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 紅
(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互動話語的概念整合研究:突破與展望
段 紅
(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心理空間及概念整合理論體現(xiàn)人類普遍的思維方式和認知機制。將研究對象局限于去語境化示例的分析方法可能制約理論發(fā)展及其應用。本文對近年心理空間及概念整合理論在互動話語方面的研究進展做全面述介,展示其對前有研究備受質疑的“誰的整合?”“看不見整合?”及概念整合對“語義中的語用”的解釋力三大問題的解答。概念整合對互動話語的研究轉向不僅能彌補以往研究不足,更能打開理論發(fā)展的視野。
互動話語;心理空間;概念整合
心理空間及概念整合理論(Mental Spaces &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簡稱MSCI)是人類普遍的認知操作(Stadelmann 2012)。其強大的解釋力不容置疑,但隨著該理論的發(fā)展和廣泛應用,新的問題也應運而生:人們開始反思我們在用概念整合理論分析特定語言現(xiàn)象時,所謂的整合是否只是研究者的主觀臆想?還是話語實際參與者在發(fā)話和受話過程中確實是通過概念整合來描繪和理解他們生活的世界?又或者是不是存在類似于喬姆斯基轉換生成語法理論中擬定的理想發(fā)話者和受話者?簡單地說就是,在特定的語境中,到底是誰在執(zhí)行整合操作?另一個緊密相關的問題是,概念整合是不是一個必須依賴研究者構筑的看不見的過程?它可不可以直接觀察分析?研究者們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僅依靠過去對靜態(tài)語言現(xiàn)象的概念整合分析是無法解答的,因為研究對象已經(jīng)注定了MSCI的研究者只能刻畫出他們自己對話語的理解模式,無法觀照到不同語言現(xiàn)象的特異性,這樣的研究必然會陷入僵死(impasse)。對實時話語的研究則可為MSCI開啟研究話語與認知相互關系的突破口,提供新的分析框架,因為它關注的是話語參與者在互動過程中是如何理解他們自己行為的問題。話輪轉換時,意義的構建首先發(fā)生于話語參與者的個體心智中,再通過發(fā)話時的手勢、身體姿態(tài)、語調等非言語特征及語言性交互表達使話語的其他參與者構建起相同的整合以實現(xiàn)主體間意義理解。交際過程中發(fā)話者對語言及非語言標記手段的運用和受話者的應答反應使主體間在線意義的構建過程具有索引性、直觀性、可描述性和分析性,讓我們實實在在地“看見了”整合。這些針對互動話語的概念整合研究并不是簡單的理論應用而可能會極大地深化概念整合理論,廓清其解釋力的適用范圍。但是國內還沒有相關的整體梳理研究,本文將對近年MSCI在互動話語方面的研究進展做全面的述介,力圖跟進概念整合研究的新趨勢和新視野。
概念整合被視為人類表達其生活世界時普遍運用的概念操作,但用其進行的研究往往因過于依賴語言學家的內省而受到批評。研究者質疑這些內部整合過程到底是實際存在的呢,還是分析起來是那樣?是語言學家自己頭腦內部的過程,還是實際語言使用者頭腦中的過程(Oakley & Kaufer 2008:151)?他們發(fā)現(xiàn),對去語境化(decontextualized)示例的分析只能得出研究者自己對話語意義的理解,而可能與話語實際參與者的識解相去甚遠。這種情形下的概念整合只能被視為語言表達的理解方式之一,不能為該表達是否具有心理空間結構及各空間的整合提供佐證。因此,他們拋棄了對諸如“與康德論辯”“僧侶之謎”等脫離語境的經(jīng)典案例(anecdotal token)進行研究的范式,而通過研究日常使用的語言所發(fā)生的基本整合類型來尋求突破。研究發(fā)現(xiàn),針對互動話語的概念整合分析可以很大程度上解決以往研究無法解答的“誰的整合?”難題,它呈現(xiàn)出以下特點:
首先,話語參與者具有確定性和具體性。在實時話語展開過程中,話語實際參與者被放置于特定物理環(huán)境。研究者能清楚地知曉發(fā)話者和受話者的實際扮演者,甚至還可能掌握他們的相關背景信息。因此,在特定話語發(fā)生的時空里,對話語實際參與者產(chǎn)生和理解話語時構建意義的過程中所進行的整合操作假定是具體的。Pascual(2008)探討了美國司法審判情形下的虛擬互動整合問題。英美司法體系嚴格分配和規(guī)約了會話參與者的角色。在整個審判過程中,原告人律師和被告人律師不能直接展開面對面論辯,需通過證人盤問環(huán)節(jié)舉證;法官和陪審團也不能明確表達對案件的態(tài)度或盤問律師和證人打亂法律規(guī)程。固定化的法庭互動模式促發(fā)虛擬互動整合。由于案件的最終判決取決于法官和陪審團,所以雖然他們在言語上并不直接參與盤問證人環(huán)節(jié),但是他們才是互動中最重要的意圖指向。證人盤問表面上只是證人與律師的事實性(factively)話輪轉換,實際上信息互換則時時無聲地向案件裁決者傳遞,形成多方(multi-party)互動(Cotterill 2003)。Pascual(2008)對法庭互動的分析發(fā)現(xiàn),在這種互動話語情形下,發(fā)話者的身份以及話語發(fā)生的時間和地點非常清晰。Williams(2008)研究了老師如何教會一年級學生讀鐘的概念化過程,指出教學目的就是話語的一個參與者引導另一個參與者形成自己對教學內容的理解。除了言語線索,研究者還能從老師的手勢和眼神走向等明確的非言語線索找到發(fā)話者正在進行心理空間及其整合操作的支持性證據(jù)。學生在學習具體知識點時的反應也能說明他們是否在老師的引導性概念化行為觀照下完成自己的概念整合。
其次,互動話語具有明確的意圖導向性。目的性是所有人類行為的共享特征,導引著語言意義構建與傳遞的內容及方式。在Pascual(2008)法律機構話語研究中,律師發(fā)話的目的就是挑戰(zhàn)或反駁對方的論點。優(yōu)秀的律師在構想問題時往往能預見性地獲得迎合陪審團心理的答案,同時也能有效打擊對手。在Williams(2008)的研究中,課程的教學目的非常明確,即讓學生成功學習到讀取時間的知識。因此教學活動中老師所運用的語言技巧、手勢、行為等都服務于如何使教師頭腦中的概念操作成功地在學生頭腦中構建起來。Chan & Yap(2012,2015)考察了香港立法委員會選舉的5場電視直播辯論,指出概念整合是雙方攻擊對方政治觀點及能力的認知策略。William(2017)的研究揭示了德國歷史紀錄片制作的意圖為激活觀眾對重要歷史事件的批判性思維。因此,話語目的已經(jīng)框定了互動過程中的概念化過程,使得在此過程中的一切言語和非言語行為結構化,這一過程往往是無意識的。
第三,互動話語表達的序列性和時效性。以往概念整合分析無法關注心理空間輸入的時間順序,只能依靠研究者的主觀臆斷。而實時話語中話輪轉換的過程自然形成了心理空間的順序排列。將原本專屬于研究者才能分析的過程清楚明白地展現(xiàn)在話語參與者面前。對去語境化的研究材料,研究者可以無數(shù)次地回顧,意義的識解過程是循環(huán)往復的,而實時話語是轉瞬即逝的一次性過程。因而,互動話語的時效性一定程度上就限制了個體可能構建的整合數(shù)量、性質和內容。
第四,互動話語中具體整合者的缺省性。整合一定存在具體的操作者嗎?Hougaard(2008)的研究顯然否定了這一觀點。他用壓縮分析了美國電臺訪談節(jié)目中的“話輪打包”現(xiàn)象,展現(xiàn)了在交談過程中話語參與者如何通過總結和識解前一話輪內容切入話題的過程。研究發(fā)現(xiàn),整合依賴的是“共享信息”,而不是話語參與者的心理過程。整合模式無法落實到實際互動的任何具體節(jié)點,僅僅是對整個互動過程的抽象提取,換言之,意義的概念化沒有具體執(zhí)行者。Hougaard進一步指出,不是什么先驗的個體心理及認知過程在引導話語互動,而是互動過程創(chuàng)造了參與者的心理過程?;有哉J知過程只是在互動過程中形成的記憶組塊。概念整合過程不是個體的隱形后臺操作,而是在互動中完成的前臺認知過程。
概念整合被認為是在線意義建構的概念操作假定。Fauconnier & Turner(1998,2002)試圖圖解其建構過程,把禁錮在人類大腦“黑匣子”中的認知操作直觀化。但是,研究者們一方面質疑簡單的圖形能否代表“活”的語言和認知過程,有沒有更實在的證據(jù)讓我們也能“看見”那“看不見的整合”?另一方面,隨著理論的發(fā)展和研究對象的多模態(tài)性趨勢,研究者再也無法回避該問題的重要性?;釉捳Z的概念整合研究主要從以下方面解答這一問題:
首先,發(fā)話者整合構建的可見性。心理空間是“我們在思維和交談過程中為了實現(xiàn)局部理解和行為目的構建的小概念包”(Fauconnier & Turner 2002:40)。研究話語參與者在形態(tài)多樣的行為過程中發(fā)話和受話時的具體操作,能幫助我們揭示他們交談時心理空間及其概念整合的形式和路徑。發(fā)話者建構整合的可見性并不是否定受話者在話語交互中的積極作用,而只是一種受話者在交互過程中處于較為安靜或被動狀態(tài)的行為假定。因為即使是理解性信號釋放頻率比較低的受話者,他在交談中扮演的角色仍不可忽視,特別是當他以比較積極的狀態(tài)或較為顯性的方式參與到談話中時。更為重要的是,互動話語中發(fā)話者和受話者的身份本身就時時切換。
Cienki(2008)研究了美國幾對大學生談話時的視頻資料,發(fā)現(xiàn)在句法結構非常簡單的句子中就有多層信息說明發(fā)話者正在建構著心理空間,且各空間之間的節(jié)點相當明晰。比如當一名學生在總結自己對大學考試的看法時,他說“It depends on the students, but it also depends on the teacher”。從語法層面來說,標點符號的運用至關重要。Boiset al.(1993)認為,逗號代表一個連續(xù)語調單位的終點而句號則指示最后的語調單位。Chafe(1994)也認為,語調單位照應說話者的思想單位。盡管前后語段使用的動詞短語“depend on/upon sb/sth”具有一致性,以轉折連詞“but”承接則可說明發(fā)話者在心智中已經(jīng)將它們區(qū)分為不同的小概念包。從說話時的手勢看,當發(fā)話者在第一語調單位中發(fā)出“depends”一詞時,他伸出雙手,掌面朝下,向左移動,而當他在臨近第二個語調單位說出“also”一詞時則將雙手移向右邊。Cienki認為兩個手勢將發(fā)話者論述內容中的兩種情形分割為各自獨立的心理空間。他進一步指出,體現(xiàn)邏輯性論證中不同部分的話語結構化手勢等同于以物理空間的形式呈現(xiàn)的發(fā)話者心理空間。對形式多樣的材料的研究為我們提供了趨同性證據(jù),佐證了特定發(fā)話者在特定場合和時間,為實現(xiàn)局部理解的目的,以手勢作為整合基礎構建不同概念包的過程。Sweetser(1998)認為,發(fā)話者的手勢可以和所表達的思想緊密結合構建同一心理空間。Sweetser(2007)論證了手勢如何作為可視性證據(jù)支撐心理空間及其概念整合分析的過程。關于手勢與思維的關系問題,McNeill & Duncan(2000:156)持更為“強硬”的觀點,認為手勢(和語言)執(zhí)行的不僅是語言表達的思考,還有對思維本身(cognitive being)的思維。
其次,受話者整合構建的可見性。實時互動的多模態(tài)性不僅便于我們觀察發(fā)話者構建心理空間的過程,同時也使受話者參與交談的方式具有可分析性,呈現(xiàn)出三種形式特征:第一,受話者可以釋放言語訊號,表明已經(jīng)理解了發(fā)話者的話語意義。在Williams(2008)的研究中,學生的簡單回答與互動可以作為信息是否成功傳遞的判定。第二,受話者的手勢是發(fā)話者交流有效性的直接證據(jù),特別是當他們的手勢幅度足以吸引受話者注意力時,這種效應更加直觀。Cienki & Müller(2008)的研究探討了受話者通過其反饋性手勢激活發(fā)話者隱喻思維的過程。第三,我們還可以觀察受話者以模仿發(fā)話者行為模式和動作特征的方式作出的反饋性手勢(Fornel 1992)。姿勢的交互或一方對另一方構建的姿勢情景的解讀可在發(fā)話者和受話者間不斷切換。
Cienki & Müller(2006)研究發(fā)現(xiàn),當一名四年級的學生談到“作為一名高年級學生應能更好地掌握基礎知識”時,她在發(fā)出“更好的基礎”的同時將左手手心向下水平移動。會話的另一方(由原來的受話者轉變?yōu)楝F(xiàn)在的發(fā)話者)在同意發(fā)話者觀點的同時,進一步指出“知識是需要建構的”。在此過程中,她同樣將右手手心向下平放并向上逐級移動,就像在拍打著不斷變高的某個物體表面。這時,第一位發(fā)話者重復第二位發(fā)話者的觀點,表示“知識確實是逐漸累積的”。在此過程中,她也將右手手心向下逐級向上緩慢移動。通過這種方式,會話雙方就面對面運用她們的手勢共同構建了當前空間中的抽象實體。而她們各自又都顯示了知識隱喻的不同方面并把它們整合為一個結構,構筑了當前會話的發(fā)生場景。該話語互動場景證明發(fā)話者和受話者如何建構、發(fā)展并同一整合精細化(elaborating)的過程。這一過程是循環(huán)往復、漸進發(fā)展的。
過去,學者們否定了通過概念整合分析描述思想軌跡的可能性。Cienki等的話語互動研究恰恰佐證了概念整合理論在探究人類心智操作和心理結構方面的潛力。Hougaard(2008)因而反駁說:“那些認為認知科學全是不可證實的假設、已經(jīng)陷入純粹臆測的深淵而最終走向終結的預言恐怕要胎死腹中了。”研究認知過程的方法多種多樣,概念整合對話語參與者字面以外行為的精細化分析便可證實這點?;有哉J知在即時發(fā)生時其前臺和后臺伴隨效應也是復雜多樣的。此外,Cienki(2008)還發(fā)現(xiàn),對書面敘事語篇的研究可以為用概念整合分析實時話語互動提供有趣的對比證據(jù)。Dancygier(2008)研究發(fā)現(xiàn),書面敘事語篇中某些信息更具持久性,比如兩個人物中到底哪位才是第三個人的愛人。但是,同一故事的電影版本則很難維持這一信息。因為電影中人物的表情是否傳達情緒信息決定可提供給觀眾的視覺線索,從而影響觀眾對被整合的概念選擇及這些概念的整合方式。他進一步指出,交流的模態(tài)性影響的不僅僅是受話者能否提取心理空間的線索,還包括提取的時機和方式。
概念整合理論為口語語篇 (包含口語表達策略的書面語篇)的分析提供了重要而有效的分析工具。它使非言語信息變得有跡可循。過去,這些非言語信息常常被框定為“僅屬于口頭語言使用的多模態(tài)性的一部分”(Hougaard 2008)。概念整合理論對話語互動的分析涉及到言語信息未明確表示的語境各因素,比如發(fā)話者用手勢指稱現(xiàn)實世界中物質實體的行為及發(fā)話過程中發(fā)話者 (或被引用的發(fā)話者)的情感態(tài)度。這些語用因素可參與到概念整合的過程中,具體體現(xiàn)為以下三點:
第一,指稱性身體語言的概念整合。話語互動中,指稱某物(某人某地某行為等)的過程常使談話更富生命力(Cienki 2008)。發(fā)話者或虛擬發(fā)話者發(fā)出的指稱性表述與交談中運用的韻律和手勢表達存在固有內在聯(lián)系。Cienki(2008)認為,情緒信息的參與度和話語參與者與指稱物發(fā)生心理接觸的有效性呈正相關。Brandt(2008)也指出,讓概念在想象中“跳舞”或賦予概念以生命體征的方式能使會話參與者更真切地“觸摸”到話語具體指向,從而增強修辭效果。Pascual(2008)和Brandt(2008)對虛擬互動的研究展示了言語信息與話語演示行為中我們能體驗到的表達形式如何整合形成對語篇整體性理解的過程。這些表達形式包括聲音性質、有標記的語調、面部表情、身體姿勢、手勢指向等。
第二,話語標記語的概念整合。Pascual(2008)和Brandt(2008)研究討論了發(fā)話者和寫作者在導入引證信息時所用話語標記語(如so、like、all等)的語用功能??谡Z表達中,這些詞語往往伴隨著口頭語言中額外附加的可感知性線索,以此來指示引證風格。被引用的發(fā)話者將被看成當前話語發(fā)話者,這些語用因素也將作為形式表達的一部分參與到概念整合過程。書面語言中,我們也能觀察到大量類似現(xiàn)象。因為語篇作者常常也會訴諸于其他的非語言本體性的手段來促發(fā)讀者心智中的整合。這些策略包括有標記性的字體(如大寫所有字母)或在短語間插入標點符號的做法(Brandt 2008)等。這些策略能喚起標記性的韻律和語調并實現(xiàn)聲音模擬。
第三,會話含義的概念整合。除以上分析,我們還可能調用會話含義作為獨立的心理空間參與整合過程。以“I do! Dishes”為例,研究者(如Pascual 2006a, b;Brandt 2008)在虛擬互動的研究中解析了其會話含義與語言形式表達的概念整合過程。美國英語中,該短語往往讓人聯(lián)想到慣用表達“I don’t do dishes!”或基于“I don’t do___”結構的其他與之相關的家族結構(畫線部分可由window、laundry、floors等詞填充)。但是,“I don’t do dishes!”不是僅表達“某人不參與某常規(guī)事件”的簡單陳述,它預設了“某人被期待著洗某物”,但發(fā)話者可能正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而不愿從事體力勞動。可以假定發(fā)話者“自覺具有天后般無窮魅力的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常常造成在發(fā)出“I don’t do dishes!”時,發(fā)話者對應的輕視他人的身體語言。除了該表達蘊含的“戲劇化的自我膨脹”(Cienki 2008)含義,我們也可從幽默的角度進行理解。比如,這一表達發(fā)生在一對新婚夫婦耍寶時溫馨可愛的情景。從概念整合理論的角度來說,受話者可能提供的背景信息就為通過有明顯情緒反應參與的概念整合提供了額外心理空間,這一整合過程將實現(xiàn)對“I don’t do dishes!”從另一層面進行解讀的可能性。通過概念整合,如“I don’t do dishes!”般普通的語言表達就實現(xiàn)了施為效果,引發(fā)幽默、批判等反饋。
概念整合是可被用于分析“語義中的語用”的有效工具。Sweetser(2007)認為,概念整合理論對研究施效言語行為和宗教儀式,以及它們所實現(xiàn)的認知和社會效果具有強大解釋力。Cienki(2008)則進一步指出概念整合用于分析社會理論中施效性現(xiàn)象的優(yōu)勢。比如,可通過對語篇的分析考察上下級交談過程中各自的身體姿態(tài)及自我形象的塑造等來探究社會結構和權力關系構建的過程。Sweetser(2007)認為,概念整合理論不僅可運用到性別和同性戀等研究,還為經(jīng)濟學和科學技術等提供語言學理論的支撐。
概念整合理論的發(fā)展要求我們用更嚴苛的眼光去審視“我們應該以及能夠怎樣看待整合?”的問題。整合分析逐漸抽象為圖形的同時,我們更無法忽視概念整合的具體操作者是誰的問題。這個難題在口頭話語互動中變得異常尖銳。因為在實時交互過程中我們能清楚明白地觀察到互動參與者如何提供構建心理空間及其概念整合重要線索的過程。話語的表情功能不僅使研究者能探索概念及概念結構蘊含的情感態(tài)度,而且對解析發(fā)話者的觀點具有獨特價值。概念整合理論在互動話語中的研究范式,可拓展性地運用到書面語篇上。書面語篇中,標記引證性質和虛擬互動手段使研究者也能對寫作者在創(chuàng)作相關段落時所構建的心理空間及其概念整合進行分析。這些策略能為分析讀者(包括研究者)的相應感知和情緒模擬提供便利,同時證明讀者對文本意義的構建過程。概念整合理論更對社會科學話語分析中的施效性提供跨學科的理論基礎。概念整合是個動態(tài)過程,天然決定了概念整合的研究者會在研究中面臨方法論上的挑戰(zhàn),即他們無法忽視被實時記錄的口頭語篇。為了更好地體現(xiàn)概念整合過程的動態(tài)性,也許將來動態(tài)媒體(如動畫圖像)的概念整合研究會變得司空見慣??傊酶拍钫戏治龌釉捳Z的復雜性能為我們更好地理解其他語境中意義如何構建的問題,也可為概念整合理論本身提供新的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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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ceptual Integration in Interactive Discourse: Breakthrough and Outlook
DUAN H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 Literature,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China)
Mental Spaces &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 is the way we think and the underlying cognitive mechanism. Previous research hampers its theoretical development and application by constraining research object to the analysis of decontextualized anecdotal cases. This paper aims to give a clear picture of the latest developments of MSCI in interactive discourse, which answers the questioned issues in the past, namely,“Whose blends?”,“Is blending invisible?” and “Can blending explain pragmatic problems?”Research of MSCI in interactive discourse can not only make up for the shortcomings of previous studies, but also open up new avenue for future theoretical development.
interactive discourse; Mental Spaces; 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
H030
A
2095-2074(2018)02-0041-06
2018-03-03
云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納西東巴非單字的概念整合研究”(QN2016047);云南師范大學博士啟動項目“基于‘情緒—敘事’概念整合的敘事語篇結構研究”
段紅,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認知語言學。郵箱:beyoungdh@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