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霞
趙娜拖著疲憊的身子上到五樓的合租房時,被眼前的景物驚呆了。狹窄的樓道口,她那條白底藍花的粗布單子和花被子被雜亂地扔在水泥地上,不多的化妝品散落一地,牙膏和牙刷從傾斜的塑料杯子里蹦出來,飛到了墻角……一顆滾圓的珠子滴溜溜碰到了趙娜的皮革袢鞋。她尖叫一聲撲過去,從紛亂的雜物中瘋狂地扒拉著,一顆又一顆珠子匯聚到她的手邊,趙娜像保護寶藏一樣,跪在地上,上半身趴下去,用胳臂竭力圍住仍想到處亂蹦的的珠子,歇斯底里地大哭起來:“為什么!你們太過分了!”
“為什么?你還有臉問我們?yōu)槭裁??”敞開的房門里,和菊尖利的嗓門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向趙娜刺過來,“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偷!賊!”“小偷?賊?”趙娜扭過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到三個平時的好姐妹都坐在床邊,對她怒目而視。
“誰是賊?誰是小偷?我偷什么了?憑什么這么說我?”一股巨大的委屈從胸膛逆流而上,沖擊著趙娜的喉頭鼻腔,酸澀屈辱的淚水決堤而出。
和菊跳下來,一把揪住趙娜的后領(lǐng)子,將瘦弱的趙娜猛地拖向房內(nèi)。
趙娜哎呀一聲,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手中的珠子叮叮當(dāng)當(dāng)又灑落一地。
“我的珠子!我的手鏈!”趙娜的叫聲在這空曠的樓宇格外凄慘,她不顧一切地爬起來,低頭撞向身旁的和菊。
和菊一下子被撞倒在床沿,她沒想到平時低眉順眼的趙娜竟敢撞人。她順勢一把抓住了趙娜的頭發(fā),狠命地打起來:“賤婊子,賊!還敢撞我,看我不打死你!”
冷眼旁觀的曉霞和王影見勢不妙,趕緊跑過來,要將兩人分開。無奈兩人已是打紅了眼,誰也不肯撒手。
正在亂做一團,曉霞的男朋友從樓下蹬蹬蹬跑上來,不由分說將兩人拉開。又將曉霞拉到一邊:“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你們幾個倒打起來了。少了多少錢?賊呢?抓住了嗎?”
一直憂心忡忡的曉霞哇地大哭起來。
和菊又跳起來,指著趙娜的鼻子尖罵起來:“就是她!她就是賊!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你們還可憐她,非要讓她跟我們合??!恩將仇報!狼心狗肺的東西!”
“不是我,我不是!曉霞,真的不是我!”趙娜蓬亂著頭發(fā),臉上被挖了一道血口子,和著淚和泥,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不大的房屋里,四張床占據(jù)了房間的大半,靠陽臺的兩個柜子大張著嘴,曉霞的衣服和化妝品被翻得亂七八糟。她剛剛準(zhǔn)備結(jié)婚用的三萬多塊錢就這樣在一個午后不翼而飛。
王影拉著曉霞,跟曉霞的男朋友一起詢問趙娜,她雖覺得不該是趙娜偷的,可曉霞男朋友送彩禮錢的事只有她們四個知道,午飯后她跟和菊陪著曉霞去逛街了?;貋頃r,門鎖好好的,曉霞柜子卻被盜了。能是誰呢?“趙娜,如果是你干的,就把錢還給曉霞,我們可以原諒你?!蓖跤暗脑掃€沒說完,就被和菊打斷了,“王影,你說的倒輕巧,感情不是你的錢被盜了!要不是你讓她來住,怎么會有現(xiàn)在的事!”
王影紅了臉,背過臉去不再吱聲。
“王影,曉霞,和菊,真的不是我,我對天發(fā)誓!”趙娜已經(jīng)哭得說不出話來。
“那你說說,這些珠子從哪兒來的?怪不得前段時間男朋友送我的項鏈找不到了,原來也是你偷了,說,你還偷了什么?你把曉霞的錢偷到哪兒去了?”和菊不依不饒,叉著腰梗著脖子紅著眼,像只打架的小公雞。
“這只手鏈,是我母親臨終留給我的,我一直沒舍得戴?!薄罢f得好聽!誰不知道你家里窮得連盒面膜也買不起!家里一屁股債!在飯店打個工,滿身油煙味,見人繞著走。去參加同事婚禮,看到個紅包就眼睛放光。一定是你看見我們都有男朋友,都有人送禮物,羨慕嫉妒恨,才偷曉霞的錢的,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趙娜就要崩潰了。長期以來,為了姐妹們和氣,她干活最多,說話最少。她加倍工作,利用閑暇讀書學(xué)習(xí),并已函授大專畢業(yè)。她夢想著用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然而厄運還是猝不及防地蹂躪了她。
曉霞的男朋友告訴她們,他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報警。
警察勘察了現(xiàn)場,提取了證物,又將四個女孩帶回去問詢。由于現(xiàn)場混亂,一時找不到罪犯的證據(jù)。四個女孩被一起釋放了。趙娜默默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消失在人群中。
一處豪華大氣的售樓處,一位文靜秀氣的女子正領(lǐng)著客戶在看樓盤,手機響了,有消息進來?!澳龋沂峭跤?,一年不見,你還好嗎?有個消息我想應(yīng)該告訴你,那件案子已經(jīng)破了。竊賊再次行竊被抓,把當(dāng)年入室盜竊的事招供了。你猜猜是誰?你再想不到,是和菊的男朋友!別看他經(jīng)常給和菊買禮物,卻原來是一個慣犯,他偷配了和菊的鑰匙入室行竊。真讓你受委屈了。我們都誤會你了,和菊沒臉聯(lián)系你,希望你能原諒。我們還做好姐妹,行不?”
一層水霧升起在趙娜明凈的眼眸中,她輕輕搖搖頭,帶著微笑向等待的客戶信步走去。
遠方,湛藍的天空,有鴿哨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