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我都在鳥鳴中醒來。
那些麻雀兒,幾年前就在我家屋頂安營扎寨了。我曾經(jīng)想知道柔韌的鳥巢是怎么建造在堅硬的瓦片上的,可轉(zhuǎn)念一想,干嗎去打擾呢!窺探實在是人類一種可怕的心理痼疾,它讓心與心之間筑起了道道防護(hù)墻。
當(dāng)初它們選擇在這兒安居,是因為小院里種了一棵枇杷樹。樹長得很快,六七年光景已是枝繁葉茂,像一個大大的鳥巢。冬日里開出一簇簇淡黃色的花兒,春天到了,果實滿樹。雀兒們?nèi)缰翗穲@,由原先的幾只變成了一群,它們喜歡在樹上玩耍,啁啾不已。我們進(jìn)進(jìn)出出,或坐在樹下,它們不再害怕,頂多偏頭看兩眼。也有膽大的,飛到搖椅上,邊輕晃,邊側(cè)著耳朵聽我們聊天兒,聽不懂,便覺無趣,嗖的一下飛上樹了。
某日,我坐在樹下看書,忽然聽到頭上嘰嘰有聲。抬頭看,一只小雀兒站在低枝上,正認(rèn)真地往下看。我不由笑了,索性閉上眼,聽小雀兒繼續(xù)“讀書”,享受這段難得的美好時光。到了五月,明燦燦的陽光照在黃澄澄的枇杷果上,雀兒們呼朋引伴,大快朵頤,歡叫的聲音里都是果香味兒!
后來,家里總是不順,有人說枇杷樹不宜種在院內(nèi),陰氣太重。父親便買了砍刀,第一刀下去,雀兒們驚嚇得一哄而散。他愣怔了好一會兒,嘆口氣,只砍掉不少枝條。樹瘦了一大圈兒,雀兒們?nèi)耘f在上面飛來跑去,只是看見我們,眼神有些怯生生的。
枇杷樹最終在母親重病后被砍掉了,請人砍的。沉沉的夜幕中,那人一刀一刀斜劈下去。樹重重地仆倒在地時,我想起了屋頂?shù)娜竷簜?,它們一定聽到了巨響,驚恐地躲在巢里,大氣也不敢出!我的心似乎也被狠狠地劈了一刀,生疼!
第二天,我早早地聽見屋頂上的雀兒們在嘰嘰喳喳地議論,仿佛在指證犯罪現(xiàn)場。我走出去,小院里空蕩蕩的。沒有了往日繁枝上熱烈的陽光和鳥鳴,只有一個圓圓的樹樁,瞪著我。我拿來個木桶,罩在樹樁上。罩住了一束目光,屋頂上卻有許多束目光掉下來,砸在身上,渾身發(fā)燙。我不敢抬頭看,飛也似的轉(zhuǎn)身回屋,像一個慌亂的逃逸者。
樹沒了,鳥兒要飛走了吧!
沒想到它們居然留下來,仍舊住在屋頂上。鄰居們多次建議上去毀了鳥巢,我決不答應(yīng)。它們戀舊窩,也戀舊情,用善良包容了我的自私和殘忍。沒有遷居別處,是對我的再一次信任,這個世上唯有信任不可辜負(fù)。
何況它們那么乖巧,早上,從來不睡懶覺,用清亮的聲音喚我醒來,然后在窗架上輕巧地走來走去,像在晨練,也像在養(yǎng)精蓄銳。白天,它們要到很遠(yuǎn)的地方去覓食,這里的田野已經(jīng)蓋起了高樓,山丘也被夷為平地。夕陽欲墜時,它們成群結(jié)隊地回來,歇在屋頂上,聲音有些疲憊,遠(yuǎn)不如晨叫歡實。晚上,它們從不擾人,安靜得不發(fā)出丁點兒聲響。
雀兒們住在上面小小的巢里,我住在下面大大的巢里。白天,我和雀兒們一起出去,黃昏時疲憊而歸。晚上睡在寬大的床上,卻常常夜不能寐,腦海里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瑣瑣碎碎的事,冷暖,悲喜,得失,糾纏在一起,心緒難寧。即使入睡了,那些夢也是白天生活的延續(xù),紛繁而雜亂。我們只是把身體關(guān)進(jìn)了巢里,心還在現(xiàn)實生活里浪跡。
越來越多的土地上蓋起了高樓,世界卻越來越擁擠。到處都是蜂巢般的樓房,以及高高矗立的房產(chǎn)廣告牌。為了買一個巢或更多的巢,人們都在奮力打拼。我們甚至熱衷于換巢,巢越換越高,窗外就是灰色的天和霾塵飛揚(yáng)的空氣;巢越換越大,大到各自空間獨立,彼此隔離。
我們白天在一個個巢里出入,晚上又回到另一個巢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視、電腦或手機(jī),密切關(guān)注物價、股市和樓市的起落。我們住在巢里依然焦慮不安,似乎被卷入一個巨大的旋渦,無論你躲在何處,都無法逃離這個復(fù)雜多變的世界!
我們住著大大的房子,卻像無家可歸的孩子。
雀兒們的巢也越來越高。晚上,這些城市的流浪者睡著了,頭碰頭、腳挨腳地擠在一起,尖尖的嘴插在蓬松的羽毛里。有時清冷的月光累了,也會輕輕地落進(jìn)巢里,和它們一起安睡。
雀兒們躲進(jìn)一個熟悉的夢里,夢到干凈的陽光,飽滿的田野,肥胖的青蟲,成熟的稻谷,香甜的果實……
我也想躲進(jìn)一個熟悉的夢里:輕輕地靠近樹杈上的鳥巢,溫?zé)岬年柟忏@過樹葉的縫隙,偷吻著幾枚青色的鳥蛋兒。小巢很暖,很暖……
朋友老邪拍了一張照片,放在朋友圈,瞬間抓住了眾人的目光。
照片頗有畫面感,一個米黃色的破沙發(fā),倚在墻邊。沙發(fā)上有幾個破洞,最大的像個張開的嘴巴。青磚墻外是黃綠的雜樹,散亂的木板,灰白的壁,墨色的瓦,高聳的馬頭墻,散淡而陰郁的天空。
作家梅墨好奇地評論:這張照片想表達(dá)什么?
老邪笑而不答,這個浙大畢業(yè)的工科男,卻對音樂情有獨鐘。在他的視覺印象里,這些畫面或許已悄然轉(zhuǎn)換成了緩慢深沉的古典主義樂章。
梅墨從事心理咨詢行業(yè),又剛出版了小說《傾聽者》。出色的心理咨詢師和寫作者一樣,都能夠用隱形的聽診器,傾聽到隱蔽的心靈暗區(qū)里雜亂而微小的回聲。
我把照片轉(zhuǎn)發(fā)給了一個頗有成就的畫家朋友沈?qū)?。他并不多言,將照片變成了一幅水墨畫。畫面色彩更為濃重,磚墻青黑,草木蒼綠,天地灰暗。殘破的黃沙發(fā)刻意被縮小了,和高處的老屋遙相呼應(yīng),孤寂而蒼涼。
他們都是感覺敏銳的人,又都在江南生活了幾十年,這張照片一定觸碰到了他們內(nèi)心深處的某些記憶和情感。
梅墨說,一心,你可以寫一篇散文的。
我爽然答應(yīng),接下來試圖從各種角度去寫,可是一次次拿起筆,又一次次放下。我沮喪地發(fā)現(xiàn),竭盡筆力表達(dá)出來的東西,詩意,空靈或非主流的頹廢,都沒有得到那幅畫面的認(rèn)同。老屋神秘地站在高處,破沙發(fā)依然張著嘴,向我訴說著什么,可我如同一個可憐的失聰者,聽不到任何聲音。
忽然,頓悟。這是個崇尚自我表達(dá)的時代,和那些鋪天蓋地的廣告一樣,我們像一個個產(chǎn)品,生怕庫存滯銷,到處聲嘶力竭的兜售自我。在快節(jié)奏的生活里,我們無暇停下來,用心去傾聽自我之外的表達(dá)。
決定出門,走走,看看,聽聽。
偶遇那個村莊,是深秋。我和弟弟駕車在路上行駛,忽見前方山間白霧繚繞,山下綠柏,青竹,銀杏,金桂,冷綠暖黃,搭配有致。一個小村莊隱于其中,依稀可見。
停車,遠(yuǎn)望,村莊順山而筑,高低錯落,小巧而精致。我們自是欣喜,暗忖,會不會如那千年前的武陵漁人,一不小心誤入了桃花源。下車,步行,村莊漸漸面目清晰,老屋居多。
走進(jìn)村莊,抬頭,只見上方兩間紅磚房。側(cè)面白色墻皮幾近脫落,正面全無,墻體赤裸,門窗半掩,如一個衣不蔽體的女子,不知所措地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客人。
全然沒有迎接的姿態(tài),我們愈走愈感蹊蹺?!皶釙徇h(yuǎn)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陶公詩中點染的鄉(xiāng)居生活,本是常態(tài),現(xiàn)如今卻頗為稀有,但村莊沒有炊煙、雞鳴、犬吠、人聲,這超乎尋常的靜寂,著實讓我們驚詫了。
終于遇到一個年近七旬的婦人,得知我們特意來尋訪古村,她似遇知音,很是熱情,要帶我們到她家的老屋去。
我們拾級而上,婦人在前,一條精瘦的白狗緊跟其后。路旁黑褐色的石壁,爬滿暗綠的苔蘚,轉(zhuǎn)角處懶懶地倚著幾根干裂的竹竿。腳下的青石板亦有苔蘚,縫隙里雜草叢生,不易走。
婦人腿腳靈活,邊上臺階,邊兀自言語,自己的兒女都在市區(qū),逢年過節(jié)才回來。
那你平時不孤單嗎?我忍不住發(fā)問。
“沒辦法,住習(xí)慣了,我舍不得這里!”她回頭凄然一笑說,“村子里以前很熱鬧,現(xiàn)在只有六個人,都是老人?!?/p>
我們恍然大悟,難怪這么清靜,剛才還納悶?zāi)兀?/p>
談笑間,已至老屋。一股濃烈的桂花香早已迎過來,只見屋前一大株金桂,跟別處相比,色黃,花大,味香,應(yīng)該是棵上了年紀(jì)的老樹了。屋后青竹幽幽,老屋位于其中,老態(tài)畢現(xiàn)。據(jù)婦人介紹,它已近兩百年,是傳統(tǒng)木樓。老屋結(jié)構(gòu)基本完好,木色黑黃,無數(shù)條裂開的縫兒像老人密布的皺紋。細(xì)視,木質(zhì)紋理可辨。它們曾是鮮活的樹木,枝干健壯,葉片飽滿。某日,被人砍倒,最終成為一棟結(jié)實的房屋。那時候,它們肌膚光滑,緊致,油潤,散發(fā)著清新而誘人的木香。
春秋變換,日月更迭,它們終究抵擋不住歲月的侵襲,在時光中慢慢枯干,晦暗,老去……一棵樹,站立時,年輪就是時間;倒下后,時間就是年輪。
婦人推開半合的雙扇門,吱嘎有聲,里面黑暗潮濕。眼睛漸漸適應(yīng)了,才看到一堆東西,都是老物件。閑置的扁擔(dān),空蕩的籮筐,無聲的風(fēng)箱,坍圮的床榻……陳舊而凋敝。婦人卻如數(shù)家珍,先是介紹,后是述說,動情處竟有些哽咽。我們靜靜地聽著,看著,想著,每一個老物件仿佛都活過來,有了俗世的氣息。男人肩頭上的扁擔(dān),柔韌得像年輕女人的腰身;籮筐里裝滿剛曬好的稻谷,干爽而芳香;風(fēng)箱拉起來了,火苗鼓足了勁兒,紅著臉撲向鍋底;溫香軟玉的新娘,斜靠在雕花木床上,羞答答地笑著……
“咣當(dāng)”,我碰倒了一個不大的粗瓷酒甕,才醒過神來。婦人已經(jīng)出去了,四周闃靜無聲,一如墻角沉默的蓑衣、斗笠和犁鏵。我捧起酒甕,深嗅,沒有一絲酒味兒,不由愣怔了一會兒!老屋里那些酒釀般溫香的日子,怎么連點殘存的余味兒都沒有了呢!
弟弟在門外喚我,他蹲在老屋旁的一口石井邊,往下探視??次疫^來,他說道,這口井當(dāng)年在村里那么重要,現(xiàn)在已經(jīng)廢棄了。你說,人類文明的發(fā)展是否就是不斷遺棄的過程?
我一時語塞。站在這六個人的村莊里,任何主觀表達(dá)都顯得多余。
我側(cè)目而視。婦人正坐在老屋黑褐色的門檻上,發(fā)呆。陽光從寬窄不一的屋檐縫里漏下來,落在她的華發(fā)蒼顏和地下的幾莖枯草上,光影斑駁。白狗伸著頭,閉著眼,百無聊賴地趴在一把老式竹椅下。我恍如隔世,光陰霎時老去……
道別時,婦人感慨地說:“你們下次來不知我還活著沒有,屋子老了,我也老了,等到我們六個人都沒有了,村子就真的空嘍!”
我倆無言以對,悵悵然走出村莊。不久,回望。霧消散了些,如淡淡的淺灰色水墨,飄在山林之間。老樹、婦人與狗站在青黑色的老屋下,像一幅年代久遠(yuǎn)的畫。
車徐徐地行駛著,老村越來越小,在茂密的山林中,如一個空蕩蕩的鳥巢。
我的目光疼痛,內(nèi)心荒涼。不禁想起了老邪、梅墨和畫家,以及許多遠(yuǎn)離故土的江南游子。他們的靈魂深處是否都有個這樣的老屋,在每個孤獨的日子里,無聲地訴說,深情地守望。
打開車窗,山風(fēng)微涼。在這漸行漸遠(yuǎn)的村莊之外,我無法表達(dá),深秋一樣的悲傷!
那個老人吸引了我的目光。
他面前是一小塊兒不足兩平方的田地,平得齊齊整整,上面隱約有幾棵嫩芽。老人彎腰仔細(xì)地察看,不久,蹲下,長時間慈愛地看著,像看著剛出生的孫兒。
一個婦女又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正俯身拔菜,身前同樣是一塊兒巴掌地。地里挨挨擠擠地長著青菜,邊沿有幾株肥大的芋艿葉,在風(fēng)中搖擺。周圍干枯硬實的沙礫土上,便有了柔嫩的春意。
這是一個拆遷戶安置小區(qū),環(huán)境不錯。東邊有條河,橋下水波澹澹,岸上垂柳依依。房屋是整齊的聯(lián)排別墅式結(jié)構(gòu),兩層樓,有個小院。院里可以種些花花草草,鏤空圍墻上有時探出一枝紅艷的月季,有時爬滿紫色的薔薇,有時綴著大朵大朵的黃菊。院外一排細(xì)長的綠化帶,種著紅綠相間的低矮的樹木。
小區(qū)里的住戶大多是山里的農(nóng)民,拆遷出來后,各方面條件都很便利。但新鮮感一過,他們漸漸有些郁悶了。習(xí)慣了勞作的手,閑得無所適從。走在外面的水泥地上,腿硬邦邦的,身體軟綿綿的,心里空落落的。
終究耐不住了,他們先是在小院里種菜,種果樹,然后把門外綠化帶的植物拔掉,也種菜,種果樹。小院里隨便折騰,可院外屬于公共區(qū)域,是統(tǒng)一規(guī)劃的。不久,就有人來管了,把他們種的東西毫不留情地一一拔除,再種上綠化樹。
這里不行,他們就轉(zhuǎn)換陣地。于是,墻角、橋邊、河畔、路旁、行道樹間,開辟了一塊兒一塊兒的巴掌地。能利用一席空間種幾棵植物,成了他們樂此不疲的事兒。
小區(qū)河對面有一大塊田地,早先種的水稻。那時,河邊總有些婦女在洗衣物,洗完后,她們常常直起身子,癡癡地看會兒對面的稻田。倘若是傍晚,對面?zhèn)鱽頍狒[的蛙鳴,她們便癡癡地聽,仿佛回到了曾經(jīng)那飄著稻香的時光。女人們有些感傷,不知道為什么,她們總是懷想故鄉(xiāng)的老屋,竹林和清溪……男人們也常常聚集在河邊,大聲地議論稻子的長勢和收成。一眨眼,日子便在稻田綠一季,黃一季中過去了。
近幾年,這塊田地被政府征用,不知何故,遲遲未開發(fā)。四周卻用墻圍起來,里面雜草叢生。田地荒了,河這邊的眼睛就荒了,沒著沒落的心也荒了。
終于有人醒過神來,撬開墻門,開出一塊兒巴掌地,種菜。不久,越來越多的人進(jìn)來,開出一塊兒一塊兒的巴掌地。男人們、女人們又有了施展手腳的去處,沒事兒就在巴掌地里轉(zhuǎn)悠,除除草,間間苗,松松土,澆澆水……靠著墻的還搭起竹架,上面攀著葡萄,掛著豆角,吊著絲瓜,下面開著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遠(yuǎn)遠(yuǎn)望去,整個園子蓬勃而有生氣!
男人們,女人們,像是春歸的燕子又回了巢,內(nèi)心是溫暖而歡悅的。巴掌地太小,種不了多少東西,但是,只要看著油潤的泥土里長出來的旺盛的小生命,他們就覺得親得很哩!千百年來,人們習(xí)慣用種植的方式來表達(dá)對土地最深的熱愛!
夏天的傍晚,一些人喜歡聚集在河邊乘涼。他們在等風(fēng)。對面的風(fēng)吹來的時候,會捎來嘹亮的蛙鳴和泥土清香的氣味。冬天,小區(qū)的地上鋪了焦黃的落葉,草坪里也是一片枯黃,只有河對面長勢喜人的蔬菜,綠得養(yǎng)眼呢!
這一天還是來了,有家房產(chǎn)公司收購了這塊田地。有人說馬上要動工了,也有人說要等到明年開春,誰知道呢!
這個冬天格外冷,菜長得格外慢,巴掌地的主人們渾身也格外不適,像是陳年的風(fēng)濕病復(fù)發(fā),到處都隱隱作痛。
他們不安地守在巴掌地邊,和當(dāng)年將要離開故土?xí)r一樣,內(nèi)心倉皇!除了呆呆地看著巴掌地,就是更精心地侍弄它,像照顧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這茬蔬菜成熟,但知道,堅硬的水泥很快會覆蓋這些松軟的巴掌地,覆蓋那些春天的野花,夏天的蛙鳴,秋天的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