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成長與升華

吳迪

摘 要：美國小說家約翰·厄普代克被譽為美國中產(chǎn)階級靈魂的畫師，他的作品精準反映了美國中產(chǎn)階級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理念。他的短篇小說《A&P》講述了少年薩米“英雄救美”的故事，但“英雄救美”背后的驅動力卻是各路評論爭論的焦點。同樣，英國著名小說家詹姆斯·喬伊斯的短篇小說《阿拉比》中，少年“我”對鄰居蔓根姐姐情有獨鐘，為了姐姐的一句話費盡心機想去到阿拉比集市。他的這種盲目崇拜源于何處也成為眾多學者關注的焦點。本篇論文便依據(jù)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論，試圖從力比多升華的角度對兩篇小說進行對比分析，探討少年盲目愛情背后的驅動力。

關鍵詞：《A&P》；《阿拉比》；力比多

1 引言

詹姆斯·喬伊斯與約翰·厄普代克都是二十世紀頗具盛名的小說家，兩人的作品也備受眾多學者關注。喬伊斯的代表作品《都柏林人》置景于愛爾蘭的都柏林，以寫實和諷刺的表現(xiàn)手法描繪了二十世紀初期都柏林中下階層的生活，表現(xiàn)了整個社會人們麻木陰沉、精神癱瘓的狀態(tài)。其中，第三個故事《阿拉比》講述了一個單純的少年對朦朧愛情的盲目追求，卻最終幻想破滅的故事。而故事中少年“我”對蔓根姐姐如騎士般熱烈而執(zhí)著的愛情究竟源于何處受到眾多學者關注。無獨有偶，在讀完厄普代克的作品《A&P》后，很多讀者也留下這樣的疑問。

厄普代克的作品大多圍繞人生、社會、性和宗教，以幽默的筆觸，深刻剖析美國社會現(xiàn)實，溫和地嘲弄美國式生活方式及生活理念?！禔&P》作為厄普代克著名的代表作之一，從主人公薩米的視角，講述了他在A&P超級市場工作時，為三個因穿著暴露而遭店長痛批的女生出頭，憤然辭職的故事。薩米這段“英雄救美”最后卻“不得美人”的故事一直以來深受各路評論家關注，眾多學者從很多角度探討這份“英雄主義”的源泉。本文便利用弗洛伊德力比多理論，對比分析《阿拉比》中“我”騎士般的崇拜與薩米這份不成熟的“英雄主義”，同時探討二人產(chǎn)生這種情感的源泉。

2 弗洛伊德力比多理論

弗洛伊德是奧地利著名心理學家，精神分析學派創(chuàng)始人。1896年，弗洛伊德創(chuàng)造并開始使用“精神分析”一詞，這也標志著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理論的正式誕生，而力比多理論則是弗洛伊德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弗洛伊德認為，人有兩種最為重要的本能，死和愛。其中，愛的本能就是我們所說的“力比多”，也可稱作“性欲”、“愛力”或者“性力”。力比多作為一種性沖動的推動力，是個體性本能表達與滿足的內(nèi)在動力。弗洛伊德認為：“力比多是一種力量，本能借助這個力量以完成其目的?！保ǜヂ逡恋?，248）

在弗洛伊德看來，力比多并不只是單純的指兩性之間的性愛，更可以被看作是整個本我的內(nèi)核。力比多這種較為原始的本能欲望，受制于“自我”和“超我”，理智和社會規(guī)則，因此，為了更好地保持心理平衡，原始的力比多低級欲望升華為刺激高層次活動的動力。正如弗洛伊德自己所說：“性本能的這種可以受到影響或轉向的特征，能夠使這些本能服務于各種文明活動，甚至能對文明做出極其重要的貢獻。”（弗洛伊德，52）這就是力比多的升華。

3 薩米與“我”的力比多體現(xiàn)

3.1 力比多的澎湃：內(nèi)心的原始欲望

對比兩篇文章，無論是少年的“我”對蔓根姐姐騎士般的熱烈崇拜，還是薩米一時沖動為女孩鳴不平，憤然辭職的英雄主義行為，歸根結底，都是力比多澎湃的結果。在三個女孩來到A&P市場之前，薩米只覺得生活枯燥，整個市場索然乏味。但是三個女孩的到來，讓薩米眼前一亮。從女孩一踏入市場，薩米便目不轉睛的盯著三位，她們性感的泳衣，裸露的皮膚，柔軟的臀部都令薩米印象深刻?！霸谒_米眼中，少女們的臉蛋似漿果一般，‘胖妹臀部甜潤圓柔，‘公主乳房像兩個扣制精美的香草冰淇淋；‘胖妹臀部下方與大腿根部交界處有兩彎弦月般的曬痕……”（靳，27）作者用如此大膽露骨的語言描繪少女的身材與相貌，更加突出了三人外貌對薩米的吸引，也應證了薩米對她們的感情這就是單純的力比多下沖動的愛，對肉體的吸引從而產(chǎn)生的最原始的性愛。

同樣，少年的“我”對蔓根的姐姐的崇拜，也是因為被蔓根姐姐的美貌所吸引?！伴T對面，街燈的光照著她白嫩的脖子的曲線，照亮了披垂的頭發(fā)，也照亮了她擱在欄桿上的手。燈光灑落在她裙子的一邊，正照在襯裙的白色鑲邊上，她叉開腿站在那里的時候剛好被瞧見?！保▎桃了?，28）從這些話語的描寫中可以看出“蔓根姐姐”性感且迷人的相貌深深吸引著少年的“我”，我對蔓根姐姐的追求正是一個單純天真的孩子對朦朧愛情的渴求。我多次喃喃低吟著“哦，愛情！哦，愛情！”也體現(xiàn)了這份力比多澎湃下，少年的“我”對愛情熱烈的追求。

薩米因為三個女孩性感的穿著而心生愛戀，年少的“我”為蔓根姐姐光影間動人的美貌所吸引，兩人都只是關注女孩們的外表而非內(nèi)在性情，因此，這種過分膚淺的“愛”，便是少年們內(nèi)心力比多澎湃的寫照。

3.2 力比多的限制：外界的阻撓

少年的“我”對蔓根姐姐盲目的崇拜，以及薩米對三個女孩沖動的愛，最初都是力比多沖動下的產(chǎn)物。然而，隨著故事的發(fā)展，兩人的沖動中都受到外界的阻止。

《A&P》中，經(jīng)理菱格爾的介入，一方面，將故事情節(jié)推向高潮；另一方面，也使得薩米的情緒與態(tài)度發(fā)生了重大轉變。整篇故事對菱格爾的描述只有寥寥幾筆?？墒峭ㄟ^這些話語的描述，讀者依然可以看出菱格爾是一個頑固守舊的教徒。而三個女孩，無論是穿著還是行為，都與小鎮(zhèn)人恪守的舊道德準則格格不入。因此，她們的穿著和行為便被認為是有傷風化，敗壞世風，自然這也導致菱格爾，這個舊道德的衛(wèi)道士對三個女孩的訓斥與辱罵。然而，這份訓斥嚴重打斷了薩米內(nèi)心剛剛澎湃的欲望，使得薩米內(nèi)心的力比多無處安放。為了給自己內(nèi)心這份力比多尋求新的滿足點，薩米便毫無猶豫選擇以辭職的方式來引起三個女孩的注意，這是對菱格爾貿(mào)然介入的不滿，更是薩米對內(nèi)心無處安放的力比多的變相滿足。

同樣，在《阿拉比》中，少年的“我”在力比多刺激下對蔓根姐姐油然而生一種盲目的崇拜。當蔓根姐姐告訴我她想去阿拉比市場時。我便萌生要為蔓根姐姐在集市上買個禮物的心愿。在故事中，雖未有人站出反對我與蔓根姐姐或者有人詆毀蔓根姐姐，但是我想去阿拉比市場給蔓根姐姐買份禮物的愿望卻一直難以實現(xiàn)。姑父對我的這個想法一直不屑一顧，雖然我和他反復強調，希望得到他的允許，他卻只當是小孩子的一時興起，未曾記住。“我”希望通過滿足蔓根姐姐的心愿，得到她更多的關注，讓內(nèi)心的力比多得到更大的滿足。然而，姑父卻無視“我”的這份要求，讓我澎湃的力比多無處安放。為了讓內(nèi)心這份熾烈的力比多得以滿足。即便天色已晚，我依然選擇趕往集市。

總體而言，菱格爾對薩米的阻擋使得薩米轉而以更加偏激的方式來滿足內(nèi)心無處安放的力比多，而姑父對“我”的反復的失約和輕視，更加堅定“我”去到阿拉比的決心。因此，力比多的限制反而使得兩人的力比多更加澎湃。

3.3 力比多的升華：頓悟與成長

菱格爾的介入使得薩米澎湃的力比多受到了限制，為了表達對菱格爾的不滿，薩米貿(mào)然選擇辭職。辭職后的薩米，卻發(fā)現(xiàn)三姐妹早已離開。澎湃的力比多漸漸平息，薩米也陷入深深的思索。而薩米以辭職的方式滿足自己的力比多這一行為，也使得他無意間充當了新文明的斗士?！禔&P》故事發(fā)生在馬薩諸塞州的一個小鎮(zhèn)，大多數(shù)的小鎮(zhèn)居民都如菱格爾一樣恪守舊規(guī)，思想保守。而以薩米為代表的年輕一代卻對這些守舊思想不以為然，他們渴望張揚自己的個性，追求自己的生活。這些新文化與思想與小鎮(zhèn)舊道德及就文明格格不入?！啊禔&P》的精妙之處便在于它將薩米升華之后的力比多與文明進行了對抗。因此，薩米的憤然辭職，一方面是對菱格爾行為的不滿，另一方面更是對小鎮(zhèn)舊文明的反抗。升華后的力比多使薩米成為捍衛(wèi)新思想的勇士。當然，薩米貿(mào)然辭職離開后，卻發(fā)現(xiàn)三個女孩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而他自己也將陷入一個無依無靠的境地，他只能默默感嘆世界的冷漠無情。這也體現(xiàn)了在當時那個時代，面對無比強大的舊文明，這份新文明正如嬰孩般弱小，不堪一擊。

相比較而言，力比多的升華帶給少年的“我”更多的是對人生的思考。當我歷經(jīng)艱險，終于在最后一刻趕到阿拉比時，卻發(fā)現(xiàn)真正的阿拉比集市遠沒有想象中的熱鬧?！霸凇业幕孟胫校⒗纫殉蔀榱艘粋€完美無瑕，金碧輝煌如同宮殿般的圣地。然而，阿拉比的破敗與普通將‘我的憧憬與夢想擊得粉碎；也將‘我對‘蔓根姐姐的夢想與憧憬擊的粉碎?！保◤垼?4）我原本澎湃的力比多也在暗淡的燈光下逐漸冷卻。黑暗中我也慢慢看清現(xiàn)實和幻想之間的差距，無論是我神往已久的阿拉比集市，還是我每天生活的大街，不過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民所過的庸俗的生活，就連心中那份圣潔的愛情也和阿拉比一樣，虛偽、庸俗。這份精神的頓悟正是“我”力比多升華的結果，也體現(xiàn)了“我”的成長。

無論是薩米不經(jīng)意間對舊文明的對抗，還是少年的我對生活和社會的頓悟，歸根結底，都可以看作是兩位主人公力比多澎湃后的沉靜與升華?！白罱K，薩米和少年的‘我都明白理想與這個現(xiàn)實的格格不入。都柏林和美國社會的癱瘓以及他們明白自己一無所有時的失望讓他們大徹大悟。”（李，14）

4 結論

對比《阿拉比》與《A&P》可見，無論是“我”對蔓根姐姐熱烈的崇拜，還是薩米對三個女孩的“忿忿不平”、“出手相助”，都可以被解讀為力比多澎湃的結果。因為原始的性愛本能，“我”盲目崇拜著蔓根姐姐，為了滿足姐姐的心愿我日思夜想渴望去到阿拉比集市。而薩米，更是源于這種力比多的沖動，不顧后果，憤然辭職，以期為女孩抱不平。

《A&P》與《阿拉比》雖然發(fā)生在不同的社會背景下，然而，薩米與少年的“我”的行為都可以看做這樣一個過程：力比多的澎湃-力比多的阻礙-力比多的升華。而這一力比多升華的過程，也體現(xiàn)了兩位主人公對所處的社會的反抗與所思。薩米在力比多的刺激下保護三姐妹，也無意間反抗了保守落后的舊文明，充當新文明的衛(wèi)士。“我”為了獲得蔓根姐姐的芳心迫切渴望前往阿拉比集市，雖大失所望，卻在經(jīng)歷了憤怒與失望后獲得了精神的頓悟，認識到所生活的小鎮(zhèn)生活的空洞與昏暗。可見，即便兩部作品描述了不同的社會，卻都體現(xiàn)了對當下社會的控訴與無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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