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占奎 和洪范
(1.焦作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河南 焦作 454003;2.焦作師專覃懷文化研究中心,河南 焦作 454000)
此篇論易、道精蘊,經(jīng)傳義例。
司馬氏遷曰:“《易》本隱之以顯,《春秋》推見至隱。”班氏固曰:“六藝之文,《樂》以和神,《詩》以正言,《禮》以明體,《書》以廣聽,《春秋》以斷事。五者蓋五常之道,相須而備,而《易》為之原,故曰《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言與天地為終始也。”
王氏弼曰:“夫彖者何也?統(tǒng)論一卦之體,明其所由之主者也。故六爻相錯,可舉一以明也。剛?cè)嵯喑?,可立主以定也。自統(tǒng)而尋之,物雖眾,則知可以執(zhí)一御也。由本以觀之,義雖博,則知可以一名舉也。故舉卦之名,義有主矣。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一卦五陽而一陰,則一陰為之主矣。五陰而一陽,則一陽為之主矣。夫陰之所求者陽也,陽之所求者陰也。陽茍一焉,五陰何得不同而歸之?陰茍只焉,五陽何得不同而從之?故陰爻雖賤,而為一卦之主者,處其至少之地也?;蛴羞z爻而舉二體者,卦體不由乎爻也。繁而不憂亂,變而不憂惑,約以存博,簡以濟眾,其唯《彖》乎!”
(臺灣商務(wù)印書館 1986年3月初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8冊第20頁)
朱子曰:“看《易》須是看他卦爻未畫以前,是怎模樣,卻就這上見得他許多卦爻象數(shù),是自然如此,不是杜撰。且《詩》則因風(fēng)俗世變而作,《書》則因帝王政事而作?!兑住烦跷从形铮皇菓铱照f出。當(dāng)其未有卦畫,則渾然一太極。在人則是喜怒哀樂未發(fā)之中,一旦發(fā)出,則陰陽吉兇,事事都有在里面。人須是就至虛靜中,見得這道理周遮通瓏方好。若先靠定一事說,則滯泥不通。所謂‘潔靜精微,易之教也?!?/p>
“經(jīng)書難讀,而此經(jīng)為尤難。蓋未開卷時,已有一重象數(shù)大概功夫。開卷之后,經(jīng)文本意,又多被先儒硬說殺了,令人看得意思局促,不見本來‘開物成務(wù)’活法。
“《易》不比《詩》《書》,他是說盡天下后世無窮無盡底事理,只一兩個字,便是一個道理。人須是經(jīng)歷天下許多事變,讀《易》方知各有一理,精審端正。今既未盡經(jīng)歷,非是此心大段虛明寧靜,如何見得?
“看《易》若是靠定象去看,便滋味長。若只恁地懸空看,也沒甚意思。又曰:說《易》‘得其理,則象數(shù)在其中’,固是如此。然泝流以觀,卻須先見象數(shù)的當(dāng)下落,方說得理不走作。不然,事無實證,則虛理易差也?!?/p>
(九州出版社2002年九月版 《御纂周易折中》第21-22頁)
消息盈虛之謂“時”,泰、否、剝、復(fù)之類是也。又有指事言者,訟、師、噬嗑、頤之類是也。又有以理言者,履、謙、咸、恒之類是也。又有以象言者,井、鼎之類是也。四者皆謂之時。
貴賤上下之謂“位”。王弼謂中四爻有位,而初上兩爻無位,非謂無陰陽之位也,乃謂爵位之位耳。五,君位也。四,近臣之位也。三雖非近,而位亦尊者也。二雖不如三、四之尊,而與五為正應(yīng)者也。此四爻皆當(dāng)時用事,故為之有位。
剛?cè)嶂姓?、不中正之謂“德”。剛?cè)岣饔猩?、不善,時當(dāng)用剛,則以剛為善也;時當(dāng)用柔,則以柔為善也。唯中與正,則無有不善者。然正尤不如中之善,故程子曰,正未必中,中則無不正也。六爻當(dāng)位者未必皆吉,而二五之中,則善者獨多,以此故爾。
“應(yīng)”者,上下體相對應(yīng)之爻也?!氨取闭?,逐位相比連之爻也。易中比應(yīng)之義,唯四與五比,二與五應(yīng)為最重。蓋以五為尊位,四近而承之,二遠(yuǎn)而應(yīng)之也。然近而承者,則貴乎恭順小心,故剛不如柔之善。遠(yuǎn)而應(yīng)者,則貴乎強毅有為,故柔又不如剛之善。夫子曰:“二與四,同功而異位,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遠(yuǎn)者,其要無咎,其用柔中也?!狈蜓匀嶂啦焕h(yuǎn),可見剛之道不利近矣。又可見柔之道利近,剛之道利遠(yuǎn)矣。夫子此條,實全《易》之括例。
凡比與應(yīng),必一陰一陽,其情乃相求而相得。若以剛應(yīng)剛,以柔應(yīng)柔,則謂之“無應(yīng)”。以剛比剛,以柔比柔,則亦無相求相得之情矣。
(九州出版社 2002年九月版 《御纂周易折中》第26-27頁)
古文之說卦,分上中下三篇,即今文《系辭》上、下及《說卦傳》也。程子曰:“幽贊于神明而生蓍,用蓍以求卦,非謂有蓍而后畫卦。神明涵后,道徳性命,象先性生氣而定,天地之位象后性。倚氣而趨四時之?dāng)?shù),總歸神明。神明生天生地,天地合,而生時生數(shù)。數(shù)非神明之所倚而何哉?三天兩地是由象后規(guī)圓矩方之法,逆推象先以故;知性倚數(shù)是由象先三天兩地之道,順推象后以利言故。觀變自象先無極之生,數(shù)變來主四性,主河圖,內(nèi)體言也。發(fā)揮兼象先無極之成,數(shù)發(fā)來主四氣,主洛書,外體言也。以圖、書方圓相受神明,相貫則貞悔,雖分不分,無嫌支離,立卦卦中,有爻生爻,爻中有卦,可以互見道徳義是順說本體,窮之盡之至之,是逆說工夫須有軒輊。”
以徳性為主,徳即性,性即神也;道即命,命即易也。性能命氣,易有太極故也。自圣人之作《易》也,下六句皆一意幽贊于神明,三天兩地觀變于陰陽,發(fā)揮于剛?cè)?,和順于道徳,窮理盡性一意也。生也立也,生也理也,至也一意也。圣人作《易》不過此六者而已。言蓍數(shù)卦爻而必曰義命者,道器無二致,理數(shù)不相離。圣人作《易》惟教人安于義命而已。故兼天人而言之,此《易》之道也。
(臺灣商務(wù)印書館 1986年3月初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9冊第106-107頁)
《大傳》(按:朱子《大傳》)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邵子曰:“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也?!薄秵⒚伞罚ò矗骸兑讓W(xué)啟蒙》)曰:“太極之判,始生一奇一偶而為一劃者。二是為兩儀,其數(shù)則陽一而陰二,在圖、書則奇、偶是也,兩儀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二劃者。四是為四象,其位則太陽一,少陰二,少陽三,太陰四,其數(shù)則太陽九,少陰八,少陽七,太陰六?!?/p>
以《河圖》而言之,則六者一而得于五也,九者四而得五者也,八者三得五者也,七者二而得五者也。以《洛書》言之,則九者十分一之余也,八者十分二之余(按:漏“也”字),七者十分三之余也,六者十分四之余也。四象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三劃者八,于是三才略具,而有八卦之名。其位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在《河圖》,則乾、坤、離、坎分居四寔,兌、震、巽、艮分居四虛;在《洛書》,則乾、坤、離、坎分居四正,兌、震、巽、艮分居四隅。《周禮》所謂太卜掌三《易》之法,夏曰《連山》,商曰《歸藏》,周曰《周易》,其經(jīng)卦皆八也,《大傳》所謂八卦成列也。
朱子曰:“太極之義,正謂理之極致耳!”曰:“易有太極,則是太極乃在陰陽之中,而非在陰陽之外也。有是理,即有是氣,理一而已。氣則無不兩者,故曰太極生兩儀,而老子乃謂道生一而后乃生二,則其察理無不精矣?!庇衷疲骸耙魂幰魂柋阌懈魃魂幰魂栔蟆;騿柫x曰,凡一物上自各有陰陽,如人之男女,陰陽已具,逐人身上又各有血是陰,氣是陽。如晝夜之間,晝?yōu)殛?,夜為陰。夜至自子后又屬陽,晝自午后又屬陰。此便是陰陽有各生陰陽之象,陰陽各生陰陽則是四象也?!?/p>
(臺灣商務(wù)印書館 1986年3月初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9冊第603-604頁)
自有天地萬物以來,其所以為天地萬物之理,形而上者謂之道,冥然而不可見;形而下者謂之器,則昭然而不可掩。然則器也者,載道之具也。有器必有數(shù),數(shù)寓于器,則理管于數(shù)矣。故天地不能示人以理,而示人以數(shù)。即數(shù)以求理而天地萬物之理,自無不備。河圖者,示人以數(shù)者也。羲皇即圖數(shù)之四方、內(nèi)外、中央、上下,仰觀俯察而知天地之間生生不息之機,莫非氣而已矣。氣一也而分陰分陽,則有一必有二,是一與一為二,有二必有三,是一與二為三,有三必有四,是一與三為四,有四必有五,是二與三為五,而方內(nèi)之一二三四已成中宮之五矣。于是有五必有六,則一得五而為六,有六必有七,則二得五而為七,有七必有八,則三得五而為八,有八必有九,則四得五而為九,有九必有十,則五得五而為十。而方外之六七八九與中宮上下之十,不又皆得五而成者乎?而其始則起于一也,起于一生于五成于十,致生成之?dāng)?shù),而天地萬物尚復(fù)有遺理乎?不離乎五行,不離乎陰陽,不離乎一陰一陽,不離乎兩其五行,于是見陰陽為奇偶,即奇偶以作易,而變化生生無窮焉。
《洛書》雖孔子略言之,而詳其說未嘗不可以《河圖》概之也。以其數(shù)而論之,《河圖》有十,《洛書》無十,似未可以概也。殊不知《河圖》之十五,得五而成十?!堵鍟冯m無十,有五則亦未嘗無十也。而況履一戴九、左三右七,肩足之二八、四六,皆十乎。然《洛書》縱橫皆十五,亦可以《河圖》概之,否曰亦可以概之圖內(nèi)之一二三四五十五也。中宮之五與十,十五也。四方之六與九,七與八不皆十五乎。以其理而論之《河圖》,于陰陽五行之理,順而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復(fù)生水。《洛書》于陰陽五行之理,逆而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復(fù)克水,宜若相戾也。殊不知《河圖》對待之位,北方一六水克南方二七火,西方四九金克東方三八木;而《洛書》對待之位,則東南四九金,生西北一六水,東北三八木生西南二七火,是各有相生相克之理也??梢灾旎\生,而不克則生者,無從而裁制克而不生,則克者亦有時而間斷。此圖、書生成之妙,未嘗不各自全備也。然則何以圖為卦,而書為疇,疇者類也,連類而相因者也。故《洪范》首五行、次五事、次八政、次五紀(jì),而皇極居其中。三德稽疑庶征,福極無非相因,所必致之理而圖已。為卦書不得不為疇耳。若書而虛其中,則亦太極也。奇耦各二十,則亦兩儀也。一二三四合九八七六,縱橫十五而互為七八九六,則亦四象也。四方之正以為乾坤坎離四隅之偏,以為兌震巽艮則亦八卦也。而河圖之一六為水,二七為火,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五十為土,又豈非《洪范》之五行乎?何不可以連類相因而為疇也。是則《洛書》固可以為易,而《河圖》亦可以為范。劉歆謂《河圖》《洛書》相為經(jīng)緯、八卦、九疇,相為表里,誠哉是言也。節(jié)齋蔡氏謂,《河圖》數(shù)耦,耦者靜,靜以動為用,故其位合,皆奇而易之,吉兇生乎動,蓋靜者必動而后生也?!堵鍟窋?shù)奇,奇者動,動以靜為用,故其位合,皆耦而范之,吉兇見乎靜,蓋動者必以靜而后見也。此論尤妙并識之。
(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3月初版《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3冊第353-35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