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音樂文字釋例解讀

李小虎 成海霞

摘要：“鼓”在中國算得上是最古老的樂器之一，其誕生之初就與宗教密切相關(guān)，其運用場合極為廣泛，在先秦的禮樂文化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關(guān)鍵詞：“鼓”? ?祭儀? ?禮樂文化

中圖分類號：J0-05? ? ? ? ? ? ? ? ? 文獻標(biāo)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18）06-0182-02

“鼓”作為最古老的樂器之一，相傳它是在雷神的啟示下制作而成的，并被賦予了神秘的色彩。正如我們所熟知，一般樂器最早都是服務(wù)于人們的宗教活動的。在遠(yuǎn)古時期，“鼓”被尊奉為通天的神器，主要是作為祭祀的器具?！肮摹痹诓煌臅r代背景下有著不同的樣式和功能，本文分別從字形演變、鼓與祭祀及鼓的政治文化功能等方面展開論述。

一、“鼓”的字形演變

（一）鼓的字形

《說文·鼓部》中：“鼓，郭也。春分之音，萬物郭皮甲而出，故謂鼓。從壴，支象其手擊之也。”[1]《說文解字》中將“鼓”解釋為“用皮包裹蒙覆的樂器，是春分時節(jié)的音樂，萬物包裹著皮殼生長出來，所以叫做鼓?！薄肮摹笔恰皬膲裕瑥闹А钡臅庾?。由于“鼓”字出現(xiàn)得比較早，所以它經(jīng)歷了完整的從甲骨文到金文、小篆、隸書、楷書的演變過程。

從字形上看，“鼓”字在這幾個階段中基本上沒有太大的變化。線條、筆畫的形狀基本上都很固定：左邊的部件是立著的“鼓”的形狀，而右邊則是手持鼓槌，作擊打狀?！墩f文·壴部》“壴，陳樂，立而上見也。從屮，從豆。凡壴之屬皆從壴。中句切?！痹凇墩f文》中，將“壴”解釋為陳列樂器，據(jù)文獻描述大致為鼓上有裝飾物，鼓下有足的一種陳列方式?！队衿泛托戾|《說文解字系傳》觀點皆與許氏相同，“陳樂也”“樹鼓之象。屮，其上羽葆也?！睆摹墩f文》中對“壴”的解釋不難看出“壴”的意義與現(xiàn)今樂器鼓的含義十分相似，所以戴侗、徐灝等人認(rèn)為“壴”就是鼓的初文。戴侗《六書故》載：“壴，樂器類，草木籩豆，非所取象。其中蓋象鼓，上象設(shè)業(yè)崇牙之形，下象建鼓之虡。伯曰：‘疑此即鼓字。鼔，擊鼓也，故從攴。”后續(xù)的清人徐灝繼續(xù)發(fā)聲延續(xù)了戴侗的“壴即鼓”說。經(jīng)過對甲骨文的考證后，學(xué)者郭沫若也以為“壴即鼓”，此說諸多學(xué)者皆認(rèn)可。

（二）“鼓”和“鼔”

“鼓”和“鼔”這兩個字，古音都是“工戶切”。兩字都收錄于《說文解字》中，字形十分相似，不同點在于右邊的部首：一個是“支”一個是“攴”?！墩f文·鼓部》將“支”解釋為象手持槌擊之形，而在《說文·支部》中解釋“支”為竹枝或持竹。可見“支”作名詞時有“竹枝或枝條”之義;作動詞時，則有“執(zhí)、握”之義。“攴”的解釋大徐本《說文·攴部》：“攴，小擊也。從又，卜聲。”文獻釋義“攴”乃以手持物擊打之形，是動詞敲擊之義。

但是“鼓”收錄在《說文·鼓部》中，意義如前文所說是做“春分之音”的名詞。而“鼔”則收錄于《說文·攴部》中，“鼔，擊鼓也。”意義就是擊鼓的動作。從其收錄的部首和詞性可做一劃分來進行區(qū)別：“鼓”，名詞，作“鼓聲”之義?！包墶?，動詞，作“擊鼓“之狀。這是對“鼓”和“鼔”二字義形相異的觀點。還有一種觀點認(rèn)為“鼓”和“鼔”應(yīng)該是一個字。持此說法的戴侗在《六書故》中認(rèn)為“鼓”無二字，“鼓”為“鼔”之訛。學(xué)者李孝定和王力都發(fā)文認(rèn)為“鼓、鼔實屬一詞”。眾所周知，古書在傳抄刊刻過程中，錯字訛字脫文倒文等情況不可避免，更何況“鼔”字的使用現(xiàn)今并不多見，甚至被很多文字學(xué)家視為“鼓”字之訛傳。而現(xiàn)下“鼓”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使用頻率的激增演變成為多義詞，此“鼔”作為“鼓”的異體字不再使用，所以筆者也認(rèn)同“鼓”“鼔”二字實為一字之說法。

二、政治文化功能

鼓的起源很早，傳說遠(yuǎn)古時期的樂舞“伊耆氏之樂”中已有土制的鼓，即土鼓，是用草扎成鼓槌敲擊的。同一時期，夏后氏也有一種帶有足的鼓?？梢姽脑谠紩r期有著突出的地位，是打擊樂器中最早出現(xiàn)的樂器。鼓從原始社會出現(xiàn)一直到清朝滅亡，在歷代音樂中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針對鼓在古代社會中的功能，筆者從以下三方面加以論述。

（一）宮廷燕樂

宮廷燕樂是在宮廷中娛樂、宴享時使用的音樂，又稱“宴樂”[2]。各個朝代的燕樂都有各自的特點，且都極為豐富，常用鼓作為樂器。如《管子·輕重甲篇》記載夏末宮廷歌舞活動已很盛大，“昔者桀之時，女樂三萬人，晨噪于端門，樂聞于三衢，是天下不服文繡衣裳者桀無天下憂，飾婦女鐘鼓樂之樂?！庇纱?，我們可以看出，鼓在當(dāng)時的宮廷歌舞中已經(jīng)得以運用。而“鐘鼓之樂”在戰(zhàn)國時期已經(jīng)發(fā)展成較大規(guī)模的合奏，其主要形式是以編鐘、鼓為主體，是具有相當(dāng)表現(xiàn)力的合奏，被視為“金奏”[3]?！缎⊙拧す溺姟肥沁@時期器樂合奏的一個實證，“鼓鐘將將，淮水湯湯，憂心且傷。淑人君子，懷允不忘。鼓鐘喈喈，淮水喈喈，憂心且悲，淑人君子， 其德不回……鐘鼓欽欽，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以雅以南，以龠不僭?！睆拇艘目煽闯鲈诖呵飸?zhàn)國時期鐘鼓樂隊表達(dá)的內(nèi)容已相當(dāng)豐富。

（二）祭祀典禮

祭祀典禮之樂可以說是古代音樂中的一個重要的音樂形式，而鼓就是祭祀用樂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古人因為鼓聲隆隆如雷鳴的聲效，常把鼓作為雷神和威嚴(yán)的象征，用于祈神求雨、驅(qū)魔辟邪;用于戰(zhàn)爭助威，擂鼓進攻等莊嚴(yán)、肅穆且多人參與的重大場合?，F(xiàn)有甲骨文研究的釋義，均表明其與祭祀有關(guān)。徐中舒謂“壴，祭祀時擊鼓也”，還說“鼓，擊鼓以祭”。而甲骨學(xué)家葉玉森、李孝定先生則從文化角度理解，認(rèn)為鼓是“祭禮之一、伐鼓而祭”，諸多學(xué)者毫不吝言，均將鼓列為祭祀一類。

祭祀的目的無非就是溝通神人，傳達(dá)上天旨意。《周禮·鼓人》云：“以雷鼓鼓神祀，以靈鼓鼓社祭。以路鼓鼓鬼享，以鼖鼓鼓軍事，以鼓鼓役事，以晉鼓鼓金奏?！庇帧按蠹漓耄歉钃艮?，下管，擊應(yīng)鼓，徹歌。大饗，亦如之。大喪，與廞。凡小祭祀，小樂事，鼓朄?！惫挠写笮∷喙穆暡煌?，意義亦不同，鼓聲承載的祭奠之愿望與天地交通，為祭祀結(jié)果之象征。[4]《春秋左傳·莊公二十五年》載：“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門”。這兩條材料都說明在祭祀社神的儀式上，以擊鼓來溝通神人，達(dá)到神靈庇護之目的。

《周禮·大司樂》記載六代樂舞“分樂而序之，以祭、以享、以祀”。樂舞不同所用之器亦不同，祭儀過程音樂伴隨始終，即擊鼓行樂伴隨祭儀全程?！吨芏Y·鼓人》云：“以雷鼓鼓神祀，以靈鼓鼓社祭，以路鼓鼓鬼享?！薄抖Y記》：“禮交動乎上，樂交應(yīng)乎下?！薄讹L(fēng)俗通義》：“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fēng)雨。養(yǎng)成萬物，有功于人，王者祀以報功也?！奔漓氲倪^程中，擊鼓行樂伴隨全程，體現(xiàn)了祭祀的威嚴(yán)。

除此之外，鼓還用于喪葬。據(jù)《穆天子傳·卷六》載：“天子乃命盛姬□之喪，視皇后之葬法?！Ｏ葐?，大匠御棺。日月之棋，七星之文，鐘鼓以葬?！瓝艄囊孕袉?，舉旗以勸之，擊鐘以止哭，彌旗以節(jié)之。曰□祀大哭，九而終?！?/p>

由此可見鼓在祭祀典禮中的作用非同一般，是古代祭祀中常見的文化現(xiàn)象。

（三）用于軍事

鼓聲一向作為激勵人們奮勇向前的訊號，所以古代它多用在軍事行動上，擊鼓使進，擂鼓助威?！吨芏Y·地官》中就記載了古時有“鼓人”這一官職，專門掌管擊鼓的事宜?！吨芏Y·地官·司徒》“鼓人掌教六鼓、四金之音聲。以節(jié)聲樂，以和軍旅?！庇帧妒酚洝O子吳起列傳》：“即三令五申之，于是鼓之右?！毕瘛傍Q金收兵”“擊鼓進軍”“一鼓作氣”等句子都說明古代軍隊中常用鼓聲來發(fā)號施令，鼓舞士氣。在《左傳》中就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擊鼓作戰(zhàn)的記載。在兩軍交戰(zhàn)前要擂鼓，可以提高戰(zhàn)士的士氣及注意力，這種戰(zhàn)爭誓師用擊鼓提高士氣之法在交戰(zhàn)雙方已是必不可少的備戰(zhàn)內(nèi)容?？梢姡脑趹?zhàn)爭軍樂中是一種不可或缺的重要樂器。

鼓之功能除了在重大場和的運用會對人的思想和行為進行規(guī)范約束以外，在個人化的活動中，鼓的伴奏也為整個禮樂活動的順利進行增添了有禮有序的文化內(nèi)涵。

三、結(jié)語

古人稱鼓為“群音之長”，在古代社會中有著極其突出的地位。它不僅是打擊樂器中最早出現(xiàn)的樂器，同時也是古代人民各種場合音樂表演中不可缺少的樂器，因其表現(xiàn)突出被統(tǒng)治者頻繁的用于賓客宴飲、宗廟祭祀等大型禮樂活動中，其政治文化功能已經(jīng)滲透到從社會底層到高層各個方面，其運用之廣泛決定了它在禮樂文化制度中不可或缺的作用，是禮樂文化的重要載體。

參考文獻：

[1]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81.

[2]易麗清.淺談鼓在古代音樂中的重要社會功能[J].學(xué)術(shù)論壇，2010，（10）.

[3]陳四海.中國古代音樂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4]李方元.鼓義考原[J].中國音樂，20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