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尋冰

2018年3月，我們在北京巖時巖館見到了來自加拿大的國際知名攀冰運動員、始祖鳥Arcteryx贊助運動員威爾·加德Will Gadd。他在世界各地攀爬那些不可思議的冰瀑冰壁，尼亞加拉大瀑布、漢默肯瀑布、乞力馬扎羅山上的冰川、挪威的冰壁……有趣的是，他此前從未來過中國，而此行竟是他一個月之內(nèi)的第二次到訪。我們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對中國這么有熱情，到底是什么吸引著他……

圣誕樹之約

為了一棵樹。準確地說，是一個形似白色圣誕樹的冰瀑。

兩年前，中國攀冰者何川和劉洋，由于一張網(wǎng)絡(luò)上的形似圣誕樹的冰瀑照片，便開始了一段終生難忘的尋冰旅程，這個故事被裂縫制作成了紀錄片《尋找圣誕樹》。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Will Gadd是因為這部片子在加拿大班夫山地電影節(jié)展映，從而知道了這棵“圣誕樹”，在看到它的瞬間便決定了要來爬這條路線。

他給素未謀面的何川發(fā)郵件說了這個想法，兩人馬上就定下了這個圣誕樹之約。當(dāng)然Will原計劃是和何川一起攀爬圣誕樹，但何川的腳傷還沒康復(fù)，只能充當(dāng)Will和Sarah Hueniken（世界級的女性攀巖運動員，Will Gadd的女朋友）的尋冰向?qū)?，帶他們來到傳說中的圣誕樹。

根據(jù)何川的攀冰經(jīng)驗，在太行山脈里，冬季氣溫并不穩(wěn)定，時高時低，你必須抓住時機，在冰瀑狀態(tài)好的時候就去攀爬。Will和Sarah飛到中國后，坐了8個小時的車到林州，走了一段路終于來到圣誕樹面前。第一天他們成功攀爬了圣誕樹，感覺意猶未盡，第二天準備再爬一趟的時候，發(fā)現(xiàn)氣溫已經(jīng)升高，冰的狀態(tài)不夠穩(wěn)定，只好就此打住。Will解釋說：“我們不知道它什么時候就會融化、坍塌。如果是我非常熟悉的加拿大某處的冰瀑，或許能做出推測和預(yù)判，但是在這個不熟悉的地方，我選擇尊重?！?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5/14/qkimageshwtxhwtx201805hwtx20180516-2-l.jpg"/>

想知道閱冰無數(shù)的Will Gadd如何評價圣誕樹？

“這是地球上最具美學(xué)欣賞價值的一條冰瀑路線，一處自然奇跡，是我人生中排名前三的攀冰體驗。”

這是一條非常有技術(shù)難度的路線，它是立體的，一般的攀冰路線就是冰和巖壁，圣誕樹可不止這些，它不是常見的冰凍瀑布，而是有冰穴、冰錐、菜花冰等，錯綜復(fù)雜，Will只在挪威見到過這樣的冰瀑。

“相當(dāng)復(fù)雜的3D冰瀑上，定位成為一個大挑戰(zhàn)，如果我向右邊移動了就很難再回到左邊來。保護員要站在哪里才不會被落冰砸到？哪一扇冰夠堅硬哪一扇冰太脆弱？所有的攀巖運動都是耗神的，然而攀冰時我總是想著冰體的結(jié)構(gòu)，而不僅僅是當(dāng)前的攀爬。給冰體評級就像是給藝術(shù)品評級一樣，你能清楚辨認哪些是上品哪些是次品，但要給圣誕樹這樣的冰體評級就完全失去了意義……”

他說道：“純粹的魔力。這種來自攀冰的力量以及難以置信的可能性給我的啟發(fā)，不亞于35年前第一次接觸攀冰時給我的啟迪，如同魔法。”在他的Alpha FL背包里裝著整套的攀巖器材，是以防萬一氣溫升得太快他們不得不切換到攀巖模式。雖然這讓領(lǐng)攀變得辛苦了點，但安全下撤才是最重要的。

“這條路線我們爬了4個繩距，最頂端的3個繩距都相當(dāng)復(fù)雜，實打?qū)嵉呐逝?，也非常的有意思。何川告訴過我，圣誕樹并不一定每年都能成形，無疑我們是非常幸運的?！?/p>

從隨行攝影師John Price拍攝的遠景圖片上看，幾乎很難發(fā)現(xiàn)那棵白色圣誕樹上掛著人，當(dāng)他拉近焦距之后，才會看到那懸掛在40米高巖壁上的冰錐、大塊的冰蓋和遍布整體的破碎冰，在遠觀時，一切都看上去那么井井有條，分布得很有邏輯性，真像一棵冰凍的大樹。

“我從未見過如此瘋狂的4個繩距的路線！”John感慨萬分，但，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那么酷，太行山脈的景觀整體上是干旱而荒蕪的，幾乎沒有雪，就在這種環(huán)境下，被神奇力量凍住的瀑布才會被那干燥枯黃的背景襯托得如同幻境。

天仙瀑舞蹈

回到北京，他們?nèi)チ嗣茉婆逝捞煜善?，這里的蘑菇冰大得像活動房屋一般，他們先從靠左邊一點的路線開始攀爬，但冰況不太好，冰和巖壁完全是分開的。這種情況下大蘑菇冰居然還屹立著——可能是某種黑魔法吧！于是他們爬向了右邊，那里雖然更陡峭更易碎，至少冰是牢牢附在巖壁上的。

“我曾攀爬過很多冰體形態(tài)十分瘋狂的混合路線，但在爬這個的時候，全是一個個微型的onsight路線的瘋狂組合，冰錐螺栓打進去直接就破碎成幾瓣，我?guī)缀跤蒙狭?5年來攀冰攀巖所積累的渾身解數(shù)，才爬完這一段繩距。我喜歡這種腦海中除了攀爬其他事情一概不想的狀態(tài)，就像一場3D版的象棋游戲，把你的視野凝聚到一條線上，以對抗你的手臂和其他部位的肌肉持續(xù)產(chǎn)生的乳酸。”Will Gadd說道。

“我喜歡onsight路線勝過其他一切的攀巖風(fēng)格。開爬，上去，成或不成，都是一種深刻的體驗。敲在冰柱上的第一錐那感覺就像是山里充實的一天結(jié)束后吃上的第一口披薩：滿足！接下來就是冰柱上的舞蹈。”

中國印象

如果說第一次來中國是為了赴圣誕樹之約，那么第二次來中國就是為了告訴大家前一次的旅程是多么值得。

圣誕樹是一個特別的存在，然而，在太行山脈里，還有上百條不錯的攀冰路線。2014年，在Will Gadd攀完漢默肯瀑布之時就提到過：“中國有非常多的攀冰路線，未來我可能會花5～10年在中國攀冰?！?/p>

其實不僅是攀冰場所，中國的攀巖資源也潛力巨大，說起這點他非常興奮：“中國有那么多的大山和巖壁，就拿太行山脈來說，你的余生可以每天爬一條新路線，天天不重樣。石灰?guī)r、石英巖，都是非常棒的攀巖質(zhì)地。你們生在中國太幸運了！同時，這些山地資源也是越野跑、徒步、騎山地車等戶外運動的后花園，我知道中國戶外已經(jīng)開始發(fā)展了，未來的前景是很棒的！”言下之意，中國朋友們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下個冬季，Will會再來中國，到時候何川的腳傷也復(fù)原了，他們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攀冰?！澳阒绬?，人們一說起中國，就會想到喜馬拉雅山脈，其實中國的山多了去了，不同形態(tài)的、不同地質(zhì)地貌的山遍布中國。我看到了這里巨大的山地運動資源潛力，比我以往去過的任何國家的潛力都要大。我想那也是為什么Arc teryx這么努力在中國推廣山地戶外運動，它是一個戶外運動屬性非常強的品牌，深受全球熱愛滑雪、登山、攀巖的人們推崇。相信在未來20年，攀巖人群會有很明顯的增長。中國的一切都在發(fā)生著變化，身為一個攀巖者，這是一個令人激動的時代?！?/p>

有句名言，你對這個世界了解得越多，偏見就越少。對Will Gadd來說，旅行的很大一部分是學(xué)習(xí)?！皬男〉酱?，我對中國的了解都來自歷史課本和新聞故事，但現(xiàn)實往往要更復(fù)雜。在太行山脈里有一處冰掛，冰掛旁是一座神像佛龕，出于對神像和虔誠祈禱的人們的尊重，我們并沒有去攀爬那個冰掛，置身在那個場景中顯得十分渺小的我，對中國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觀。當(dāng)我們彼此了解，就會明白，作為人類有非常多的相似點，我將不再用以往的視聽去看待中國。我會想起在這個神龕前朝拜的人們，想起在這座山脈里流連忘返的攀巖攀冰者們，還有我在這里受教的一課?！?/p>

outdoor：你在中國的兩次旅行，除了攀冰之外，還有什么事情令你印象深刻的？

Will Gadd：有些事情可能對中國人來說是正常的，但對一個加拿大人來說，就不一樣了。比如，滿大街的電動車，我從來沒在哪個城市見到過這種景象。

outdoor：你喜歡中國的食物嗎？

Will Gadd：喜歡，辣子雞丁，辣辣的我很喜歡。（喝豆汁了？）啊，那個就算了，味道太奇怪了。總的說來，食物都非常好，至少沒讓我掉秤。人們也非常友好，很有意思的地方，這里沒有那么多限制。

outdoor：一個月內(nèi)來中國兩次也是夠瘋狂的，第一次是為了“圣誕樹”，第二次來是為了什么？

Will Gadd：事實上我是為始祖鳥Arc teryx北京王府井中旗艦店開業(yè)來助陣的，始祖鳥看到了中國市場的潛力，隨著2022年北京冬季奧運會的到來，冬季戶外運動越來越受到關(guān)注。作為一個山地戶外運動品牌，始祖鳥認為這個旗艦店的開業(yè)非常重要。至于我，一方面作為始祖鳥的品牌大使，另一方面我也挺想再來的，這里有朋友，何川、Alex、Han Han等，有我認識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我也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又回來一次。 我和始祖鳥Arc teryx合作超過15年了，他們能設(shè)計出非常超前、聰明的裝備，這是我最看重的。我經(jīng)常與他們的設(shè)計人員一起探討服裝、裝備的設(shè)計，很榮幸參與其中。15年來，我的戶外裝備從來都沒出過問題，我可以為遇到的挫折找到各種借口，但絕不會是裝備的問題。

outdoor：能舉一個具體的產(chǎn)品例子嗎？

Will Gadd：一件好的裝備絕對不能在你的活動中礙手礙腳，而且一件質(zhì)量上乘的裝備能讓你用很久很久。我有一個始祖鳥的背包，用了整整15年。很多人都問我：“始祖鳥給你配那么多新裝備，你怎么還在用這個舊貨？”我說：“它沒壞啊，還能用??！”還有身上這條褲子，我以前穿著騎山地車，現(xiàn)在穿著它去攀巖，我還穿著它做過公開演講和分享會，它可能看上去有些舊了，但是功能性還是那么好。

outdoor：你家是不是有很大的一個房間專門用來放你的戶外裝備？

Will Gadd：我有一個很大的house專門用來放裝備。（噢對不起，我錯了）哈哈哈，開玩笑的?？傊业能噹觳皇怯脕硗＼嚨木褪橇恕?/p>

outdoor：當(dāng)你沒有在攀巖攀冰的時候，你會做些什么事情？

Will Gadd：和孩子們在家附近走一走，或者騎山地車，或者短途自駕去滑個雪。我會從家徒步爬上山丘頂部，去飛滑翔傘，想玩皮劃艇也很近很方便。很多事情可以做，和家人一起，或者我獨自一人。我很享受獨自在戶外的感覺。

outdoor：你的一些戶外挑戰(zhàn)也是有搭檔的，你會如何選擇合適的搭檔？

Will Gadd：我的搭檔是和我一樣想要去做某件事、而且結(jié)束后還想著回家的人，目標一致、力量一致。這樣的搭檔應(yīng)該是技術(shù)精湛、知識豐富而且訓(xùn)練得當(dāng)?shù)?，而且對這項運動的匠人精神有非常好的理解。這樣，才能愉快地玩耍啊。

outdoor：誰是你最喜歡的搭檔？

Will Gadd：玩不同的項目就會有不同的搭檔。比如玩滑翔傘的搭檔是Gavin，我們一起挑戰(zhàn)飛躍落基山；如果玩皮劃艇又是另一撥人，攀巖的搭檔又不一樣。我和我的女朋友Sarah是攀巖、攀冰的默契二人組，她是世界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攀冰運動員，她的攀爬風(fēng)格很穩(wěn)很安全，具備匠人一樣精湛的技藝，她在加拿大做向?qū)?，對攀巖攀冰有著非常深刻的認識，我倆搭檔就是強強組合。

outdoor：可否和我們分享兩三件令你的人生發(fā)生重大轉(zhuǎn)變的事情？

Will Gadd：第一件事是要孩子，這著實改變了我的人生。我有兩個孩子之后，就覺得未來很重要。我的外部世界會變得更加抽象，我會去想我們能給孩子留下一個什么樣的世界。第二件事，學(xué)會皮劃艇給了我很大的轉(zhuǎn)變，它讓我有機會從另一個角度去探索山地荒野，讓我更深刻更全面地了解山里的四季變化、河流脈絡(luò)，極大地擴展了我看待世界的視野。

outdoor：我們曾經(jīng)多次報道過你的探險故事，在這里，你想對我們的讀者說點什么嗎？

Will Gadd：我希望你們喜歡上戶外，盡情去探索你們這個魅力無窮的國度，我希望有機會能和你們一起！如果你們愿意帶著我一起去玩皮劃艇、飛滑翔傘、騎山地車、攀巖攀冰，告訴我一聲哈。

Will Gadd的至理名言

Will Gadd的戶外生涯已有35年之久，生于戶外之家，他從小就跟著父母在加拿大攀巖攀冰，做著自己喜歡的與戶外直接相關(guān)的工作，同時也是一名向?qū)Ш凸娧菡f家，一年有150～200天都在戶外。如果你見過Will本人，就會感覺到他為人非常和善，他迷人的笑容里閃爍著快樂的光，和他的談話非常輕松活躍，他的回答往往充滿哲理，這大概是對戶外深深的熱愛和全面的理解所沉淀出的智慧。這些是我們從他采訪中整理出來的至理名言，或給你帶來啟發(fā)，或產(chǎn)生共鳴。

★玩轉(zhuǎn)多項運動的關(guān)鍵是肯投入足夠多的時間，當(dāng)我學(xué)皮劃艇的時候，就每天都練習(xí)劃艇；當(dāng)我學(xué)滑翔傘時，就每天都練滑翔傘。結(jié)果就是，當(dāng)你掌握技能之后，就可以在各項運動中自由切換。

★好奇心，這是首要的。在荒野面前，做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學(xué)生，去把你喜歡做的事情研究明白。

★我們都是動物，好動是動物的天性，運動讓你快樂。隨便做點什么，散散步、跑跑步都行。Just do something everyday！

★關(guān)于裝備，最重要的是你得使用它們。如果你有一對滑雪板，那就去滑雪，如果你有一件外套，那就穿去戶外。裝備不是活物，需要你去使用它才能發(fā)揮本來的作用，也才能知道它哪里好哪里不好。

★完美的裝備就是，好的設(shè)計、好的面料、好的剪裁，你根本無需擔(dān)心它好不好用，它就是為此項運動而設(shè)計的，肯定管用。

★在山里練的時間越多，你在山里的表現(xiàn)就會越好。不是說純力量上的變強，而是你越了解山野，你就越清楚自己應(yīng)該怎么運用自己的身體。

★在運動領(lǐng)域，我們十分需要匠人精神，就像木匠那樣，有精確的標準、有平衡的尺度，把一項運動當(dāng)作一門手藝來對待。

★我人生中另一個重要的感悟是，人類的共通點多過不同點。你需要去旅行，去看看他們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見不同，見大同。

★在人類歷史長河里，“室內(nèi)”才是一個新事物，“城市”才應(yīng)該讓人覺得怪異。如今，人們越來越意識到回歸自然的重要性，你看吧，無論是大人小孩在戶外時都更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