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楊 直
采訪謝逸仙這是雜志主編派給我的題。而謝導引起雜志主編的注意則是因為亞運會之后的一次采訪。
在印尼雅加達舉行的亞運會可能是過去一年里電競行業(yè)最重要的比賽之一。謝逸仙是那次比賽的總導演。從印尼回來后,主編走訪了多個參與亞運會電競表演賽的從業(yè)者?;貞浧鹉谴位顒?,所有人都是興奮的,驕傲的,提到了很多感想和有意思的細節(jié)。唯獨謝逸仙,他提到了一個可能是在直轉播里最基本的問題。
傳統(tǒng)體育賽事的直轉播中,模擬信號通過線纜傳輸?shù)綌?shù)據(jù)中心。但電競賽事一直使用網絡傳輸數(shù)字信號。
也許其他人覺得不值一提,也許大家都還沉浸在喜悅里。但就是這個基本的問題卻折射出他身上那些不一樣的地方。在收集背景資料的過程里,謝逸仙的特質開始逐漸清晰。業(yè)內和他熟的人不多,大多數(shù)人都說他很悶。在很多從業(yè)者越來越多出現(xiàn)在各種論壇、演講上時,我找不到謝逸仙的身影。甚至網絡上公開的采訪,也只有寥寥幾篇。
但大多數(shù)和他有過合作的人,卻都承認謝逸仙可能是現(xiàn)在最優(yōu)秀的原生導演。帶著很多疑問,我在太倉見到了謝逸仙。整個溝通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謝逸仙不僅幫我梳理了一場電競賽事從策劃到落地的全過程,還給我講了很多他過去走過的彎路。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如今在電競圈地位頗高的導演竟然不避諱自身的瓶頸。
就像在稿子里寫到的,他非科班出身,前幾年剛擺脫對技術的沉迷,走上一條正確的導演之路;他也主動提到自己受出身限制,視野受限,因此找來了劉鶴等人;甚至當身份變更為管理者時,他去主動學習如何才能成為一個好的管理者……
這些細節(jié)讓謝逸仙成了如今電競圈里非常獨特的存在。相比于堅持,他的自醒,以及清晰的認知也許才是他能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最重要的原因。
在構思這篇稿子的時候,我曾經一度從接近20萬字的采訪材料里找不到可以貫穿全文的線索。但我忽然間想到,他最喜歡用的句式恰恰是他自己以及電競行業(yè)這些年變化最好的總結。
所以,這里需要給謝導道個歉。他給我講了非常多賽事策劃、執(zhí)行的細節(jié)和經驗,也描述了他手下員工異常疲憊的工作狀態(tài),甚至親自邀請我在后臺觀察,但最終,我決定將謝逸仙的經歷和整個電競行業(yè)的變遷結合起來,試圖通過他個人境遇的改變來講述電競在這20年里到底發(fā)生了哪些巨變。
我也相信,與能力、認知以及資本這些看不見的概念相比,那些真真切切發(fā)生他身上的事具備更強的感知力。
很多電競愛好者會直觀地對某場賽事做出喜好的判斷。比如有的比賽因為使用了太多的游戲元素,弱化了對抗的部分,顯得沒那么電競;有的比賽又因為過分追求體育化,而失去了電競獨有的特點,等等。作為賽事的策劃和執(zhí)行者,謝逸仙和自己的團隊也長期被這種眾口難調困擾。此外,作為投入方的游戲廠商也有其自己的考慮。作為內容生產者的謝逸仙就被夾在這些對立的需求中間。
非科班出身的他很早就建立了以“用戶的感受”為核心的創(chuàng)作思路。于是,在兩種對立的需求之間,在試圖打破虛擬和現(xiàn)實的過程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鋌而走險。2016年,他手下的郭昊負責的球球大作戰(zhàn)圓滿成功。但這背后卻是六米高的舞臺和遠遠超出其承重的舞臺元素。站在臺下的郭昊當時只有一個想法:不要出任何事故。去年年底剛結束的KPL秋季總決賽也一樣,舞臺上的瀑布每一次落下都會對承重60噸的舞臺施加超過170噸的重量,而且,同一個物理空間內,水和電能否不相互干擾,這些都是謝逸仙在創(chuàng)作上的冒險。
只要把PLU早期的作品和謝逸仙現(xiàn)在的作品拿出來,很多人都能直觀地感受到這里面巨大的變化。如果往回看,非科班出身,周圍沒有專業(yè)的內容制作者,沒有專業(yè)的攝影制作設備,可能沒有人能想到謝逸仙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這正是謝逸仙的經歷像極了電競行業(yè)變遷的地方。
如今,謝逸仙已經逐漸將內容創(chuàng)作這件事更多交給了他手下那些更專業(yè)的人,這些人有來自電視臺的成熟的內容制作者,也有科班畢業(yè)的大學生。統(tǒng)籌規(guī)劃成了他總導演身份里,對外界呈現(xiàn)更清晰的部分。當然,他也沒放棄“藝術上的探索”。就像2015年在黃龍舉行的那場LPL夏季總決賽一樣,他想再留下一個或幾個那樣的作品。雖然時機不成熟,但他從來沒有停止過探索?;蛟S,就像他說的,他所在的PLU熬了十幾年,終于成了電競行業(yè)最大的內容制作公司,他不想重復別人先揚后抑的路。
采訪謝逸仙那天,他正在回顧各家電視臺的跨年晚會。江蘇衛(wèi)視那場晚會上出現(xiàn)的幾條海豚讓他印象深刻。差不多3天后,他就仿制了一條小型的海豚。我想,他想把這個元素用在自己的作品里,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與此同時,作為成熟的體育賽事制作商,騰訊體育在《王者榮耀》冬季冠軍杯上的表現(xiàn)讓人有喜有憂。喜得是,在騰訊體育的手里,競技本身開始變得清晰、易懂。如今,電競比賽除了更大的舞臺,更精良的舞美外,需要讓更多人能看懂,比賽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騰訊體育的出現(xiàn)讓我們知道,這并非做不到。但騰訊體育強大的制作能力也讓我們開始擔心,也許,最終會是一場賽跑,看看是騰訊體育先一步熟悉電競內容的制作,還是謝逸仙等人先一步把電競賽事講得更明白,更普適。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謝逸仙喜歡稱自己和手下的人是電競老兵,他們憑借著熱愛和學習,一點一點推動電競行業(yè)進步到今天。僅僅這一點,就值得所有電競愛好者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