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輪回
——論《塵埃落定》的敘事與時間

劉瀟陽

（吉林省集安市第一中學(xué)語文組 吉林集安 134200）

《塵埃落定》中的阿來又是如何以一個藏族青年的身份，運用非藏族的漢語來還原土司制度下的“時間”呢？本文意在沿著小說《塵埃落定》中敘事時間的軌跡，通過敘事時間節(jié)奏的快慢所體現(xiàn)出來的土司制度滅亡的必然性、敘事時間的模糊性所體現(xiàn)出來的人物本身對時間的漠視和重視，敘事時間的流動性所體現(xiàn)出來的關(guān)于社會、民族、歷史和人的自然規(guī)律進行分析，探討敘事時間在小說《塵埃落定》中的特殊價值。

一、時間節(jié)奏與內(nèi)在情感

在《敘事作為話語》中，茲韋坦·托多羅夫指出：“從某種意義上說，敘事的時間是一種線性時間，而故事發(fā)生的時間則是立體的。在故事中，幾個事件可以同時發(fā)生，但是話語則必須把它們一件一件地敘述出來；一個復(fù)雜的形象就被投射到一條直線上?！盵1]這說明作者在敘述中，必須將自己的多種情感，按照嚴格的邏輯順序，以線性規(guī)律的方式釋放到文本上，這就要求作者在構(gòu)思寫作中必須具備一定的敘述技巧。在《塵埃落定》中，阿來的敘述技巧最為成功之處莫過于對敘述時間的安排上。作為敘述者，他將主觀情感投射在自己虛擬的文本世界的同時，按照“虛擬世界”中主觀情感對事物的敏感程度，來決定敘事時間的密度和強度，這就使他對時間的思維不受任何時空的限制，貫穿全文，也成就了《塵埃落定》這部小說不同于傳統(tǒng)小說的時間敘事模式而獨樹一幟，處處無時間，卻無處不存在時間，顯示出了時間巨大的“生命力”。

作家阿來滿懷深情的在小說《塵埃落定》中，詳盡的介紹了藏族社會歷史文化背景下的土司制度滅亡的社會歷史內(nèi)容。他同時在1998——1999年，《塵埃落定》引起較大反響以至不少讀者慕名而至?xí)r，阿來為他們題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傾聽時間。后來在四川大學(xué)，他又用一句話作解釋，他說：時間的法力比什么都大。這就是阿來的人生觀。在他的思維空間里，時間正以多元化的折射方式呈現(xiàn)，貫古今、串未來，繁衍著經(jīng)久不息的生命，滲透著一代又一代人的情感輪回。

二、時間之鏡與心靈之門

“作為文藝語體，小說的時間詞語不可能也不應(yīng)該是純粹的抽象的時間指向，時間詞語的表達總會有形象化的特征”，[2]“而《塵埃落定》中時間詞語的表達除了具有形象性的特征之外，它還是一種對時間的心理具象的反映，這種時間的心理具象是時間的模糊形象”。[3]阿來不僅反復(fù)的運用一些具體的時間概念，而且還運用了大量的模糊時間詞語。這些模糊時間詞語除了它們的本身具有一定的時間指向作用外，還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小說的人物復(fù)雜而矛盾的心理動態(tài)。即是說這些模糊時間詞語不僅是單純的時間詞，而且還摻雜了小說中人物的情感和感覺。

這些關(guān)于時間的討論不僅是書記官一個人生活在土司制度下對于時間的看法，而是整個土司社會文化的一種反映。

三、時間流動與生命冥想

在《塵埃落定》中，時間并不呈現(xiàn)為一種純粹的時間概念，也就是說，不能單純的只把時間理解為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而是要把時間理解為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不斷往返循環(huán)、周而復(fù)始、互相更替的總和。當然，這并不是說按照真正的時間發(fā)展脈絡(luò)去安排小說中的時間網(wǎng)絡(luò)，更自然的會包括時間的突轉(zhuǎn)，時間的無意識流動以及時間的回歸等。但是時間的流動性卻是小說所主要表達的一個主題。

阿來的《塵埃落定》描寫的是土司王國即將被時代洪流裹挾而去的新舊社會制度的過渡時期，在這個時期中，社會更替，歷史不再是單調(diào)乏味的重復(fù)，一個民族衰亡的同時另一個民族迅速崛起，整個土司制度下的藏族社會正在轉(zhuǎn)變。而這種轉(zhuǎn)變的主體是人，在一部小說中，故事和題材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要素是人。歷史永遠是以自己的方式運轉(zhuǎn)與循環(huán)。而人類不同，在越是無限接近生命的原始情境下，心靈也就變得更加的不堪一擊。于是就在一切即將完結(jié)的時候，“傻子”經(jīng)歷了一次“回歸”，作者阿來將時間突轉(zhuǎn)，于是在小說中有了這樣一段話：

阿來說：“你只要看看藏傳佛教寺院里的壁畫立即就明白了。什么東西都在一個平面上，沒有透視，就沒有時間的縱深感與秩序感。昨天發(fā)生的故事仿佛是萬年以前的，萬年以前的東西可能就在今天?！彼庾R到： “刀子，鋒利的刀子，像一塊冰，扎進了我的肚皮。不痛，但是冰涼，很快冰就開始發(fā)燙了。我聽見自己的血滴滴嗒嗒地落在地板上，我聽見店主朋友啞聲對我說再見?！?/p>

“傻子”作為土司制度的最后一個見證者，死去了，塵埃最終落定。土司制度猶如土司家族的官寨一樣坍塌了。在時間的車輪下，新的社會關(guān)系取代了落后的社會關(guān)系，這就是自然法則。

結(jié)語

阿來在小說《塵埃落定》中以獨樹一幟的時間敘事模式來描述一段蒼涼、悲壯的土司制度沒落史。在諸多的時間敘事方法與敘事策略上，堪稱一絕。通過傻子“我“的掙扎，反省著一個民族對于時間概念的“集體無意識”的盲目和困惑，同時也借助傻子的“覺醒”表達了阿來對于歷史、社會、人生的價值觀，抒發(fā)了他對時間的獨特見解。正如：赫拉克利特在《殘篇》中說過：“時間是一個玩骰子的兒童，兒童掌握著王權(quán)。”阿來讓我們以一種新的視角重新審視時間，正如他曾經(jīng)說過：傾聽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