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學(xué)三年級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上一個培訓(xùn)班,可以說,我算是“元老”了。那兒的負責人姓吳,我們都叫他“吳爸”。吳爸一向不允許我們男女生同桌。
班主任也還是原來的老師,姓祝,大家叫他“老豬”,但不敢當面叫。溫思莞是插班生,讓我真正注意到他的,是他極其頻繁地換座位。并不是他自己要換,而是老豬要求的。
那些男生跟溫思莞坐了兩天就要換座位,最厲害的也不超過四天。這實在讓我很好奇。
接下來的事讓我萬萬沒想到,老豬打破了吳爸的死規(guī)矩,讓他和我同桌!
溫思莞歡歡喜喜地收拾了東西搬過來。
我第一次仔細打量了溫思莞,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漂亮。他很漂亮,小梨渦,小虎牙,眼睛大大的,睫毛自然上翹。笑起來眉眼彎彎,有種一笑傾城、一見難忘的感覺。
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了他更多的優(yōu)點:他的成績很好,雖然從不主動舉手發(fā)言,但只要老師叫到他,不管多難的題他都能答對。
他上課的時候不怎么聽,一直在弄他的無線電。那是一臺很大的玩意兒,往桌上一放直接占了一個桌面,他一直在修修弄弄。但他從來不吵,更不會影響到我上課。
我跟溫思莞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交談,是在一周后。下課的時候,我從抽屜中拿書,不小心扯掉了耳機線,歌放了出來。誰知他剛聽了一個拍子就一下子扔了手上的無線電工具,一把拉住我的手,語無倫次地說:“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喜歡‘不才?!”
“是啊。”我點了點頭,“她是我最喜歡的歌手,沒有之一?!?/p>
“哇啊啊??!”他興奮地大聲叫起來,“她可是我的女神!”
于是,我們就這樣打開了話匣子,從“不才”到“夏達”,從“陰陽師”到“碧藍航線”,從“辣條”到“馬卡龍”……我們簡直把自己所有的夢想、愛好、日常都聊了一遍。
我敢肯定那是我上培訓(xùn)班以來說過最多的話。那時候,陽光從百葉窗傾灑而下,都能感覺得到空氣中的水分子,周圍同學(xué)的吵鬧都成了布景,只有我們的談話聲,手機里還放著“不才”的歌,煞是應(yīng)景。
我們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直到有一天,我聽到一群男生在說:“和溫思莞坐簡直倒了霉!”“就是,真不知道他和那個女生坐了這么久怎么還不換座位?”
“你們胡說八道什么呢?”我火了。
溫思莞就坐在位子上,低頭弄著無線電。他隔著大概五六步的距離,分明聽到了這些對話。
回到座位,他沒有跟我說話,我也沒有自討無趣。
終于,他開口說話了:“周易?”
“嗯?”
“我們就一直坐同桌吧!我不想再搬著東西跑來跑去了,就像沒人要的小狗?!?/p>
“好。”
“真的?”他抬起了頭,灼灼的目光一時刺痛了我的眼睛。
“真的!”我肯定地說。
我還沒估摸好自己的能力,就把事情攬了下來,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幾天后的中午,吳爸突然間來查看各個班級的情況。當他看到我和溫思莞同桌還有說有笑一起聽歌時,他立刻去找老豬。
結(jié)果自然不用我多說。
老豬把溫思莞調(diào)到了講臺邊上的位子,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要讓他換座位了。
他還是有那么多東西。他搬的時候有一個無線電的零件掉在了地上,我想幫他撿,可剛好對上老豬噴火的眼神,我的手停住了,僵在半空中。溫思莞看著我,從震驚到疑問到失望再到傷心,然后他像是什么都明白了,朝我笑了一下,走了。
正是那一個牽強的微笑讓我備受打擊。我憎恨當時自己的懦弱。
我很難過,不僅是為了溫思莞沒能和我繼續(xù)坐同桌,更為我自己難過,為自己的懦弱和無能,自己最珍視的友情卻抵不過老師的一個眼神。
自那以后,我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直到上周六,我在培訓(xùn)班沒看到他,下課跑去問老豬,老豬說他不上了。
我感覺瞬間跌入了冰窖,很失落,卻無能為力。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甚至都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茫茫人海,我可能再也遇不見他了。
我似乎還欠他一聲——再見!
[【老師評】]
該習(xí)作語言清雅沖淡,在行云流水般的描述里,感情克制而又熱烈。作者小小年紀就能對人性有自己的觀察,并且不糾結(jié)于人性的惡俗,而是寬容、真誠地表達情感,頗為不易。
指導(dǎo)老師:張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