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在陜西的督學活動

李 波, 張秀蘭

(1.西北大學 文學院，西安 710059; 2.渭南師范學院 莫斯科藝術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楊一清(1454—1530)，云南安寧人。字應寧，號邃庵，別號石淙、三南居士。楊一清于景泰五年出生，成化八年成進士，其后為官五十余載。曾任中書舍人、山西提學僉事、陜西提學僉事(后升副使)、太常寺少卿、南京太常寺卿、左副都御使督理陜西馬政(后兼巡撫陜西)、都御史提督三邊軍務、戶部尚書、兵部尚書、吏部尚書等，官至內閣首輔，位極人臣。

楊一清是“明代中期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教育家、詩人”[1]1。目前,學界對楊一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政治、軍事、文學三個領域。余嘉華《楊一清在明代詩壇上的地位》(《云南師范大學》哲社版，1994年第2期)、楊毅鴻《楊一清〈石淙詩稿〉研究》(暨南大學碩士論文，2008年)、盛林忠《楊一清研究》(浙江大學碩士論文，2008年)旨在研究楊一清文學創(chuàng)作特點、成就及詩文思想；而從政治、軍事角度研究楊一清的論文則較為豐碩。如謝玉杰、唐景紳《楊一清在西北》(《西北民族研究》，1999年第2期)、方廣嶺《論楊一清經營陜西邊備》(《史學集刊》，2005年第2期)、楊登?！稐钜磺迮c明代馬政》(中央民族大學碩士論文，2005年)、魏登云《楊一清研究》(湖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5年)、何兆吉《楊一清的安邊策及其歷史價值》(《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06年第2期)、胡克誠《楊一清與嘉靖新政》(遼寧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年)、趙毅、胡克誠《楊一清與大禮議》(《東北師范大學學報》哲社版，2009年第6期)、曹鴻杰《楊一清〈關中奏議〉研究》(西北民族大學碩士論文，2010年)、鄧云、崔明德《略論楊一清持重守御的民族關系思想》(《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4期)等。

作為教育家，有著“明代提學第一”稱號的楊一清，其督學事跡及主要活動雖散見于相關著述，但至今卻沒有專題性研究對其進行全面的梳理和闡釋。這顯然不利于人們對楊一清教育思想及其教育家身份的正確認識和評價，這不能不說是一個缺憾。有鑒于此，本文擬就楊一清督學活動做一個大致的梳理，以便在此基礎上為進一步探究教育家楊一清及其相關思想做一個必要的鋪墊和準備。另外，楊一清的主要政治活動在陜西，其時長八年的督學活動也竟有七年在陜西，所以揭示楊一清在陜西的督學活動既是認識教育家楊一清的關鍵環(huán)節(jié)，也是揭示明代地方提學官督學活動的典型案例。因此，本文闡釋、梳理楊一清的督學活動便限定在其督學陜西時期。

提學，即提督學校，故而明代提學官的督學活動主要圍繞學校展開。實際上，明代提學添設之初即對其督學職責有著較為明確的規(guī)定，概而言之即“提學之職，專督學校，不理刑名?！盵2]1688。明廷明確規(guī)定提學官隸屬于按察司而“分理學政”“提督各處儒學”，這個界定雖然相當籠統(tǒng)，但也大致限定了明代提學官員的主要職責和活動范圍，即專門負責管理地方學政。然而如何管理地方學政，其具體內容較多且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有所變革。明廷分別在正統(tǒng)元年(1436)、天順六年(1462)和萬歷三年(1575)的敕諭中對提學官的主要職責作出了規(guī)定，“這些規(guī)定同時也就構成了明代中央政府管理儒學的法律條文”[3]330。由于楊一清在陜西的督學活動主要在弘治四年(1491)至十一年(1498)之間，故本文梳理其督學活動則主要結合正統(tǒng)元年和天順六年之規(guī)定來談。

一、創(chuàng)辦書院，修遷校舍

明朝儒學(學校)教育尤為興盛，所謂“科舉必由學校，而學校起家可不由科舉。學校有二：曰國學，曰府、州、縣學?！盵2]1675學校不僅是明廷培養(yǎng)官吏的重要平臺，也是王朝實施統(tǒng)治的重要基礎?！爸螄?，教化為先，教化之道，學校為本。”[4]924明朝開國者朱元璋的這一認識，奠定了儒學學校教育在明朝治國策略中的突出地位。而明代地方提學官正是提督學校的專門官員，他們的督學活動也必然圍繞學校來開展。

管理學校事務，首先就是保障學校一切教學條件的具備。實際上，明廷對提學官員管理、保障學校教學條件等方面的職責有著明確的規(guī)定。正統(tǒng)元年提學敕諭第六條規(guī)定：“學校殿堂齋房等屋損壞，即量工修理。”[5]346到天順六年又明確了修繕校舍由府州縣(主官)提調官負責實施，而提學則負責監(jiān)理督察。楊一清督學關中，修繕學校、創(chuàng)辦書院成績最為顯著。如其創(chuàng)設的正學書院、綠野書院在當時都非常有名。

楊一清同門好友李東陽對其創(chuàng)建正學書院之事有明確記載：“正學書院為道學而作也，院在陜之西安。蓋宋橫渠張子倡道之地，門人呂大鈞輩皆得其傳。元魯齋許公來主學事，亦多造就。后省臣建議為書院，合祀橫渠魯齋及其鄉(xiāng)賢……入國朝百余年，遺址為兵民所據(jù)，而坊名尚存。弘治丙辰楊君一清始倡之?！盵6]996據(jù)此看來，楊一清創(chuàng)建正學書院是頗有用意的，這也是他督學活動的重要方面。楊一清創(chuàng)建正學書院，一是繼承前賢事業(yè)，推崇地方文化的需要；另則還有弘揚一代學風的目的。就讀于正學書院，親得楊一清指點的狀元呂柟就曾撰文解釋正學書院之得名：“夫書院自唐宋以來，其在天下者，或以洞名，或以岳名，或以地名，或以水名，未有以學名者，莫非學也未有以正名者也？”[7]584呂柟的解釋可看作是對楊一清創(chuàng)建正學書院并以此命名之用心的最好注解。出于振作學風的目的，作為提調陜西學校的“一方之師”，楊一清“選英俊居其中，躬自教督”[8]1119，可謂親力親為、盡心竭力、煞費苦心。楊一清以正學書院為地方學校的精英學校，同時還從府、州、縣學中選拔一批優(yōu)秀的生員就讀其中，“所拔識李夢陽、以文學召擢，狀元康海、呂柟，名士馬理、張璿輩皆與焉?！盵8]1119培育才俊，成績斐然。其創(chuàng)建綠野書院的情況也大致如此。

除了創(chuàng)辦書院，楊一清為了改善地方學校教學條件，還于多處修繕或改遷校舍。如遷建縣學：“醴泉縣學(大學)初在舊縣治東南，宋皇祐間殿中丞薛周創(chuàng)建。明洪武四年移今縣治東。弘治六年知縣王錫修，十年提學副使楊一清議徙縣治南?！盵9]908，又如眉縣縣學“弘治八年提學楊一清徙治東”[9]911。楊一清督學陜西期間，地方提調官員修繕、遷建的學校還有眉縣縣學、米脂縣學、興平縣學、高陵縣學、三原縣學、周至縣學、富平縣學、膚施縣學、岐山縣學、澄城縣學、中部縣學、宜君縣學、耀州州學、綏德州州學、葭州州學、延安府學等。有研究者指出：“楊一清在陜期間關隴地區(qū)新建和修復書院的數(shù)量為16所，僅次于江西、福建、湖北三省，在全國列第四。”[10]40由此可見，作為督學陜西的提學官員，楊一清在新建、修繕學校方面的成績尤為突出，這也是楊一清在陜督學活動的重要成果。

二、選配師導，考校學校

明代提學主要就是針對地方學校教官多不稱職而設。如永樂二十二年(1424)九月，平江伯陳瑄就曾上言：“今府州縣教職多非其人，生員務學亦少?！盵11]146故此，正統(tǒng)元年的提學敕諭就明確規(guī)定提學官員的一項督學內容：“學校無成，皆由師道不立。今之教官，賢否不齊，先須察其德行，考其文學。”[5]345楊一清向來以知人善任著稱，在為生員選擇師導方面同樣發(fā)揮了他善于用人的特長。如創(chuàng)建綠野書院時，一清便特意為當時散漫的諸生選配了嚴格的教官內江人趙文杰，而趙文杰教導諸生的業(yè)績也得到了社會的廣泛認同。據(jù)《武功縣志》記載：“(趙文杰)初來時察諸生皆可教，乃殫盡心力，敢后者則痛撻之。諸生方喜縱恣自得，故亦多私怨謾趙先生者。趙先生乃不嫌其怨謾已，顧督責益嚴。時邃庵先生以綠野書院新成，士就學者日廣，方遴擇學官，知無如趙先生者。于是以趙先生主綠野書院。趙先生益自砥礪，故諸生至今能趨向于學焉?！盵12]卷2就讀綠野書院的康海對趙先生的嚴厲也從抵觸到理解直至感激，由此可見楊一清在為地方儒學生員選配教官時的良苦用心和成功。在教官往往不能勝任的儒學教育中，選擇敬業(yè)盡心的教官對于生員的培育尤為重要。楊一清善于識人，也深知用人得宜的關鍵，所以他能根據(jù)生員的狀況選擇最為合適的師導，這是一般提學官很難做到的事情。

“凡巡視學校，水路乘驛舟，陸路乘官驢，仍于本司帶書吏一名隨行?！盵5]6867天順六年敕諭明確了提學官巡視學校的職責，巡視內容包括遍歷府、州、縣進行歲考、科考、拔貢、選補生員、獎懲教官等。盡管朝廷規(guī)定如此，但是在實際的操作執(zhí)行過程中，因各省地域地貌情況不一、提學官也存在個體差異，致使“其提調學校官，有一年巡歷一遍者，有三二年一遍者”[13]卷70。而明代陜西有八府三邊，地域遼闊，要完成巡視學校的任務實際上已相當不易。但是楊一清卻能做到考校各地學校，雖遠必至，可謂盡職盡責。楊一清督學各地的情況可以從他的紀行詩當中了解一二。據(jù)其《石淙詩稿》詩作可知，楊一清在陜西提學任職期間，先后巡歷扶風、郿縣、白水、旬陽、三原、靖虜、固原、岷州、河州、秦州、寶雞、商州、漢中、府谷、藍田、勉縣、平涼、古浪、涼州、山丹、莊浪、永昌、甘州、蘭州、東固城、西固城、戶縣等地方。東起潼關，西至甘州，北到府谷，南抵漢中，其中靖虜、蘭州、莊浪、古浪、永昌、山丹、涼州當時都在邊境，時有外族侵擾。而且這些地方還只是楊一清詩作提及之處，其督學所至而并無詩作記錄的地方顯然更多。據(jù)馬理記載，楊一清督學“每試八府三邊，學多士廣，必歲一小試，雖僻壤不遺。”[9]889說明楊一清督學巡視地方，學校雖多但他沒有遺漏，至少保證一年有一次親至各地府、州、縣學測試生員，可謂極為勤勉。這一點我們還可以通過他人的詩文記載加以佐證。楊一清剛剛上任陜西提學不久，其同門好友李東陽即與其有書信往來。文中記載：“始得陜西書，知考校過半。公明之譽，與山西同。而怨謗不作，益足以驗德業(yè)之高遠矣，非佞非佞?！薄笆管嚾腙兒?，僅得一書，知小試務殷?！盵6]574李東陽的回信也間接證明了楊一清督學地方、巡視學校的辛勞和勤勉。

三、躬授經傳,識鑒諸生

明英宗在提學設置之初，敕諭告誡各地首任提學時明確指出:“夫一方之學總于汝，是一方之師系于汝矣?！盵5]342所以提學官員不但是管理學校的行政官員，同時也是地方生員共同尊奉的師導。因此地方學政也被稱為“大宗師”。既然是大宗師，也就是說提學還兼有教師的角色和職責。所以提學督學地方就需要對儒學生員進行必要的教育、教導。提學督學地方學校“所至須留旬日，難疑答問，先興起其孝弟、忠信、禮義、廉恥之行，然后考其文詞?！盵5]1112由此看來，提學官員巡視地方學校的同時也切實承擔了教育生員的任務，并且還指導、考核教官教導學生，因而全省生員共稱其為“宗師”也的確是名副其實。楊一清巡視陜西地方學校當然也要指導生員、督查教官，更為難得的是他在創(chuàng)辦地方書院的同時，還親自教授學生。如在正學書院“躬授經傳，使轉相傳受，故遐方之士咸如親炙?！盵9]889在綠野書院，“時坐堂上督勸之。沨沨乎道學之流行也?！盵9]728楊一清創(chuàng)建書院親自教授生員之精英者，意在講明經史、激勵士子、引導學風、促其成才。將優(yōu)秀的生員聚攏在書院，耳提面命、悉心指導，這似乎是提學分外之事，但是楊一清作為提學官員卻“有意傳經坐講堂”[14]417，樂于教授生徒，弘揚師道。這是他督學陜西的卓越貢獻，可以說楊一清將提學官“宗師”的職責完成得至臻至善。

正是在楊一清的親自教授下，陜西地方的士人才俊，在弘治前后不斷涌現(xiàn)，一時蔚為壯觀。恰如楊一清門生馬理所言：“提學時，善于其職事。有博記誦者，有修文辭者，有攻舉業(yè)者，有志道德者，雖所學不一，皆以為美，誘而進之，曲成不遺。”[9]889楊一清可謂是不拘一格擢拔人才。在陜西督學時擢拔的士子才俊有明“前七子”之首、被其視為詩歌衣缽的李夢陽，有被其譽為“關西多士有龍頭”[14]436的狀元康海，有以經學名天下的馬理和呂柟，還有胡瓚宗、張鳳翔、韓邦奇、張潛、暢華、馬應龍、馬昊等一批士人。比如推許慶陽李夢陽、旬陽張鳳翔、華州張潛為關中三才子：“邃庵楊公督學關中，遍試諸生，謂關中有三才子，蓋慶陽李獻吉，旬陽張光世，其一公也[注]參見王九思《明政大中大夫、山東布政司左參政張公墓志銘》，此處“公”指的是華州張潛，字用昭，號東谷。?！盵15]239三人此后都中進士，且各有名聲，足以說明其擢拔俊才之眼光獨具。之后評鑒康海等諸生更期以將來之成就：“楊一清督學政，見理與呂柟、康海文，大奇之，曰：‘康生之文章，馬生、呂生之經學，皆天下士也?！盵2]7249對當時還是學生的讀書人寄予厚望，并指出他們的特長，而后來這些被提學楊一清贊譽過的生員也果然不負教養(yǎng)，“凡所取諸處冠英之士，恒中式四十或五十余人。方進之士，或許以將來科第及冠世名世，必卒如所言。其所造士出而佐理五十余年，用之未盡?！盵9]889

楊一清對諸生的擢拔與贊許成為他們才識優(yōu)異的證明與依據(jù)。乃至于人們在談論某人如何如何優(yōu)秀時，往往以提學楊一清的評鑒為依據(jù)?？岛殛P中士人暢華撰寫墓志銘時就采用這個思路：“而君為生員，極為邃庵先生所重，從學者日至其門，果領弘治甲子鄉(xiāng)舉。”[16]665又諸如評鑒諸生馬應龍：“十七入州學，諸提學皆以為佳士，而邃庵先生獨奇之曰：此子所就不止科目也?！盵16]508提學楊一清作為大宗師對諸生的贊譽與肯定顯然是鼓勵人心的，這也是他作為督學督促諸生積極上進的一種激勵方式?？岛１惶釋W楊一清期以狀元之許后“他人雖不盡信，而君實之自負?！盵16]697正是提學楊一清的擢拔之惠，康海等諸生才對楊一清推崇備至，感激至深：“於戲，某所以為某，皆先生之為之也。某惰不知學，先生勉之，使有所造。”[16]391楊一清督學陜西，能以師導身份悉心指導關中諸生，且能識鑒諸生長短并期以將來。作為提學，楊一清躬自教導、擢拔才俊的督學活動及其方式的確是其督學成績卓異的關鍵。

四、推崇鄉(xiāng)賢，弘揚文化

推崇鄉(xiāng)賢名宦、弘揚地方文化并不是明代提學考校學校時的職責范圍，倒是其作為風憲官的主要職責。但為了激勵士習，振作學風，各省提學在督學時往往樂意為之，譬如祭祀鄉(xiāng)賢、推崇地方文化、版刻當?shù)匚娜宋募?、與地方名士交往等等。到了萬歷三年(1575)的提學敕諭提出了新的要求：“名宦、鄉(xiāng)賢、孝子、節(jié)婦及鄉(xiāng)飲禮賓皆國之重典，風教所關。近來有司忽于教化，學校是非不公，濫舉失實，激勵何有？今后，提學官宜以綱常為己任，遇有呈請，務須核真?！盵17]卷78這里就將提學弘揚地方文化、掌管教化的職責做了明確的規(guī)定。

學校原是教化之本，提學官掌一省學政，教化之事其實與督學活動也有密切的關系。尤其是推崇鄉(xiāng)賢名宦，對于激勵諸生有著不可低估的作用。楊一清督學陜西時特別注意對地方文化的弘揚，尤其體現(xiàn)在對鄉(xiāng)賢名宦的尊崇上。這一方面是基于其作為讀書人的固有觀念，另一方面是基于學官的基本職責。如其創(chuàng)建正學書院處正是在宋代理學大家張載授學之舊地，故而有繼承前人盛業(yè)之意，亦還有借此激勵關中士子積極問學的目的。正所謂“最是長安興學地，故祠香火正須崇。”[14]412楊一清作為提學創(chuàng)辦正學書院、興建正學祠根本的目的還是出于振興士習、培育人才的需要。因此，推崇陜西鄉(xiāng)賢與他振興關中士子學風的目的是密不可分的，這也應該是其督學活動的重要方面。恰如李東陽所言：“其祠之所祀，楊君則以為明道程子嘗為鄠縣簿，橫渠之學實得之二程，于是主程及張以及于許呂楊以下，各以類配，是雖復魯齋之舊，而實崇祀先賢，表章正道，以風厲學者，非獨為許設也?！盵6]997

為了標明對地方鄉(xiāng)賢特別是學術大師的推崇，楊一清在提學任上除了修建鄉(xiāng)賢祠，還公開祭祀鄉(xiāng)賢。如祭祀張載，“弘治八年提學副使楊一清筑垣樹扁，命以春秋致祭?！盵9]807他自己也有《謁橫渠祠》的詩作。至渭南下邽鎮(zhèn)祭祀寇萊公祠也有詩作留傳。所以有研究者指出“楊一清提學陜西期間，注重倡行文化善舉，保護重要歷史遺跡?！盵1]56這的確也可以看作是楊一清督學活動的一個重要方面。

另外，楊一清對陜西地域及民俗民風有著強烈的認同，這往往使他能以弘揚地方文化為己任，以教育地方學子為榮耀：“陜西山川雄秀，士生其間，多齊偉英邁，敦尚氣節(jié)?！盵8]47尤其是他對陜西士人之性格特點格外欣賞與信任，這應該是楊一清勤勉督學重要的動力之一。

五、督學延續(xù)：推薦提學與教導門生

明弘治十一年(1498)十二月楊一清因升任太常寺少卿而卸任陜西提學一職，計在陜七年。弘治十五年(1502)十二月再由南京太常寺卿晉升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督理陜西馬政(弘治十七年十二月兼陜西巡撫)，正德元年楊一清總制陜西、延綏、寧夏、甘肅等處邊務兼督馬政。正德二年(1507)三月因花馬池外敵入侵且受讒言而被迫乞退，計在陜五年。正德五年(1510)楊一清官復原職處置寧夏安化王之亂，計在陜不到一年。嘉靖三年(1524)十二月楊一清以兵部尚書之職再任總制陜西三邊軍務，嘉靖四年(1525)十一月召回，計在陜一年。楊一清前后在陜任職將近14年之久。他的主要政治功績也是在陜西建立的，所謂“久任三邊，威名素著”[注]嘉靖元年(1522)，陜西道御史黎貫、刑科給事中管律建議起用致仕大臣楊一清時所言。[18]560。楊一清長期在陜任職，且影響較大，所以他在卸任陜西提學之任后，對陜西學政及往昔諸生尤其是入仕者的影響都是存在的。從某種程度上來看，這種影響可以看作是楊一清督學陜西的延續(xù)。

楊一清樂于推舉他人，《明史》稱其“朝有所知，夕即登薦，門生遍天下?！盵2]5228首先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楊一清對陜西提學官員的推舉。他在督理馬政期間，“一方師生恩義所關，不忍忽視?！盵8]47主動向朝廷推薦在陜督學頗有實績已由提學僉事改任兵備副使的王云鳳。另外“弘治十才子”之一的朱應登，也是由于楊一清的舉薦而出任陜西提學之職。這些學行優(yōu)異的官員出任陜西提學對陜西士子來說，無疑是最大的鼓舞，明代弘治前后陜西士人不斷涌現(xiàn)也便成為必然。此外，如陜西提學唐龍等人也先后受到楊一清的舉薦和擁護。

楊一清對自己擢拔的士子、門生也給予深深的厚望，即使后來他們已經入宦為官，也無論一清在何顯要的職位，他對弟子依舊不忘老師一般的諄諄教誨，如其告誡高中狀元后的康海：“狀元忠孝男兒事，不獨文章要擅場。相馬自超形色外，看花須及未開時。羞隨世態(tài)翻疑出，力去陳言恐近奇?！盵14]439其作為恩師的用心與關愛躍然紙上。這也是楊一清督學活動的一種延續(xù)，是他作為陜西“大宗師”對關中士子們的一份終身的眷顧與愛護。正是基于這份深厚的師生情誼，楊一清督學陜西時的另一門生馬昊才發(fā)出了由衷的感慨：“吾輩所以不辱乎先人之訓，能自立于天壤之間者，先生之教澤也?！盵16]443康海更是將其與孔孟相提并論，其《奉壽邃庵先生詩序》曰：“古今人以師道感服天下者，孔孟程朱之后，逮先生才五見爾！”[16]443其言論或許過譽，而其感恩的情懷卻尤為真實。這也間接印證了楊一清督學陜西給關中士子門帶來的深遠影響。

楊一清卸職陜西提學后五年，又以副都御使銜督理陜西馬政，其入陜時所作《入關詩》頗能揭示當年督學陜西之初衷：“化雨三千秦子弟，秋風百二漢河山。”[14]436的確無論是從數(shù)量還是質量上來看，楊一清督學陜西所造之士在整個明代都是罕見的。“楊一清博學善教，門生滿天下的美名，在明代就也聲播遠近。稱其為明代杰出的教育家和學界領袖，實不為過也?！盵1]57而從其督學活動來看，楊一清督學陜西，認可、尊崇關中悠久的歷史文化，欣賞秦人的性格與個性，始終以教化諸生為己任。創(chuàng)設書院、修繕學校，親自授學、考遍學校，識拔英才、期許后進，推崇鄉(xiāng)賢，弘揚地方文化，又能在卸任提學時“離任不離崗”，積極推薦合適的繼任者，且無論身在何位時刻不忘鼓勵、教導往昔督學之諸生，真不愧為明代“國朝提學之最”[9]8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