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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古代“望歸”意象解讀
      ——以《詩經(jīng)》為例

      2018-03-07 17:22:51
      文山學院學報 2018年4期
      關鍵詞:思婦歸途詩經(jīng)

      (淮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淮北 235000)

      眾所周知,詩歌往往是以凝煉的語言記錄著人們的日常生活和情感流露。所謂的隱喻就是在詩人對現(xiàn)實世界凝煉表達的過程中借用其他一些事物來表現(xiàn)生活和情感。只要閱讀即會感到不管是有意或是無意,《詩經(jīng)》中的“望歸”詩是以多樣形式向我們傳達著一種“復”、“歸”的意蘊,詩中反復傳達著的“豈不懷歸”、“歸哉歸哉”,無疑是沉淀在華夏民族血脈中永恒的隱喻。

      以中國文化傳統(tǒng)而言,《周易·泰卦》爻辭即表現(xiàn)出萬物以往復存身的深刻意蘊:“九三,無平不陂,無往不復?!蓖蹂鲎⒋嗽疲骸叭幪斓刂H,將復其所處。復其所處,則上守其尊,下守其卑”,所謂“無往而不復者,無平而不陂”[1]277。萬事萬物無論如何生長,其最終都有一個復歸的過程,這正是先人仰觀俯察之智慧所得。

      如上所述,《詩經(jīng)》正是通過“隱喻”的方式傳達著望歸詩中的“復”“歸”意蘊,那么在此我們就從隱喻意義上進行探究。

      從文獻可知,在中華歷史上,無論是在外漂泊的游子還是在家中守候的思婦,“望歸”都是他們對親人寄托的深深的思念。那些困于羈旅行役,牽掛故國亦或是家中父母妻兒的游子低唱著“望歸”,那些守候家中望穿秋水的婦人也在呼喚著“望歸”,正是這一個個生動的形象中可看到時代真實的面相,也構成了詩歌中獨特的文化現(xiàn)象。而作為中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其中更是有許多關于“望歸”的詩篇,本篇文章就是以《詩經(jīng)》為例來談一談詩歌中的“望歸”意象。

      一、以植物生長往復隱喻歸途

      在文化人類學看來,原始先民的意識中“一草一木都是自然的一部分,都有其靈異性,甚至具有超自然的威力,因而借助植物的靈性,便可獲得某種感應,并借以傳達自己的思想或愿望”[2]。在與自然界一草一木的接觸中,世人發(fā)現(xiàn)這些植物的播種、生長、成熟以至于到最后的采摘便是一個往復的過程,萬物以有往有復才能達于和諧,這種往復的過程也可以看作萬物得以存身的方式。

      《孟子·盡心上》言“萬物皆備于我”[3],萬事萬物之理已在“我”中完全具備,既然如此,那么萬物以往復而存身之理自然在我人身上亦展露無疑。而那些因羈旅行役而無法達成復歸之愿的思婦自然會因觸景生情而產(chǎn)生怨情。

      《周南·卷耳》,朱熹《詩集傳》釋云:“后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故賦此詩?!盵4](二)卷一6《卷耳》首章即云:“采采卷耳,不盈頃筐?!泵鑼懥艘粋€在野外采摘卷耳的女子,望著已成熟待采的卷耳,不時地眺望著丈夫遠行的大路,想象著與丈夫離別的場景,女子心中充滿憂思和牽掛,以至于無心采摘,如《詩集傳》所言“讬言方采卷耳未滿頃筐,而心適念其君子,故不能復采而置之大道之旁也”[4](二)卷一6。其下二到四章,思婦想象自己登上險峻的高山,走在泥濘的山頂以望所懷之人,本欲以此來慰藉自己的思念之情,但離愁卻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熬S以不詠懷”“維以不永傷”“云何吁矣!”雖未言一歸字但她對丈夫的呼喚卻躍然入目。

      《召南·草蟲》,《歐陽本義》謂“此詩當為大夫行役,其妻能守禮自防以待其君子之歸”[5]72。此外,朱傳釋《草蟲》首章云:“南國被文王之化,諸侯行役在外,其妻獨居感時物之一變,而思君子如此,亦若周南之《卷耳》也。”[4](二)卷一18朱傳將《草蟲》與《卷耳》相較,從君子行役,思婦望歸的角度認為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其中所謂的“感時物之變”即以時物之變化往復而言征人離家應得以復歸,如思婦“陟彼南山,言采其蕨”,“陟彼南山,言采其薇”,她登高采摘的同時牽掛著未歸的君子,已成熟而能夠采摘的野菜和未歸的君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時它反復吟唱著“亦既見止,亦既覯止”,仿佛要以咒語般的魔力呼喚君子的歸來。

      《小雅·采綠》亦是以采摘起興,據(jù)《詩序》云:“采綠,刺怨曠也。幽王之時,多怨曠者也?!薄豆{》云:“怨曠者,君子行役過時之所由也。”[5]1188按《箋》云,可見《小雅·采綠》同樣是一篇思婦之辭。同樣是以“采綠”“采藍”的采摘起興,同樣在思念行役過時而不歸的君子,植物的成熟待采已深深地影響了思婦思君子的心情?!敖K朝采綠,不盈一匊”“終朝采藍,不盈一襜”,整整一個早晨都在采摘,但卻竟然不滿“一匊”“一襜”,顯然思婦已經(jīng)心不在焉,誠如詩中所言:“予發(fā)曲局,薄言歸沐?!贝丝趟龗炷钪约旱念^發(fā)是不是亂了要趕緊回家洗發(fā),讓遠歸的君子能看見容光煥發(fā)的自己,而“五日為期,六日不詹”,另一邊還在牽掛著為何君子還未如期歸來。

      此外,采摘詩中還有從時令角度說起,如《小雅·杕杜》。《詩序》云:“《杕杜》,勞還役也?!盵4](一)52它以季節(jié)的更替起興表現(xiàn)君子逾期不歸女子從春到秋漫長的等待——“有杕之杜,有睕有實”,“有杕之杜,其葉萋萋”,“陟彼北山,言采其杞”,植物由春日的圓潤新鮮到夏日的繁盛蒼翠到秋日里可采的累累果實,它經(jīng)歷了由播種到成長再到采摘的往復,時間漫長而又緩慢,女子一遍遍地呼喚“征夫遑止”“征夫歸止”“征夫不遠”“征夫邇止”,然而“王室靡盬”卻令良人久久不歸,不能承歡父母膝下?!芭膫埂薄芭谋埂薄皯n心孔疚”,思婦悲傷若此,但始終隱忍克制,即使時令遷移卻仍舊不悔其心,翹首以盼。

      如果說思婦因物之往復而怨情仍不足以說明其所蘊含的復歸之義,那么從征人的角度而言以時物已實現(xiàn)“往復”隱喻征人之歸來,正好與思婦遙相呼應?!对娊?jīng)》“望歸”詩中的征人望歸并最終踏上歸途的詩歌主要有以下幾例:《豳風·東山》《小雅·采薇》《小雅·出車》。它們恰好可以與上述內(nèi)容相互印證。

      《豳風·東山》,“我來自東”,歲月悠悠,征人終于得以歸家,而歸家之時“果臝之實,亦施于宇”,累累果實無人采摘已爬上屋檐,“有敦瓜苦,烝在栗薪”,飽滿的葫蘆在瓜架上垂掛已久,它們成熟已久亟待采摘,正如即將踏上歸家之途的征人即將完成其生命旅程中的一個往復。

      《小雅·采薇》中描寫的薇菜的生長:“采薇采薇,薇亦作止”“采薇采薇,薇亦柔止”“采薇采薇,薇亦剛止”,從剛剛破土而出的嫩芽生長到柔嫩的長條再生長到老硬的老菜梗,薇菜的生長亦經(jīng)歷了其生長中一個漫長的周期往復,征人以薇菜的周期往復來隱喻自己離家日久是時候該踏上歸途。

      《小雅·出車》同樣值得玩味?!按喝者t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繁祁祁?!睆挠暄亩盏竭t遲春日,從凋零的野草雜樹到萋萋卉木,從去歲的“黍稷方華”到今日的祁祁采繁,又是一個豐收之景,生命因往復而一派欣欣向榮,這正是征人“薄言還歸”之時。

      二、以家園來隱喻歸途

      在傳統(tǒng)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宗法社會中,家對于維系整個社會群體有著重要的作用。所謂“家和萬事興”,在筆者看來,不僅是對家庭成員和睦的期望,同時還包含著對家庭團圓、團聚以至達于和諧狀態(tài)的渴望。在家中,人們能找到一種認同感和歸屬感,以免于彷徨無依,因此它對人們有著巨大的吸引力,從而驅使著獨守在家的思婦渴望游子歸來以使家庭復歸完整,同時也吸引著無數(shù)游子征人渴望著踏上歸家之路。

      縱觀《詩經(jīng)》,從女子角度來說,她們對歸途的渴望往往會隱于許多與家庭生活有關的細微事物中。如《秦風·小戎》中一面為戰(zhàn)場上丈夫的烈烈英姿而自豪,一面又牽掛著丈夫在外的危險與辛勞的女子,“在其板屋,亂我心曲”,他住在簡陋的房屋中讓她心煩意亂分外牽掛;“言念君子,載寢在興”,他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又讓她心疼不已。又如《王風·君子于役》中“雞棲于塒,羊牛下來”,“君子于役,茍無饑渴”,思婦看著家中的雞群回到了雞窩,看著牛羊回到了牧場,這無疑是一個十分動情的時刻,家禽牲畜尚且能在夜幕降臨之際踏上歸途,然而君子卻困于行役不得團圓,即使自己歸家面對的亦是惟枯燈一盞,四顧無伴。

      再如《檜風·匪風》,《詩序》謂此詩:“思周道也,國小政亂,憂及禍,難而思周道焉?!盵4](一)47《詩集傳》亦認為“周室衰微賢人憂嘆而作此詩”[4](三)卷十二12,且《詩集傳》釋“顧瞻周道”為因顧瞻周道而思王室之凌遲[4](三)卷十二12。然而這并不是唯一的解釋,在劉毓慶、李蹊注譯版的《詩經(jīng)》中將此釋為妻子送君子行役之詩[6]。此外,詩歌第三章有云“誰能亨(通“烹”)魚,溉之釜鬵”,且看漢樂府民歌《飲馬長城窟行》:“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這里的“雙鯉魚”實際上是放書信的函,所謂“烹鯉魚”則是打開書函,從這首婦人思念遠出不歸的丈夫詩中,可見“魚”這個意象可說是在象征著丈夫與妻子之間關系的特殊意象。此外在關于《詩經(jīng)》中魚意象的研究中認為“《詩經(jīng)》中以魚意象喻指心愛之人,后世文學中,魚意象不僅成為傳情達意的媒介,也成為婚姻愛情的代言”[7]??梢娫凇斗孙L》中的這一“亨魚”的細節(jié)不僅不可忽視,而且能成為我們解讀此詩的關鍵之處。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匪風》同樣是一篇“望歸”詩。在此,《匪風》以“烹魚”表情達意,謂“誰能亨魚,溉之釜鬵”,在這種夫婦之間琴瑟和鳴而又溫情脈脈的場景中寄意著遠征的君子早早踏上歸途。

      這些“望歸”中的女子從遠行君子的衣食住行出發(fā)譜寫心曲,奏出對君子的殷殷關切以及盼君歸家重新團圓的渴望,正體現(xiàn)出她們?yōu)榫S護家庭和諧的真切愿望。

      當我們從思婦所思之對象——征人的角度而言,那么作為和思婦望歸遙相呼應的征人望歸的主題又有著不同的情感內(nèi)涵和力度。在此我們可以從征人望歸而不得歸和望歸而得歸兩個角度來探索其中所蘊含以歸家隱喻和諧的特征。

      (一)望歸而不得歸

      陳夢雷《周易淺述·家人卦》言:“傷于外者必反于家?!盵8]604“蓋男女內(nèi)外俱正乃為治家之道?!盵8]606所謂“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8]608,人人各在其位,家內(nèi)團聚和諧,可見“家”之一字在傳統(tǒng)觀念中的重要意義。因而所謂對家的思念不外是對家人的思念甚至對家園生活的思念。誠如《詩集傳》中多次指出的室家之思、父母之思,正是以這些思念為載體反映著無數(shù)征人心中對和諧的渴望。

      如《邶風·擊鼓》中“死生挈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詩集傳》道:“從役者念其室家,因言始為室家之時,期以死生挈闊不相忘棄,有相與執(zhí)手而欺以偕老?!盵4](二)卷二9從古至今“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句話一直都是癡情男女之間忠貞不渝的誓言,這無疑反映出流落在外而無法和妻子團聚的征人所謂的“室家之思”。

      《詩序》言及《魏風·陟岵》道:“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國破而數(shù)侵削,役乎大國,父母兄弟離散而作是詩也。”[4](一)38征人在詩中借父母之口道行役“夙夜無已”“夙夜無寐”,指出自己早晚不能休息的行役之苦,征人將自己的思念以父母的口吻道出,讓我們看到這并不只是一個行役者之苦,更是一個家庭之苦,由小見大,在無數(shù)行役者背后又有多少這樣的家庭飽受離散之苦。

      又如《唐風·鴇羽》,《詩序》云:“《鴇羽》,君子下從征役,不得養(yǎng)其母而作是詩也?!盵4](一)41詩中反復吟唱“王室靡盬”造成他們“不能藝稷黍”“父母何怙”“父母何食”“父母何嘗”。人們賴以生存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現(xiàn)在已經(jīng)荒廢,無數(shù)家庭因為缺少勞動力而無以為生,以至于家中年邁的父母無人供養(yǎng),令從役之征人心中充滿牽掛。《小雅·四牡》亦是如此,其中反復感嘆“王室靡盬”,令“我心傷悲”“不遑啟處”,征人心中充滿著離家的悲傷,又因行役而居無定所,然而不僅他自己的生活如此艱辛,“王室靡盬,不遑將父”“王室靡盬,不遑將母”,家中年邁的父母無人贍養(yǎng),“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其中又蘊含著數(shù)不盡的父母之思。所謂萬物皆有歸途,然而征人眼中所見到的“翩翩者鵻,載飛載止”卻是“繞樹三匝,何枝可依”般的彷徨無依,這種彷徨無依正是由于所謂“父父,子子……夫夫,婦婦”之位不正而產(chǎn)生的孤寂失落。

      (二)望歸而得歸

      得歸后的征人本應懷著無比欣喜的心情,然而無論是《豳風·東山》還是《小雅·采薇》,即便是歌頌凱旋而歸的《小雅·出車》中都透露著哀愁。

      “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我東曰歸,我心西悲?!薄稏|山》中的征人終于從盼歸而得歸,正好趕上細雨濛濛的天氣,秦觀詞道“無邊絲雨細如愁”,這迷濛的細雨仿佛給征人心中蒙上了一層哀愁。《采薇》亦復如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我心傷悲,莫知我哀”,此后諸家皆贊賞末章之真情,如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此詩之佳,全在末章,真情實景:感時傷事,別有深情,非可言喻,故曰:‘莫知我哀’”[9]?!冻鲕嚒穭t道:“昔我往矣,稷黍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途?!迸c《采薇》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管是“我心西悲”亦或是“昔我往矣”的“別有深情”,其中的哀愁都令人印象深刻,那么何以在得歸之時卻心生哀愁?

      對此《古詩十九首》中的《回車駕言邁》一詩或許能夠為我們提供一些解釋的線索,詩中有云:“四顧何茫茫,東風搖百草。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時,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10]生命的短暫與自然界萬物的盛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然而自然萬物衰敗后仍有再次繁盛的時候,但是作為個體的人,其生命卻只有一次,不能像金石一般獲得永恒的存在,再加上戰(zhàn)爭對人的摧殘所帶來的人命如草芥之感無疑更加重了人生短促、光陰倏促的悲戚之嘆。

      正是對生命和光陰的緊迫感給征人的歸途籠罩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悲傷?!白晕也灰?,于今三年。”三年的變化足以物是人非,你看那“伊威在室,蟏蛸在戶。町畽鹿場,熠耀宵行”,這種荒涼之景怎能不令人心傷?然而想到那在家中灑掃庭院迎接自己歸來的女子,看到將要出嫁的姑娘,家中這種充滿生命力的情景使征人心中又充滿著希望和溫暖,這正是《詩經(jīng)》所謂的“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而《采薇》中“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曾經(jīng)離家的時候正當萬物復蘇的春日,而如今歸家之時卻已是寒冬臘月,兩者之間強烈的對比無疑會讓征人有恍如隔世的感傷。

      三、以失伴無依的動物隱喻歸途

      以上在第一部分,筆者談及了以植物生長的往復來隱喻思婦游子的渴盼的歸途,那么作為自然界的另一特殊的生命體——動物,在思婦游子眼中似乎也有著和他們一樣的情感和命運,誠如《卷耳》中的那匹老馬,“陟彼崔嵬,我馬虺隤”,“陟彼高岡,我馬玄黃”,“陟彼砠矣,我馬瘏矣”,老馬日漸憔悴,而思婦望歸之情也越發(fā)深沉,“維以不詠懷”“維以不永傷”,始終難以排解,那逐漸蒼老和病態(tài)的老馬仿佛就是為思念之情所折磨至久的思婦的化身一般。

      又如《邶風·雄雉》,《詩序》云:“《雄雉》,刺衛(wèi)宣公也,淫亂不恤國事,軍旅數(shù)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曠,國人患之而作是詩?!盵4](一)17《詩集傳》云:“序所謂大夫久役男女怨曠者得之,但未有以見宣公之時,與淫亂不恤國事之意耳,兼此詩亦婦人作,非國人之所為也?!盵4](一)17《詩序》和《詩集傳》關于《雄雉》是否為“刺衛(wèi)宣公”所作而頗有爭議,但是毫無疑問他們在認同此為大夫行役造成男女分離從而有“怨曠者”之說持相同觀點?!缎埏簟啡孕埏舳谎约按疲^雌雄俱飛,相和而鳴,正如夫妻同行,恩愛和合。而此時“雄雉于飛,泄泄其羽”,“雄雉于飛,上下其音”卻顯得如此的形單影只,雌雄失伴正恰似同心而離居的思婦游子,不能相伴而行,相和而鳴。

      如果說故國家園是一個人的根,那么游子征人則如一葉飄零。正如無枝可依的飛鳥一般——《唐風·鴇羽》“肅肅鴇羽,集于苞栩”“肅肅鴇翼,集于苞棘”“肅肅鴇行,集于苞?!保缎⊙拧に哪怠贰棒骠嬲啭x,載飛載下,集于苞栩”“翩翩者鵻,載飛載止,集于苞杞”,野雁斑鳩一會兒“集于苞栩”一會兒“集于苞棘”,四處更換棲息之所,一方面如征人行役在外居無定所,另一方面它們“載飛載止”“載飛載下”揀盡寒枝不肯棲,又如征人漂泊在外,找尋不到此心安處,內(nèi)心充斥著彷徨無依之感。

      未踏上歸途的征人,如失伴之雄雉,又如無枝可棲的飛鳥,失魂落魄,而已經(jīng)踏上歸途的征人所見之景卻大不相同,故園不再是《東山》中所言的“伊威在室,蟏蛸在戶。町畽鹿場,熠耀宵行”這樣的荒涼,而是“倉庚于飛,耀耀其羽”,是“倉庚喈喈,采繁祁祁”,此時征人眼前的是在陽光下羽毛熠熠生輝的黃鶯,它的歌聲婉轉動人,而不再是四處尋枝卻無處可棲的野雁,仿佛萬物又重歸了原本和諧而寧靜的面目。無論是動物亦或是人,都在渴望著相伴而生,有枝可依,這實際上都是生命個體在茫茫宇宙中尋找著生存的依據(jù),并能在群體中獲得認同的渴望,也只有這樣才能回歸內(nèi)心的平靜和諧,而歸家之途無疑就是這個渴望的方向。

      四、以江河湖泊隱喻歸途

      在大自然中有奔流到海不復回的黃河之水,也有泉眼無聲惜細流的清淺小溪,然而無論它以何種形式出現(xiàn),不可否認的是,水是萬物之源,生命發(fā)源于此同時也賴其養(yǎng)育,它也因此在人類的意識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跡,在文學作品中逐漸成為富有深意的意象符號。在《詩經(jīng)》的望歸詩中有行役在外望歸故園的征人,也有遠嫁他鄉(xiāng)望歸故國的女子,他們往往在那盈盈一水之畔眺望故鄉(xiāng)。

      如《邶風·泉水》,《詩序》云:“衛(wèi)女思歸也。嫁于諸侯。父母終。思歸寧而不得。故作是詩以自見也。”[4](一)18所謂“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懷于衛(wèi),靡日不思”,衛(wèi)女見眼前的泉水尚能歸流于淇水,重新匯為一脈,而自己卻只能“我思肥泉,茲之永嘆”,以泉水之歸流隱喻著自己回歸故國的渴望?!缎l(wèi)風·竹竿》,《詩序》同樣認為這是一首衛(wèi)女思歸之作[4](一)25,首章言“籊籊竹竿,以釣于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按《詩集傳》釋,竹乃衛(wèi)地之物,淇水又發(fā)源于衛(wèi)地[4](二)卷三22。衛(wèi)女垂釣于淇水之畔,手持衛(wèi)物,釣于衛(wèi)水,淇水湯湯,最終流歸于衛(wèi)地,而身處異地的衛(wèi)女,只能臨衛(wèi)水以思歸?!缎l(wèi)風·河廣》按《詩集傳》所言此詩為:“宋襄公之母出歸于衛(wèi)國,思而不止,故作是詩也。”[4](一)25宋衛(wèi)兩國相隔之黃河在襄公之母眼中竟可“一葦杭之”“曾不容刀”,宋國之遠竟可以“跂而望之”“曾不崇朝”?!锻躏L·揚之水》是一首征人望歸詩。征人遠戍他鄉(xiāng),望著淺波蕩漾的揚地之水,其思歸之情也無比深重,而眼前泛著淺波的揚之水“不流束薪”“不流束楚”“不流束蒲”,連一捆柴禾、一團蒲柳都無法帶走,更何況是征人深重的望歸之情,又何時能送征人踏上歸途?

      在上述詩中,自然界的江河湖川在征人思婦眼中都成為了具有望歸之意的特殊意象,臨水仿佛總伴隨著思鄉(xiāng)。游子思婦之所以對“水”如此親切,正是由于河流孕育了人類文明,在古代農(nóng)業(yè)社會更是如此,河流的存在讓人類文明生生不息。此外,在晏杰雄的《水的原型意義分析》一文中明確提出了“水”所具有的生命意義,認為世界各民族普遍具有的洪水再生神話中所出現(xiàn)的并被現(xiàn)代科學研究所證明曾經(jīng)出現(xiàn)的那場史前大洪水“在各民族祖先的心靈上烙下深深的印痕,成為一種亙古綿延的最深遠最普遍的種族記憶。在原始人的直觀思維中,水和生命就劃上了等號”[11]102。它與生命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是生命的起源之所,因此在征人思婦看來,水與征人思婦所從來的方向——家,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于是臨水而望歸也顯得自然而然。

      在《水的原型意義分析》一文中,作者引用榮格關于“水”這一原型的觀點認為“水原型作為集體無意識的象征,就象渾然一體的‘道’,既表征宇宙萬物的終極根源,又代表那‘活的精神的運行’,無所不在,無所不流,體現(xiàn)人對‘普遍’或‘回歸’的永恒追求”[11]102。在自然界中,水的運動規(guī)律無疑就是循環(huán)往復,周而復始,最終實現(xiàn)復歸。征人思婦見到能夠實現(xiàn)復歸的江河之水無疑就會惦念著何時才能踏上歸途,從而也使這自然之水成為望歸詩的一個獨特的隱喻。

      五、“望歸”的文化價值

      (一)從“望歸”角度考論人性

      “望歸”詩歌中無論是對“復”還是對“歸”的隱喻,往往都是人性中的某種渴求,若由此深究,這背后所隱藏的深層意蘊無疑是人們對于天人合一的和諧狀態(tài)的向往。儒家傳統(tǒng)思想中的和諧觀在“望歸”詩中無疑有著深刻體現(xiàn),這種和諧觀首先可細說為人與人的和諧,即夫婦、家人得以復歸于相聚的和諧;其次便是人與自然的和諧。例如《君子于役》中從“雞棲于塒”“羊牛下來”這樣自然界的景物的“歸”而念及征人之“歸”,又如《雄雉》中見到失伴之雄雉而想起不能與自己相聚的君子等等,這正是人們將自然萬物與自身相圓融的體現(xiàn)。甚至是人們將自己視為自然萬物中的一部分的體現(xiàn),“鳥倦飛而知還”“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諸如此類的人與自然的和諧觀無疑已經(jīng)滲透到人們的生命之中。當然,如果再回溯于人的內(nèi)心,無疑又指向人內(nèi)心的和諧,所謂“萬物皆備于我”,就是要求人們從“我”的角度來理解萬物,《中庸》中亦提出正心誠意,講究個人修養(yǎng),由物外回溯到人的內(nèi)心,涵養(yǎng)身心,到宋明時期甚至進一步談心外無物,心外無理,而王陽明的山中之花的開與落只與此心之見與不見有關,因此在中國儒家思想中,人的內(nèi)心可說是自成一個世界,必須要首先達到個人內(nèi)心的和諧。而在此,望歸詩中所具有的獨特文化價值就在于它蘊含的復歸意蘊無疑就是達于個人內(nèi)心和諧的重要途徑。它不僅以其真實性反映了彼時代人生活的真實圖景,同時它又切切實實地關注了無數(shù)游子思婦的內(nèi)心渴求,以自然萬物為思考背景,為人性何以達于和諧提出了其深沉的思考,在人類于茫茫宇宙中尋找著自身生存與行為依據(jù)的探索中以其深厚的底蘊指引著千百年來無論有多少艱難險阻,人們都堅定地踏上漫漫歸途,奔向歸家的方向,最終實現(xiàn)人生旅途中一次珍貴的內(nèi)心和諧。

      (二)從望歸之途感悟人生

      中國古代文論在品評詩歌時提出“得象忘言,得意忘象”的方法論主張,即要從有形的“言”入手重塑其所構筑的“象”,再由“象”來探察隱藏其后的“意”,在“言象意”三個環(huán)節(jié)中突出強調(diào)“意”,認為把握“意”才是根本,否則便是本末倒置。而所謂賦比興風雅頌之中的比興手法又是《詩經(jīng)》中的常用手段,那么在此我們更應該透過比興手法,由象及意地探求“望歸”詩的意蘊。因此當我們再將“望歸”回溯到人生歸途的背景之上時,詩中所蘊含的復歸意蘊往往在某種程度上暗示著人生的歸途,由此又體現(xiàn)著其中深厚的哲學意蘊。

      首先,我們可以從“復”字著手,在《周易》有言:“無往不復,天地際也?!薄皬?,其見天地之心乎!”此可為宇宙間事物變化所依之大通則[12],所謂“物極必反”之理也。又,王弼在《老子注》中闡述道:“以虛靜觀其反復。凡有起于虛,動起于靜,故萬物雖并動作,率復歸于虛靜,是物之極篤也。”“復命則性命之常,故曰常?!ù藦停四馨萑f物,無所不容?!盵1]36在此王弼將“復”提到當作自然界中規(guī)律性的存在,萬物都將有復歸的過程,它是一種“性命之常”,是一種不能被更改的“?!?。在王弼的整體觀中,本體與現(xiàn)象關系密切,且本體為現(xiàn)象之根,因此萬事萬物都必將有一個由現(xiàn)象到本體的復歸,現(xiàn)象世界無論經(jīng)過何種動態(tài)演變,卻不離其本體的根。人類社會亦是效法此而存在,在人類社會中能與天地參的人,其一生的旅程同樣也是一場循環(huán)往復。在此旅程中對于自由和諧的追求最終仍舊回復到對本我的澄清。征人思婦的望歸之途便是這樣的過程,離別之日愈久,為羈旅行役所困之愈深,歸家之心愈切,這種對回歸本然狀態(tài)的渴望在人生歸途上啟發(fā)著我們,當自身越來越為外物所蔽之時對回復本我、真我的渴望就愈加強烈,正是這種“復歸”最終達成生命的圓滿。

      如果再進一步探討一個“歸”字,我們會發(fā)現(xiàn)其中也蘊含著文化意蘊,在《甲骨文從“帚”之字考釋》一文中,作者提出:“‘歸’字甲骨文字形由象征精魂的‘帚’和象征靈魂歸處的‘ ’組成,其造意表示精魂回到歸處?!盵13]在《返回類位移動詞“回、還、歸、返”的區(qū)別性語義特征分析》一文中,作者則指出“歸”字“更側重于說明運動主體對原點的依附關系,也就是說,‘歸’隱含著原點是運動主體長期依附之地的意義”[14]。因此原點是運動主體的依靠,而運動主體則是從屬于原點。無論如何,從對“歸”字的原義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游子思婦所望歸的地方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地理概念,而更應是人類的心靈的家園或歸宿。衣食住行可以滿足人類生存的需要,而這個歸宿卻是以其強大的吸引力支撐著人類的心靈世界,從而使人類生有所戀,生有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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