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鳳玉
內(nèi)容摘要:敦煌文獻學以4—11世紀寫本為研究核心,復雜的抄寫形態(tài)與刻本文獻在整理與研究上有著顯著的差異,這既是特性,又是難點。對敦煌詩歌文本抄寫的原生態(tài)進行考察,透過抄寫者、使用者等訊息,析論敦煌詩歌寫本原生態(tài)呈現(xiàn)的文本功能,希望提供敦煌詩歌寫本學研究的另一面向,并有助于敦煌詩歌文本多層次現(xiàn)象的解讀。
關鍵詞:敦煌文學;詩歌;寫本;原生態(tài);轉寫;叢鈔
中圖分類號:G256.1;I0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8)01-0009-08
A Study on the Original Condition and Textual Function of
Dunhuang Poem Manuscripts
ZHU Fengyu
(Department of Chinese Literature, Jiayi University, Jiayi, Taiwan 60004)
Abstract: This research of Dunhuang documents focuses on manuscripts dating from the 4th to the 14th centuries. There are obvious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complicated transcript conditions and block-printed documents in terms of organization and research, this being both the characteristic and the difficulty of working with these manuscripts. By investigating the original conditions, transcriptions, and users of these texts, this paper attempts to uncover the textual function they originally served, with the further hope of establishing a new research field for the study and interpretation of Dunhuang poetry manuscripts.
Keywords: Dunhuang literature; poetry; manuscripts; original condition; transcription; miscellaneous copy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一 研究旨趣
敦煌寫本文獻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是近代學術史上的盛事,自1900年莫高窟藏經(jīng)洞發(fā)現(xiàn)以來,論題多元的敦煌寫本研究蔚為盛況。綜觀敦煌寫本文獻整體的研究發(fā)展,文本考釋最為基礎,其后有從內(nèi)容角度進行的寫本考索,有就寫本時代展開的相關析論??傮w而言,大抵不離傳統(tǒng)文獻學研究之范疇,然未能憑借原卷詳論。
近年隨著復印件微卷的陸續(xù)公布與流通,乃有分類專題的敘錄、校錄等整理研究。尤其高清晰寫卷圖錄及數(shù)字化影像的面世,學界逐漸關注敦煌文獻的寫本特征,2013年張涌泉把從事敦煌文獻整理、研究及教學實踐中,對敦煌文獻語言文字、書寫特征、校錄整理等心得,透過豐富的實例系統(tǒng)地加以論述,撰成《敦煌寫本文獻學》[1],提供了寫本文獻的系統(tǒng)理論,其重點主要聚焦在總體文獻學研究的通例上。
關于敦煌文學寫本的研究,也有《敦煌變文集》《敦煌曲子詞》《敦煌曲校錄》《敦煌歌辭總編》《敦煌詩集殘卷輯考》《敦煌賦》《全敦煌詩》等,經(jīng)過分類整理編印的文本可資利用,然這些文學文本抄寫的原貌一般卻無從得知,所以更談不上細究。近年新的寫本圖錄與數(shù)位掃描的大量公布,提高了清晰的寫本原貌認知條件。個人以為敦煌文學寫本文獻,因屬性不同,呈現(xiàn)抄寫的現(xiàn)象有異,倘能結合寫本物質形態(tài)特征與文本抄寫形成的文化現(xiàn)象,對其文本功能與抄寫目的進行析論,當不失為新的研究課題。
二 敦煌詩歌寫本原生態(tài)研究的重要性
敦煌詩歌是敦煌文學范疇中的主要部分,初期研究主要是針對個別寫卷或作品文本進行介紹、序跋或校錄。之后,隨著敦煌文獻的陸續(xù)公布,研究內(nèi)容與課題不斷擴大,除了以個別作品或作者為題的研究篇章外,也出現(xiàn)了以敦煌通俗詩、敦煌詩歌、敦煌唐詩、敦煌僧詩、敦煌白話詩、敦煌學郎詩為題的研究。其中,有的以作者身份區(qū)分,有的以作品時代區(qū)分,有的以作品語言或風格、體類區(qū)分,凸顯了敦煌詩歌的多元特性。2000年徐俊《敦煌詩集殘卷輯考》[2]輯錄了1925首,2006年張錫厚《全敦煌詩》{1}[3]以廣義詩的概念收錄了4501首之多??梢姸鼗驮姼桦S著研究的發(fā)展,漸與變文、曲子詞鼎足而三。
回顧近百年來敦煌詩歌的研究,主要圍繞在補全唐詩、王梵志詩、韋莊《秦婦吟》、陷蕃詩等課題,白話詩、宗教詩則是后來較受關切的新課題。研究視角仍屬于傳統(tǒng)作品文本的校錄研究。蓋敦煌詩歌的流傳是以寫本傳播的,此與一般雕版印刷的傳世詩集不同。傳世的唐人詩集,大抵經(jīng)過文士編輯、校閱,然后付諸刊印,其形式固定,文本統(tǒng)一。后世翻刻,雖有版本不一的情形,然文字歧異不大。敦煌詩歌以寫本形式流傳,形態(tài)多樣,且多為讀者信手傳抄,大抵未經(jīng)編輯整飭,抄者鮮有編輯意識,因此不存在定本概念。所以王重民認為敦煌詩歌的整理是敦煌詩、詞、變文和俗曲四種文學體裁中“數(shù)量最多,也最難整理”[4]的一種。
之后,徐俊對王重民“最難整理”的說法進一步加以闡明,說:“難于整理,最主要原因是敦煌詩歌寫本形態(tài)的復雜……粗略地分為兩類:一是詩集抄寫本,一是零散詩篇……詩集抄寫本在詩歌內(nèi)容,題署方式、抄寫行款,甚至紙張、書法等外在形態(tài)方面,與零散詩篇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差別……輾轉傳抄甚至口耳相傳,是寫本時代文學作品的主要傳播形式,一般讀者也總是以部分作品甚至單篇作品為單位來接觸作家的創(chuàng)作,而不可能像刻本時代的讀者那樣,可以通過《別集》《全集》的形式去了解作家作品的。”[5]
在寫本時代,隨興式的詩歌選集居于實際流通的主體位置,而所謂的敦煌寫本詩集正是這種情況具體的真實呈現(xiàn)。每一個抄本,都具有獨特的時間性、空間性與階層性意義;作者、抄者、編者、使用者一一在敦煌寫本詩歌的文本上留下各自的痕跡,呈現(xiàn)了敦煌詩歌的寫本文化{2}。所以整理研究敦煌詩歌時,不可以傳世刻本的觀念來看待,特別是定本的觀念。換言之,除了傳統(tǒng)詩集研究方法的基礎外,特別需要先掌握敦煌寫本的形態(tài)與特征及其相關知識,明了寫本時代詩歌傳播的方式,對于作者即興抒發(fā)感懷之作,及書寫于卷末或夾行之間的特殊情況,也需巨細靡遺地加以留意,客觀地予以尊重。
黃永武先生也關注敦煌文獻中的唐人詩篇。他自1977年起,便先后發(fā)表一系列有關敦煌唐詩研究的論文,后結集有《敦煌的唐詩》《敦煌的唐詩續(xù)編》[6-7]。他在校訂異文時,既取諸家詩集的多種版本相對勘,又研究文字異同,利用修辭學及句法習慣的觀點,將文字改動后對詩意的牽連影響進行詳細說明,非但不輕易改動,其中還每每詳論敦煌寫本字句近于唐人原本的情況,用以證明敦煌唐詩寫卷在唐詩研究的貢獻{1}。
2000年徐俊在王重民、潘重規(guī)等前賢整理敦煌詩歌的基礎上,既遵循傳統(tǒng)古文獻輯佚、??钡耐▌t,又特別注意敦煌寫本的特性。他認為敦煌詩歌寫本形態(tài)的復雜,既有詩集、詩抄本,又有零散篇什,與后來傳世印本的別集、總集差別甚大。整理者既要了解區(qū)別于刻本時代的典型寫本時代文獻的復雜性特征,又要了解區(qū)別于經(jīng)典文獻的民間文本的隨意性特征,方能準確把握這些寫卷的性質,做出符合實際的分析[2]。
對于徐俊的看法與心得,個人深有同感,敦煌寫本從整體而論,大抵可分為:官府寫本、私人寫本、坊間寫本、寺院寫本四大類。形態(tài)多元,各有特色。尤其私人寫本最為復雜,且具有隨意性。所以從事敦煌詩歌整理與研究,對文本的各種抄寫情況,確實有必要投以適當?shù)年P切與正視。
三 敦煌詩歌寫本形態(tài)與抄寫情況
唐代是中國詩歌的王國,在詩賦取士的背景下,詩歌創(chuàng)作極其繁盛。根據(jù)《全唐詩》所載計有900卷、2200余家、48900多首。加上陳尚君《全唐詩補編》[8]收錄的唐詩多達53000首,詩人近3000家。胡應麟《詩藪外編》則說:“甚矣!詩之盛于唐也……其人則帝王將相、朝士布衣、童子婦人、緇衣羽客,靡弗預矣?!盵9]可見唐詩人才之盛、作品之夥,確實令人嘆為觀止。
唐代大量的詩歌創(chuàng)作,在印刷本流行前,除傳誦、題壁外,主要是以手抄的形式來流布。其中作者創(chuàng)作,除口頭吟哦或題壁外,主要以寫本來呈現(xiàn);讀者則除了口頭傳誦外,一般是自抄自用,或使用他人抄本來進行閱讀欣賞。傳誦、題壁的方式由于不易跨越時空,所以難以廣為流傳。唐代詩人眾多,詩篇數(shù)量龐大,唐詩在當代的流傳,實際上每每將名詩名家以選集、別集方式甄選類聚,抄寫傳播。此方式有助于唐人的詩篇廣遠流傳,由中土闊及西陲,敦煌所見是其實際之呈現(xiàn)。
(一)詩集抄本
中國古代圖書分類四分法中將文學作品歸為“集”部。所謂的“集”,就是“集合”的意思,意謂將詩文作品匯集成編。《四庫全書總目》云:“集始于東漢。荀況諸集,后人追題也。其自制名者,則始張融《玉海集》。其區(qū)分部帙,則江淹有《前集》,有《后集》。梁武帝有詩賦集,有文集,有別集;梁元帝有集,有小集;謝朓有集,有逸集;與王筠之一官一集,沈約之正集百卷,又別選集略三十卷者,其體例均始于齊梁。蓋集之盛,自是始也。唐宋以后,名目益繁。然隋、唐志所著錄,《宋志》十不存一?!盵10]唐代詩人詩篇眾多,詩集的編纂自然發(fā)達,體例也趨于完備。主要有總集(含選集)、別集{2}之分。
總集是匯集各時代或一個時代的、多種體裁或一種體裁的各家作品的著作集。詩歌總集就是專門匯集詩歌這一種體裁的各時代或一個時代的各家作品的總集,包括選集。唐人詩歌選集是選編者以個人審美品評的視角從諸多作家浩瀚的詩篇中加以篩檢,并依詩人或詩歌主題等進行編排。編選體例不一,主題多元,或依唱和,如《珠英學士集》《僧靈澈酬唱詩》等;或按餞送,如《朝英集》;或據(jù)題詠,如《前輩題詠詩集》《中書省試詠題詩》。有依時序編纂,合前代詩的有《續(xù)古今詩苑英華集》《麗則集》《詩人秀句》《古今詩人秀句》《玉臺后集》,選初唐詩的有《正聲集》《奇章集》《搜玉集》《國秀集》,選盛唐詩的有《河岳英靈集》,選中唐詩的有《南薰集》《御覽詩》《中興間氣集》《極玄集》,合選有《唐詩類選》《又玄集》等,大都不傳。而傳世本的唐詩選本,如元結《篋中集》、芮挺章《國秀集》、無名氏《搜玉小集》、殷璠《河岳英靈集》、姚合《極玄集》、高仲武《中興間氣集》,雖為唐代不同時期的詩歌選集,然大抵為宋元明的刊本,而以明刊本或明翻宋刊本為多。
唐人寫本則見存于敦煌文獻,今存殘卷沒有總集,有不少編纂體例近似唐人詩歌選集。如S.2717、P.3771《珠英學士集》以官班為次抄錄珠英學士詩篇55首,P.2567、P.2552抄錄以初盛唐為主李昂等人的詩篇119首{1},Дx.3861、Дx.3872、
Дx.3874蔡省風《瑤池新詠》抄錄唐代女詩人詩歌15首,S.6171《宮詞詩鈔》抄錄艷情詩宮詞39首。
所謂“別集”是指個別作家的詩文集。唐人編定詩集是唐詩書面?zhèn)鞑サ闹饕绞剑蟮譃橥腥司幎?、親自編定及代人編定三種形式。今所得見唐人集子多半為宋以后所編纂,真正屬于唐人所編的不多。萬曼《唐集敘錄》[11]著錄有傳本的唐人詩文別集108種,除敘錄《東皋子集》據(jù)王重民《敦煌古籍敘錄》引P.2819,據(jù)鄭振鐸《世界文庫》引5件法藏王梵志詩寫本并參酌向達《倫敦所藏敦煌卷子經(jīng)眼目錄》11個殘卷敘錄《王梵志詩集》,李嶠集參考王重民《敦煌古籍敘錄》“李嶠雜詠注”(張庭芳撰,S.555、P.3738)外,其他蓋為宋元明清的刻本。
至于唐人所抄的唐人詩歌抄本今多不傳,如日本正倉院藏《王勃詩序》抄本一卷,是目前已知王勃著作的最早寫本。敦煌藏經(jīng)洞的發(fā)現(xiàn),始得窺見當時抄本的實際樣貌。其中如《珠英學士集》《瑤池新詠》《唐人選唐詩》等寫本性質蓋為唐詩選集。其他寫本大多以集抄類型的詩集為主,而具唐人別集性質的寫本,雖多為殘卷,大致可以判定的有王績、陳子昂、高適、岑參、白居易、張祜等,其中更有原卷原題的《王梵志詩》《心海集》《李嶠詩雜詠注》《讀史編年詩》等唐人所編的唐人詩集,同時還有《李翔涉道詩》《悟真贈答詩》《詠二十四節(jié)氣詩》《諸山勝跡詩鈔》《楊滿川詠孝經(jīng)十八章》……嚴格意義上的唐代詩人的別集在敦煌寫本中較少,其中有詩人集子題署的為《王勃集》《陳子昂集》,其他雖無題署,然專以某一詩人作品之抄本形態(tài)出現(xiàn)的如P.3862抄錄高適詩49首,P.4878、S.4444抄錄張祜詩7首,P.5005、Дx.1360、Дx.2974抄錄岑參詩11首,實質上也算是具有唐代詩人別集的意味,或可視之為“準唐人詩集”寫本。
在唐代除了少數(shù)已編定完成的集子有定本外,一般讀者流傳少有定本。特別是抄本時代,詩歌的抄寫蓋以讀者自我抄寫為主,相對于刻本時代,明顯的定本觀念不強,甚至無所謂定本觀念。一般詩歌的傳寫,篇幅相對短小,便于讀者隨身攜帶吟詠。更有抄寫者經(jīng)由口誦,口耳相傳,筆錄傳抄。其抄錄詩篇率為作家名篇,是精華,是吉光片羽,而非刻本時代詩文集同一作家全部作品的呈現(xiàn)。這些寫本的詩歌也每每存在異文,還有傳抄所出現(xiàn)的形訛與傳誦筆錄的音訛等現(xiàn)象。
(二)詩歌叢鈔
詩集眾多,卷帙繁雜,讀者吟誦每每選取名家經(jīng)典之作,或因個人喜好擇錄諸家名篇佳作以為自我學習欣賞之用。此蓋為詩抄普遍存在之緣由。抄具要抄、略抄、摘抄之意。敦煌寫卷P.2385《毗尼心疏釋》中有云:“抄者,略也。因令撮略正文,包括諸意也。略取要義,不盡于文。抄字著手,即拾掇之義,取其要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敘錄明陶宗儀《古刻叢鈔》時有云:“蓋隨得隨抄,非著書也?!鄙w以此書乃陶氏針對所得見之古代中國碑刻隨時抄錄叢集成編,無一定編纂體例。阿英《晚清文學叢鈔》蓋為近代文學作品、文學史資料匯編,是為晚清文學重要作品與資料選集,名為“叢鈔”。
敦煌文獻中有關詩歌的寫本有許多所謂的“叢鈔”,大抵為后人據(jù)寫本詩歌文本抄寫的情況所擬的名稱,并非原題。徐俊《敦煌詩集殘卷輯考》一書中將敦煌文獻中殘存63種區(qū)分為詩集、詩抄寫本、僧俗雜寫中的零散詩篇。其詩抄寫本即指“叢鈔”。如:P.2104、P.2105、S.4037擬題為《釋氏歌偈銘叢鈔》,P.2492、Дx.3865《唐詩文叢鈔》,P.2567、P.2552《唐詩叢鈔》,P.2640《詩文叢鈔》,P.2673《唐詩文叢鈔》,P.2687《初唐詩叢鈔》,P.2748《唐詩詞叢鈔》等。
(三)散抄雜寫
敦煌詩歌散抄雜寫大部分出自學郎之手,這在傳世文獻中非常罕見,也是敦煌詩歌較具特色的寫本。由于學郎的年齡層不一,所以在程度上也就出現(xiàn)了相當?shù)穆洳睿惠^年幼的初學者,尚未具備創(chuàng)作詩歌的能力,但在閱讀或抄寫困乏厭煩之際,抄寫現(xiàn)成的詩歌,用以表達自己的心情,抒發(fā)煩悶的情緒。余曾據(jù)已公布的寫本普查,敦煌寫本中學郎詩抄的寫本,計有:S.614、S.692、S.728、S.3287、
S.3713、S.6204、S.6208、P.2498、P.2621、P.2622、P.2746、P.2917、P.3189、P.3192、P.3305、P.3322、P.3386、 P.3486、P.3534、P.3780、 P.4787、P.T27、
BD4292(玉字91、8317)、BD3926(生26、8347)、BD1199(宿字99、8374)、BD8668(位68、8442)、BD14636(北新0836)、中國書店藏等28件,總計55首(含殘句)。
這些詩篇往往是當時學校流傳不具作者姓名的作品,僅為學郎所傳抄,并非抄寫者的創(chuàng)作;也有些是抄寫者襲用現(xiàn)成作品時但在字句上略作的改換;當然也有較為成熟的學郎已具詩文寫作的能力,出現(xiàn)了個人述志或即興的創(chuàng)作。所以學郎詩抄有學郎所創(chuàng)作的詩歌,也包含流傳于學郎文化圈用以表達學郎生活情緒的非原創(chuàng)性的詩歌。
四 敦煌詩歌寫本原生態(tài)呈現(xiàn)的文本功能
敦煌詩歌寫本形態(tài)既如此多元,其抄寫情況復雜,倘若未能意識到這些現(xiàn)象,不諳抄寫情況,恐易入敦煌詩歌研究的誤區(qū)。諸如:缺題、散句致使誤為佚詩;詩題接抄于前,易將前后作者誤為一人;同題詩篇分屬前后二詩,易誤為二題;先后抄寫,易致時間模糊;異文俗寫易致忽視誤讀等。
另一方面,作為中國文學傳統(tǒng)主流的詩歌,“詩言志,歌詠言”“緣情而綺靡”等道出了抒情是詩歌文學的基本功能﹔詩歌文本的傳誦與傳寫,傳誦者與抄寫閱讀者主要藉詩歌以寄情、遣懷,詩歌文本發(fā)揮的是“溫柔敦厚”“興觀群怨”的社教功能。除此之外,從抄寫者、使用者的角度考察,還可觀察唐代敦煌地區(qū)詩歌寫本文本的實際教育功能,茲舉其要者,略述如下:
(一)詠物詩的詩歌教育功能
敦煌詩歌寫本《李嶠雜詠注》是今存唯一的唐人注本詩集。李嶠詠物詩側重事物形態(tài)與特點的描述,引類觸物,目的是為習詩者學習詠物詩之寫作而編?,F(xiàn)存敦煌寫本計有:P.3738、S.555、Дx.10298、Дx.2999與Дx.3058(綴合卷)、Дx.05898殘片、Дx.11210殘片等7號6件。
自S.555、P.3738公布以來,李嶠詠物詩即深受學界關注。從神田喜一郎、王重民、黃永武、王三慶到徐俊,或考論其文獻,或評析其詩學價值,更有全面校理注疏的呈現(xiàn)[12-18]。王三慶《敦煌類書》立有“詩篇體之類書”,其中即收錄了《李嶠雜詠·張庭芳注本》,特別彰顯《雜詠》的類書性質[19]。之后,葛曉音從詩學的角度論證《雜詠》采用五律分類詠物組詩的形式,是受“初唐以來專講對偶聲律的著作常用的示范方式的影響”,為“唐初以來的作文入門類著作的慣例”,也與“唐初以來詩歌創(chuàng)作、類書編排以及指導對偶書特別重視詠物有關?!盵20]
李嶠《雜詠》全編120首,是采用與類書相同的體制而寫作的大型五律詠物組詩。吟詠的題材分別從日、月、星、風,到珠、玉、金、銀,種類繁多。每題一詩,計120題,分屬:干項、坤儀、芳草、嘉樹、靈禽、祥獸、居處、服玩、文物、武器、音樂、玉帛等12類,每類10首。其性質類似類書,詩歌主要側重于歌詠描寫各種日常物品的形態(tài)與特點,其目的蓋為唐人詩歌學習寫作而編寫。我由于從事敦煌詩歌與敦煌蒙書研究的關系,對于以詩歌作為蒙書、蒙書采用詩歌體式及二者之間的相互交涉尤為關注。竊自以為:李嶠《雜詠》是唐人普及五言律詩的啟蒙教材,我國史志雖有著錄,然中土失傳已久,唐代日本遣唐使、留學生曾據(jù)以學習漢詩的典范,并攜返日本,成為平安時期日人學習漢詩的熱門詩集{1}。明嘉靖間日本天澤氏(林衡)刻《佚存叢書》始收入,至清代編纂《全唐詩》復輯入。
今得見有敦煌寫本張庭芳《李嶠雜詠注》,此注也盛傳于日本{2}。是天寶六年(747)張庭芳為了有助于童稚的詩歌學習,特針對當時流行的詩歌創(chuàng)作范式《李嶠雜詠》“研章?lián)ぞ洌m因注述”,以期“庶有補于琢磨,俾無至于疑滯”。敦煌本的流傳說明了《李嶠雜詠》在唐代西北邊陲的敦煌地區(qū)仍舊是詩學教育的流行教材,其在大唐盛世廣為流行,盛況不難想見。
(二)詠史詩的歷史教育功能
作為唐詩重要內(nèi)容之一的詠史詩,敦煌寫本S.619存有趙嘏《讀史編年詩》35首,趙嘏之作與胡曾《詠史詩》、周曇《詠史詩》等的時代、階層、性質相近,同屬中晚唐文人大型詠史組詩。王重民早年抄錄S.619,生前不及披露,后由夫人劉修業(yè)整理撰成《敦煌本〈讀史編年詩〉與明代小類書〈大千生鑒〉》發(fā)表[21]之后,探究者不乏其人[2,22-24]。1994年張晨《傳統(tǒng)詩體的文化透析——〈詠史〉組詩與類書編纂及蒙學的關系》[25]提示了詠史組詩與童蒙教育的關系,并且留意到詠史組詩與類書、蒙學之間的關系,雖也注意到敦煌寫本趙嘏《讀史編年詩》,但未及深論。另外,民間純粹為學童而編寫詩歌體式的歷史類蒙書《古賢集》,敦煌文獻中也存寫本9件,分別為P.2748、P.3113、P.3174、P.3929、P.3960、P.4972、S.2049、S.6208、Дx.2776。根據(jù)這些寫本殘卷我們得以獲睹這一篇完整民間通俗歷史教育詩歌的全貌。
《古賢集》蓋為中晚唐時民間教育者所撰作,用以作為童蒙教育的歷史教材。其體制,全篇以“君不見”三字作為起句的冒頭語,之后則是以七言40韻、80句、560字,集合古代諸圣賢事跡,撰成長篇歌詩。就詩歌文學的立場來看,《古賢集》與《讀史編年詩》當可歸入詠史詩。所以項楚《敦煌詩歌導論》與徐俊《敦煌詩集殘卷輯考》在校錄與討論《古賢集》時,均將這些作品視為詠史詩。
其內(nèi)容表現(xiàn),正如詩的最后兩句所說:“集合古賢作聚韻,故令千代使人知”。其主要內(nèi)容大抵述孝友、勤學、文章、仕宦、誠信、忠貞等事跡,是以人物為主,配合其事跡,灌輸歷史故實,借以從中吸取經(jīng)驗與教訓,以資啟發(fā)。就功能而論,蓋以精簡通俗的詩句,概括歷史人物的經(jīng)歷,便于學童朗誦,快速地掌握歷史故事,既可敦品勵學,又可積累相關歷史知識;同時還能在詩歌韻味的浸淫中,培養(yǎng)作詩的基礎。因系為童蒙教育而編的教材,所以內(nèi)容較為集中在歌詠古人奮發(fā)勤學的事跡,例如“匡衡鑿壁偷光學,專錐刺股有蘇秦。孫景懸頭猶恐睡,姜肱玩業(yè)不憂貧。車胤聚螢而映雪,桓榮得貴赍金銀”等。
以唐代風行七言詩的形式,將歷史掌故及人物事跡加以編纂,讓兒童誦讀、記憶,以便灌輸歷史知識,并通過歷史人物的行為典范,教導孩童忠孝仁義等品德,相較于講理說教的蒙書,更能吸引孩童,同時也豐富學童的寫作題材與表達的內(nèi)容,這無疑是《古賢集》這類詠史詩歌寫本的另一文本功能。
(三)風物詩的山川古跡認知功能
敦煌詩歌的流傳中還有文本展現(xiàn)地方風物知識功能的寫本,如《敦煌廿詠》,今存7件,分別為:S.6167、 P.2690、 P.2748、P.2983、P.3691、P.3870、P.3929?!抖鼗拓ピ仭窞閷懕驹},或作《沙洲敦煌廿詠》,未署撰者,其序云:“仆到三危,向逾二紀,略觀圖錄,粗覽山川,古跡靈奇,莫可詳究。聊申短詠,以諷美名?!彼柙伒?0個敦煌靈奇古跡,依次為:三危山、白龍堆、莫高窟、貳師泉、渥洼池天馬、陽關戍、水精堂、玉女泉、瑟瑟、李廟、貞女臺、安城祆、墨池、半壁樹、三攢草、賀拔堂、望京門、相似樹、鑿壁井、分流泉。每一古跡一首,均為五言律詩。依序前中所言,可知作者寫此詩時已在敦煌居住20多年,是對于敦煌地方古跡風物甚為嫻熟的一位詩人。按其內(nèi)容探求,其寫作時間當在吐蕃入侵敦煌前。組詩以寫實的手法,對敦煌古跡盡情歌詠,充分展現(xiàn)敦煌風物獨具異彩的粗獷景觀,諷誦這些詩篇,既可激發(fā)熱愛家國、鄉(xiāng)土的情感,又可發(fā)揮認知地方風物的教育功能。P.3929前抄《敦煌廿詠》,后接抄《古賢集》,一為敦煌當?shù)仫L物,一為古代歷史人物,共同發(fā)揮地理與歷史之教育功能。P.3870《敦煌廿詠》卷末抄有《題隱士詠》(為同一人所抄),后有題記“咸通十二年十一月廿日學生劉文端寫記讀書索文□”,也可作為學生寫讀《敦煌廿詠》之旁證。
(四)訓誡詩的通俗教育功能
敦煌詩歌寫本中以通俗淺近見稱的王梵志詩是近代海內(nèi)外敦煌詩歌研究最熱門的課題,淺俗的詩歌特色與辛辣的詩歌內(nèi)容更為學界所矚目。所謂“王梵志詩”,實際上是一個龐雜的集合體。今存30多件敦煌寫本,除十幾件沒有詩題卷次外,其余均標有詩題卷次,各卷呈現(xiàn)的標題卷次,經(jīng)過研究分析,大致可歸納為:一、卷上并序,二、卷中,三、法忍抄本,四、卷第三,五、零卷,六、一卷本,七、輯佚等七系。
其中輯佚主要來自歷代詩話、筆記,多為零篇散句,最為雜亂。敦煌寫本各系的抄本,彼此不相雜廁,呈現(xiàn)出“各本王梵志詩不是同一人創(chuàng)作”的現(xiàn)象,也就是說存在著各自不同系統(tǒng)“梵志體詩”集合的可能。根據(jù)各卷的內(nèi)容分析,大致可分為三個主要系統(tǒng),即社會詩:三卷本,宗教詩:法忍抄本、卷之三、零卷,教誨詩:一卷本。
一卷本《王梵志詩》的“教誨詩”,計有S.2710、S.3393、S.4669、S.5794、P.2607、P.2718、P.2842、P.2914、P.3266、P.3558、P.3656、P.3716、P.4094、寧樂本及Дx.0890+Дx.0891等16件寫本,全卷有詩92首,均采用五言四句的整齊形式,內(nèi)容偏重在生活儀節(jié)、處世格言、俗諺等方面,形式、內(nèi)容旨趣都與其他卷次的王梵志詩不一樣,內(nèi)容性質與敦煌蒙書《太公家教》相似,且二者常合抄流傳,同為晚唐五代敦煌地區(qū)民間廣泛流行的童蒙讀物。內(nèi)容以孝、悌、敬、慎等的傳統(tǒng)倫理教育要求與生活禮儀、處世格言為主,屬于格言詩的童蒙讀物[26]。詩中具體地提出兄弟相處之道,并舉出古代兄弟友愛的典范故事,以告誡世人兄弟當同生,切莫產(chǎn)生異居之心。除修身孝順、兄弟和睦外,還教示做人處世、立身處事要敬要忍,與人相交必得恩來義往,受恩慎勿忘,施恩則慎勿念等待人接物之理。
又從今所知見一卷本敦煌寫卷《王梵志詩》抄寫的情形,也可明確看出其具有童蒙讀物的性質。如:P.4094之一卷本《王梵志詩》與《夫子勸世詞》合抄,日本寧樂美術館藏一卷本《王梵志詩》,則與《太公家教》合抄。這些現(xiàn)象說明他們的性質相同,均屬于童蒙的讀物。
一卷本《王梵志詩》抄本中有題記,如:S.2710號卷子正面題記:“清泰四年丁酉歲十二月舍書吳儒賢從頭自續(xù)泛富川?!北趁骖}記:“泛富川王梵志詩一卷?!?/p>
P.2718號卷子,分作二部分,皆系一人所抄。題記:“開寶參年壬申歲正月十四日知術院弟子閻海真自手書記。”
P.2842號卷子題記:“己酉年二月十三日學仕郎。”
P.3558號卷子題記:“辛亥三年正月十七日三界寺?!?/p>
從上列題記中,可見一卷本《王梵志詩》寫本抄手的身份有“舍書”(S.2710)、“學仕郎”(P.2842)、“知術院弟子”(P.2718)等?!吧釙倍譃楹我猓荒艽_知,然“吳儒賢”一名又見于P.3691號卷子《新集吉兇書儀》卷末題記:“天福五年庚子歲二月十六日學士郎吳儒賢詩記寫耳讀誦?!碧旄N迥辏?40)為學士郎,則清泰四年(按:清泰僅二年,清泰四年當是天福二年937年)當亦是學士郎無疑。“學郎”“學仕”“學士”均為“學仕郎”的省稱,即“學童”“學生”。由此可確知,一卷本《王梵志詩》在敦煌地區(qū)普遍用來作為一般學童教育的教材。
五 結 語
詩歌為中國之美文,音韻鏗鏘,節(jié)奏有致,極易朗朗上口。自來創(chuàng)作多口占吟哦,詩篇傳播也多口耳相傳,用以教學亦重誦讀。在印刷術尚不發(fā)達的情況下,唐詩傳播有其特殊性,諸如贈答、干謁、溫卷、唱和、題壁、傳誦、傳抄……均為其傳播手法。
唐人詩歌的傳播,不同的社會階層各有其傳播方式,士子的干謁行卷,文人間的唱和贈答是主要的人際傳播﹔樂工歌伎的傳唱是一定空間小眾的口頭傳播。從詩歌創(chuàng)作的發(fā)表來論,題寫是主要的傳播形態(tài),唱和則是詩人間創(chuàng)作與欣賞重要的互動模式,口頭傳誦是一般詩歌欣賞與學習最普遍的方式,也是效應最為快捷而廣泛的傳播形態(tài)。
傳抄是識字階層穿越時空限制詩歌流傳最便捷的載體。在寫本時期的唐代,手抄是唐詩最主要的傳播方式,題壁是唐詩發(fā)表與傳播的另一方式,歌伎酒樓茶館的傳唱是唐詩走向民間的助力,而詩集的選編傳抄則是唐詩跨越時空的重要媒介。敦煌文獻中各種形態(tài)的眾多詩歌寫本,其抄寫情況多樣,既存在隨意性的獨特寫本特色,也存在多個寫本出現(xiàn)內(nèi)容相似的共性化情況,顯示敦煌詩歌寫本既有同源輾轉傳抄的書面文學傳播活動的進行,又有不同源本、傳抄異本之流傳,更有經(jīng)由非書面文本口頭吟誦傳唱傳播途徑,記錄抄本的流傳。
關于文字形態(tài)的傳播,主要是題寫與傳抄。詩歌的題寫反映了唐人傳播意識的成熟與詩歌創(chuàng)作的價值取向。而傳抄具有流動性、互遞性及長久性,是最便捷的大眾傳播方式。近年有關唐代詩歌傳播的研究不乏其人,然由于研究者學術背景的不同,關注的面向與切入的角度也各有所重,其運用的材料也往往局部而片面,探究的問題也多屬個案。因此,專就敦煌詩歌寫本的原生態(tài)全面考察寫本形態(tài)與性質特點,檢視其詩歌文本功能使用情況,了解其實際流傳與所呈現(xiàn)的社會意涵,確實有其必要。
在民間文學視野下,詩歌的傳誦以口頭文本傳播,進而輾轉相傳,或轉錄為書面文本。不同的文本在不同的語境下每每呈現(xiàn)出不同的文本異文。在民間長期的傳播下,也還存在詩歌由文字文本轉化為口頭傳誦的文本,繼而再由口頭傳播轉錄為文字文本的現(xiàn)象。口述文獻轉變?yōu)槲淖治墨I,容易出現(xiàn)同音或音近的異文現(xiàn)象。當然也會出現(xiàn)傳播過程的加工現(xiàn)象。
敦煌詩歌寫本的傳抄,除了口頭文本外,尚有書面文本。書面文本的傳抄,不免也出現(xiàn)抄寫者不自覺造成的文本差異,其中以文字形體相近而造成的異文現(xiàn)象居多。這也是詩歌抄本與傳世刻本的差異。寫本因有這些差異,也更凸顯了每一寫本的獨一性,更是詩歌文學抄本的活力展現(xiàn)??瘫酒占昂螅姼栉谋鞠鄬y(tǒng)一,文本差異不復鮮明,文本功能的多元性也相對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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