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松
山和爺爺
我不知道爺爺對山是什么感覺。在這里,我承認(rèn)是有一點(diǎn)妄言的。山對于爺爺,也許是一種思念。高高的山梁,陡峭的山路,他從年輕的時候開始爬,爬到須發(fā)盡白、皓齒衰落,這便是爺爺對山的思念的最好詮釋。更何況,后來那山上,曾祖母長久安睡在那里,與山林、明月同在。我現(xiàn)在雖不能理解那種對大山、對泥土的思念,但我想,爺爺對山的思念定是永久不能斷絕的!說到這,我替爺爺感到慶幸,幸好爺爺沒有在遠(yuǎn)方,不然這種思念定是噬人的深刻,越深刻,越難熬……
山還是一種成全,對于爺爺來說。不知是神秘的機(jī)緣促之,還是人的努力使然,山的高峻不再令人生厭,卻變成一種見證、一種祝福。它成全了一對新人——生長在山峰兩側(cè)的爺爺和奶奶;也從此成全了一個根在大山,但無限生長的家庭;也成全了一種延綿的傳承。這樣,就算地殼再怎樣運(yùn)動,幾千年幾萬年再怎樣席卷而來、呼嘯而去,山的功德都是一種不朽。
山是什么,山大概是爺爺一生的相守不離吧!
山和父親
山定是父親詩歌里面的意象,是他給我們講述著山外的世界、山外的故事時指著層層山影的手指和那深沉的凝望。我不知道山和父親到底是誰青睞誰,我吃驚的是山和父親在某種程度上都活成了對方的樣子。山的屹立和高大特別像父親;父親的沉默及堅守就像山……父親是山,但父親不是純粹的山,是有更多溪流、很多鳥語的山。父親有愛、有絮語、有眼淚,也會蒼老。
山和母親
母親和山,是一種矛盾著的愛恨交織的關(guān)系。山恨母親的耕耘讓它忍受皮肉之苦;母親恨山不夠柔軟,太過貧瘠。但山愛著母親,它知道豐收能讓母親笑而予以豐收;而母親也愛著山,對于常年在山地的母親來說,守護(hù)就是母親對山的最美的愛。
山和我
我也將變成山的樣子,屹立而高大,或者是沉默和堅守。這不是后天形成的,是從父親那里遺傳的。但我也想像父親一樣,是山,但不只是山。我們擁有更多的氣質(zhì)……同樣,山是我詩歌里面的意象,但山也是我睡夢里通向美好的人間一角的阻隔。我愛山,有時候,我也怕山。
也許山是一個更適合高飛的地方。我曾說過,家門口這條路的盡頭便是我的遠(yuǎn)方。家門口這條路,一條蜿蜒的穿過大山的路。
山對于我來說,是個小匣子,裝著爺爺?shù)呐瓮赣H的期許、母親的叮囑和我們的夢……裝著兒時的玩伴、歡聲笑語、眼淚還有哭泣。此刻,我又想和兒時玩伴們一起許下個諾言——等以后啊,我們都長大了,結(jié)婚了,都有孩子了,我們都還要給他們講山的故事。同樣,它也裝著那葉落歸根的召喚。我想,想用把大鎖穩(wěn)穩(wěn)地鎖住這個小匣子……
山啊,是全部,是個一直延續(xù)的故事。我害怕它,但我也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