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昶
河南師范大學法學院,河南 新鄉(xiāng) 453007
依據我國刑法的犯罪構成理論,想要成立犯罪必須滿足四個方面的要件:主體、主觀方面、客體、客觀方面,強調“主客觀相一致”,只有四個要件同時滿足,才能成立刑法意義上的犯罪,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然而在判斷這四個要件是否符合時,并沒有嚴格的先后順序,司法機關工作人員既可以優(yōu)先判斷主觀方面,也可以優(yōu)先判斷客觀方面,這就導致司法機關工作人員在判斷某個行為是否構成犯罪時,并沒有嚴格的邏輯順序,極有可能在判斷一名犯罪嫌疑人是否構成犯罪時,先過濾掉了他客觀上是否滿足犯罪構成的判斷,直接先從主觀層面去判斷犯罪嫌疑人是否具有故意與過失,這就形成了從一種從“主觀”到“客觀”的判斷思維,容易導致“主觀歸責”現象的產生,這往往對公民的人身自由的保障是極為不利的,也容易促使判案人員產生一種有罪推定的思維。如果按照這樣一個邏輯思路,在司法機關工作人員的腦海中一旦認定某個犯罪嫌疑人具有故意或者過失,他們的心里就可能會不自然地認為犯罪嫌疑人有罪,然后在判斷客觀方面是否滿足某個犯罪的要件時,這樣一種“有罪”的心理就可能使司法機關工作人員想方設法來證明犯罪嫌疑人的客觀行為達到了刑法所要求的條件,出于最為樸素的正義感,他們想要讓這些心懷惡意與不善之人為他們的所作所為負責。但也正因為如此,國民的行動自由可能受到了某種程度的侵犯,也就容易導致刑事冤假錯案的產生。
本文認為,法院將正當防衛(wèi)定性為防衛(wèi)過當甚至在某些情況下認定為故意殺人、故意傷害也不失為冤假錯案的一種。然而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正當防衛(wèi)的判決卻非常闕如,明明可以構成正當防衛(wèi)的案件最后卻因為被定性為防衛(wèi)過當而被認為是犯罪,其實這也與我國傳統(tǒng)的犯罪構成理論有一定的聯系。因為在我國傳統(tǒng)的刑法理論中,在判斷某個行為是否構成正當防衛(wèi)時,往往是先看行為人的行為是否滿足了四個構成要件,一旦滿足就可以認為構成了犯罪,然后再看其是否滿足了正當防衛(wèi)的條件,如果滿足該條件,就可以認為該行為因為缺乏“社會危害性”而被排除在犯罪之外,這也就形成了一個“先入罪、再出罪”的思路,事實上一旦將某種行為定性為犯罪之后,再將其從犯罪行為中排除出去,是有悖于基本的思維邏輯的,況且司法工作人員花費了巨大的時間與精力去證明行為人在主觀與客觀方面都滿足犯罪的構成要件,現在又將該行為從犯罪行為當中排除出去,那么前面所做的功夫不都浪費了嗎?這著實提高了司法機關的工作成本,所以司法機關將行為人的行為定性為正當防衛(wèi)的場合非常地少。本文認為,這也是傳統(tǒng)的犯罪構成理論所導致的。
如上所述,傳統(tǒng)的四要件的犯罪構成理論確實存在著若干問題,它容易使司法工作人員形成一種入罪的思維。在我國日益重視人權保障的今天,四要件理論無法使刑法保障人權的機能得到有效發(fā)揮,因此就有學者主張引入德日的犯罪階層理論。
依據對構成要件的解釋方法的不同,犯罪階層理論內部又可以大體上分為兩種:1.構成要件符合性——違法性——有責性(對構成要件進行形式的解釋);2.不法——責任(對構成要件進行實質的解釋)。無論是對構成要件采取形式的解釋方法還是實質的解釋方法,犯罪階層理論基本上都是一種“出罪”的思維,它的基本思路往往是(以三階層為例):某個行為是否滿足了犯罪成立的客觀要件——如果滿足,是否具有社會危害性?(實質的違法性)——如果具有實質的違法性,是否行為人要為其承擔責任?司法機關工作人員除了在第一個階層要進行部分積極的判斷以外,在第二、第三個階層通常都要進行消極的判斷,只有所有的階層都無法將犯罪排除出去,那么行為人的行為才能構成犯罪。這樣一種“出罪”的思維會使得司法機關在進行偵查、起訴、審判的過程中顯得格外的慎重,有利于對犯罪嫌疑人的人權加以保障。
支持犯罪階層理論的很多學者都把犯罪當成一種客觀的不法侵害行為,而責任更多的只是一種是否有必要對造成不法侵害的行為人進行非難的一種可能性而已。所以如果從狹義上理解犯罪的內涵,犯罪應該僅僅是一種客觀的不法侵害而已,這種客觀主義的刑法立場會大大減少對行為人進行主觀歸罪的可能性,不會因為純粹想要懲罰心懷惡意之人而想方設法去給他定罪。在犯罪階層體系中,必須優(yōu)先考慮行為人的行為在客觀意義上是否構成不法(這對結果無價值論者來說尤其如此),客觀上不滿足就很難進入下一次階層,也就不用考慮責任的問題了。最起碼從這個角度說,這樣一種從“客觀到主觀”的判斷方法,是容易形成一種出罪的思維的,使得司法機關不會過于急迫給犯罪嫌疑人定罪,有利于減少冤假錯案的發(fā)生。
[ 參 考 文 獻 ]
[1]張明楷.刑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6.
[2]周光權.刑法總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