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曉雨
十年前,我最好的朋友佳還是個學渣,就是那種上課會躲在書后面睡覺,下課會把校服蓋在頭上睡覺的類型。她數學很少及格;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背課文和背單詞;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地理位置永遠都分不清楚;歷史填空題上問清朝最后的皇帝是誰,她偷偷問同桌,是雍正還是乾隆。唯一受她青睞的是晚自習,因為她可以肆無忌憚在練習冊上抄歌詞。
沒有誰能想到,當初班級里不起眼的姑娘,會成為十年后同學聚會上的“焦點人物”。大學畢業(yè)后,她考進我們當地最難進的司法局,成為一名政法干警。百里挑一的名額,她一次就中,這讓老家反復考了好幾次公務員的朋友都十分詫異。
同學們有這樣的疑慮,并不奇怪。因為在整個青春期里,佳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學渣。對自己的人生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目標”,是在她大二以后。眼看著身邊人逐漸都找到了喜歡或適合的事情,興趣也好,夢想也罷,總歸是可以拿來正兒八經去努力的,宿舍里經常只剩佳一個人,她覺得上課沒意思,逛街沒意思,電視劇和零食都填補不滿她內心呼嘯而出的空虛。她開始靜下心來思考,自己到底喜歡什么?可不可以把興趣轉化為事業(yè)?目前這個階段和理想階段還差多遠?
仔細摸索過社會上各類的職業(yè)特質后,利用排除法,佳發(fā)現,她對規(guī)規(guī)整整地坐在辦公室里看文書這類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維系客戶、銷售產品對她來說也不具備吸引力。唯一打心眼兒里喜歡的,是從兒時就無比癡迷的警服,那一身正氣凜然的衣服穿在那些相貌普通的人身上,能讓人有足夠強大的氣場。
這些埋伏在潛意識里的細枝末節(jié)被挖掘出來后,佳有了一個清晰的目標,那就是:要朝著和政法相關的領域而努力。
從那個時候開始,佳就告別了以往玩世不恭的學習態(tài)度,開始去圖書館借閱各種政法書籍,還報了課外輔導班,那縱情投入的模樣著實驚呆了我。有一天晚上失眠,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干嗎,她說在看書。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個事實—要知道,從前她可是一看到書就犯困的呀。
聽到我的疑問,她的笑聲從電話那端傳過來。她說,只要一個人足夠有決心,就可以克服任何毛病??磿X得困,那就跑到洗手間用涼水拍打臉龐。早晨起不來,那就將手機設置成隔三分鐘鬧鈴響一次。做題時分心,就把身邊那些讓你走神的物品通通鎖到柜子里。每當你覺得好辛苦、好無聊、好煩躁的時候,就去幻想下達成目標后的場景,那一定是鮮活的、有趣的、能夠令你會心一笑的。
能夠為喜歡的事情蓋章加戳,自然更爽?!缎⊥踝印防镎f:“你在這朵玫瑰花上花費的時間,才使得這朵玫瑰花如此重要?!眱?yōu)秀的人之所以優(yōu)秀,不是因為他們最終達到了什么樣的高度,而是因為在實現目標的過程中,他們被擠壓出靈魂全力以赴的一面。
其實,大部分人生來就很普通,那些高智商或天賦異秉的人畢竟是少數。決定我們最終成為什么樣人的根本在于你有沒有對自己的人生足夠負責。在大眾熟知的女明星里,有這樣一個姑娘,她從小做事就比別人慢一拍,不夠機敏,常常落后于同齡人。為此,她的媽媽還特地給她起了個小名叫“爬爬”,但姑娘沒有受到絲毫打擊。從小到大,她不是最聰明伶俐的,卻是最腳踏實地的。她很喜歡自己的這個綽號,像爬行動物一樣,沒什么不好。有一種美國蜥蜴,它的最大時速可以達到24公里。何況,爬行動物雖然看似慢吞吞,卻能夠保持足夠好的體力。
這名女星就是“江小爬”,22歲時因飾演《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里“周蒙”這個角色而一舉成名的江一燕。她和娛樂圈里大部分女明星不同的是,在事業(yè)的上升期,她沒有瞅準時機大肆接戲、拍廣告撈金,而是以一貫不慌不忙的態(tài)度繼續(xù)過著逍遙日子,演話劇,接片酬不高的小眾電影,去山區(qū)做支教,她說她的目標是做個好演員,而不是什么明星。雖然比較慢,但江小爬還是一步步,走到了自己最初向往的人生。
優(yōu)秀的人有目標,平庸的人只有愿望。笨拙的人若有目標,也能咸魚翻身;聰明的人若只有愿望,只會于事無補。
我童年的鄰居,打小就是整條巷子里最機靈的,有著無師自通的神奇功能。什么新玩意兒到他手里,他都會用比常人至少短一半的時間琢磨通透,不起眼的雜物在他手下會被做成造型奇特的玩具,他堪稱“人肉研發(fā)機”,我小時候最崇拜的就是他。他很喜歡畫畫,在他筆下描繪出的小鎮(zhèn)比童話里的還美好。
每天放學后,附近的小朋友都會跑到他家去,看他有沒有畫新漫畫,有沒有做好玩的手工。在那個誰都不懂“藝術家”是什么職業(yè)的時代里,左鄰右舍都夸小哥哥將來長大后,肯定能成為一名藝術家。
后來老房子被拆,我們就搬了家。和小哥哥重新建立聯系,還是去年。他聽說我出書了來加了我的微信,說想給我講講他的故事。
高中畢業(yè)后,他考上省城內的某所大學,讀動漫設計,仍然和他喜歡的畫畫有不可分割的關系。但畢業(yè)后身邊人都勸他說,動漫這種藝術專業(yè)在三線城市并不好找工作,所以他去了一家廣告公司做廣告,沒多久,因業(yè)務調整而失業(yè),家人就把他安排進了一家國有工廠,每天做著流水線上枯燥無味的事,時間和人心都是空落落的。他很不甘心,卻又不知從何改變。
我問他:“你為什么不考慮換個工作呢?”他告訴我,這份工作是家人托關系才幫他進去的,礙于情面,礙于不讓父母失望,他不能隨意地把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辭掉。他嘆了一口氣說,畫畫只是他人生的一個愿望,實現的機會太渺茫了。
之后沒多久,我就聽說他接受了家里安排的相親,結了婚,他沒再找我討論過關于“現實和理想”這樣的話題。一次深夜,他在朋友圈里P O出一張自己畫的照片,配文為: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幾分鐘后,這張照片又消失在朋友圈里。
再后來,就沒有見他說過和畫畫相關的事情了,轉發(fā)的內容和我媽每日發(fā)的沒有什么區(qū)別。
原諒我沒有辦法將這個人,再和那個靈氣逼人的小男孩聯想到一起。不知道如今的他,還會不會懷念當年的自己。
偶爾我想,如果當初他沒有把畫畫這件事當成鏡花水月的心愿,而是把它當成一件稍有難度,卻可以努力攻克的目標,如今的人生,會不會是另外一番模樣。
還沒有真正上戰(zhàn)場,就自動退避三舍的將軍,注定不能成為英雄。沒有誰知道自己生命的極限在哪里,是深海兩千米,還是遠古千萬里??傁纫邕^眼前這條看得見的素尺小溪,才能繼續(xù)往前。
這個世界沒有鐵打的規(guī)矩,不要把日子活成秒針的復數,不要在沒努力之前就先給自己設限。遠離那些所謂的“別人說”,始終相信還有其他可能的結果存在—是告別平庸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