繪。
1917年7月下旬,在從南開學校畢業(yè)后,周恩來即將赴日本繼續(xù)求學。在離國前夕,他到東北探望伯父,回母校與師友相見話別,奮筆疾書,為同學郭思寧寫下了“愿相會于中華騰飛世界時”的臨別贈言,表達了他立志獻身中華民族解放事業(yè)的崇高理想和堅定信心。
在旅日約17個月后,1919年3月,21歲的周恩來得知南開學校即將創(chuàng)辦大學部的消息后,決定“返國圖他興”,報考南開大學。時值聲勢浩大的反帝愛國風暴——五四運動爆發(fā),天津學生積極響應投入運動,天津學生聯(lián)合會、天津女界愛國同志會等相繼成立,周恩來以校友身份“天天到南開區(qū)”,投入到這場偉大的革命實踐中。他請愿示威、與反動當局交涉、營救被捕代表等,經(jīng)受了嚴峻考驗。具體表現(xiàn)在:
主辦傳播革命輿論的《天津學生聯(lián)合會報》,并任天津學生報社聯(lián)合會負責人?!短旖驅W生聯(lián)合會報》以民主和科學為思想武器向舊世界宣戰(zhàn),成為當時天津反帝反封建的一面旗幟,被譽為“全國的學生會報冠”。周恩來是報社主編,他以筆為武器進行反帝反封建斗爭,先后在報上發(fā)表《革新、革心》《評現(xiàn)今輿論界并問〈益世報〉》《黑暗勢力》《敬告日本來華學生》等。
創(chuàng)建學生愛國運動團體覺悟社。經(jīng)過總結與北洋軍閥政府斗爭的經(jīng)驗教訓,周恩來與郭隆真、張若茗、諶小岑等提出在天津學生聯(lián)合會和女界愛國同志會兩個團體中選出一些骨干分子組成一個更加嚴密的團體,以從事科學和新思潮的研究,這個團體取名覺悟社,成員最初有20名,男女各半,同時創(chuàng)辦刊物《覺悟》,進行新思潮的研究和宣傳工作。覺悟社由于有明確的革命任務,有嚴格的自我要求,有很強的戰(zhàn)斗力,從而成為天津學生愛國運動的領導核心。
1919年9月25日,周恩來成為南開學校大學部(稍后改為南開大學)第一屆文科學生,共在南開大學讀書11個月。入大學后,他積極投身愛國革命運動,成為天津青年學生愛國運動的領導者、組織者、實施者。1920年1月29日,他因領導學生運動遭到反動當局的逮捕,入獄5個多月,經(jīng)多方營救才于7月17日出獄。被捕期間,周恩來和難友一起堅持斗爭,開展學習活動,研究社會問題。出獄后,周恩來更加認清了嚴酷的社會現(xiàn)實,認為要聯(lián)合和改造全國各地的大小進步團體,“才能改造舊的中國,挽救中國的危亡”,同時積極進行社團活動,籌備新報。
1917年10月,周恩來在日本東京神田區(qū)東亞高等預備學校補習日文,擬報考東京高等師范學校和東京第一高等學校。在日本,周恩來發(fā)奮讀書,埋頭用功,以考取官費留學生。雖身在國外,周恩來依舊牽掛“家國恨,天下事”,認為在日本留學,首先必須“剛硬志氣,不為利起,不為勢屈”,必須立有志向,“有大志向的人,便想去救國,盡力社會”。具體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周恩來積極投身到救國活動之中。1918年5月,北洋軍閥政府和日本政府即將簽訂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xié)定,旅日中國留學生對此強烈反對并采取實際行動抗議。周恩來集中精力投入這一抗議活動,積極參加各種集會,散發(fā)愛國傳單。二是積極參加愛國團體活動。在日本,周恩來參加新中會,在入會演說時他分析中國衰弱的原因,即“不能圖新”,“不能保舊”,“不能改良”,希望大家能“圖新”,中國才有希望。
在日本期間,周恩來投考兩個學校都因為日文成績不理想而未被錄取,他認為“此羞終不可洗”。雖然未考取日本的官立學校,但是周恩來在日本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閱讀了幸德秋水的《社會主義精髓》、片山潛的《我的社會主義觀》、約翰·里德的《震動環(huán)球的十日》、河上肇的《貧乏物語》以及《新社會》《解放》《改造》《社會問題研究》等雜志,從中獲得了豐富的政治營養(yǎng)。他在思想上有很大提高,對接觸新思想甚是欣慰,認為“二十年華識真理,于今雖晚尚非遲”。
1920年11月,在南開學校創(chuàng)辦人嚴修的推薦、資助以及北京華法教育會的組織下,周恩來由上海乘法國郵船“波爾多斯”號赴法國勤工儉學,以進一步探求救國真理。在法國巴黎拉丁街住了約半月后,周恩來去了英國倫敦,因其認為英國是“世界之政治商業(yè)中心”,故決定投考蘇格蘭首府的愛丁堡大學。在旅歐期間,周恩來對歐洲做“社會實況之考查”,“密切注視國際國內局勢的動向”,參加勤工儉學,在雷諾汽車廠做工,為勤工儉學同學爭取權利。同時“采取各種方式廣讀博覽,涉獵各種學說思潮”,為國內報社投稿,如《歐戰(zhàn)后之歐洲危機》《留法勤工儉學生之大波瀾》《德國賠款問題之決裂》《西歐對俄對德之方略》《英法最近之意見齟齬》等40多篇稿件。
1921年春,周恩來經(jīng)張申府、劉清揚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八個發(fā)起組之一的巴黎共產(chǎn)主義小組,從此全身心從事黨團工作,全身心投入到革命運動中。此外,由于共產(chǎn)國際成立,歐洲各國共產(chǎn)主義運動高漲,有關馬克思主義的書籍和報刊十分流行。周恩來充分利用這一條件,研讀了英文版的《共產(chǎn)黨宣言》《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法蘭西內戰(zhàn)》《國家與革命》等大量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以及法國共產(chǎn)黨機關報《人道報》、英國共產(chǎn)黨機關報《共產(chǎn)黨人》等,確定了共產(chǎn)主義信仰。
從以上史料可以看出,周恩來的早期教育,或為“立志”,或為“救國”,體現(xiàn)了無比堅定的理想信念和憂國憂民的偉大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