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
[案情]2016年5月,犯罪嫌疑人汪某因買賣公民個人信息被抓獲,經檢察機關審查,汪某買賣的信息中包含支付寶賬號信息110條,這些信息呈現兩種情況:一種是與手機號碼關聯(lián)并進行實名認證的支付寶賬號信息,即“手機號碼+全名”;另一種是與手機號碼關聯(lián)但未進行實名認證的信息,即“手機號碼+非全名”。
辦案檢察官對汪某是否構成犯罪存在分歧。第一種觀點認為汪某不構成犯罪,理由是“手機號碼+非全名”不能認定為公民個人信息,即使可認定為個人信息也未達到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第5條規(guī)定的“情節(jié)嚴重”程度。第二種觀點認為汪某構成侵犯個人信息罪。
[速解]筆者同意第二種觀點,理由如下:
對于支付寶賬號信息,現實中可能有以下幾種情況,一種是公民實名注冊支付寶賬號,犯罪分子通過手機號碼查詢關聯(lián)支付寶賬號能夠顯示公民真實姓名,這種情況能夠確定特定公民個人;另一種是公民非實名(往往為昵稱)注冊支付寶賬號,犯罪分子通過手機號碼查詢關聯(lián)支付寶賬號不能獲知公民真實姓名。由于當前手機號碼已實行實名制,掌握公民手機號碼就能夠查詢到特定的公民個人,通過手機號碼查詢關聯(lián)支付寶賬號的行為應認定為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但是,不管上述哪種情況,即便犯罪分子獲知支付寶賬號的真實持有人身份,其獲知的僅僅是賬號信息而已,實際上難以獲知該賬號實際的財產狀況,不能控制和處置財產,進而難以實施有針對性的侵財犯罪?;诖?,司法實踐中對于此類信息是否可以認定為公民個人信息中的財產信息存在爭議。
隨著互聯(lián)網應用技術的迅猛發(fā)展,信息獲取的開放性、隱匿性、便捷性日益顯著,互聯(lián)網技術風險導致的公民個人信息濫用已大規(guī)模侵害著公民人身和財產安全。為此,《刑法修正案(七)》增設了非法提供、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罪,《刑法修正案(九)》將以上兩罪變更為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把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的犯罪主體由特殊主體擴大到一般主體,但沒有明確公民個人信息的概念和范疇。為了解決法律適用問題,《解釋》隨即出臺并在第1條闡述了個人信息的含義:“公民個人信息是指以電子或者其他方式記錄的能夠單獨或者與其他信息結合識別特定自然人身份或者反映特定自然人活動情況的各種信息,包括姓名、身份證件號碼、通信通訊聯(lián)系方式、住址、賬號密碼、財產狀況、行蹤軌跡等。”《解釋》將非法獲取、出售或者提供財產信息等重要信息50條以上作為侵犯公民個人信息“情節(jié)嚴重”的情形入罪,而其他信息入刑點為500條。財產信息入罪條數之所以規(guī)定的比其他類別的公民個人信息入罪條數少,主要是因為財產權是憲法所保護的僅次于公民人身權的重要法益,暴露公民的財產信息往往使公民置身于盜竊、搶劫、詐騙、綁架等次生嚴重暴力犯罪的危險之下,容易造成相關公民的重大經濟損失甚至嚴重危及生命健康權。
按照風險社會理論,互聯(lián)網風險不同于一般社會風險,其具有確定性和典型性,將帶來諸如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等各種各樣的現實危險,基于此,風險刑法應對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進行提前規(guī)制。在大數據信息挖掘技術應用越來越廣泛的今天,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的社會風險也越來越突出,此類犯罪的危害性不在于直接侵害公民個人信息權益本身,而在于其與其他因素相結合后間接造成嚴重的犯罪危險。因此,能夠識別特定公民身份的支付寶賬號信息具有一定的財產屬性,精通大數據技術的犯罪分子一旦掌握此類信息可通過破譯密碼等方式掌控賬號,進而引發(fā)盜竊、搶劫等次生型侵財或暴力犯罪。雖然這種單純的“引起”與“被引起”的關系還缺乏深入的邏輯證成,但由于支付寶賬號信息是互聯(lián)網金融時代對公民個人極其重要的基礎性信息,出于保護公民人身、財產等基本憲法權利的緊迫需要,應將實名認證的支付寶賬號信息認定為公民財產信息。
綜上,汪某非法買賣公民財產信息50條以上,應以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定罪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