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
摘 要:姚拓是重要的馬華文學創(chuàng)作者。在《走死運的人》中,他用一種幽默詼諧的筆觸向我們描繪了一個荒誕卻又有趣的故事。小說中的周志奮是一個“多余人”形象。但是這樣的“多余人”形象是有價值的,他的存在是具有超越時空和國界的普遍社會意義,對我們具有深刻的啟迪作用。
關鍵詞:姚拓 周志奮 “多余人”
姚拓是馬華文壇著名的作家,他不僅出版了《二表哥》《四個結婚的故事》《姚拓小說選》等小說集,并且有散文集《美麗的童年》《墻頭的小紅花》和戲劇集《姚拓戲劇集》。作為一個現(xiàn)實主義作家,姚拓的才華表現(xiàn)在很多方面,他認真地記錄馬來西亞動亂后的人民生活,刻畫出一位位有著喜怒哀樂的小人物形象,真實地向我們描繪了馬來西亞當下的社會現(xiàn)狀。他將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和他復雜的生活經歷結合在一起,通過獨特的藝術形式,展現(xiàn)給我們不一樣的思想感情。
在姚拓的創(chuàng)作中,他以馬來西亞為背景,以作家、公司職員、中小學教師等生活中的中下層小人物為描寫對象,用一種幽默的筆觸,講述了一個個生活中荒誕且又富有生趣的故事。這類小說中比較出色的是《走死運的人》一篇,講述了小說家周志奮家中日子每況愈下而無法承擔起養(yǎng)育孩子的重責的故事。他在受到挫折后想要自殺,而一次意外的車禍讓家庭、社會和民眾誤以為周志奮真的去世了,重又關心起這位已落寞的作家,使他的家庭生活、社會地位、所創(chuàng)造的文學價值都有了戲劇性的改變。
一、“多余人”形象的社會新背景
“多余人”一詞源自19世紀的俄羅斯文壇,是對當時一種文學典型形象的命名。這類形象既不滿足于自己的上流社會,又不能跳出這種生活的小圈子與人民結合,所以在他人看來就成了社會上“多余”的人?!岸嘤嗳恕本哂幸恍┕餐奶卣鳎ǘ鄶?shù)出身于沒落的名門望族,受過高等文化教育,不為官職錢財所利誘;也能看出現(xiàn)實生活中的某些弊病和缺陷,在制度統(tǒng)治下感到壓抑和束縛。他們雖心懷改革現(xiàn)實的抱負,但缺少實踐。他們生活空虛,性格軟弱,沒有向貴族社會抗爭的勇氣,只是用憂郁、彷徨的態(tài)度對待生活,在社會上無所作為。而姚拓創(chuàng)造的周志奮這個人物形象在《走死運的人》中帶有明顯的“多余人”的色彩。
19世紀上半葉的俄羅斯正處在一場風起云涌的社會變革之中,歐洲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浪潮席卷俄羅斯,戰(zhàn)爭尤其對俄國的發(fā)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俄國封建農奴制度的崩潰已不可避免,這正是“多余人”在俄羅斯文壇蘊生的社會背景。而《走死運的人》中周志奮從事嚴肅的正統(tǒng)文學創(chuàng)作,跟不上社會潮流,年輕的報刊編輯無情地嘲笑他的作品是“不合讀者胃口”“不夠刺激”,所以拒絕刊登他的文章。作品中雖然沒有具體指出小說家周志奮的生活背景,但是從字里行間可以感受到這也許和當時的馬來西亞社會環(huán)境有關系。20世紀70年代前,馬來西亞經濟以農業(yè)為主,依賴初級產品出口。20世紀70年代以來不斷調整產業(yè)結構,大力推行出口導向型經濟,電子業(yè)、制造業(yè)、建筑業(yè)和服務業(yè)發(fā)展迅速。同時實施馬來民族和原住民優(yōu)先的“新經濟政策”,旨在實現(xiàn)消除貧困、重組社會的目標。1971年的馬來西亞與中國內地相比,正處于經濟快速發(fā)展,社會不斷前進的時期。這個時期西方文化大量涌入,本土傳統(tǒng)文化受到沖擊。快餐文化、消費文化都處于主要地位,民眾尤其是青年學生,注重感官的享受,有快節(jié)奏的生活需求。為了適應這一點,這個時期出現(xiàn)了很多娛樂傾向的“刺激”的作品。這里的“刺激”是指充滿欲望的露骨的都市新人類描寫,血雨腥風的打斗描寫,或者是市井小人的粗言粗語,很顯然區(qū)別于探索人性的傳統(tǒng)嚴肅文學。雖然姚拓的創(chuàng)作社會時代和俄羅斯文壇“多余人”出現(xiàn)的時間并不一致,但是從兩者的社會背景來分析,有相似的地方。
二、“多余人”形象具體分析
小說家周志奮從十七歲讀初三開始就立志寫小說,雖然他在寫作過程中經歷了無數(shù)次退稿,但是他仍選擇要用他鋒利的筆尖,戳破虛偽者的面孔,打倒強梁者的蠻橫,發(fā)揚被埋沒了的正義和真理。這時的作家對社會、民族及人生命運的宏觀問題企圖有更深的思考。年輕的他有著蓬勃的朝氣和旺盛的生命力,不斷地創(chuàng)作出許多具有價值的文藝作品,并且他相信自己能在未來會有新的成就。如同屠格涅夫第一部長篇小說《羅亭》的主人公羅亭一般,羅亭醉心黑格爾哲學研究,善于把握諸現(xiàn)象的聯(lián)系、合理的必然性的規(guī)律等,他的辯論式長篇大論是整篇文章的重要組成部分,但他具有的鮮明特征卻被評論家概括為“說話的巨人,做事的侏儒”。“語言的巨人”既含有對先進正確思想的肯定,也含有對這種思想沒有或者難以變成行動的遺憾;“行動的侏儒”既含有對現(xiàn)今語言實踐的最低肯定,也含有與偉大思想相比的渺小實踐反差的最尖銳的批評。{1}真正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的人不如讀者閱讀作品的想象來的幸福快樂,一旦明確了寫作為目的的生活,它就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無法逃離。周志奮和妻子生下了八個兒女,極大地加重了生活的負擔,妻子不得不留在家中做全職太太照顧一家老小,而周志奮身上養(yǎng)家的擔子也越加沉重了,但他還可以堅持。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不斷發(fā)展萬物都在更新,讀者對于文學的藝術追求也有了改變,周志奮的文學創(chuàng)作卻跟不上他們的腳步。在一次進城去報館親自推薦自己的作品時,年輕的編輯卻無情地把他的作品退了回來,理由是“不合讀者胃口”“不夠刺激”。很顯然這是和傳統(tǒng)嚴肅文學——周志奮創(chuàng)作的正在連載的《青綠的原野》完全不同的。編輯的“不管文不文藝,有人看才行”的商品銷售理念簡單粗暴地否定了周志奮作品的價值,完全違背了周志奮對于正統(tǒng)文學創(chuàng)作的藝術追求。傳統(tǒng)文學創(chuàng)作和新式“刺激”小說產生了巨大的矛盾。周志奮很明白現(xiàn)在報館的選稿標準,但是作為文人的尊嚴卻始終不能使他放棄自己的藝術堅持,來寫迎合大眾的“刺激”的文學作品。一方面是自己文學創(chuàng)作的信念,一方面是來自于社會欲望和家庭經濟每況愈下的處境,周志奮苦苦堅持的信條因為被年輕編輯嘲諷受辱而有了一瞬間的崩塌,他想在兩者矛盾間找一個中心點,那就是選擇自殺,雖然愧對家庭,但是保留了自己的信念,“兩只眼睛一閉,也就看不見世界上這些混賬事情了”。endprint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帶走了許多鮮活的生命,周志奮也因車禍在醫(yī)院昏迷了幾天。等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重新受到了關注。令他憤怒的是,不經調查核實就斷定他已經死了,而且那些專家、報館、民眾的大肆吹捧與他這么多年生活的落寞、不受重視產生了強烈的反差,他“恨不得馬上宣布自己尚在人世”。但是如果他這樣做了,首先,報館的“勸募”是不能夠了,其次,他已經印刷出版過的作品所得的錢財遠沒有因他“死亡”所帶來的多。最重要的是專家們發(fā)現(xiàn)他作品的文學藝術有媲美國外大作家的價值,并且英譯傳到國外,有了更大的影響。從某一方面來說,民眾對于逝去的作家作品產生的興趣遠比一位在世作家的作品要多。如果他選擇高調回歸,這些榮譽都是有可能不存在的。所以周志奮在憤怒之后做出了最后的選擇,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家庭,默默地選擇去小漁村生活。他屈服于社會現(xiàn)實對他的選擇,他屈服于命運,完全變成了一個“多余人”了。
三、“多余人”形象存在的現(xiàn)實意義
那么姚拓刻畫的周志奮這一角色真的就“多余”的嗎?這個問題直接關系到如何評價“多余人”存在的價值及社會意義問題。在俄國文學作品中“多余人”的形成、發(fā)展和走向毀滅的過程,展現(xiàn)了俄國解放運動中貴族革命時期的社會面貌,并反映了青年貴族的精神變遷,譴責了沒落與腐朽的政治體制與社會環(huán)境。從更深層次看,“多余人”形象除了蘊含著豐富而深廣的社會意義和內涵外,還有來自于形象所包含的哲學意義和美學意蘊,它揭示了舊社會體制的內在矛盾和危機。每當面臨轉折與社會轉型,知識分子青年一代所經歷的精神痛苦與無望抗爭,都會使我們想起“多余人”的生命歷程。結合具體“多余人”形象,探索周志奮這類人和普通知識分子的生命價值,具有超越時空和國界的普遍社會意義。關于“多余人”的意義,赫爾岑當年有一句話:全靠有了那個時代的“多余人”,新的一代才沒有成為多余的?!岸嘤嗳恕毙蜗笥兄鴺O大的社會意義和審美意義,對后人具有極大的啟迪作用。
{1} 張偉:《“多余人”論綱—— 一種世界性文學現(xiàn)象探討》,東方出版社1998年版,第1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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