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19首席鉗工胡雙錢，37年打造不可思議

作為中國商飛大飛機制造的首席鉗工，胡雙錢37年來加工過數(shù)十萬個飛機零件，沒有出現(xiàn)過一個次品。從一名仰望藍天的少年到大國工匠，他用堅守和恒心實現(xiàn)了筑夢藍天的夙愿。

2017年5月5目，上海浦東國際機場，承載著幾代人夢想的中國商飛大飛機C919呼嘯著飛向藍天?！俺晒α?，成功了?！睔g呼的人群里，兩鬢已經(jīng)斑白的胡雙錢像個孩子一樣，激動地和徒弟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好手藝從歲月中來

胡雙錢從小喜歡飛機。小時候，為能近距離地看飛機，他常常從家步行兩個多小時來到飛機場附近，蹲在農(nóng)田里看飛機起落，夏天常被蚊蟲叮咬得滿身是包。

中學(xué)畢業(yè)那年，胡雙錢進了5703廠技工學(xué)校（上海飛機制造廠技校的前身）。學(xué)習(xí)期間，他跟師傅一起參與了運10零部件的加工生產(chǎn)。頭腦靈活的他深得師傅喜歡，常被留下來“開小灶”。一次，師傅把十個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機器零件擺在工作臺上，讓胡雙錢指出它們有什么不同。他熬了一個晚上，也沒看出它們有什么不同。第二天，師傅順手從他頭上揪下一根頭發(fā)，把頭發(fā)放進零件孔內(nèi)，然后用專用的標(biāo)尺一量，每個零件孔減去發(fā)絲的直徑后，得到的數(shù)據(jù)都不相同?！懊扛^發(fā)的直徑是0.05毫米，而飛機零件加工的精度，要求小于0.016毫米?！薄斑€不到頭發(fā)絲的三分之一！”胡雙錢倒吸了一口涼氣。

勤奮鉆研的胡雙錢后來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被分配到上海飛機制造廠維修車間，每天可以近距離地接觸飛機了，令他渾身充滿了使不完的勁。20歲那年，胡雙錢見證中國人在民用航空領(lǐng)域的第一次嘗試——運10首飛?？墒?，運10后來由于多種原因下馬了。原本聚集了一大批航空人才的上海飛機制造廠一下子冷清了下來。沒有活干，不少技工都離開了工廠，在外企、私企找到了待遇更好的工作。胡雙錢心里也有些失落，但每天還像往常一樣按時到廠上班。廠門口停滿了招聘技術(shù)人員的企業(yè)車輛，“來我這里干吧，你年輕，有技術(shù)，前途無量。”一個私企老板拉住他說，“如果你來我們企業(yè)，我給你三倍的工資。”胡雙錢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我這輩子就是造飛機的，決不離開這里?！辈粩啻蛟觳豢伤甲h

此后，工廠只能接些電風(fēng)扇、大客車座椅等民品零部件的加工制造，直到美國道格拉斯公司和上海飛機制造廠簽署了生產(chǎn)25架MD82飛機的合同，工廠才恢復(fù)了生機。得知這個消息，胡雙錢興奮地沖進車間，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叫著：“我們又可以造飛機了！”光陰似箭，胡雙錢從一個青澀的技術(shù)工人成長為了技術(shù)能手。2002年，中國ARJ21新支線飛機項目和大型客機項目先后立項研制，中國人的大飛機夢再次被點燃。在飛機的設(shè)計定型和試驗階段，要生產(chǎn)很多特制件，這些零件無法進行大批量、規(guī)模化生產(chǎn)，鉗工是進行零件加工最直接的手段，胡雙錢多年來的積淀開始發(fā)揮作用了。

一次，ARJ21-700飛機起落架急需一個特殊零件，從原廠調(diào)配需要幾天時間。為了不耽誤工期，只能用鈦合金毛坯來現(xiàn)場臨時加工。胡雙錢所在的班組接到任務(wù)后，大家都說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但是胡雙錢硬是手工加出了這個有36個孔，精度要求在0.024毫米以內(nèi)的零部件，當(dāng)這場“金屬雕花”結(jié)束之后，零件一次性通過質(zhì)量管理部的檢驗，在場的技術(shù)人員、調(diào)度員和工人無不驚呼：“簡直不可思議，太了不起了?！?/p>

2014年年初的一天，胡雙錢得了重感冒，快下班時，生產(chǎn)調(diào)度火急火燎地跑來，堵住了正要走的胡雙錢。C919大型客機上有個零件，件上有一個直徑只有1.6毫米的小孔，加工精度要求在0.15毫米以內(nèi)，別人干不了，問他能不能干。他接過圖紙一看，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這是一個帶雙角度的零件，存在著15度斜坡，屬于非平面加工，且鉆孔的位置離上平面只有50厘米，需要用戴套筒的鉆頭進行加工，這樣一來，加工精度就很難保證了，一幫人手足無措地圍著胡雙錢。午夜12點，他讓工友們都先回家去，他自己一個人留了下來，繼續(xù)思考。

定了定神，胡雙錢試著利用角度臺虎鉗加固位置，再用小的鉆夾頭裝夾在大的鉆夾頭里，這樣既能接長鉆頭，又能起到穩(wěn)定的作用。隨后，他用中心鉆定位，在確保鉆孔位置后，再進行加工。凌晨三點，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完成，胡雙錢放下手中的工具，準(zhǔn)備起身時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家人無聲支持，方得堅持

胡雙錢一周有六天要泡在車間里，僅有的全家福還是女兒過16歲生目時拍的。作為一線工人，他沒有給家里帶來什么財富，三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因為房子小，有時他在廠子里忙到深夜，怕回家打擾家人休息，就睡在車間里。

一天晚上，母親帶著吃的來廠里看兒子，卻看到胡雙錢的頭上纏著繃帶，母親緊張地問他怎么了。他輕描淡寫地說道：“沒大事兒，就是昨天晚上趕工，實在太困了，腦門碰到臺虎鉗上了?！敝苣?，胡雙錢回家，看到陽臺桌子上放著一把臺虎鉗，他好奇地問：“家里都沒個下腳的地方，從哪里搞來了這么一個鐵疙瘩？”父親說：“你媽上次看見你頭被碰出血了，就讓我去給你買的。以后你在家就能干活，我們盯著你，放心。”胡雙錢心里一熱，轉(zhuǎn)身悄悄抹去了淚水。由于長期和漆色、鋁屑打交道，胡雙錢的雙手有些發(fā)青。愛人做了許多手套讓他工作時戴上。他卻說：“廠里不是沒有工作手套，但我干的都是精細的手工活，戴上手套會影響做活?！睈廴擞袝r會趁著他熟睡時給他擦手，但怎么也擦不掉，那些顏色已經(jīng)深深地滲進了他長滿老繭的皮膚里，每擦一次，愛人就心疼得掉一次眼淚。

2014年，胡雙錢傾盡全家之力，在上海寶山區(qū)貸款買了一套70平方米的新房。裝修房子時，為了省錢，愛人大事小事全包，就為讓他工作能安心。一天晚上，他忙完回到家已經(jīng)10點了。他看到妻子坐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晚飯也沒做，就輕手輕腳地去廚房下了一碗雞蛋面。愛人猛然驚醒，看到他正捧著面站在自己面前：“裝修房子我沒幫上忙，把你累壞了吧。這么多年，都是你在照顧我和女兒，今晚我終于有機會給你做一碗面了，快吃吧?！睈廴说难蹨I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愛人端起碗，稀里嘩拉就吃了個精光，吃完才發(fā)現(xiàn)，面條里既沒有放油，也沒有放鹽。國家沒有忘記胡雙錢，眾多的獎狀、證書和獎杯擺滿了他小小的書房。2015年，他被評為全國勞動模范，平生第一次走進人民大會堂接受表彰。2017年，央視春節(jié)晚會，他作為全國道德模范，代表廣大技工向全國人民拜年。對于“大國工匠”這個稱號，他解釋說：“工匠，是一種努力將99%提高到99.99%的精神，這種精神就是不斷追求和打造極致和完美，而‘打造這個詞代表的就是一份堅守，一種對生命的尊重。”

據(jù)《莫愁·天下男人》冷無霜/文 整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