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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言惑眾(話?。?/h1>
      2018-05-19 10:31:50韓東
      十月 2018年3期
      關(guān)鍵詞:打工仔鐵頭女秘書

      韓東

      人物——

      老方:媒體記者。

      鐵頭:小吃店老板。

      趙老板:茶館老板。

      張經(jīng)理:旅店老板,年紀(jì)六十左右。

      郎總:服裝店老板,兼營娛樂城。

      安姐:女瘋子。

      花蝴蝶:男瘋子。

      趙妻:趙老板的妻子。

      花妻:花蝴蝶的妻子。

      女秘書:郎總的“秘書”兼情婦。

      另有打工仔(鎮(zhèn)上打臨工的)三人、保鏢(郎總的保鏢)二人。

      ·不分幕,分場。場與場之間依靠燈光調(diào)節(jié)轉(zhuǎn)換,或于不同的舞臺區(qū)域表演。

      第1場

      [街上。背景為投影畫面,一座新建的西北小鎮(zhèn),毫無特色可言。大多是一些簡易平房,樓房最高不過三四層。沿街是商鋪門市,墻壁上寫著店名、廣告。街上沒有樹。鎮(zhèn)口豎立著一個約四米高的水泥雕塑,寫實的冬蟲夏草造型,上寫“蟲草鎮(zhèn)”三個字。能聽見呼呼的風(fēng)聲。

      [安姐蹲在地上。她是一個瘋子,但不很典型。穿戴還算整齊,只是衣服不太合體。頭發(fā)蓬起或者披散著。安姐的手邊有一只不大不小的舊皮箱。她很專注地用手扒拉著地面。

      安姐:挖,挖,挖,挖蟲草……

      [老方上。他戴著一副墨鏡,背了一個電腦包,閑逛的樣子。老方注意到了安姐,向她走過去。

      老方:大姐。

      安姐:挖,挖,挖蟲草,挖了蟲草發(fā)大財。(意識到老方,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提著皮箱離開。)

      [老方目送安姐下,然后在安姐蹲過的地方蹲下,用手扒拉地面查看著。

      [鐵頭上。這是一個彪形大漢,剃著光頭。鐵頭看了一會兒老方。

      鐵頭:嘿,干嗎呢?說你呢,干嗎呢?

      老方:(模仿安姐)挖,挖,挖蟲草。

      鐵頭:別來這一套,這街上哪來什么蟲草!

      老方:(站起)這里不是蟲草鎮(zhèn)嗎?

      鐵頭:是又怎么樣?街上有個屁的蟲草。別說是街上,就是山上蟲草兩年前就已經(jīng)被挖光了!(見老方準(zhǔn)備離開)哎,你去哪兒?

      老方:不去哪兒,隨便轉(zhuǎn)轉(zhuǎn)。

      鐵頭:你不能走……都什么時辰了。

      老方:那你說我應(yīng)該干什么?

      鐵頭:吃飯。

      第2場

      [鐵頭的小吃店內(nèi),有幾張破桌子和一截柜臺。老方坐在一張桌子前,桌上放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

      [鐵頭上。他系了一條圍裙,端著一碗剛下好的面條。鐵頭將面條重重地蹾在桌子上。

      鐵頭:吃!今兒你得說清楚,是好人,我不收你的錢。如果不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老方:不客氣?

      鐵頭: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老方:老板,我是……

      鐵頭:先吃,吃了再說。

      老方:我不餓。

      鐵頭:那也得吃,必須吃。(老方吃面條,鐵頭在一邊看著)小樣兒,別以為我不知道……

      老方:(放下筷子)你誤會了吧,我來這鎮(zhèn)上是回訪的。

      鐵頭:回訪?

      老方:我是記者,在媒體工作。(將面條碗推到一邊,掏了一張名片遞過去)五年前,一位伐木工人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第一根蟲草,我采訪了他,寫了一篇報道。沒想到全國各地的淘金者蜂擁而至……

      鐵頭:(興奮)啊,那篇《捧著金碗要飯吃》是你寫的!

      老方:(點(diǎn)頭)唉,如果沒有那篇報道,就不會有后來的狂采濫挖,不會導(dǎo)致一場瘋狂的生態(tài)浩劫,甚至都不會有這個小鎮(zhèn)。

      鐵頭:是是,估摸著我也不會上這兒來。

      老方:不是估摸著,是肯定。蟲草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yùn)!

      鐵頭:但方記者,我可不是沖蟲草來的。

      老方:不沖蟲草,那你來這兒干什么?

      鐵頭:這做蟲草生意得有本錢不是?咱沒本錢。這么跟你說吧,我不做蟲草生意,但做做蟲草生意的人的生意。來這鎮(zhèn)上的人老鼻子了,都得吃喝拉撒,我開飯館,管人吃飯。本想著攢夠了錢也去收蟲草,但三年不到山上的蟲草全都叫人挖光啦,連根毛都沒給爺爺剩下!

      老方:唉,都怨我。

      鐵頭:你也不能這么說。這地兒以前有啥呀,也就是個蟲草,還沒人認(rèn)識?,F(xiàn)在蟲草是沒了,但有了名氣,有了名氣就可以聚人氣,有了人氣啥生意不能做?。坎蛔鱿x草可以做別的。我就沒做過蟲草生意,還不是照樣吃香喝辣。

      [鐵頭說話的時候,老方在電腦上做記錄。鐵頭繼續(xù)。

      鐵頭:現(xiàn)在政府也很重視咱這一塊,正在統(tǒng)一規(guī)劃要建一個大型市場,到時候我們都得搬過去。方記者,你可是蟲草鎮(zhèn)的大功臣,我們都欠你,欠你一聲謝謝!

      [老方“啪”的一聲合上電腦.

      老方:你知道嗎,每挖一根蟲草,就得掘地八到十二厘米深,帶出大約三十平方厘米的土壤,地表因此會留下一個窟窿。采挖者貓蓋屎一樣在上面移植一塊草皮,那還不如不移植,其實是制造了一個陷阱!這周圍的草山上有多少陷阱啊,可以說是密密麻麻、百孔千瘡,牲畜的蹄子踩進(jìn)去拔都拔不出來,弄不好腿還會折斷!前幾天我在牧區(qū)采訪,那兒的牛羊看見綠油油的草地就發(fā)蒙。食草動物看見草就害怕,真是作孽?。?/p>

      [老方激動地站起,在店里走來走去。

      老方:放牧是放不成了,當(dāng)?shù)剞r(nóng)民也不想務(wù)農(nóng)。發(fā)了幾年財,錢來得太容易,有了錢干什么?賭啊。輸光以后就和以前一樣窮,還不如以前呢!但就是再窮也不愿意種田放牧了。(停下,看向鐵頭)老板,是我欠你們的,欠他們的,欠這塊土地的!

      [安姐上,提著那只舊皮箱,箱子里發(fā)出哐啷哐啷的聲音。她沖老方的那碗面走過去,坐下,端起面來就吃。

      鐵頭:(搶過安姐的面)我給你下新面。

      [鐵頭端起面碗離開,邊走邊扒拉著吃面,下去以前面已經(jīng)被吃光了。

      [安姐打開皮箱,從里面取出一只喝蓋碗茶的蓋碗,放到桌上。

      老方:大姐,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

      [安姐不答老方,筆直地坐著,目視前方。老方覺得尷尬,再次打開了電腦整理筆記。

      第3場

      [安姐吃面,老方、鐵頭坐在一邊看著。

      老方:看她吃得這么香,我都餓了。

      鐵頭:我再給你下一碗?

      老方:等會兒再說。

      [安姐吃好了,提上皮箱向門口走去。鐵頭拿起桌上的蓋碗,跟過去。

      [安姐在柜臺前停下,尋覓著。她轉(zhuǎn)到柜臺后面,出來時手上拿著一根很粗的大蔥。安姐下。

      [老方跟鐵頭來到柜臺前,鐵頭將蓋碗放在柜臺上。

      老方:(拿起蓋碗)這是送你的?

      鐵頭:安姐付的賬,在我這兒吃飯她從來都是付賬的。

      老方:安姐?……安姐從你店里拿了一根蔥。

      鐵頭:她去茶館喝茶還不是得付賬嗎?

      老方:我不明白。

      鐵頭:你就別問了。(指自己的腦袋)她這兒有病,是個瘋子。

      老方:怪不得呢,我看她就不太對勁兒。

      鐵頭:方記者,你說得不錯,這蟲草害人啊!我不做蟲草生意,安姐可是做蟲草生意的。當(dāng)年,她提著一只箱子,里面裝了三十萬就跑咱這兒來了。安姐有錢,出手不要太大方,人家收蟲草一根二十,她能給到四十,這不想發(fā)財都不行。安姐收到的蟲草都是三寬一窄八對足齊全的一級品……唉,壞就壞在這姓趙的,你說安姐干嗎非和這貨弄一塊兒去呢,有這個必要嗎…一

      老方:姓趙的?

      鐵頭:我不是說他們有什么哈,安姐哪能看上他。別說是姓趙的,這鎮(zhèn)上的男人沒一個能配得上安姐!

      老方:安姐當(dāng)年很漂亮嗎?

      鐵頭:那還用說?就是現(xiàn)在她瘋了,你也能看出那模子不是?這鎮(zhèn)上什么樣的男人沒有,跑到這鬼不生蛋的地方來的都不是什么善茬,但安姐能鎮(zhèn)得住,她不靠男人。和姓趙的那也是合伙做生意,姓趙的自然不懷好意。你說有這樣的嗎?男老板在家守店,女老板跑山上給采集戶送款,這不是倒過來了……

      老方:男老板,女老板?

      鐵頭:是啊,他倆弄了一個收購公司,但安姐不是老板娘,也是老板。女老板跑山上給人送款,吃苦遭罪不說,多危險?。∷€帶著那只箱子,里面裝了三十萬,能不出事嗎?

      老方:出事了?(見鐵頭不答)出什么事了,被打劫了?

      鐵頭:唉?。ㄍnD)得到消息,還是我把安姐帶回鎮(zhèn)上的。姓趙的就是個縮頭烏龜,連屁都沒放一個!八成人就不在鎮(zhèn)上。

      第4場

      [山上,海拔很高,寸草不生。安姐躺在一塊巨石邊,半昏迷狀態(tài),衣服凌亂不整。舊皮箱被丟在一邊,敞開著,里面是空的。安姐的呻吟聲,馬嘶聲。

      鐵頭:(聲音)安姐!安姐!你在哪兒?我是鐵頭,鐵頭救你來了!

      [鐵頭上。他發(fā)現(xiàn)了安姐,沖過來。

      鐵頭:安姐!安姐?。ǜ缴聿榭窗步悖┌パ?,你受傷了,頭上有血。(試圖扶起安姐)哎呀,這身上也有血。

      [鐵頭發(fā)現(xiàn)了皮箱,放下安姐走過去。

      鐵頭:安姐,你箱子里的錢沒有了,全都沒有了。(自言自語)這他媽的是劫財還是劫色???……都劫了,真夠狠的!

      [鐵頭合上皮箱,提著走回安姐身邊。

      鐵頭:安姐,咱們回鎮(zhèn)上。這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ū鸢步恪еは湎拢?h3>第5場

      [鐵頭店里。老方坐在桌子前,正在電腦上做記錄。鐵頭抹著眼淚。

      鐵頭:這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么……

      老方:兇手為什么要留下箱子?

      [趙妻上。她手上拿著一根大蔥(就是安姐拿走的那根)。鐵頭迎過去。

      [趙妻將大蔥放在柜臺上。

      趙妻:你店里的大蔥。

      鐵頭:(將柜臺上的蓋碗遞過去)姓趙的茶碗。

      [趙妻拿上茶碗,轉(zhuǎn)身欲走。

      鐵頭:姓趙的自己怎么不來,讓你來?

      趙妻:每次不部是我來的嗎?你這話問得奇怪。

      鐵頭:是怕我修理他吧?你男人就是個孬種,躲女人后面算什么玩意兒!

      趙妻:我不跟你廢話。(再次準(zhǔn)備離開)

      鐵頭:哎,我給你介紹下,方記者,是專門來咱們鎮(zhèn)上調(diào)查安姐的事的。

      老方:大姐你好,我姓方,安姐的事我也是剛剛聽說。這次我來蟲草鎮(zhèn)是進(jìn)行回訪,五年前……

      鐵頭:(故意聽岔了)哦,是暗訪,就是秘密調(diào)查。

      趙妻:你們跟我說這些沒用,公安局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就是記者也不能亂講!

      鐵頭:你不上網(wǎng)吧?現(xiàn)在的報紙都是開在網(wǎng)上的,這網(wǎng)的能耐大了去了,你就不怕你老公被人肉出來?

      趙妻:網(wǎng)又不是你家開的!

      [趙妻憤憤而下,老方、鐵頭目送。

      鐵頭:看見了吧,做賊心虛,這會兒肯定屁顛兒屁顛兒地給她老公報信兒去了。

      老方:姓趙的老婆?

      鐵頭:可不是嗎,和姓趙的一個德行!

      老方:老板,我可不是來暗訪的,也不是因為安姐的事……

      鐵頭:知道,我故意這么說的,嚇唬狗日的一下。安姐出事的時候,姓趙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這沒過幾天,他老婆就過來了。你說這早不過來晚不過來,為嗎安姐一出事她就過來了?

      老方:為什么?

      鐵頭:避嫌嘛。

      老方:我不明白。

      鐵頭:(尖起嗓子,模仿趙老板)我是有老婆的人,沒必要強(qiáng)奸安姐。(恢復(fù)正常)后來,這貨蟲草生意也不做了,改開茶館了。

      老方:不做蟲草生意是沒蟲草可收了吧?

      鐵頭:那倒也是。反正姓趙的鬼得很,一般人玩不過他。

      老方:你懷疑他是兇手?

      鐵頭:百分之百。

      老方:這種事可得有證據(jù),不能光憑個人印象……

      鐵頭:(突然湊近老方,附耳低言)姓趙的不是和安姐合伙做蟲草的嗎?安姐去送款,他能不知道?不單知道,而且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除了安姐。他是唯一知道安姐行蹤的人,你就掂量掂量吧。

      老方:嗯嗯……

      [鐵頭恢復(fù)了原有的姿勢,老方若有所思。

      [老方打量了一番店堂,岔開話題。

      老方:老板,你這店生意不好呀。

      鐵頭:誰說的?我這兒生意好得很,不要太好了。

      老方:現(xiàn)在都幾點(diǎn)了,除了我就沒別的客人,哦對了,安姐吃了一碗面。

      鐵頭:你等著。(鐵頭下)

      第6場

      [老方埋頭在電腦上工作。一陣喧嘩,鐵頭押著三個打工仔上。他一手揪著一個打工仔,用腳踢著一個打工仔。

      鐵頭:到哪兒不是吃飯,我開的又不是黑店?。▽⑷齻€打工仔推搡到一張桌子前)坐下,都給我坐下!

      [打工仔坐下,鐵頭欲去廚房。

      鐵頭:不準(zhǔn)溜,誰溜我揍誰……方記者,你也來一碗面?剛才你就說餓了。(見老方猶豫)別跟我客氣呀,前面那碗算我請你,再來一碗你付賬不就得了。

      老方:前面那碗我只動了一筷子,都是你吃的。

      鐵頭:得得,兩碗我都請,算我賬上。(下)

      [老方轉(zhuǎn)向打工仔。

      老方:你們都不是本地人吧?

      打工仔一:這鎮(zhèn)上哪有本地的,都是外地的。

      老方:你們是干什么工作的?

      打工仔二:讓我們干什么我們就干什么。

      老方:打零工?

      [無人回答。

      老方:你們挖過蟲草嗎?

      打工仔二:倒是想挖,但我們來晚了,蟲草早讓人挖完了。

      老方:那為什么要遠(yuǎn)離家鄉(xiāng)跑到這兒來?打工應(yīng)該去北上廣深呀。

      打工仔三:你就別問了,各有各的原因。

      [老方繼續(xù)在電腦上工作,三個打工仔等面條。

      [鐵頭上。他端著一只托盤,上面放了四碗剛下的面條。鐵頭在老方的桌子上放下一碗,其余三碗端到打工仔的桌子上。

      鐵頭:吃!到哪兒不是吃,我就收你們一個成本價……也沒少給你們打折,喂不熟的白眼狼!

      [三個打工仔埋頭吃面。老方只吃了一筷子面,又停下了。

      老方:老板,你這可是強(qiáng)買強(qiáng)賣。

      鐵頭:強(qiáng)賣啥呀,反正他們要吃飯。這打工的又不講究,不就圖個便宜嗎?我這飯館在咱鎮(zhèn)上是最便宜的,不信你問哥兒幾個。(對打工仔)哎,我這兒是不是最便宜?

      打工仔們:(爭先恐后)便宜,便宜……鐵哥講義氣……鐵哥每次都給我們打折。

      鐵頭:(對老方)怎么樣?

      老方:鐵哥,你還是強(qiáng)買強(qiáng)賣。

      鐵頭:嘿,方記者,你哪能叫我哥呢?就叫我鐵頭!……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實話告訴你,不強(qiáng)不行啊。這是個啥地方?想當(dāng)年我單槍匹馬來到鎮(zhèn)上,憑的是什么?老王家的麻將店被人搶了,鐵頭我第一時間趕過去,打翻了四個,剩下兩個趴地上向我求饒,跟我喊爺爺……

      [三個打工仔吃好了,各自掏錢遞給鐵頭。

      鐵頭:你們?nèi)齻€給我聽好了,離安姐遠(yuǎn)點(diǎn)兒!

      打工仔一:多遠(yuǎn)?

      鐵頭:(沉吟)嗯……百米吧,離安姐一百米遠(yuǎn)。

      打工仔二:但趙老板讓我們盯緊點(diǎn)兒,說要保護(hù)好安姐。

      鐵頭:嗯……我和他一個意思。這樣吧,你們離安姐三十到一百米,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yuǎn),不能讓她脫離視線。要是有人接近安姐,馬上來向我匯報。

      打工仔們:(同時)是,鐵哥。

      [三個打工仔下,老方、鐵頭目送。

      老方:你和姓趙的還是有共同點(diǎn)的。

      鐵頭:我和他?別逗了。

      第7場

      [街上。三個打工仔或坐或站,向同一個方向張望著。

      [老方上,走到打工仔面前停下。

      老方:鐵頭的飯館真是鎮(zhèn)上最便宜的?

      打工仔一:是啊。

      老方:剛才給你們打折了?

      打工仔一:打了。

      老方:那你們?yōu)槭裁床蝗ニ莾撼燥?,非要他押著才去?/p>

      打工仔二:如果我們主動去,鐵哥就不打折了。

      老方:哦,原來如此。

      [安姐從打工仔瞭望的方向上,橫穿舞臺。三個打工仔目光追隨著安姐。

      [安姐下。片刻后,三個打工仔啟動,跟下。老方目送三個打工仔。

      第8場

      [趙老板茶館內(nèi)。有七八位茶客,分兩三桌而坐。柜臺一側(cè)放著一臺電視機(jī),正播一部美國大片,西部加槍戰(zhàn)。爆炸聲不時響起。茶客們邊喝蓋碗茶邊看電視。趙妻在收拾桌子,趙老板站在柜臺后面算賬。

      [老方上。所有的人都看向他。趙妻走向柜臺,趙老板從柜臺后面轉(zhuǎn)出來,和趙妻站在一起。

      趙妻:就是他。

      [趙老板看老方,目光兇狠。老方迎著趙老板的目光走過去,在一定距離內(nèi)停下。

      [老方和趙老板對視,有三分多鐘。其間老方多次轉(zhuǎn)向觀眾說話。

      老方:(對視了一會兒,轉(zhuǎn)向觀眾)這陌生人之問的對視是很不禮貌的,必然會產(chǎn)生敵意,尤其是在什么都不說的情況下。這是一種較量。我倒要看看誰先受不了?。ㄞD(zhuǎn)回去,繼續(xù)和趙老板對視。然后又轉(zhuǎn)向觀眾)不行,我一定要堅持下去,如果對不過他那就難辦了。鐵頭說得對,這種地方不強(qiáng)不行啊,他狠,你得比他還要狠!

      [老方轉(zhuǎn)回去,繼續(xù)和趙老板對視。過了一會兒,他掏出墨鏡來戴上。

      趙老板:有你這樣的嗎!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結(jié)束了對視。

      趙老板:你是鐵頭的人?

      老方:呵呵,我來喝碗茶。你就是趙老板?

      趙老板:喝茶沒問題,你找地方坐。

      [老方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取下墨鏡。趙老板提著大銅壺,過去給老方斟茶。趙老板將銅壺交給趙妻,自己在老方對面也坐下了。

      趙老板:你要不是鐵頭的人,這茶我不收錢,算我請你。如果是他的人,那就對不住了。

      老方:你們怎么都這樣啊!……怎么個對不住?

      趙老板:茶錢照收。

      老方:哦,那自然。喝茶給錢,天經(jīng)地義。

      趙老板:是嗎?

      老方:什么是嗎?是什么?

      趙老板:是不是鐵頭的人?

      老方:唁,我不是和老板娘說過了嗎?我是記者,而且,也不是為安姐的事來的。(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趙老板)當(dāng)然了,既然讓我碰見了這件事,出于職業(yè)習(xí)慣和一個公民的責(zé)任,我還是想了解一下。

      趙老板:公安部門都查不出來的事,就憑你?

      老方:難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想為安姐做點(diǎn)什么?你和她還合伙開過公司呢,好歹也是同事。

      趙老板:我、我……嗐,我這不是怕鐵頭搗鬼嗎!

      老方:如果我只聽他的一面之詞,就不會來找你了。

      趙老板:那行。

      [趙老板起身,勸說店里的茶客離開。老方打開電腦包,取出筆記本電腦放在桌上。

      趙老板:(抱拳,對茶客)對不住,對不住了……茶錢算我的,明兒來接著喝……慢走,您慢走。

      [茶客陸續(xù)離開。趙妻走過去,用遙控器關(guān)上電視。

      趙老板:關(guān)它干嗎啊,聽點(diǎn)聲兒。

      老方:壯膽呀?

      趙老板:瞧您說的。

      [趙妻重新打開電視,傳出人喧馬嘶以及槍炮聲。趙老板走回桌子邊坐下。

      老方:我們開始吧。安姐出事以前,你和她合伙開了一家蟲草收購公司?

      趙老板:有這事兒。

      老方:為什么你守店,讓一個女性孤身一人去山上送款?

      趙老板:以前我就是坐地收購的,安姐就是預(yù)約采集戶挖蟲草的,各有各的門道。

      老方:那你們?yōu)槭裁匆匣镩_店,有這個必要嗎?

      趙老板:我這店本來就有,安姐是加盟。我們做得再大,也只是中間商,真正的大老板來鎮(zhèn)上收蟲草,總得認(rèn)一家、認(rèn)幾家吧?沒個固定的門市也做不長。

      老方:嗯,說得通……安姐最后一次給采集戶送款,帶了三十萬,是不是只有你知道她的行蹤?

      趙老板:多少?

      老方:什么多少?

      趙老板:你說安姐帶了多少?

      老方:三十萬呀,你不知道?

      趙老板:我自然知道,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方:不是三十萬?

      趙老板:是三十萬,問題恰恰就在于是三十萬,不是二十萬,也不是四十萬,你說得沒錯。但你是怎么知道的?(停頓)我是安姐的合伙人,我知道合理合法,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聽鐵頭說的吧,但是不對呀,這只有我和安姐能知道的事兒,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方:是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趙老板:所以呀,方記者,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這去山上送款、帶多少錢屬于商業(yè)機(jī)密,走的時候都是偷偷摸摸的。說句不中聽的話,就像做賊,得防著壞人……不錯,我是知道安姐的行蹤,還是我起大早把她送出鎮(zhèn)去的呢,但把安姐帶回鎮(zhèn)上的可是鐵頭。我倒想問一句,他又是怎么知道安姐出事兒的?

      老方:鐵頭說他得到了消息。

      趙老板:你就沒問問他,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我怎么就沒有得到消息呢?

      老方:嗯……這個問題我們先放一放。(停頓)趙老板,那為什么鐵頭把安姐帶回鎮(zhèn)上,你沒有出現(xiàn)?當(dāng)時你在什么地方?

      趙老板:這你又得去問鐵頭了,他沒有告訴你?

      老方:告訴我什么?

      趙老板:鐵頭把安姐直接帶回了他店里,住了一個多月,我怎么出現(xiàn)啊。

      老方:啊,有這事?

      趙老板:出來以后安姐就瘋了。

      老方:慢慢慢,你的意思是,出事的時候安姐沒有瘋,在鐵頭店里住了一個月才瘋的?

      趙老板:我可沒這么說。有可能出事的時候就瘋了,也有可能是一個月以后,反正我們再見到安姐的時候她就是個瘋子了。

      [老方合上筆記本電腦。

      趙老板:不問了?

      老方:我要休息一下,理一理思路。

      [老方離開桌子,走到離電視機(jī)較近的一張凳子上坐下。他撿起遙控器,調(diào)大了音量看電視。

      趙老板:孩兒他娘,給方記者換一個愛情片,這打打殺殺的不利于思考。

      [趙妻換碟,是一部國產(chǎn)愛情片。趙老板給老方斟茶,將茶碗端到老方身邊的桌子上。

      老方:老板娘是后來過來的?

      趙老板:我知道你要問什么。孩兒他娘是后來過來的。這開茶館不比收蟲草,我一個人忙不過來,總得有個幫手。再說了,收蟲草那會兒我兒子還在吃奶呢,她也過不來。現(xiàn)在兒子是姥爺姥姥帶。

      老方:你知道我要問什么?

      趙老板:鐵頭不就那根筋嗎?看我和安姐合伙做生意,就琢磨我倆是相好。別說是我,就是這鎮(zhèn)上生意做得最大的郎總,讓安姐看上也不能夠。鐵頭更是門兒都沒有!

      老方:安姐看不上蟲草鎮(zhèn)上的男人,但你們對她有沒有想法?

      趙老板:我是沒有,(趙妻過來續(xù)水,趙老板拉起她的手)我和孩兒他娘是青梅竹馬感情深,但除了我,這鎮(zhèn)上的男人就沒有不想安姐心思的。但安姐是什么人?心里面只有事業(yè),蟲草事業(yè)。正因為我對她沒有想法,安姐才會和我合伙開公司的。(停頓)羨慕忌妒恨啊,越是沾不上邊兒的就越是忌妒!

      老方:你是說鐵頭?

      趙老板:你說呢?這貨兩年前比現(xiàn)在還年輕兩歲,也就三十出頭,壯得像頭牦牛,還成天地練,也沒個老婆。在這兒沒老婆在家總歸要有吧?在家也沒有。也沒聽說他有女朋友。

      老方:你是說他很壓抑?

      趙老板:我可沒這么說。我是說,他干嗎不回老家去呢?老家媳婦兒總歸要好找點(diǎn)兒吧?就我這層次的,孩兒他娘也是在老家找的,和我同鄉(xiāng)。

      老方:那鐵頭為什么不回去?

      趙老板:他這一走,事情不就坐實了?

      老方:坐實了?

      趙老板:是啊,不是說罪犯都不會離開犯罪現(xiàn)場嗎?

      老方:是都要返回犯罪現(xiàn)場。

      趙老板:唁,你瞧我這記性……甭管離開還是返回吧,這只要一挪窩,那不就全露餡兒了。

      老方:趙老板,我被你繞糊涂了,到底是應(yīng)該離開還是不應(yīng)該離開?

      趙老板:我又不是罪犯,上哪兒能知道這些?方記者,是你在繞我呀。

      老方:不不不,是你在繞我。

      趙老板:是你在繞我。

      [電視聲突然變大,傳出男女互相表白的聲音。老方和趙老板被吸引。

      老方:要我看,我們都是被這男男女女的事兒給繞進(jìn)去的,哈哈哈。

      趙老板:哈哈哈,沒錯兒,都是這片子給鬧的……孩兒他娘,再換一個。

      [趙妻走過去換碟,仍然是那部西部槍戰(zhàn)片。槍炮聲又起。

      [老方走回原先的桌子前坐下,打開筆記本電腦。趙老板跟了過去。

      老方:趙老板,我們繼續(xù)。

      趙老板:剛才你也沒閑著。

      老方:呵呵,職業(yè)習(xí)慣……趙老板,我發(fā)現(xiàn)在安姐這件事上,你和鐵頭的配合還是很默契的。

      趙老板: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和他?

      老方:比如說,你們一個是把安姐送出蟲草鎮(zhèn)的,一個是把她帶回鎮(zhèn)上的。

      趙老板:經(jīng)你這么一說,還真是。

      老方:安姐瘋了以后,你們一個管她吃,一個管她喝。

      趙老板:不不不,要說管安姐,這鎮(zhèn)上的人都有份,都管。誰讓安姐以前會做人呢,現(xiàn)在無論她走到哪家,人家都要還她的情。吃穿用度,小小不然的事兒,大家能幫一點(diǎn)是一點(diǎn)。

      老方:嗯嗯……(專注于自己的思路)一個管吃,一個管喝,那安姐的住呢?誰管安姐的住,你知不知道?

      趙老板:(緊張)這……瘋子的住誰知道啊,她不就住在街上嗎?

      老方:我是問誰管安姐的住,不是問她住在哪里。你知道安姐住在哪里?

      趙老板:這誰知道?。?/p>

      老方:以前安姐不就住在你這兒嗎?

      趙老板:那是以前,我們合伙做生意。自從鐵頭把她帶回鎮(zhèn)上,她就住鐵頭那兒去了。從鐵頭店里出來就再沒有來過我這兒。

      老方:你是說沒住在你這兒吧,安姐不是每天來你店里喝茶嗎?

      趙老板:是是,只喝茶不住,我就是這意思。

      第9場

      [街上,傍晚。老方、趙老板從一邊上,邊走邊說。在舞臺中間老方停下。

      老方:趙老板,別送了,前面就到我住的旅店了。

      趙老板:反正我也沒事,這下午不是沒做生意嘛,閑著也是閑著。

      老方:那也別送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趙老板:要是有一千里就好了,可惜這條街太短。方記者,你是不知道,今天我痛快啊,終于有個明白人可以說道說道了。

      老方:你說得好啊,非常圓滿,可以說是滴水不漏。

      趙老板:方記者說笑、說笑,這不是配合公安機(jī)關(guān)調(diào)查,我說過也不是一兩回了,呵呵呵。

      老方:呵呵呵……我們后會有期。

      [兩人握手,趙老板轉(zhuǎn)身離開。在下去以前他再次轉(zhuǎn)身。

      趙老板:沒事的時候過來坐坐啊。(下)

      [老方走到舞臺前沿,面對觀眾。

      老方:這瘋子的住的確是一個問題,是一件神秘之極的事。我小時候,家鄉(xiāng)的街上就有一個瘋子,沒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天一黑他就不見了,天一亮他就出現(xiàn)了,在街上轉(zhuǎn)悠,就像從磚頭縫里冒出來的。我們管他叫“街上的瘋子”,但瘋子住不住在街上還真沒人知道。這安姐也一樣,沒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而且安姐還是一個女瘋子,人又長得漂亮,這住在哪里就更是一個問題了??磥戆步愕淖∈且粋€關(guān)鍵,負(fù)責(zé)她住的人想必也知道有關(guān)的真相。

      [花蝴蝶上。這是一個男瘋子,穿著女人衣服,身上掛滿珠串飾品。他從舞臺一邊跑上,似乎在追逐什么。雙手張開,嘴里發(fā)出嗷嗷的叫聲。經(jīng)過老方時愣了一下,看了老方一眼。

      [花蝴蝶從舞臺的另一邊下。老方看著他的背影,滿臉疑惑。

      [張經(jīng)理上。這是一個約六十歲的老者,胳膊下夾著一條疊得整齊的被子。

      老方:張經(jīng)理,這是去哪兒呀?

      張經(jīng)理:(猛然看見老方)哦……不去哪兒。

      老方:我正要回旅店,還有吃的嗎?

      張經(jīng)理:有,有,你讓他們給你做,做好送到你房間里。

      老方:(打量張經(jīng)理帶的被子)怎么,和夫人吵架了,要搬出去?。磕隳锹玫昀镉械氖强辗块g……

      張經(jīng)理:我沒有夫人,不不,我老婆在老家……這是給人送東西。

      老方:送被子?往哪兒送???

      張經(jīng)理:這……你就別問了。(欲走)

      老方:是不是送給安姐?

      張經(jīng)理:(大吃一驚)你、你怎么知道的?

      老方:原來,是你管安姐住?。」?。(大笑)

      張經(jīng)理:(緊張,四處張望)小聲點(diǎn)兒,小聲點(diǎn)兒。

      老方:好好,我不聲張,安姐住在哪兒,我跟你一起去。

      張經(jīng)理:我哪兒知道她住在哪兒啊,方記者,可不敢亂說。

      老方:你不是去給她送被子嗎?

      張經(jīng)理:是去送被子,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兒,這是兩碼事兒。

      老方:那你怎么送被子?

      張經(jīng)理:我把被子送到冬蟲夏草下面,安姐自己會來取。

      老方:冬蟲夏草?

      張經(jīng)理:就是那個雕塑,做的是蟲草的模樣,你別說還真挺像的,咱們鎮(zhèn)上恐怕就只剩下那根蟲草了……

      老方:走吧。

      張經(jīng)理:走哪兒去?

      老方:冬蟲夏草那兒呀。

      張經(jīng)理:方記者,這可不行,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能帶上你。

      老方:張經(jīng)理,你心里有鬼吧?

      張經(jīng)理:有什么鬼?

      老方:沒鬼你怕什么呀!走吧,走吧。

      張經(jīng)理:你……

      第10場

      [鎮(zhèn)口,傍晚,冬蟲夏草雕塑下。張經(jīng)理將被子放在雕塑的基座上,放好后轉(zhuǎn)身欲走。

      老方:你去哪兒?

      張經(jīng)理:回旅店。

      老方:別走呀,安姐還沒有來取被子呢。

      張經(jīng)理:她會來的。

      老方:在你放下被子到安姐取走的這段時間里,你就不怕有人順手牽羊?

      張經(jīng)理:不會的,不會有人拿安姐的被子的。

      老方:不見得吧,我們還是等安姐來了再走。

      張經(jīng)理:要等你等。

      [張經(jīng)理說完便走。老方拿起被子跟過去。張經(jīng)理停下。

      張經(jīng)理:你這是干嗎?

      老方:你不是說不會有人拿安姐的被子嗎?我拿拿看。

      張經(jīng)理:行行行,我們等。

      [張經(jīng)理從老方手中拿回被子,再次放在雕塑基座上。他整理了一番被子,拉老方退到一個隱蔽處。

      [燈光聚焦被子所在的區(qū)域,整個舞臺就像是空的。老方、張經(jīng)理雖在臺上,但身影模糊,只聞其聲,且話語溫柔。

      張經(jīng)理:我給安姐送被子的事,其實這鎮(zhèn)上的人都知道,我也知道他們知道,但大家都不說破。

      老方:這是為什么?

      張經(jīng)理: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是仗著年紀(jì)大,人家不會懷疑到那種事情上去。

      老方:……你每天都給安姐送被子?

      張經(jīng)理:可不是。也不全是送被子,得看季節(jié),天冷的時候送被子,天暖和了就送毯子。

      老方:那你得送出多少條被子或者毯子呀。

      張經(jīng)理:安姐會還回來的。她這人沒瘋以前就愛干凈,瘋了以后也不能讓人受委屈不是?

      老方:每天換被子,就是我們這些住店的客人也沒這待遇啊。

      張經(jīng)理:你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要和瘋子比……來了!

      [安姐上。她筆直地走到雕塑基座前,停下。打開皮箱,將被子塞進(jìn)去。安姐關(guān)上皮箱,提著下。

      [三個打工仔上,走到雕塑基座前看了看。然后啟動,跟蹤安姐從同一方向下。

      [老方、張經(jīng)理從隱蔽處走出,走到雕塑基座那兒看了看。張經(jīng)理轉(zhuǎn)身離開,朝著和安姐下去的相反方向而去。

      老方:哎,你去哪兒?

      張經(jīng)理:(站住)回旅店,安姐已經(jīng)取了被子了。

      老方:那可不行,我們得跟上去,看看她住在什么地方。

      張經(jīng)理:不不不,我不跟,這等她取被子已經(jīng)是破例了。

      老方:又不是你一個人跟,我陪著你。

      張經(jīng)理:是你讓我陪你吧?方記者,我又不傻,要跟你自己跟,我、我困得不行。

      [張經(jīng)理說完就走,老方則跟蹤安姐而去。兩人的方向相反,分別從舞臺兩端下去了。

      [突然,老方轉(zhuǎn)身跑回臺上。

      老方:(喊)哎,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回旅店!

      張經(jīng)理:(亦回到臺上)你不跟安姐了?

      老方:好像的確不能一個人跟,我這還沒走幾步呢,汗毛都乍起來了。

      張經(jīng)理:知道了吧?

      老方:知道了什么?

      張經(jīng)理:不能—個人跟蹤安姐。

      老方:張經(jīng)理,我們不跟安姐了,但在這兒歇會兒總可以吧?

      張經(jīng)理:歇會兒沒問題。

      [老方在雕塑基座上坐下,張經(jīng)理亦坐下。

      老方:張經(jīng)理,你給安姐送被子,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張經(jīng)理:安姐瘋了以后,還能是什么時候?

      老方:那沒瘋以前呢,安姐住在哪里?

      張經(jīng)理:住趙老板那兒,他倆合伙開公司……

      老方:聽說鐵頭把安姐帶回鎮(zhèn)上,安姐就住鐵頭那兒去了?

      張經(jīng)理:有這回事,在鐵頭店里休養(yǎng)。

      老方:那為什么從鐵頭店里出來,她沒回趙老板那兒?

      張經(jīng)理:我怎么知道?……有本事你去問安姐呀,我跟她又不熟。

      老方:也是??上О步阋呀?jīng)瘋了,沒法接受采訪了。

      張經(jīng)理:那你還問。

      第11場

      [鐵頭店里,兩年前。安姐和鐵頭的裝束和前面有差別。安姐提著皮箱欲出門,鐵頭攔在門口。

      鐵頭:你就住我這兒,我管你一輩子,給你治病……還、還要為你報仇!

      [安姐搖頭。她推開鐵頭向門外走去,鐵頭拉著她的一只手。

      鐵頭:要不,我送你去趙老板那兒?

      安姐:(搖頭)挖,挖,挖蟲草……

      [安姐來到門外,鐵頭跟在后面,有三五個鎮(zhèn)上的人圍觀。

      [安姐來到臺前,面對劇場觀眾。

      安姐:(沒瘋的狀態(tài))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一個瘋子了。既然是一個瘋子就應(yīng)該住在街上。(停頓)其實,一個月以前我就已經(jīng)瘋了,但那時候身體不好,沒辦法獨(dú)立生活,得讓人伺候?,F(xiàn)在我養(yǎng)好了,街上就是我的家,我的崗位在這兒,沒有理由再住在別人家里了。(蹲下身去扒拉地面,瘋的狀態(tài))挖,挖,挖蟲草,挖了蟲草發(fā)大財…一

      [鐵頭嘆息、搖頭。

      第12場

      [鎮(zhèn)口,夜。老方和張經(jīng)理已經(jīng)從雕塑基座上站了起來。

      張經(jīng)理:方記者,你就別問了,我真的是看她可憐。

      老方:你不是說自己年紀(jì)大了,人家不會想到那種事情上去?但你才五十多,六十不到吧,這個年齡段上的男人還是有欲望的。

      張經(jīng)理:你這是啥意思?

      老方:我的意思是,安姐瘋了以后有人管她吃,有人管她喝,你管安姐睡。

      張經(jīng)理:你、你,你血口噴人!我只管送被子……你也看見了,我壓根兒不知道安姐住在哪兒。

      老方:就算你沒全管安姐睡,一半總歸是管的吧?這每天送被子,一送一還,接觸也多。

      張經(jīng)理:屁的接觸!是安姐自己把被子取走的。

      老方:那還回來呢,不是要還到你的旅店里?

      張經(jīng)理:你說到點(diǎn)子上了,還就是不還到我的旅店里,安姐從來沒去過我的旅店。

      老方:(指雕塑基座)還到這兒?也沒看見安姐帶被子過來呀。

      張經(jīng)理:也不還到這兒。她隨便把被子給哪家,換點(diǎn)東西,人家會把被子還給我。他們要被子也沒用。

      老方:(若有所思)哦……你不覺得這事兒很奇怪嗎?

      張經(jīng)理:是奇怪,但不是我奇怪,是瘋子奇怪。說句傷心的話,安姐壓根兒不知道是我送的被子。反正每天一到這兒,就會出現(xiàn)一床干凈柔軟的被子,她還以為是天上掉下來的呢!

      老方:這么說,你是做好事不留名?

      張經(jīng)理:你說呢?所以我才不想讓你知道……

      [花蝴蝶上,橫穿舞臺。他兩手張開,嗷嗷地叫著從老方、張經(jīng)理的前面跑過去。沒有看見他們。

      老方:這是誰?

      張經(jīng)理:花蝴蝶。

      老方:花蝴蝶是誰?

      張經(jīng)理:一個瘋子。

      老方:瘋子?怎么又有一個瘋子?

      張經(jīng)理:我說方記者,你要是真想調(diào)查安姐的事,為什么不去找郎總呢?

      老方:郎總?

      張經(jīng)理:你不知道?在咱這蟲草鎮(zhèn)上,郎總的生意是做得最大的,以前也收蟲草。但人家收蟲草也就收蟲草了,他收蟲草的同時還開服裝店。這兩年不收蟲草了,郎總又開了一家娛樂城。(停頓)你不是說管吃管喝管睡嗎?郎總可是管穿的。

      老方:管穿的?

      張經(jīng)理:也不是啦,其實這和吃喝拉撒也沒啥關(guān)系。我是說,但凡和瘋子有關(guān)的事,你都得去問郎總。(停頓)當(dāng)然了,這穿還是蠻重要的,尤其是女人,其他的可以不問,但穿不能不問……

      老方:張經(jīng)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張經(jīng)理:也沒啥意思。我嘴賤,說得太多了…一啊,不行了,不行了,我困得不行,要回旅店睡覺去了。(下)

      老方:哎,哎?。ǜ拢?/p>

      [收光。

      第13場

      [沒有燈光,舞臺上一片黑暗。

      [老方和張經(jīng)理又回到臺上,邊走邊說。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張經(jīng)理:……這花蝴蝶是本地的一個農(nóng)民,也沒啥好說的,就是愛老婆,愛得要死要活。這不老婆死了,他就瘋了嘛。

      老方:配偶死了就要瘋,那得有多少瘋子啊。說不通。

      張經(jīng)理:我也說不清楚,你可以去問郎總。

      [光漸起,旅店門前。老方停下腳步,張經(jīng)理回顧。

      張經(jīng)理:你不回房間睡覺?

      老方:睡不著,這會兒還早呢。

      張經(jīng)理:那你要干嗎?

      老方:我有一計,夜訪郎總,來個出其不意!

      張經(jīng)理:唉,是我多嘴,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記者,你還是拉倒吧。

      老方:這可不行。

      張經(jīng)理:行行行,我也不勸你,恕不奉陪……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啊。

      老方:你說什么了?

      張經(jīng)理:記不得了好,記不得了好……哎喲哎喲,不行了,我真不行了。(用手捂著嘴,打著哈欠下)

      [老方轉(zhuǎn)身走到臺前。

      老方:(對觀眾)看來我是卷進(jìn)去了,現(xiàn)在看誰都是兇手。這么下去,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的客觀性和中立態(tài)度就會喪失。我到底干什么來了?調(diào)查濫挖蟲草造成的生態(tài)災(zāi)難……這小鎮(zhèn)真不簡單呀,蟲草這玩意兒也真攪得人心不得安寧……我、我再也不管安姐的事了,這是最后一次。(停頓)嗯,到了郎總那兒我也不提安姐,只問花蝴蝶吧。(說完下)

      第14場

      [郎總的會客室,夜。老方和郎總分別坐在不同方向擺放的沙發(fā)上,女秘書半跪,在泡工夫茶。郎總身后站著兩保鏢,西裝革履,叉手而立。隔壁隱約傳來唱卡拉0K的聲音。

      郎總:方老師大駕光臨,郎某不勝榮幸。您當(dāng)年那篇大作我可是拜讀再三,毫不夸張地說,您,方老師,就是咱蟲草鎮(zhèn)的大恩人。沒有您那篇文章就不可能有這蟲草鎮(zhèn),我也不會不遠(yuǎn)萬里地跑到這犄角旮旯來,不會有我郎某人的今天!

      老方:蟲草熱導(dǎo)致了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極大破壞,我這次回訪是想做一些彌補(bǔ)……

      郎總:方老師太謙虛了。這樣吧,您有什么問題盡管問,只要是我知道的,保證知無不言。

      老方:那太好了。(邊說邊打開筆記本電腦)我想了解一下花蝴蝶的事。

      郎總:花蝴蝶?我還以為你想了解這兒翻天覆地的變化呢。

      老方:我對人精神狀態(tài)的變化更感興趣。

      郎總:了解,了解,所以你要調(diào)查瘋子。

      老方:是啊,這瘋子,或者說瘋狂,是精神狀態(tài)的一種極端表現(xiàn),我很好奇。

      郎總:那行,咱就說花蝴蝶。這花蝴蝶也不叫花蝴蝶,學(xué)名叫個什么也沒人知道,因為瘋了以后喜歡穿女人衣服,鎮(zhèn)上的人才叫他花蝴蝶的。我承認(rèn),他穿的那些衣服是我供應(yīng)的,不是看不下去了嘛,不穿女人衣服他就不穿衣服!你說說看,這男人穿女人衣服總歸比不穿衣服要體面吧?再說了,他老婆的事跟我也有那么一點(diǎn)關(guān)系,以前我也送過他老婆衣服……

      老方:你送花蝴蝶老婆衣服?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郎總:你算是問到關(guān)節(jié)上了。什么關(guān)系?我是有老婆的人,也有女朋友,花蝴蝶的老婆是有老公的人,也就是花蝴蝶,她也有男朋友,你說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不巧就不巧在那天花蝴蝶來鎮(zhèn)上找他老婆,他老婆碰巧在我這兒,而我女朋友碰巧也來了……

      老方:慢點(diǎn)慢點(diǎn),你說得有點(diǎn)繞。

      郎總:有什么繞的?(指正在泡茶的女秘書)那天來找我的女朋友就是她,不信你自己問。

      女秘書:(對老方)是,是我來找老板的。(說完低頭繼續(xù)泡茶)

      郎總:是吧,我沒說假話吧……花蝴蝶來鎮(zhèn)上找他老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不巧就不巧在最后那次她碰巧在我這兒。

      第15場

      [一年前,郎總的服裝店門前。花妻身著黑皮裙、高跟鞋,腿上是網(wǎng)眼絲襪。花蝴蝶伏在地上,抱著花妻的腿。他穿著樸素,沒有穿戴女性服裝及飾品。有一些鎮(zhèn)上的人圍觀。

      花蝴蝶:求求你,跟我回家吧……我把拖拉機(jī)開來了,就停在鎮(zhèn)口上。

      花妻:我不,我就不!

      [郎總從服裝店里出來,一保鏢搬了一把椅子跟在后面。另一保鏢也跟了出來。保鏢一放下椅子。

      保鏢一:老板,你坐著處理。

      [郎總坐下。

      花妻:(對郎總)你下命令啊,讓他們把他弄走!

      郎總:急什么呀,你就讓他趴一會兒。

      花蝴蝶:郎總,我求求你了,你大人大量……

      郎總:(對花妻)要不你就跟你老公回去幾天,過一陣再來鎮(zhèn)上玩。

      花妻:不!我不!

      [女秘書上。她也穿著黑皮裙、高跟鞋,腿上是網(wǎng)眼絲襪,和花妻的裝扮一樣。女秘書看見眼前的一幕,停下了。

      郎總:(對女秘書)小麗,你過來,來啊。(拍拍自己的腿)坐這兒。

      [女秘書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并坐在了郎總的大腿上。郎總摟住女秘書,當(dāng)眾吧唧吧唧地親起來。

      花妻:好你個姓郎的!王八蛋!我走!我馬上走?。ù罂蓿?/p>

      [花蝴蝶站起來,攙扶著哭號不已的花妻下。

      第16場

      [黑場,舞臺上無人。滿幅投影畫面是在拖拉機(jī)行駛中拍攝的,先是小鎮(zhèn)街道,后是農(nóng)田,最后是山野。始終伴隨著拖拉機(jī)的突突聲。

      花蝴蝶:(聲音)我們回家好好過,還像以前那樣,我種地你放羊……

      花妻:(聲音,邊哭邊說)放你媽的頭!你個窮鬼!窩囊廢!怎么不讓車給撞死??!……不行,我要回去,回鎮(zhèn)上,你趕緊掉頭!

      花蝴蝶:(聲音)郎總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

      花妻:有又怎么樣,你管得著嗎!他有老娘也有!……你少廢話,趕緊掉頭!

      花蝴蝶:(聲音)我不。

      花妻:(聲音)你掉不掉?不掉我就往下跳了!

      花蝴蝶:(聲音)不行啊,危險……親愛的我求你了。

      花妻:(聲音)你不掉是不是?(打開車門的聲音)

      花蝴蝶:(聲音)哎哎!老婆!

      [花妻跳車的聲音,投影畫面翻轉(zhuǎn)了幾圈,固定住,景物橫臥過來。

      [汽車急促的鳴笛聲,急剎車的聲音,巨響。投影畫面劇烈抖動,黑屏。

      花蝴蝶:(聲音,慘叫)啊!老婆!

      [舞臺上燈光亮起。花妻躺臥著,渾身是血?;ê趯Ψ缴砩贤纯奘暋?/p>

      [一個和花妻身形一樣穿白紗的女人(花妻的魂魄或者花蝴蝶的幻覺),從花妻身邊緩緩站起,離開,向后臺走去。下。

      [花蝴蝶丟下花妻,站起來,追隨幻影嗷嗷地叫著下。

      第17場

      [郎總的會客室。

      郎總:慘不忍睹!慘不忍睹!這不巧就不巧在對面碰巧來了一輛車,哐當(dāng)一下……唉?。ㄖ钢貢┒脊炙?。她那天要是不來,不就沒這事兒了?花蝴蝶的老婆也不會被氣走。(對女秘書)是不是怪你?

      女秘書:是,我不該來找老板的。

      郎總:當(dāng)然了,我也有一定的責(zé)任,但根本原因是這小妖精。方老師,女人是禍水啊。

      老方: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

      郎總:有一年了吧,公安機(jī)關(guān)自有結(jié)論。我主要是良心上過不去,才給花蝴蝶幾件衣服穿穿的。

      老方:那安姐呢?

      郎總:什么安姐?

      老方:蟲草鎮(zhèn)上的另一個瘋子,你沒有送過她衣服?

      郎總:安姐呀……我跟她不熟,這平時也沒什么交集……

      老方:有人說你管她穿。

      郎總:管她穿?

      老方:就是穿衣服,其他人管吃管喝管住。

      郎總:胡扯八說!這人我都沒見過幾回,誰他媽的沒事兒找事兒?。。ㄍnD)方老師,我們能不能不提安姐?

      老方:為什么?

      郎總:我們不是才說了花蝴蝶的事嗎?兩個瘋子最好不要一起提。

      老方:什么意思?

      郎總:這鎮(zhèn)上有一種說法你不知道?(見老方?jīng)]反應(yīng))就是說他倆不能見面,只要一見面世界就得毀滅。

      老方:什么?

      郎總:花蝴蝶不能碰見安姐,安姐也不能碰見花蝴蝶,反正這倆瘋子不能碰一塊兒。一起提,我覺得也是忌諱。

      老方: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們不是一起提了嗎?安姐,花蝴蝶,世界不還是好好的?

      郎總:是說不能碰見,碰見了世界才會毀滅。一起提不會毀滅,但總歸不好吧?

      老方:荒唐,簡直太荒唐了!郎總,如此荒謬的說法莫非你也相信?

      郎總:開始我也不信,但你仔細(xì)想想,不覺得有一定的道理嗎?

      老方:有什么道理?世界的命運(yùn)怎么可能系在兩個瘋子身上?系在他們是否見面這種事上?要說是蟲草鎮(zhèn)還差不多……不不不,就是蟲草鎮(zhèn)也不會因為他們的見面而毀滅,也不是兩個瘋子能左右的……我怎么就被繞進(jìn)去了?

      郎總:方老師,你比我有學(xué)問,這蝴蝶效應(yīng)總該聽說過吧?一只南美洲亞馬孫河邊的蝴蝶,扇幾下翅膀,美利堅合眾國就會出現(xiàn)一場龍卷風(fēng)。這可是科學(xué)啊。咱鎮(zhèn)上的這瘋子不是叫花蝴蝶嗎?花蝴蝶呀,不是一般的蝴蝶。

      老方:(指著郎總)你、你,你在忽悠我,一直在忽悠我?。鈶嵉卣酒穑┦裁存?zhèn)上有一種說法,這根本就是你的杜撰!你說,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你要把水?dāng)嚋啠?/p>

      郎總:方老師,您別激動。這事兒還真不是我瞎編的,不信你可以去打聽,花蝴蝶和安姐真不能見面。

      老方:那行,不是你編的,你是聽誰說的?

      郎總:想不起來了。

      老方:還是你編的!

      郎總:我冤啊,方老師……

      老方:這說法總該有一個源頭吧,只有查清源頭才可能揭開真相……

      郎總:源頭?不是我說您,還真是查不到。

      老方:不可能!調(diào)查工作的基本方法就是順藤摸瓜,比如你是聽張三說的,張三是聽李四說的,李四是聽王二麻子說的……

      郎總:張三聽李四說的沒錯,李四聽王二麻子說的也沒錯,但王二麻子是聽張三說的。

      老方:你什么意思?

      郎總:你見過貓咬著自己的尾巴轉(zhuǎn)圈子嗎?狗有時候也這樣,人更不用說。一件事大伙兒傳,誰會在意是誰最先說的?所以我才想不起來是聽誰說的……說句題外的話,這種沒來路的說法,往往最靈驗。

      老方:你又在忽悠我!

      郎總:不敢,不敢……那行,我不說了。

      [老方離開了沙發(fā),激動地在房子里轉(zhuǎn)圈。

      老方: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簡直是妖言惑眾!

      郎總:方老師,不是我不說安姐的事啊,是天時不對,咱們改日再說。

      第18場

      [第二天,鐵頭店里。除老方外沒有其他客人。老方在吃早餐,手里拿著一塊煎餅,碗里是片兒湯之類的湯水。鐵頭系著圍裙,站在一邊。

      鐵頭:安姐馬上就到,她聞著味兒就過來了。

      老方:聞什么味兒?

      鐵頭:我做飯的味兒。每天早上她都是第二個到的,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第三個。甭管多遠(yuǎn),一聞到味兒就過來了。

      老方:如果你店里沒有客人呢?

      鐵頭:有時候是沒客人,我怕餓著安姐,就做給自己吃,她也來。

      老方:你可真有心。

      [安姐上,提著她的舊皮箱。

      鐵頭:我說的吧。(說完下)

      [安姐走到另一張桌子前,打開皮箱,從里面拿出一床被子放在桌上。然后坐下,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面。

      [鐵頭上,端著一碗片兒湯,上面架著一塊煎餅。

      鐵頭:來噦,早給你備下了。(看見桌子上有被子,將食物放到第三張桌子上)安姐,你坐這兒。

      [安姐走過去坐下,馬上吃起來。鐵頭走到老方的桌前。

      老方:(指著桌上放著的被子)張記旅店的被子?

      鐵頭:是啊,你咋知道的?

      老方:我住張記旅店。

      鐵頭:哦。

      老方:鐵頭,你是不是喜歡安姐?

      鐵頭:哎哎,(看安姐)這人還在呢。

      老方:按說,我是不該當(dāng)著她的面問,這是對人的不尊重。雖然安姐精神上有問題,那也不合適。我這不是想刺激她嗎,沒準(zhǔn)安姐會有反應(yīng)呢。你就當(dāng)安姐不在這兒,該怎么說就怎么說。

      鐵頭:說什么?

      老方:說你喜不喜歡安姐。

      鐵頭:(有些不自在)喜、喜歡呀,哪能不喜歡,這鎮(zhèn)上就沒有人不喜歡安姐。

      老方:那你想不想娶安姐?

      鐵頭:什、什么?……現(xiàn)在?

      老方:不是現(xiàn)在,我是說出事以前,你想不想娶她?

      鐵頭:(豁出去了)想!但那會兒咱高攀不上,安姐是富婆……

      老方:那現(xiàn)在呢?

      鐵頭:現(xiàn)在,說句不中聽的話,她高攀不上我了。方記者,我要找也得找個正常人吧,要不我爹我媽還不得氣得從骨灰盒里爬出來?咱這樣的娶媳婦兒,不說是為傳宗接代,至少也得找個幫手。安姐能幫我什么?就算我不嫌棄她,領(lǐng)證總得開證明吧,她連自己的戶口在哪兒都不知道。

      老方:現(xiàn)在結(jié)婚不用開證明,有身份證就行。

      鐵頭:她哪兒有身份證?她姓安,還是名字里有個安都沒人知道。

      [安姐吃好了。她拿起桌上的辣椒醬瓶子,擰緊瓶蓋放進(jìn)皮箱里。安姐提著皮箱下。老方、鐵頭目光追隨安姐。

      [鐵頭走過去收拾碗筷,老方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老方:鐵頭,安姐出事以后是你把她帶回鎮(zhèn)上的?

      鐵頭:是啊。

      老方:你是怎么知道她出事的?昨天你沒說清楚。

      鐵頭:聽人說的嘛。

      老方:聽誰說的?

      鐵頭:這上哪兒記得……鎮(zhèn)上的人都知道,安姐在山里躺著呢,就他媽的沒人肯去!

      老方:你聽張三說的?

      鐵頭:張三?誰是張三?

      老方:你聽張三說的,張三是聽李四說的,李四是聽王二麻子說的,而王二麻子是聽你說的。

      鐵頭:方記者,你啥意思啊?

      老方:沒什么,這個問題我們先過。下一個問題,你是怎么知道安姐的箱子里有三十萬的?

      鐵頭:我說過嗎,三十萬?

      老方:你說過,不是二十萬,也不是四十萬,你說的是三十萬,我這兒有記錄。

      鐵頭:哦……我就這么一說。安姐來鎮(zhèn)上的時候箱子里帶了三十萬,我大概弄岔了。

      老方: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她來鎮(zhèn)上的時候帶了三十萬?

      鐵頭:箱子啊,那箱子你也看見了,裝二十萬晃蕩,四十萬裝不了,三十萬正好。

      老方:你試過箱子?

      鐵頭:方記者,這么問你還讓不讓人活??!這大清早的……

      第19場

      [調(diào)查在繼續(xù)。桌上的碗筷已經(jīng)收拾走了,被子也被放在了柜臺上。

      老方:你把安姐帶回鎮(zhèn)上,她是不是在你這兒住了一個月?

      鐵頭:是又怎樣?這姓趙的不管,我能不管嗎?縮頭烏龜……

      老方:你不要激動,這一情節(jié)你昨天沒說,所以我才問。

      鐵頭:有什么好說的?我伺候她,管吃管喝、把屎把尿……不不不……我、我花老鼻子的錢了!

      老方:那安姐是什么時候瘋的?是你把她帶回鎮(zhèn)上的時候就瘋了,還是在你這兒住了一個月以后?

      鐵頭:你、你啥意思啊,方記者!

      老方:我的意思是,安姐以瘋子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在鎮(zhèn)上是什么時候?你把她帶回來的時候,或者一個月以后?

      鐵頭:我把她帶回來的時候,安姐昏迷不醒,怎么瘋??!連動都動不了,還狀態(tài)呢!

      老方:有道理。也就是說,安姐表現(xiàn)出她是一個瘋子,是在一個月以后。

      鐵頭:你不能這么寫,這不是往我身上栽嗎?

      老方:那我怎么寫?

      鐵頭:你就寫,我把安姐帶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瘋了。一個月以后從我店里出來,就成了街上的瘋子。

      老方:嗯,這是一個措辭問題,我們就不糾結(jié)了,我會斟酌。

      [老方打字,鐵頭氣憤地在店里走來走去,鐵頭突然停下腳步。

      鐵頭:我操你大爺?。ㄒ娎戏教ь^)方記者,我不是罵你。你,我就不跟你計較了,都是這姓趙的搗的鬼!看我不扒了他的皮!狗日的強(qiáng)奸犯……

      [趙老板、趙妻上。趙妻走在前面,手上拿著一瓶辣椒醬。鐵頭有些發(fā)愣。

      趙妻:(將辣椒醬遞給鐵頭)你店里的辣椒醬。

      [鐵頭收下,將柜臺上的被子遞給趙妻。

      趙妻:這不是咱家的。

      鐵頭:你們帶給張經(jīng)理。

      [趙妻收被子。鐵頭逼近趙老板。

      鐵頭:你怎么敢來?

      趙老板:你不是說我辰嗎?害怕你。再說了,我來不是找你,我找方記者。

      鐵頭:(高舉辣椒醬瓶,撲向?qū)Ψ剑┪掖蛩滥銈€強(qiáng)奸犯!劫財劫色!

      [一團(tuán)混戰(zhàn)。趙妻擋在趙老板前面,趙老板躲往趙妻身后。趙妻張開手上的被子,護(hù)住趙老板。鐵頭扔瓶子,辣椒醬潑出,濺在白色的被子上。趙妻扔下被子,用腳踐踏。

      趙妻:反正不是咱家的?。_向鐵頭)老娘我今天跟你拼了!

      [又一團(tuán)混戰(zhàn)。和前面相反,鐵頭躲閃,避往老方身后。

      鐵頭:好男不跟女斗!(從老方身后探身,對趙老板)你就不是個男人!有種我們單挑!

      老方:(大聲地)別打了!好歹你們也是鄰居街坊,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嗎!

      [眾人住手,看著老方。

      老方:這大家都遠(yuǎn)離家鄉(xiāng),千里迢迢地來這兒討生活,容易嗎?安姐的事歸安姐的事,真相總有大白的那一天,大家還不都得相處,抬頭不見低頭見。這話還用我說嗎?……當(dāng)然了,兇手除外。(停頓)趙老板,你找我有事?

      趙老板:我要鐵頭當(dāng)著我的面,把說我的話再說一遍。

      老方:那你是找鐵頭,不是找我。

      趙老板:不不,我找你,方記者,你得給評個理。

      鐵頭: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在方記者面前你是怎么陷害我的?

      趙老板:我陷害你?知道什么我說什么,哪像你,血口噴人!

      鐵頭:我血口噴人?行,我還就血口噴人了!你他媽的就是個強(qiáng)奸犯,謀財害命!

      老方:嘿嘿嘿,怎么又開始了?這樣對解決問題有幫助嗎?(停頓)這樣吧,大家都沉默三分鐘,誰都不要說話,就像默哀。

      趙老板:默哀?

      鐵頭:給誰默哀啊?

      老方:就算給花蝴蝶老婆默哀吧。

      鐵頭:花蝴蝶……

      [老方豎起手指,示意噤聲。鐵頭不說話了。老方低頭,做出默哀狀,其他人效仿。

      [靜場三分鐘。

      老方:(抬起頭)默哀畢。

      [大家抬頭,看著老方。

      老方:我們說點(diǎn)兒別的吧。這花蝴蝶和安姐不能見面,一見面世界就要?dú)纾@說法你們知道嗎?

      鐵頭、趙老板、趙妻:(同時)知道。

      老方:你們都相信?

      鐵頭、趙老板、趙妻:(同時)相信。

      老方:你們?yōu)槭裁聪嘈牛繎{什么相信?

      [三人互相看了看,沒有回答。

      老方:行,我們先不說這個。(停頓)這安姐是兩年前瘋的吧?

      鐵頭:沒錯,是兩年前,我把她從山上帶回到鎮(zhèn)上就……

      老方:(做手勢,制止鐵頭說下去)這花蝴蝶是一年前瘋的沒錯吧?

      趙老板:沒錯,是一年前。

      老方:也就是說,安姐和花蝴蝶同時出現(xiàn)在蟲草鎮(zhèn)上有一年了?

      趙妻:差不多。

      老方:蟲草鎮(zhèn)有多大,兩條街?三條街?

      趙老板:三條。

      老方:好,就算三條街,那也是個彈丸之地不是?一年了,兩個瘋子整天在街上轉(zhuǎn)悠,就沒有碰上過?

      鐵頭:是沒碰上過。

      老方:這怎么可能?。∥也艁聿坏饺?,不管是安姐還是花蝴蝶,都碰到不止一兩次了。

      趙老板:你碰見他們在一起了嗎?

      老方:這倒沒有,都是分別碰到的。

      鐵頭:還是的呀!一開始我們也很擔(dān)心,還派人看著他們,怕這一碰上世界就要?dú)?,那咱也活不成了…?/p>

      趙老板:(搶話)后來我們也放心了,安姐和花蝴蝶是怎么也不會碰上的,有幾次眼瞅著他倆就要碰上了,一個打岔,就又沒碰上。

      老方:是嗎?

      鐵頭:是,絕對是。

      老方:這不太奇怪了?我不相信。

      趙老板:是很奇怪,要不說這是老天爺?shù)囊馑悸铩?/p>

      老方:老天爺?shù)囊馑迹?/p>

      鐵頭:老天爺不想讓世界毀滅,八成他老人家還沒有想好,所以才不讓他們見面的。

      老方:他們見了,世界真的就要?dú)纾?/p>

      趙老板:要不為啥不讓他們見呢?

      老方:慢慢慢……

      [老方離開站著的地方,在房子里來回走動(思考),然后在舞臺邊緣停下。

      老方:(對觀眾)看來我又要被繞進(jìn)去了。這蟲草鎮(zhèn)上的陷阱可真不少呀……憑直覺,這次的陷阱小不了。我得打起精神,全力以對!

      [老方走回原來的地方,停下。

      老方:二位,不,三位,我試著整理了一下思路,你們看是不是這樣的。(停頓)這安姐和花蝴蝶按道理是應(yīng)該碰見的,蟲草鎮(zhèn)很小,時間也已經(jīng)一年了……

      鐵頭:是這個理兒。

      老方:但他們就是沒有碰上。

      趙老板:沒錯。

      老方:你們的意思是有人在控制,不讓他們見。

      鐵頭:不是有人,是老天爺。

      老方:行,老天爺,你們的意思是老天爺不讓他們見。

      趙老板:這次你說對了。

      老方:所以,你們就想,老天爺為什么不讓他們見呢?得出的結(jié)論是,他們一見面世界就要?dú)?,而老天爺暫時還不想讓世界毀滅。

      鐵頭:是是是,方記者到底有水平,總結(jié)到位。

      老方:世界要?dú)绲呐袛嗑褪沁@么來的。(停頓)這算什么呀!用一個無法兌現(xiàn)的原因去說明一個必然發(fā)生的結(jié)果,然后再用這個結(jié)果去反證其原因為何無法兌現(xiàn),推論從頭至尾都建立在主觀臆測之上!

      趙老板:這我們就不懂了。

      鐵頭:方記者,我們都被你繞昏了。

      老方:什么時候,你倆成一邊兒的了?

      [一打工仔上,跑得氣喘吁吁。

      打工仔:鐵哥,不好啦!要出事了?。匆娏粟w老板)趙老板,你也在啊,趙老板、鐵哥,要出事啦!

      鐵哥:能出什么事?慌什么慌啊。

      趙老板:你慢慢說。

      打工仔:安姐和花蝴蝶要碰上啦,一個從這邊,一個從那邊……我那倆哥們兒正在攔呢,攔不住,死瘋子不聽勸。

      老方:呵呵,我說呢,原來是你們不讓他們見。什么老天爺,開國際玩笑!

      鐵頭、趙老板:(同時,對打工仔)回去!

      [鐵頭、趙老板互相看了一眼,鐵頭先說。

      鐵頭:回去,讓他們別攔著,我倒要看看!

      趙老板:別攔著,讓方記者看看,安姐和花蝴蝶到底會不會碰上。

      打工仔:這……

      鐵頭:讓你去你就去!

      [打工仔氣喘吁吁地跑下。

      第20場

      [街上。安姐和花蝴蝶分別位于舞臺兩邊,相對而行。一個人的前面站著一個打工仔,試圖阻攔。有不少人圍觀。

      打工仔一:(對花蝴蝶)讓你往回走,那邊沒有你老婆!

      [打工仔二上,后面跟著鐵頭、趙老板、趙妻和老方。

      打工仔二:(對另兩個打工仔)鐵哥和趙老板讓你倆別攔著,讓他們走!誰也別攔著,把路空出來!

      [另兩個打工仔不再阻攔安姐和花蝴蝶。三個打工仔會集一處,開始維持秩序。

      三個打工仔:(分別,對圍觀群眾)往后站,往后站,別礙事兒……哎,說你呢……

      [安姐和花蝴蝶互相走近,但視線并無交流?;ê刺欤步憧粗_下。

      [眼看就要碰面了,在一定距離內(nèi),兩人同時停下。姿勢就像凝固住了,似乎在聆聽什么。在場的所有圍觀者都屏住了呼吸。

      老方:(突然大叫)走??!走??!往前走?。?/p>

      [鐵頭站在老方身邊,一把抱住對方,用手捂住老方的嘴。

      [安姐和花蝴蝶似乎沒有聽見老方的叫喊,繼續(xù)呆立了一會兒,兩人同時轉(zhuǎn)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安姐:挖,挖,挖蟲草。

      花蝴蝶:嗷嗷。

      安姐:挖了蟲草發(fā)大財。

      花蝴蝶:嗷嗷嗷。

      [兩人漸行漸遠(yuǎn),各說各的,卻像在互相應(yīng)答。

      [安姐和花蝴蝶分別從舞臺兩邊下。鐵頭松開捂住老方嘴巴的手。

      鐵頭:不好意思啊,方記者,得罪……

      老方:(邊喘息)太、太不可思議了!怎么會這樣?

      趙老板:這就叫天意不可違。

      老方:但還是應(yīng)該讓他們見面,得想辦法讓他們見面。

      鐵頭:什么?這可不行!

      第21場

      [郎總的會客室,下午。老方、郎總各坐一張沙發(fā),女秘書半跪泡茶。兩個保鏢站在郎總身后,叉手而立。

      老方:郎總,上午街上很熱鬧啊,怎么沒有看見你?

      郎總:我哪兒有那工夫,沒事在街上溜達(dá)?不像那些做小買賣的。再說了,這安姐和花蝴蝶是碰不上的。

      老方:是不是老天爺沒想好,暫時還不想讓世界毀滅?

      郎總:也可以這么說。方老師,我是不是沒騙您?

      老方:沒騙我什么?

      郎總:安姐和花蝴蝶的事呀……這件事上我沒騙您,說明我在其他的事情上也沒騙您。

      老方:是是,郎總以誠為本,生意才會做得這么大。我是特地來向你道歉的,郎總的確沒有忽悠我。

      郎總:道歉就免了,交個朋友,不打不相識嘛。

      老方:說得是,多個朋友多條路。

      郎總:這你也懂啊,方老師?哈哈哈。

      老方:哈哈哈……老郎,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郎總:好啊好啊,那我就叫你老方了。叫方老師生分。

      老方:好好……老郎,我有一件小事得麻煩你。

      郎總: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有啥事兒老方你盡管說,只要我能辦到。

      老方:我想買幾件衣服。

      郎總:買衣服?

      老方:是,買幾件女性穿的衣服,你不是有服裝店嗎?明天我就打算回去了,這不想給老婆買點(diǎn)禮物。

      郎總:不對呀,老方,你可是大城市來的,要在咱這地兒買衣服,送嫂子?

      老方:當(dāng)然了,買蟲草最好,蟲草鎮(zhèn)嘛,但現(xiàn)在這兒不是沒有蟲草了嗎?

      郎總:還是說不通。

      老方:那你說我買什么?這鎮(zhèn)上實在也沒什么可買的。買衣服是我信得過你老郎,你這店雖然開得有點(diǎn)偏,但貨一看就知道是從外面進(jìn)的。

      郎總:那倒不假,衣服直接從深圳、香港進(jìn),箱包什么的從日韓進(jìn)。香水是正宗的法國品牌,如假包換。

      老方:再說了,我相信你的品位,在女人方面你有經(jīng)驗呀。老郎你得幫我參謀參謀……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和老婆從戀愛算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三年了,我從來沒有給她買過衣服,這是第一次。

      郎總:那是不像話!為什么不買,合不得錢嗎?

      老方:倒也不是。我不了解女人,身邊又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郎總:老方,你不用再說了,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嫂子多高?從事什么職業(yè)?是比較開放呢還是比較保守?

      老方: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按你的審美來,完全按照你的審美來。

      郎總:多高我總得知道吧?

      老方:和花蝴蝶老婆差不多吧。

      郎總:什么?

      老方:噢噢……我是說我老婆不高不矮,正常人吧,我沒給她買過衣服,所以記不住她的身高。(指了指女秘書)大概和她差不多。

      [郎總滿臉狐疑地看著老方。后者笑臉相迎,充滿無辜。

      郎總:(起身)走,去店里。

      第22場

      [郎總的服裝店,上面的角色均在。柜臺上堆放著不少女性衣物,老方手上提著一雙高跟鞋,胳膊上搭著一條黑皮裙和一雙網(wǎng)眼絲襪。

      老方:我就要這些。

      郎總:那怎么行,女人嘛,內(nèi)衣最重要。

      [郎總拿起一些文胸之類的內(nèi)衣,塞給老方,后者又將其放回柜臺上。

      老方:外面穿的就行了,里面的衣服又沒人看見。

      郎總:話不能這么說,你看不見?嫂子看不見?夫妻生活嘛,總得有一點(diǎn)情趣。

      老方:都老夫老妻的了,真沒這個必要……(抖動自己選定的衣物)老郎,你得保證是你的審美啊,保證我沒選錯就行。

      郎總:我保證。女人哪有不喜歡這式的?道理其實很簡單,你喜歡女人穿什么、怎么穿,那也就是她喜歡的。女為悅己者容嘛。

      老方:領(lǐng)教,領(lǐng)教。

      郎總:(再次拿起一些內(nèi)衣)老方,你不買這些是不是合不得花錢?我送你,送嫂子!今兒從我店里拿的我都白送!

      老方:不不,我肯定要付錢,親兄弟明算賬嘛。否則連這些我也不要了。

      郎總:那行吧,我也不向你推薦這蕾絲文胸丁字褲了,那我不就成趁火打劫的了?哈哈哈。(對女秘書)去,把老方買的東西給包上。

      [女秘書拿過老方選定的衣物,整理后裝入一只塑料袋中。老方付款,女秘書將袋子遞給老方。過程中,老方掩飾不住地厭惡,或者恐懼。郎總在一邊觀察著。

      郎總:怎么啦,有問題嗎?

      老方:沒……我、我有密集恐懼癥。

      郎總:什么?

      老方:就是不能看見密密麻麻的東西,比如說小黑點(diǎn)、小窟窿,看了渾身不自在。這網(wǎng)眼絲襪……

      郎總:那你還買?

      老方:不是你喜歡嗎?

      郎總:我喜歡歸我喜歡,這是給你老婆買東西……不對呀老方,你買這些玩意兒到底干嗎?

      老方:不干嗎呀。

      郎總:不不不,老方,你在忽悠我,你一直在忽悠我。(停頓)既然咱們是朋友,你可得對我說實話。有什么不能說的啊,多大的事情!……你不說我可要生氣了!

      老方:這……嗐?。ㄏ聸Q心)其實也沒什么,我就是想讓安姐和花蝴蝶見一面。

      郎總:你說什么?……這和你買衣服有什么關(guān)系?

      老方:你想呀,讓安姐穿上花蝴蝶老婆的衣服,花蝴蝶不就把安姐當(dāng)成他老婆了?

      郎總:啊,是這樣……你、你這是要?dú)缡澜纾?/p>

      老方:不對,我是要揭露謊言,還世界以真相。如此聳人聽聞……

      郎總:不行,絕對不行。東西我不賣了。

      老方:我已經(jīng)付過錢了。

      郎總:付過錢也不行。(對女秘書)收了他多少錢?

      女秘書:打八折,一共收了四百一十三塊五。

      郎總:(對老方)我再買回來,給你雙倍價,加零頭整數(shù)一千。

      老方:不賣。

      郎總:那就給你十倍的價,整數(shù)五千。

      老方:不賣。

      郎總:老方,這你就不地道了,掙錢也不能這么掙啊,獅子大開口……

      老方:這不是錢的事,你就是給我五萬我也不會賣。

      郎總:我還真不會給你五萬,連五千也不給了!老方,不,方老師,也不對……(用手指著老方)你,我看你就是個騙子,感情騙子!你欺騙了我的感隋,什么朋友、哥們兒,你給我下套??!別說是五千,一毛我都不會給你!還沒有跟你要感情損失費(fèi)呢?。▽蓚€保鏢)去,把我的損失拿回來!

      保鏢一:損失?

      郎總:蠢貨!把我的絲襪、高跟鞋和皮裙拿回來!

      保鏢一、保鏢二:(同時)是,老板。(走向老方)

      老方:(后退)你們想干什么?

      [兩個保鏢搶奪老方手上的塑料袋。老方不是對手,被掀翻在地。保鏢一騎在老方身上,保鏢二搶走了塑料袋。

      保鏢二:(將塑料袋交給郎總)老板。

      老方:(掙扎)強(qiáng)盜!光天化日,法制社會!

      保鏢一:(用拳頭揍老方)我讓你喊,蠢貨!

      郎總:別打了,人家好歹也是一個記者。(將塑料袋遞給女秘書)把這些給我燒了。

      [女秘書接過塑料袋,向后面走去。

      郎總:你去哪兒?想把東西匿了不成?給你的還少啊,貪心不足!……就在這兒燒!

      [女秘書現(xiàn)場點(diǎn)火燒東西。老方無奈地捶打地面?;鹧嫔?,夾雜著黑煙,郎總咳嗽。

      郎總:好了好了,你想把我的店給燒了?。〈┎黄饋聿痪托辛??

      [兩個保鏢上前幫忙撲火,腳踩水澆,甚是狼狽。

      第23場

      [街上。兩個保鏢架著老方上,將老方丟在地上。

      保鏢一:限你二十四小時內(nèi)離開蟲草鎮(zhèn),不要再讓郎總看見!

      保鏢二:你說得不對,不單不要再讓郎總看見,也不要再讓我們看見。

      保鏢一:就你聰明?。▽戏剑┎粏尾灰僮屛覀兛匆?,也不要再讓鎮(zhèn)上的人看見!

      保鏢二:這次你說全了。(對老方)這是郎總的指示。

      保鏢一:我們走了。(對老方敬禮)再見!

      [保鏢一和保鏢二下。兩人邊走邊說。

      保鏢二:你怎么跟他說再見,不是不見了嗎?

      保鏢一:這是禮節(jié),你懂不懂?

      [兩個保鏢下。老方哼哼著爬起來,整理衣服、撿起電腦包。

      [安姐上。她仍然提著那只舊皮箱。安姐蹲下,用手扒拉著地面。

      安姐:挖,挖,挖蟲草……

      老方:(走過去,也蹲下了)安姐,你想不想家?……我送你回家鄉(xiāng)好不好?……家里還有什么人,爸爸?媽媽?老公?……你姓安,還是名字里面有—個安字?

      安姐:挖,挖,挖蟲草……

      老方:街上沒有蟲草,就是山里的蟲草也早就挖完啦。

      [安姐突然打開皮箱,從里面拿出一根蟲草,遞給老方。后者驚訝不已。

      老方:安姐……

      打工仔一:(聲音)嘿嘿嘿,離她遠(yuǎn)點(diǎn)兒!

      [三個打工仔上。

      打工仔二:你想干嗎?離安姐遠(yuǎn)點(diǎn)兒!

      打工仔三:你聽見沒?

      [老方退到一邊。安姐合上皮箱,提著下。

      [三個打工仔隔著一定距離,尾隨安姐下。

      [老方走到臺前,舉起手上的蟲草打量。

      老方:真的,真是一根蟲草。三窄一寬八對足齊全,一級品。

      [女秘書上。她提著一只塑料袋,里面裝的是高跟鞋、絲襪和黑皮裙。女秘書走得很急,氣息不寧。

      女秘書:方、方老師!(走到老方面前,將塑料袋遞過去)給。

      老方:(翻看塑料袋,然后因厭惡拿得盡量遠(yuǎn))不是已經(jīng)燒了嗎?

      女秘書:這是郎總以前送給我的。他送女人的東西都一樣,每個女人都送。

      老方:你為什么要給我?

      女秘書:你不是要讓安姐穿嗎,花蝴蝶才會和她見面。

      老方:哦……原來你不相信世界會因此毀滅??偹阌袀€明白人。

      女秘書:我相信。

      老方:相信?相信什么?

      女秘書:相信他們一碰見世界就毀滅。

      老方:那、那你還要讓他們見?

      女秘書:我、我活夠了,巴不得明天就死!

      老方:啊?你……

      [老方來回踱步,思考著該如何回答。他停下腳步。

      老方:姑娘,我想問一個問題,完全沒有不尊重的意思啊。

      女秘書:你問。

      老方:你不想活了,想去死是吧?

      女秘書:是。

      老方:那完全可以選擇自殺呀,為什么要讓世界毀滅?

      女秘書:我恨,恨郎總,也巴不得他明天就死!

      老方:那也沒有必要讓世界毀滅,你可以和郎總同歸于盡。

      女秘書:我還恨其他人,恨這鎮(zhèn)上所有的人!

      老方:那也沒有必要讓世界(強(qiáng)調(diào)“世界”二字)毀滅,蟲草鎮(zhèn)只是世界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女秘書:我管不了那么多。

      老方:(突然憤怒了)得管!你一定得管!做人不能這么自私,你的想法太可怕了!這個世界盡管有種種的不完善,甚至充滿了罪惡和不公,但如果明天就毀滅,那得有多少無辜的生命遭殃啊!這其中也包括你的父母家人,你的朋友、同學(xué)…一我不知道你經(jīng)歷了什么,但如此的狹隘和極端,如此冷漠,肯定和你的個性有關(guān)。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

      女秘書:方老師,你是說世界不會毀滅?

      老方:這……

      女秘書:就算安姐和花蝴蝶見了面,也不會有啥事兒?(停頓)那你把東西還給我!

      [女秘書欲取回塑料袋,老方本能地抱在懷中。老方順手把手上的那根蟲草也放進(jìn)了塑料袋里。

      老方:不不不,我可沒這么說。

      女秘書:(停止?fàn)帄Z塑料袋)那行,我信你。拜托了方老師,謝謝!

      [女秘書向老方深深地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開。

      老方:哎哎,我還沒有給你錢呢。

      女秘書:(停下)世界都要?dú)缌?,我要錢有什么用?(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我差點(diǎn)給忘了。

      [女秘書走回來,從身上掏出一個香水瓶,遞給老方。

      女秘書:香水,郎總送我的。每個女人他都送,都是這款,法國進(jìn)口原裝。

      第24場

      [張經(jīng)理的辦公室。辦公桌上放著一床干凈的被子,裝著高跟鞋、絲襪和黑皮裙的塑料袋放在被子上。只有老方和張經(jīng)理。

      張經(jīng)理:不行,這個忙我?guī)筒涣?,也不能幫?/p>

      老方:為什么呀,為什么你們所有的人都不想讓安姐和花蝴蝶見面?

      張經(jīng)理:這不是明擺著嗎?

      老方:世界會因此毀滅?這也太荒謬了吧!

      張經(jīng)理:你不相信?

      老方:你說呢?我要是相信這無稽之談,還、還是一個記者嗎?還是知識分子嗎?這也太愚昧了!

      張經(jīng)理:那我倒要問一句,既然你不相信,為什么還要讓他倆見面?

      老方:你的意思是我相信,所以才想讓他們見面?你以為我想毀滅世界?我有那么可怕嗎?(搖頭)張經(jīng)理呀張經(jīng)理……事實正好相反,正因為我認(rèn)為不可能發(fā)生那樣的事,所以才堅持讓安姐和花蝴蝶見一面的!

      張經(jīng)理:既然見不見都一樣,那你為什么非得讓他們見?

      老方:張經(jīng)理,你別跟我繞,這兩天我跟你們繞,已經(jīng)繞出經(jīng)驗來了。我明白地告訴你,現(xiàn)在我清醒得很,(指自己的腦袋)這兒特管用。你說見不見都一樣,不,不一樣?。◤埥?jīng)理要說什么,老方做手勢制止)見了世界肯定不會毀滅,但世界不毀滅不等于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這是兩個概念。肯定會有事情發(fā)生,但不是世界毀滅。

      張經(jīng)理:那是什么事兒?

      老方:這就要問你,或者問你們了。為什么你們不讓安姐和花蝴蝶見面?擔(dān)心世界毀滅?別扯了,這是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不可能的事。你們以此為借口,到底想掩蓋什么?而你們想掩蓋的,正是安姐和花蝴蝶見面以后會揭示的東西!

      張經(jīng)理:什么東西?

      老方:目前我還不清楚,所以想請你幫個忙,促成此次見面。直覺告訴我,即將揭示的東西很可能和安姐的事情有關(guān)。

      張經(jīng)理: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安姐。

      老方:是。我這次來回訪是懷著某種贖罪心理的,看能做點(diǎn)什么彌補(bǔ)我犯下的過失??癫蔀E挖不僅造成了這里的生態(tài)不可逆轉(zhuǎn)的變化,很多人的命運(yùn)也因此改變了……

      張經(jīng)理:唉!

      老方:你為什么嘆氣?

      張經(jīng)理:感動,太感動了,真的被你感動到了……我還是說了吧。

      老方:說什么?

      張經(jīng)理:你仁,我不能不義是吧……

      老方:是你不仁,我不能不義……你說吧。

      張經(jīng)理:那就你不仁,我不能不義……我說了?

      老方:你倒是說??!

      張經(jīng)理:安姐是我害的。

      老方:什么?

      第25場

      [同上場,演員的位置有變化。張經(jīng)理淚流滿面,拿著一塊大手帕擦著眼睛。

      張經(jīng)理:我不是人啊,我為老不尊啊!這么大年紀(jì)了,還有想女人的心思……也難怪,我老婆死得早,日后也沒有再娶,也沒一個女朋友……這安姐,在我眼里就是個天仙……

      老方:你編,繼續(xù)編。

      張經(jīng)理:我真沒騙你。安姐好啊,還有錢,我這不是貪色又貪財,那也是個一舉兩得的事情……你不信?我這旅店沒那筆錢也盤不下來……

      老方:什么錢?

      張經(jīng)理:安姐箱子里的錢呀,二十萬……

      老方:多少?

      張經(jīng)理:二十萬。

      老方:呵呵,你怎么不說三十萬呢?

      張經(jīng)理:三十萬?

      老方:你問我?你搶的錢自己不知道?

      張經(jīng)理:也就二三十萬吧,箱子也不大……這不,我聽說安姐去山上送款了,就埋伏在半道上打劫了她,還、還糟蹋了她……唉,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害了安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這兒也不好受,后悔也來不及了,這不就回鎮(zhèn)上給鐵頭報信來了。

      老方: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還挺有邏輯。那我問你,你為什么讓我去找郎總?

      張經(jīng)理:不就是為了混淆視聽,把事情搞亂。郎總名聲在外,是咱這鎮(zhèn)上最遭人恨的。

      老方:嗯,有道理。既然現(xiàn)在你承認(rèn)自己是兇手了,那就去自首吧。

      張經(jīng)理:我是要去。但方記者,我有一個條件。

      老方:什么條件?

      張經(jīng)理:你能不能不讓安姐和花蝴蝶見面呀,取消你的計劃?

      老方:(大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會來這一手,跟我演這一出。佩服!佩服!

      張經(jīng)理:佩服什么呀,丟死人了。

      老方:你以為我佩服你什么?不是佩服你的演技,那實在是太low了,不敢恭維啊。方某佩服的是你的情懷,為了不讓世界毀滅,竟然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感動,太感動了,按你的話說,真的被你感動到了!

      張經(jīng)理:犧、犧牲生命?

      老方:是啊,你以為呢?

      張經(jīng)理:不是殺人才償命嗎?我又沒有殺人。

      老方:搶劫強(qiáng)奸,致人重殘,并且抗拒司法機(jī)關(guān)的偵查,逃避法律制裁,比殺人更加惡劣!

      張經(jīng)理:???

      老方:所以說,我覺得你還是再考慮考慮,不要充英雄的為好。

      [張經(jīng)理眉頭緊蹙,陷入長時間的思考。

      張經(jīng)理:也罷,也罷。

      老方:也罷?

      張經(jīng)理:反正世界毀滅了我也活不成,還不如死我一個呢。

      老方:萬一呢?

      張經(jīng)理:萬一?

      老方:萬一安姐和花蝴蝶見面以后,世界沒有毀滅,甚至更加美好了呢?

      張經(jīng)理:不可能,這是老天爺定下的。

      老方:我是說萬一。

      張經(jīng)理:萬一呀……

      第26場

      [鎮(zhèn)口,傍晚。老方、張經(jīng)理上。張經(jīng)理抱著被子,老方提著裝有女性衣物的塑料袋。張經(jīng)理將被子放在冬蟲夏草雕塑的基座上,老方將塑料袋放在被子上。兩人退到隱蔽處。

      [安姐上,仍然提著她的舊皮箱。安姐發(fā)現(xiàn)了塑料袋,扒拉一番,從里面拿出香水瓶,對著自己噴香水。

      張經(jīng)理:她在干嗎?

      老方:噴香水。

      張經(jīng)理:哪來的香水?

      老方:郎總的女人給的。

      張經(jīng)理:哎呀,完了完了……我還是去自首吧。

      老方: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安姐噴完香水,將被子裝入皮箱中,合上皮箱。她一手提皮箱一手提塑料袋下。

      [三個打工仔上,走到雕塑基座前,不由自主地吸著鼻子。

      打工仔一:什么味兒?真好聞。

      打工仔二:安姐真香啊。

      [三人加快步伐,向著安姐下去的方向追去。下。

      老方:走吧,回旅店睡覺。

      張經(jīng)理:我哪兒睡得著?完了,完了……

      第27場

      [街上,白天。花蝴蝶一路走來,老方跟著他,邊走邊說。

      老方:你是不是找你老婆?

      花蝴蝶:嗷嗷。

      老方:(指前方)順著這條路往前走,不要回頭,你老婆在前面等你呢。

      花蝴蝶:(東張西望)嗷嗷。

      老方:這邊,這邊……一直向前走,別停下。

      [三個打工仔。上。

      打工仔一:嘿嘿,你干嗎呢!

      [三個打工仔撲過來,控制住老方。

      [眾人上,包括劇中所有的角色,除了花妻和安姐。女秘書臉上帶傷,被保鏢一押著。另有群眾若干。

      [三個打工仔將老方帶到鐵頭和趙老板面前。

      打工仔二:他人在這兒。

      郎總:把他交給我。(對保鏢二)去。

      [保鏢二過去,接管了老方。

      鐵頭:(對三個打工仔)你們?nèi)ツ沁厰r著安姐。

      三個打工仔:是,鐵哥。

      [三個打工仔向舞臺另一側(cè)跑下。

      老方:不是有老天爺嗎?你們干嗎要攔著?

      鐵頭:這兒沒你說話的地方!

      趙老板:你、你就是個壞人!

      郎總:讓你走你不走,我看你是活膩味了……

      [眾人說話的時候花蝴蝶在尋找方向。這時花蝴蝶瞄準(zhǔn)了一個方向,抬起頭來吸鼻子。他試探著向前邁步。

      郎總:嘿嘿,攔著他!張三!李四!

      保鏢一、保鏢二:是,老板!

      [保鏢一放開女秘書,保鏢二放開老方,跑過去擋在花蝴蝶前面。

      [三個打工仔倒退著從舞臺另一側(cè)上,繼而安姐上。安姐穿著網(wǎng)眼絲襪、高跟鞋,身著黑皮裙,仍然提著那只皮箱。

      打工仔一:別走了!別走了!

      打工仔二:退回去,我警告你!

      [安姐停下,看見了花蝴蝶?;ê嗫匆娏税步?,嗷嗷大叫幾聲,向前奔突。保鏢一、保鏢二阻攔,被花蝴蝶帶翻在地。

      鐵頭:(對三個打工仔)哎,你們,快去攔男瘋子啊!

      [三個打工仔丟下安姐,回身去攔花蝴蝶,仍然被撞翻了。

      [鐵頭上前,擺出一個功架招式。花蝴蝶根本無視,一把將鐵頭推回人群?,F(xiàn)在花蝴蝶的前面已無人阻擋。

      [花蝴蝶反倒放慢了速度,一步步地走近安姐。所有的人都被震懾了,不再說話或動作。

      [花蝴蝶走到距安姐約一米的地方停住。兩人面面相覷,互相瞪視。老方脫離眾人,走到臺前。

      老方:(對劇場觀眾)安姐和花蝴蝶終于對上眼了,瞪上啦!這陌生人之間的對視會產(chǎn)生敵意,但是親人就難說了,那是一種凝視。互相凝視可以表達(dá)深情,也可以產(chǎn)生深情……安姐和花蝴蝶到底屬于哪一種呢,是凝視還是敵視?……

      [突然一陣驚呼,老方回過身。安姐昏厥過去,身體向下癱軟。花蝴蝶沖上去,一把抱住安姐,然后將安姐慢慢地放在地上。所有的人都看著這一幕,但沒有人上前救援。

      [花蝴蝶托起安姐的上身,抬起頭,面對眾人。他變得異常清醒,像換了一個人。

      花蝴蝶:她休克了,需要搶救,快打120。

      [所有的人都呆立不動。

      花蝴蝶:你們聽見沒有,打120救人啊!

      [仍然沒有人反應(yīng)。

      花蝴蝶:難道你們聾了,沒聽見我說話?!

      [花蝴蝶在自己身上摸索,又在安姐身上摸索。他找到了一根蟲草,舉了起來。

      花蝴蝶:這是一把刀。(將蟲草抵在安姐的脖子上)你們要是再不打120,我、我就殺人啦!

      [仍然沒有人說話。

      [花蝴蝶低下頭,大哭起來。同時落幕。

      第28場

      [只有大幕。幕后突然傳出一聲可怕的驚呼,接著是一片喧嘩混亂。人聲、腳步聲、哭泣和叫喊聲。稍稍平靜后,傳出老方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老方:(聲音)是,世界并沒有毀滅,但我們看見的,也許就是毀滅以后的世界。

      [全劇終。]

      責(zé)任編輯 宗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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