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游覽博物館正在成為一種新的生活方式。走進博物館的參觀者們不僅是在回望過去的歷史,更是見證當(dāng)下、締造未來的參與者。近期央視一檔綜藝節(jié)目《國家寶藏》受到觀眾的一致好評。這檔節(jié)目期待『讓更多的人走進博物館,讓博物館融入人們的生活中』,讓人們在與文物的對話中,觸摸到文物身上的溫度,感知到文物背后的人文精神、民族性格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中國書畫藝術(shù)的發(fā)展歷程,其實就是中華民族的心靈的發(fā)展歷程。勤懇、樸實、包容、中庸、謙虛、進取、奮斗等精神,無不體現(xiàn)在書畫作品中,也無不體現(xiàn)在書畫家對自己的修煉中。晉人尚韻、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書畫,在每個時代展現(xiàn)的都銘記了各個時代人的心靈特征與心靈追求。書畫,無時無刻不在潛移默化中,陶冶中華民族的心靈。
所以,我們想搭乘上這趟穿梭在各大博物館、觀賞國寶文物的列車,為讀者擷取我國幾大博物館珍藏的頂級丹青翰墨,在那一筆筆墨彩間走進那些書畫大家的心境,觸摸那段歷史故事,感受國寶是怎樣形成的。
三希堂原是北京故宮養(yǎng)心殿的西暖閣,是清乾隆皇帝的書房。乾隆皇帝酷愛書畫,收集了大量古代名人字畫,尤其以他最鐘愛的三件書法最為得意。這三件書法是: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獻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遠帖》。這三件書法都是晉代書法大家的曠世之作,乾隆皇帝將收藏有這三件稀世書法的西暖閣書房更名為“三希堂”。因此,凡是收藏在“三希堂”的歷代書法作品,被匯集為大型的《三希堂法帖》,以供臨池之典范。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被乾隆視為“三?!敝?,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
《快雪時晴帖》行書4行,共28個字,筆法雍容高古,典雅圓渾,行與楷兼有,流動暢利,字字珠璣,因而被譽為“二十八驪珠”。全文為:“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jié)。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這顯然是一封信札,表明了王羲之在大雪初晴時舒展的心情及對友人的問候。
王羲之的《蘭亭序》是“天下第一行書”,而《快雪時晴帖》僅次于《蘭亭序》,是王羲之行書的又一代表作。傳說《快雪時晴帖》是王羲之唯一流傳在世的真跡,但此說法頗具爭議。乾隆皇帝終生酷愛書法藝術(shù),他對《快雪時晴帖》珍愛備至,在帖前面用“天下無雙,古今鮮對”8個小字給予極高的評價,但還覺不夠,又寫下“神乎其技”4個大字再次贊賞。后又補充道:“龍?zhí)扉T,虎臥鳳閣?!狈接X心安。
根據(jù)《快雪時晴帖》中諸多題跋款識、收藏印章以及有關(guān)書籍文獻記載,《快雪時晴帖》在宋以后流傳有緒。首先是由宋代賈似道、米芾收藏,后經(jīng)宋宣和內(nèi)府收藏,元初年又入御府,上面有趙孟頫題跋為證。明時為朱成國、王稚登收藏,清時為馮銓所收藏,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被征入內(nèi)府。1949年,國民黨軍隊敗北退踞臺灣時將其帶走,成為“三?!笔詹卦谂_北故宮博物院唯獨“一?!薄!犊煅r晴帖》在民國初年差一點流落民間。當(dāng)時,孫中山政權(quán)推翻了中國最后一個封建皇帝溥儀。溥儀這位末代皇帝為了今后的生計,在被趕出紫禁城時想盡辦法企圖把《快雪時晴帖》帶出宮。原來溥儀把《快雪時晴帖》藏在自己的被子里,想蒙混出宮,幸而被當(dāng)時的軍警嚴(yán)格檢查而被發(fā)現(xiàn),不然又會被溥儀為了過皇帝式的舒適生活而賤賣到民間。
現(xiàn)在內(nèi)地很多鑒賞家都認為《快雪時晴帖》是王羲之流傳于世的唯一真跡。大多根據(jù)明詹景鳳的《詹東圖玄覽》所說:“逸少《快雪時晴帖》,行書,字大徑八分。是真跡,紙精帶竹,字墨纖毫無損,良是千余年間異物?!币院蟮膶W(xué)者們大多持這種說法。但是,臺灣的一些學(xué)者卻是相反的態(tài)度,臺灣的古玩鑒賞家趙汝珍認為:“自唐代至宋代,知識分子們把雙鉤廓填看作是必要的技藝,人人都能做到,而且大多精妙,宋人以上的書法多此類。此帖何能例外?究竟為唐代的還是宋代的不敢斷定,如果說是真跡,那么絕對不可信?!笨跉夥浅詻Q地否定了《快雪時晴帖》是王羲之的真跡之說。另外,我們從最后的落款看也存在一些問題。在“王羲之頓首”后面另起一行為“山陰張侯”。“山陰張侯”是誰?王羲之為什么落款“山陰張侯”,是何用意?從《快雪時晴帖》的內(nèi)容看是比較正式的信札,不是隨意練習(xí)書法的涂抹。同時,既看不出來是王羲之替“張侯”所寫,也看不出收信人是“張侯”,故此“山陰張侯”在信札中有不倫不類之嫌。但是書中的字體卻又是出自一人,并非后人所增添。因此,我認為《快雪時晴帖》極可能是“山陰張侯”這個人臨摹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而故意巧妙地留下自己的“簽名”。如果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快雪時晴帖》真是雙鉤描的摹本,那么“張侯”極有可能就是唐代或宋代人氏了。
接下來我們再來看《中秋帖》。學(xué)者們大多認為《中秋帖》是王獻之的手筆,行書3行,共22字,全文為:“中秋不復(fù)不得,相還為即甚省如何,然勝人何慶等,大軍。”然而此帖并無署款,所以,《中秋帖》是否是王獻之的真跡也是一個謎。
清吳升《大觀錄》云:“此跡書法古厚黑采氣韻鮮潤但大似肥婢。雖非鉤填,恐是宋人臨仿送梨帖。”董其昌認為此帖被割掉了幾個字,無法正確閱讀。首先董其昌填補了被挖去的幾個字:“中秋不復(fù)不得,想未復(fù)還。慟理為即甚省如何。然勝人何慶等,大軍?!蔽覀冞€應(yīng)該注意到董其昌用的是“想未復(fù)還”的“想”字,而今是“相”,是否是挖取了想下面的“心”字,還是董其昌的筆誤,再或者是臨摹者書寫時留下的筆誤,也是一個謎。清《三希堂法帖釋文》和《大觀錄》都記錄了董其昌的看法:“子敬書又名為一筆書。前有十二月割等語今失之。又慶等大軍一下皆缺。余以閣帖補之為千古快事。宋米芾曾云:人得大令書割剪一二字售諸好事,以此古帖每不可讀。后人強為牽合深可笑也?!惫蚀擞腥苏J為《中秋帖》是《寶晉齋法帖》《十二月割貼》的不完全臨本。大多認為是宋米芾所臨。
盡管《中秋帖》作為真跡被質(zhì)疑,但是書法本身是宋代書法高手米芾所臨,也是十分難得的書法精品。唐張懷瓘在上面題寫了“神韻獨超天姿特秀?!边€在《書斷》中說:“字之體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脈不斷,及其連者,氣候通其隔行?!薄耙还P書”說法從此流傳。因此《中秋帖》也被眾多的收藏家以及御府收藏。卷前引首有乾隆行書題“至寶”兩字,帖正文右上乾隆又題“晉王獻之中秋帖”一行,這些顯然都是在陳焯之后補題的。卷后還有董其昌、項元汴、乾隆的題跋,其中附乾隆、丁觀鵬繪畫各一段。《中秋帖》曾經(jīng)宋代宣和、紹興內(nèi)府、明項元汴、清內(nèi)府等收藏。最后溥儀將《中秋帖》偷偷帶出宮將其賣到民間,在郭葆昌手上,后其子郭昭俊將《中秋帖》和《伯遠帖》典當(dāng)于香港的英國匯豐銀行。到了1951年底,典當(dāng)期將滿時,時任總理周恩來聞訊后,指示文物部門和故宮博物院等有關(guān)部門以高價回收,最終收藏在北京故宮博物院。
最后看《伯遠帖》?!恫h帖》傳為東晉書法家王珣的代表作,為紙本行書,5行共47個字。全文是:“珣頓首頓首,伯遠勝業(yè)情期群從之寶。自以贏患,志在優(yōu)游。始獲此出意不克申。分別如昨永為疇古。遠隔嶺嶠,不相瞻臨?!蓖豸酥峭醌懙奶檬??!恫h帖》是王珣問候親友病情的一封書信。連用兩個“頓首”,表達了作者的急切心情。書法的特征有王氏傳統(tǒng)的風(fēng)格,字跡疏秀。清陳焯的《三希堂法帖釋文》記載帖上有御書:“家學(xué)世范草圣有傳,宣和書譜。”下有“乾隆宸翰”、“幾暇臨池”、“耽書是宿緣”三朱璽。又御題:“唐人真跡已不可多得,況晉人耶!內(nèi)府所藏右軍快雪帖,大令中秋帖,皆希世之珍。今又得王珣此幅繭紙家風(fēng)信堪并美!幾余清賞亦臨池一助也。御識?!扁j“乾隆宸翰”、“涵虛朗鑒”二朱璽印。又識:“乾隆丙寅春月獲王珣此帖,遂與快雪中秋二跡并藏養(yǎng)心殿溫室中。顏曰:‘三希堂,御筆又識?!扁j“乾”、“隆”二璽。因董其昌的題跋中稱此帖為“尤物”,乾隆自然相信《伯遠帖》是真跡。
然而,還是有鑒賞家不相信晉書有真跡在世。趙汝珍說:“又有記載‘劉涇不信世有晉帖,故不收晉中帖,以為無真帖也。明理的人哪個時代沒有,只是沒有著述的人……宋代時既然就已經(jīng)說沒有晉帖,而說今天還有,難道是天上飛來的?”還說:“晉代人真跡存世實際是由于米南宮顛言瘋語造成的?!彼昧恕吨狙盘秒s鈔》中的記載來證明自己的判斷?!吨狙盘秒s鈔》云:“米芾作‘寶晉齋以藏晉唐真跡數(shù)十軸,其絕精者十軸,其齋匾則隨所至掛之。蜀士劉涇巨濟實與之頡頏,常謂年祀綿遠,晉代奇跡蓋已略盡……”如此看來,王珣的《伯遠帖》就令人難以置信是真跡了。
《伯遠帖》自乾隆十一年(1746年)以來被收入內(nèi)府御藏,與《中秋帖》一起曾藏在敬懿皇貴妃壽康宮。1924年溥儀出宮之時,讓敬懿皇貴妃將此帖偷偷夾在行囊中帶出宮,后流散在外。1951年,周恩來總理得知《伯遠帖》《中秋帖》在香港的英國匯豐銀行,指示用高價收購,最終被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