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姓兄弟打響財產(chǎn)爭奪戰(zhàn)，恨在這里情也在這里（下）

秋萌

[前情提要]《知音》2018年5月上半月版第13期講述：北京小伙子何利劍赴美留學后，為補償繼父吳成江的兒子吳斌，承諾將屬于他的半套房產(chǎn)贈與吳斌。2015年，何利劍留學回京后職場受挫。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他收回贈方承諾，為此與繼父和弟弟對簿公堂。2016年9月，何利劍與繼父商量賣房遭拒。誰知僅過20多天，繼父卻一反常態(tài)找到何利劍，哀求他配合自己賣房……

繼父跪求繼子賣房，恩怨于生死前消融

面對繼父的懇求，何利劍質(zhì)問吳成江：“20多天前，你們堅決不肯賣房，怎么現(xiàn)在卻反過來求我？是不是設(shè)好了圈套引我往里鉆？”吳成江未語哽咽：“別多心，我們沒你想象的那么壞。”吳成江含淚講述了錐心刺骨的隱情……

原來2016年10月2日，吳成江和兒子去香山賞紅葉。爬到半山腰時，吳斌雙腿發(fā)軟，暈倒在地。在好心游客的幫助下，吳成江驚惶地將兒子送往醫(yī)院。經(jīng)診斷，吳斌患上了“小腦共濟失調(diào)癥”。這是世界上罕見的家族遺傳性疑難雜癥，發(fā)病率不到十萬分之一?；颊咦呗窊u晃，視物成雙，吞咽困難，患者群體因此被稱為“企鵝家族”。醫(yī)生告訴吳成江，此病發(fā)展到晚期患者會因臟器衰竭身亡。因國內(nèi)目前尚無成熟的治療方案，患者只能接受保守治療。

吳斌獲悉病情后，陷入悲觀絕望中。住院期間，女友來病房看過吳斌兩次后，就絕情地在短信里提出分手，吳斌生不如死。吳成江的悲痛絲毫不亞于兒子，短短一星期，他的兩鬢竟有了白發(fā)。

擔心何利劍幸災樂禍，吳成江將兒子患病住院的事隱瞞下來。10月16日，吳成江預交的8萬元住院押金花光了，院方兩次下達催款通知。吳成江手頭沒什么積蓄，再也拿不出錢給兒子續(xù)費，被迫帶吳斌出院。走投無路之下，吳成江只得低聲下氣哀求何利劍，請求他配合自己賣房救子……

想起吳成江父子對自己的欺凌及一年多來的恩怨，何利劍無法原諒這對冤家父子：“前段時間我求你們賣房，你們百般刁難?，F(xiàn)在我改主意了，房子永遠不賣了。”吳成江跪在地上：“看在咱們父子一場的份上，你救救小斌吧。”“你要是念父子情，就不會三更半夜把我趕出家門，就不會和兒子合伙欺負我，對我拳腳相加……”吳成江含淚離去。因沒錢住院，加上心情黯淡，吳斌的病情開始惡化：他行走越來越困難，連兩層樓都爬不上，看不清10米開外的物體。吳成江血糖本就偏高，兒子發(fā)病以來，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他頭暈、耳鳴、四肢乏力，眼前總像有無數(shù)蟲子在飛。

2016年10月26日，吳成江突然暈倒在洗手間。吳斌一邊凄厲地呼喚父親，一邊試圖將他扶起來。因雙腿軟得像棉花，他倒在父親身上。幾分鐘后，吳成江蘇醒過來了，父子倆抱頭痛哭。此時何利劍就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冷眼旁觀這一幕：“怎么像電視劇？真精彩！希望以后天天能看見這樣的橋段?！眳潜笠鹕砼c何利劍拼命，被父親拉住了。一晃到了11月，物業(yè)公司兩次上門催繳取暖費。吳成江拿不出錢，被對方訓得眼淚汪汪。想到父親是受人尊敬的工程師，因自己這場疾病，活得沒有任何尊嚴，吳斌心如刀絞。11月13日，趁父親去醫(yī)院給自己拿藥，吳斌在臥室割腕自殺。也許命不該絕，吳成江到了地鐵口，發(fā)現(xiàn)沒帶銀行卡，便返回家取。推開家門，只見兒子面色慘白躺在床上，左腕動脈被割開，血流了一地。吳成江哭喊著撥打了120。經(jīng)急救，吳斌轉(zhuǎn)危為安。

這天是姥姥69歲生日，何利劍下班后帶著蛋糕過去慶生。正吃飯時，吳成江滿臉悲戚進來了，他跪在繼子面前哀求：“請成全我一個父親的責任，配合我賣房救小斌吧。”姥姥姥爺慈愛善良，女兒在世時，他們和吳成江感情很好;女兒死后，雙方才鮮有來往。岳母將吳成江拉起來，好言好語安慰。吳成江要趕回醫(yī)院照顧兒子，半小時后離去。吳成江走后，姥姥勸何利劍：“生死面前，一切恩怨都是小事。你媽在世時，他待我們都不錯。養(yǎng)育之恩大過天，你應該幫他?！崩褷斠矂裢鈱O：“吳斌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心里也不會安寧。人不能生活在仇恨里，放下恩怨對自己也是解脫。”

姥姥姥爺?shù)膭裎?，觸動了何利劍心底沉睡的往事。記得上初中時，他做夢都想要一雙喬丹牌運動鞋。當時家里剛買了房，經(jīng)濟緊張，媽媽舍不得買。吳成江去上海出差時，不買臥鋪，從上海一直站到北京，用省下來的200多塊錢車費，幫何利劍圓了夢。因站立時間太長，吳成江雙腿浮腫，一按一個坑。自己在美國留學時，繼父為省下中飯錢，吃了變餿的飯菜拉肚子，卻舍不得進醫(yī)院……點點滴滴往事都蘊含著繼父的愛，何利劍眼里涌滿淚水。反思與繼父和弟弟的恩怨，何利劍意識到：他和媽媽有過贈房承諾，繼父因信任才沒讓他們簽協(xié)議，否則這套房就完全屬于吳家父子了。是自己留學歸來職場受挫，才出爾反爾引發(fā)矛盾。不知不覺間，何利劍心中的仇恨淡去了，涌上心頭的是對繼父和弟弟的愧疚、牽掛。

次日上午，何利劍來到醫(yī)院。只見繼父坐在兒子病床邊，含淚開解：“小斌，堅強些，要是你有什么意外，爸也沒勇氣活下去了?！焙卫麆Φ男囊魂嚿?，他哽咽說：“吳叔、小斌，我愿意盡快賣房?！币痪湓?，讓吳成江父子看到了生命的希望……

康復后親情回歸：我們依然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早一天賣房，吳斌的生命就多一分希望。2016年12月，何利劍與繼父將房子以300萬元的低價出售，雙方各分得150萬元。隨后，吳成江將兒子送往醫(yī)院，何利劍將分割款存作購房專用金。

房產(chǎn)易主后，何利劍在昌平區(qū)租了一套40平方米的一居室;吳成江為省錢，租住在醫(yī)院附近的平房里。搬家那天，大家都有些傷感。何利劍告訴繼父：“雖然咱們有過磕絆，但您的養(yǎng)育之恩我一輩子也不會忘，以后我會去看望您和弟弟的?！?/p>

自從被查出小腦共濟失調(diào)癥，吳斌就辭職在家養(yǎng)病。吳成江為照顧兒子，提前辦了內(nèi)退。受糖尿病困擾，吳成江只要勞累過度，身體機能就紊亂。

為了替繼父分憂，何利劍每周一三五晚上來醫(yī)院陪床。他在病房里支起單人床，晚上和衣而臥。夜里，他幾次起來給吳斌倒水、拿藥，攙他上洗手間。早晨起來，見何利劍因睡眠不足而雙眼紅腫，吳斌含淚致歉：“哥，原諒弟弟當初的不懂事和沖動。你對我越好，我心里越難過?！焙卫麆ξ⑿χ参浚骸笆嗄陙恚液湍阋黄鸱窒砀笎?，這份父子情、手足情終生難忘。我們那點摩擦，和親情相比微不足道?！毙值軅z眼里都涌滿淚花……

2017年3月，何利劍與北京一家培訓機構(gòu)的數(shù)學老師周敏相戀，兩人準備年內(nèi)完婚。在女方父母催促下，何利劍帶著周敏四處看房，準備購置婚房。

6月4日，何利劍去醫(yī)院探望吳斌。繼父哽咽說：“小斌住院已花了30多萬，病情卻沒好轉(zhuǎn)。國內(nèi)目前也沒有成熟的治療方法，再住下去也不能根治。等100多萬花光了，他還是死路一條?！焙卫麆Φ男某恋榈榈?。他走進病房，只見吳斌靠在床頭淌淚。他1.75米的個子，被病痛折磨得不足100斤。弟弟才26歲，寶貴生命不能就此凋謝。何利劍瘋狂登錄國外網(wǎng)站，經(jīng)比對發(fā)現(xiàn)位于美國紐約的約翰·霍普金斯醫(yī)院，有過成功治愈“小腦共濟失調(diào)癥”的先例。他立刻與該院斯坦利教授取得聯(lián)系。6月26日，何利劍收到對方回復，同意吳斌來美入院治療。

何利劍將消息告知繼父和弟弟，吳家父子驚喜激動。吳成江準備給自己和兒子辦護照，陪吳斌去美國治療。何利劍與繼父商量：“吳叔，您有糖尿病，又不會說英語。我在美國留過學，對那邊比較熟，還是我陪弟弟去吧。”吳成江點頭應允。

7月12日，何利劍向單位請假，在繼父的叮嚀和淚眼中，背著吳斌登上了飛赴紐約的航班。次日下午，何利劍幫弟弟繳納了折合80萬元人民幣的美金后，讓吳斌住進了約翰·霍普金斯醫(yī)院。斯坦利教授組織專家會診，決定對吳斌實施神經(jīng)干細胞療法。

一個星期后，以斯坦利教授為首的神經(jīng)科專家，從吳斌骨髓內(nèi)采集干細胞，然后進行過濾、分離、培植。7月26日，院方將干細胞注射到吳斌體內(nèi)。這種全新干細胞分泌的營養(yǎng)因子，能有效促進小腦組織中的神經(jīng)細胞發(fā)育，修復、改善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缺損，從而扭轉(zhuǎn)小腦的控制功能障礙，達到治療效果。半個月后，吳斌明顯感覺雙腿有了力氣，能站立一兩分鐘了;雙眼視力也有所恢復。遠在北京的吳成江時刻牽掛著兒子的病情，何利劍將弟弟的治療情況，隨時向繼父反饋。繼子每次帶來的都是好消息，吳成江內(nèi)心的隱痛和焦慮大為緩解。

8月中旬，吳斌帶到美國的110萬元花光了。何利劍悄悄從自己的賣房款中取出70萬，續(xù)到弟弟的戶頭上。為省錢，何利劍每天吃最便宜的飯菜。8月21日，他接到周敏的電話：“我在北五環(huán)外看中了一套兩居，你趕緊打錢過來，我去交首付。”何利劍底氣不足：“買房的事等我回北京再說。”

9月2日，吳斌的病情得到控制，兄弟倆返京。見兒子的身體機能、精神狀態(tài)大為好轉(zhuǎn)，吳成江熱淚盈眶。到家第二天，周敏就過來催男友繳首付，何利劍這才說出實情。周敏憤怒了：“既然你弟弟比我重要，你就跟他生活一輩子，咱們到此為止！”直到這時，吳成江才得知繼子為兒子花70萬治病的事。他含淚說：“對不起，是我們父子連累了你?！焙卫麆θ讨乃岚参康溃骸澳鷵狃B(yǎng)我十多年，這份情無法用金錢衡量。周敏不懂包容，即便結(jié)了婚也不會幸福，也許早分開是好事?！崩^父租的平房陰暗潮濕，不利于吳斌康復。9月13日，何利劍租了一套兩居，將弟弟和繼父接了過來，父子三人重聚一個屋檐下。吳成江父子每天要服藥，考慮到繼父收入有限，何利劍執(zhí)意交給他20萬元。每天下班，何利劍給弟弟按摩雙腿，陪他爬樓梯。他還堅持給繼父測血糖，給予吳成江溫情。2018年3月，何利劍陪弟弟赴美國復查，吳斌的恢復狀況超出預期。斯坦利教授斷言，再過半年至一年，吳斌將重返健康人行列。而吳成江經(jīng)努力康復，糖尿病大為好轉(zhuǎn)，笑容重新回到父子倆臉上。

曾經(jīng)，半套房產(chǎn)將何利劍與吳成江父子的親情撕裂;一場災難，又將父子三人的心聚攏到一起。風雨過后，何利劍與吳成江又成了父子，與吳斌依然手足情深。陳文芝這根紐帶雖斷了多年，但這個家沒有散，他們的親情依在！

（文中除何利劍、吳成江外，其余為化名。）

編輯/涂 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