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怡星
美國睡眠醫(yī)學會給出的建議是成年人每天睡眠時間不應該低于七個小時,我大概是及格的。當然,我的睡眠時間有一半得多虧課堂的貢獻。
語文老師簡直是我的安眠藥,有時候我一看見她就困了(她的長相和聲音都屬于軟綿綿型)。尤其是當她開始講閱讀理解、詩歌鑒賞,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無論什么文章、詩歌都可以套用差不多相同的專有名詞時,便索性昏睡過去。有時候她會敲敲我的桌子以示提醒,有時則會叫我起來回答問題,每當這時,我總能在同桌的提示下順利過關,所以她并不會太為難我。
唯一能使我不犯困的是數(shù)學課,這并非是因為我對數(shù)學有非一般的熱愛,而恰恰是因為我的數(shù)學實在太差了。雖然每次看數(shù)學老師上課都像在看電視新聞里的主持人比手語,但我還是會仔細觀察四周的同學,他們有的在奮筆疾書,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則目光如炬地盯著老師……總而言之,他們的神情與動作傳達給老師的是:我會做這道題,即使不會,我也能聽懂。這時我所有的睡意都凝結成對自己的不滿與譴責——我數(shù)學不好一定是因為我不喜歡數(shù)學老師那副紅色鏡框的眼鏡;早知道小學就該報奧數(shù)班,沒準還能贏在起跑線上;如果數(shù)學成績可以變好,我就忍住不早戀……
我們班的教室在每一個課間都會變成集體育嬰室,一旦下課,萬籟俱靜,睡倒一片。英語老師搖搖頭:“All of you stole the cows last night?”(方言:你們昨晚都偷牛去了嗎?)最氣人的是班主任,見我們趴在桌上,他便拿著“小蜜蜂”大嚷:“人家司馬光除了砸缸還用圓木警枕,勾踐要不是臥薪嘗膽能滅得了吳國嗎?你們啊,還是太年輕意志力太薄弱!”雖然他的話并不會起到任何作用,但我還是蠻羨慕他的,他可以早上第一個到校晚上最后一個走,可見變老的唯一好處就是不再需要這么多的睡眠。
和白天相比,我的夜生活是短暫而精彩的。晚自習結束后,我會和同學一起騎車回家,一路上大家除了聊班里的八卦也會交流護膚、減肥的心得。偶爾我會在路上折兩朵梔子花,放在案頭,聞著香氣頭腦變得無比靈活,使我可以一直把完形填空做下去。如果這時母親再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面,我便會覺得自己的高中生活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慘烈。吃飽之后,我才驚覺自己的減肥計劃又泡了湯,于是趕緊拿起數(shù)學題做了起來,因為我記得同桌曾對我說過,動腦可以消耗大量的卡路里。
等做完作業(yè),時間已經來到了夜里十二點,可我實在舍不得睡去,又翻開書架上的小說讀了起來,原來寧采臣看見小倩也會夜不能寐,杜麗娘夢過柳夢梅后才會“喚醒紗窗睡不便”,托爾斯泰居然也會失眠,他解決失眠的辦法是吃一個蘋果……直到過了一點,生物鐘提醒我該睡覺了,我方才掩卷而憩。
伴隨著小說里迂回曲折的情節(jié),我終于要告別充實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