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凱麗
根據(jù)工信部的數(shù)據(jù),2017年生產手機19億部,其中智能手機14億部。①手機作為當今互聯(lián)網(wǎng)社會最具影響力的媒介,它的廣泛使用催生了一系列手機應用軟件,其中手機社交軟件更是占據(jù)了極大的市場,因其廣泛的受眾面和影響力成為了研究的焦點。
社交軟件指依靠web2.0技術發(fā)展起來的一種社交媒體,允許互聯(lián)網(wǎng)絡用戶撰寫、分享、評價、討論、相互溝通的網(wǎng)站、技術和平臺。社交軟件具有信息海量、交互性強、信息及時、個性化定制為主的特點,受眾可按照自己的愛好選擇自己感興趣的內容進行閱讀和下載。②我們傳統(tǒng)上將微信、微博這樣的即時通訊軟件稱為社交軟件,但筆者提倡一種“泛社交軟件”的概念?,F(xiàn)在市面上的大部分軟件都可以被稱為社交軟件,因其具有社交軟件的特征,互聯(lián)網(wǎng)的特性讓人們實現(xiàn)了實時在線互動。從音樂軟件,如網(wǎng)易云音樂到直播軟件,如花樣直播,以及知識分享平臺,如知乎,他們都具有即時性和交互性,因此這些都在筆者研究的范圍之內。
社交軟件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使用中占了相當大的比重,社交軟件中使用率排名最靠前的是微信朋友圈、QQ空間和微博、知乎。此外,手機用戶在使用手機的過程中大部分將時間用于社交、游戲、直播,這三種類型的娛樂活動在“泛社交軟件”的概念之下都可以被稱為社交活動。
手機社交軟件作為以手機為依托的新媒體,它是人際傳播和大眾傳播的結合,對于我們研究傳播的意義無疑是巨大的。筆者查閱了國內社交軟件的研究,多是基于某個具體的社交平臺,研究社交平臺的發(fā)展歷史、傳播策略、成功路徑、營銷方式等。本文跳出傳統(tǒng)的微信、微博等狹義社交軟件的限定,立足于當下較為流行的、具有時新性的社交軟件,以這些市場化媒介為依托,進行社交軟件媒介的文化分析。筆者作為當代大學生的一員,屬于調查數(shù)據(jù)中使用網(wǎng)絡最多的群體,所以筆者選取了身邊同學常用的社交軟件作為分析對象,如即時交流的QQ和微信,觀點分享類的知乎、微博,音樂軟件類的網(wǎng)易云、QQ音樂,直播平臺如花樣直播。筆者的志向不在于具體分析每個社交軟件使用的具體數(shù)據(jù),做這樣研究的大有人在,筆者意在揭示藏在這些社交軟件背后的媒介負功能,以及在技術快速發(fā)展之下,人們的否定性、批判性和超越性的喪失,具有理論上的探索價值和實踐上的應用價值。
文化指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財富的總和,特別指精神財富如文學、藝術、教育、科學等。③在《文化:概念和定義批判分析》一書中,作者將基本文化概念分為哲學的、藝術的、社會學的、人類學等九種,④根據(jù)定義我們可以把社交軟件的遍地開花看作一種文化現(xiàn)象,置于整個社會大背景之下進行分析。它是一種與原來文化的表現(xiàn)形式不同的以手機為依托的文化。尼采曾經說過,社會是一個循環(huán)的過程,歷史總會以同樣的方式重演。新媒體的誕生不是對報紙、廣播、電視等傳統(tǒng)媒體產生沖擊的“破壞性創(chuàng)新應用”,而是一種相互繼承的關系,這種繼承關系順應了時代的潮流,符合時代的需要。
微信是2011年騰訊研發(fā)的網(wǎng)絡即時通訊工具,是較早的、功能最齊全的社交軟件,通過使用流量發(fā)送文字、圖片、視頻、語音通訊工具使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更加便宜與便利,其他一些功能搖一搖、漂流瓶也促使人際之間的交往以一種較隱秘的方式展開。搖一搖和漂流瓶多數(shù)是在一個人寂寞的情況下采取的功能,給人帶來了一種消遣無聊時光的新方式。根據(jù)馬洛斯需求層次理論,人有社交需求,因此社交軟件的開發(fā)無疑滿足了人們這方面的需求。為什么社交軟件這么火,因為人際關系是人類在社會生活中建立和維系社會關系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日常生活中人們由于羞怯、男女比例失衡等原因無法成功進行社交的缺憾由網(wǎng)絡來補上,但也導致現(xiàn)實中的人際關系出現(xiàn)沉默狀態(tài)。⑤
微信之所以能夠在QQ和微博本來已經占據(jù)了很大的市場之下橫空而出獲得市場,最重要的是把握住了受眾的情感需求。微博雖然是開放性、海量信息的集合場,擁有大量粉絲的明星或者公眾人物可以使自己的觀點得到大范圍的傳播,而普通受眾的喜怒哀樂很容易就淹沒于大量信息之中。微信不同于微博的匿名性,采取實名制的注冊方式,你確切地知道每個人的身份,盡管發(fā)展到后來微信好友中充斥著一系列的微商和推銷,但至少你知道甲是賣鞋、乙是賣面膜的。其次,微信里的朋友大多是工作生活中有來往的,有一樣的生活圈的,人都需要認同感,認同(I-dentity)的意思是“一個人或一個群體的自我認識,它是自我意識的產物——我或我們有什么特別的素質而使得我不同于你,或我們不同于他們”。⑥認同感在人的生存發(fā)展過程之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馬克斯·韋伯將理性劃分為工具理性和道德理性,所謂工具理性具有鮮明的功利目的取向,要把手段和目的相比較,做出合乎利益的權衡。人們大肆發(fā)展科技、技術,沉浸于征服自然的快感中時,卻在無形之中被自己的發(fā)明所控制,發(fā)明本來是一種創(chuàng)造力,但這種創(chuàng)造力最終在對工具的依賴中失去了,機器的存在應該是為人服務的,最后人們卻成為了機器的奴隸。而價值理性是對一個信念的無條件信仰,⑦人們追尋的社會原始的真善美。如今社交軟件的流行,人們看似在勞累的工作之中有了更多的娛樂選擇空間、娛樂場所,但事實上只是遭到異化,成為了工具的囚徒。根據(jù)斯麥茲的受眾商品論,人們似乎在工作之外的時間里利用社交軟件進行社交和娛樂來獲得心靈的放松,如人們在朋友圈中點贊和發(fā)布信息看似是一種社交行為,個人的社交需求在一來一往的互動中得到滿足,從而獲得快感以及自我認同,但我們在孜孜不倦發(fā)朋友圈的時候已經淪為了互聯(lián)網(wǎng)平臺上的“數(shù)字勞工”,⑧免費為社交平臺創(chuàng)造內容。人們看似通過技術來實現(xiàn)自身價值、實現(xiàn)對世界的絕對控制,最后卻受困于自己的發(fā)明之中,也就是韋伯所說的“現(xiàn)代性的鐵屋子”。
盧梭對現(xiàn)代文化具有強烈的批判意識,他認為科學和藝術的進步沒有改變社會風尚,反之使人的社會生活更加復雜,使人類墮落更深。人們都仰仗技術的進步來改變我們的生活,但更多的時候我們只看到技術好的一面,卻沒有看到馬爾庫塞所說的技術的惡的一面。社交軟件改變了我們的娛樂方式,將受眾限定于一定的框架之內,受眾每天看一樣的東西,如一樣的心靈雞湯公眾號,如“咪蒙”灌輸?shù)碾u湯《那個嫁給了富二代的?;?,說很羨慕》《她從40歲阿姨變成18歲美少女,只花了一下午》,受眾的心靈已經受限于一系列模板化固定化的東西,形成了思維定勢,從而喪失了否定性、批判性和超越性,認可了“不合理的合理化”,最終成為了馬爾庫塞所說的“單向度的人”。社交軟件的匿名性、不在場性,也讓社會的道德出現(xiàn)了危機。微博的話題參與者可以肆無忌憚說出在現(xiàn)實生活中因道德約束說不出口的話。人肉搜索和網(wǎng)絡站隊等極端行為讓作為“群氓”的大多數(shù)人出鏡的頻率更高了。人們在網(wǎng)絡之中越來越喪失理性,成為了無差別的大多數(shù)。此外,社交媒體充滿了欺騙性,例如人們通過朋友圈的構建來展示自己,但那只是自己的一部分,而根據(jù)李普曼的“擬態(tài)環(huán)境”,人們往往根據(jù)看到的朋友圈去構建朋友的形象。人們越來越依賴社交媒體,把“擬態(tài)環(huán)境”當作現(xiàn)實環(huán)境,并對“擬態(tài)環(huán)境”做出一系列的回應,整個社會仿佛成為了為楚門構建的世界。
市場化下的社交軟件擁有越來越豐富的功能,具有信息海量、交互性強、信息及時、個性化定制為主的特點,這種看似個性化定制的背后,其實是對受眾的思維的局限,將受眾限定于一定的內容框架之內。從外生性原因來看,媒介信息的無處不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人們的思維,從內生性原因來看,人的惰性以及從眾心理,導致受眾往往會無意識地被迫接受這些信息。一系列的社交活動看似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便捷,但事實上體現(xiàn)的是當今社會人們普遍的浮躁感。許多手機軟件最重要的功能之一應該是為人們節(jié)約了時間,比如微信作為一款即時通訊軟件,繁雜的功能如免費的文字、語音、視頻等功能似乎為人們帶來了便捷,縮短了人們以前的社交方式如寫信、見面所需花費的書寫和在路上的時間,但與此同時,他們同樣花費了更多的時間在微信上,如朋友圈、搖一搖、漂流瓶、附近的人的功能上,根據(jù)第41次《中國互聯(lián)網(wǎng)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人們花在社交軟件上時間最多的是朋友圈。朋友圈是一種形象的構建,與其說是人們在分享自己的生活,不如用“曬”這個詞來形容更貼切,“曬”體現(xiàn)的是一種人無我有的優(yōu)越感,如曬品牌、曬旅游的方式,觀看者能夠一眼洞察其炫富本意的方式,但仍然樂此不疲地參與“炫耀”和“圍觀”的活動之中。在現(xiàn)在以手機為中心的社會,人都趨向于塑造一個關于自己的美好形象,尤其是當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際交往圈逐漸被解構,浮躁的社會風氣使人如同旋轉的陀螺,背后總有無形的鞭子在抽打讓人沒有辦法停止。他們缺少一個互相交流、獲得對方認可這類行為發(fā)生的場所,于是微信朋友圈成了這樣一個表現(xiàn)自我的場合?!皶瘛钡谋澈笄∏》从车氖且环N心靈的空虛和落寞。況且由于生活的忙碌,人們更愿意選擇偏安一隅,藏于社交軟件之后,為了逃避現(xiàn)實生活的壓迫與剝削。笛卡爾也強調“理性世紀”,提出懷疑一切是思考的動力,但如今的社交媒介讓人們沉迷于紙醉金迷的社交世界,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對于這個世界,人總是習慣于去接受。這個世界是媒介構建出來的樣子嗎?答案是否定的。
社交軟件作為當今社會必不可少的工具滿足了大眾的社交、情感認同等多方面的需求,但我們在享受社交軟件帶來的便捷之時,仍應對其保持敏銳的批判能力,在使用的過程之中也應該具有反思性,對于工具和人的交互關系應該有一個明確的認知,人是工具的創(chuàng)造者和駕馭者,而非工具的奴隸,不要將自我困于工具之中,落入看似自由實則束縛的陷阱之中。
注釋:
①工信部2017年電子信息制造業(yè)運行情況.http://www.miit.gov.cn/n1146312/n1146904/n1648373/c6048688/content.html.
②王文娟.手機閱讀軟件“ZAKER”的傳播策略研究[D].安徽大學,2015.
③陸揚,王毅.文化研究導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1.
④資料來源:《文化:概念和定義批判分析》(阿爾費雷德·克洛伊伯,克萊德·克拉克著)。
⑤王靜溪,李威.微信對大學生人際關系的影響研究——基于天津師范大學大學生調查[J].新媒體與社會,2014(03).
⑥亨廷頓.誰是美國人?美國國民特性面臨的挑戰(zhàn)[M].北京:新華出版社,2010:17.
⑦陸揚,王毅.文化研究導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58.
⑧吳鼎銘.網(wǎng)絡“受眾”的勞工化:傳播政治經濟學視角下網(wǎng)絡“受眾”的產業(yè)地位研究[J].國際新聞界,201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