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柱 譚樂沁 韋偉
黨的保密工作開始于黨成立前后。1921年7月23日至7月31日,標志著中國共產黨正式建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召開,會前會上都采取了大量的安全和保密措施??梢哉f,保守秘密是黨的“一大”成功召開的重要保障之一。
1964年,毛澤東在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首任農業(yè)部部長李書城時說:“你的公館里誕生了偉大的中國共產黨,是我們黨的‘產床??!”1969年,毛澤東在回顧建黨初期的往事時又說:“一大是在李漢俊的哥哥李書城家召開的?!?/p>
李書城家在上海望志路106號(現(xiàn)為興業(yè)路76號,即今天的一大會議舊址紀念館)。其實,但凡了解一點黨史知識的人都知道,黨的一大會址最初是定在上海法租界的一所女子學校。當時負責通知各地共產主義小組來上海開會的是李達和李漢俊,信寫得很平常,大意是暑期放假,有教授來滬開學術會議,敬請貴方派兩名代表于7月初來上海法租界蒲柏路女子學校報到。毛澤東、陳潭秋等數位代表接到通知后,于1921年7月前抵達了學校。但是考慮到當時正值暑假,學校的師生都已經放假了,此時陌生人進出學校,必然會引起敵人的注意,不安全,也不利于保密,于是李達、李漢俊決定轉移會場。新的會場定在李書城公館內。
李書城于1902年赴日本留學,后追隨孫中山,參與組織同盟會。1913年后,他又參加了孫中山領導的護國、護法斗爭。
中共一大會議舊址紀念館
那時的上海法租界為國民黨政治精英的集中居住地,李書城在法租界貝勒路樹德里租了一幢小樓房把家人安頓下來。不久后,李漢俊從日本留學回到上海,住進了哥哥的公館。就這樣,李書城的公館成了李漢俊從事革命活動的秘密據點。1921年年初,李漢俊以李公館為大本營,緊鑼密鼓地開始了建黨工作。
1921年6月,共產國際代表馬林、尼科爾斯基抵達上海,與李漢俊、李達在李公館秘密會見,馬、尼二人建議盡快召開全國代表大會,成立全國統(tǒng)一的共產黨組織。
李漢俊、李達經過反復磋商,決定將一大會址由原定的上海法租界內蒲柏路女子學校改為李公館。一來李書城作為民國元老,其聲望有很好的掩護作用;二來這里地處市郊,周圍環(huán)境比較僻靜,在這里召開會議較為安全。
1921年7月23日晚,13名口音不同、衣著各異的一大代表陸續(xù)走進李公館,馬林等兩名共產國際代表列席會議。他們圍坐在一樓餐廳,醞釀開天辟地的大事——成立中國共產黨。
會議進行到第7天,即7月30日晚,正當中共一大代表開始在李公館舉行第六次(閉幕)會議時,法租界巡捕房密探突然闖入會場,環(huán)視一周后才說:“我找錯了地方?!彪S后匆匆離去。
具有秘密工作經驗的馬林意識到有問題,當即建議立即休會轉移。會議被迫中止,代表們迅速離開會場。果然,十多分鐘后,法租界巡捕包圍了會場。此時中共一大代表已經轉移到浙江嘉興南湖的一只游船上繼續(xù)開會,直至順利結束。
一大召開過程中會場的兩次轉移,無不體現(xiàn)了保密工作的重要性。因此,在一大通過的黨的綱領中明確規(guī)定:“黨處在秘密狀態(tài)時,黨的重要主張和黨員身份應保密?!?p>
油畫《南昌起義》
這一時期,為了保密,中央組織部下發(fā)的黨員人數月統(tǒng)計表的名稱是“同學調查表”,校名即地方黨組織的名稱,黨員性別分別以男生、女生標注,黨員類別則分工讀生(工人黨員)、農科生(農民黨員)、兵科生(軍隊黨員)、文科生(知識分子黨員)等,另外還有正式生、旁聽生,等等。
不過,在黨成立初期,由于反動軍閥的鎮(zhèn)壓,黨的活動仍長期處于地下狀態(tài),也沒有建立起自己的偵察保衛(wèi)組織。1925年8月,主張聯(lián)共的國民黨左派領袖廖仲愷被刺殺,這使得共產黨的主要負責人周恩來、陳延年意識到必須建立自己的情偵保密組織。中共情偵保密組織在黃埔軍校內部逐步發(fā)展起來,但組織還很不健全。1927年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政變前,雖然黨中央事先得到零星情報,但缺乏核心層的決策情報。政變后,由于沒能及時掌握情報,上海、廣州等地的黨組織遭到國民黨的突然襲擊,大批干部和群眾骨干因未能及時轉移而遭捕殺。
轟轟烈烈的第一次大革命失敗后,為挽救革命,1927年7月24日,中央臨時常委會和共產國際代表一致決定在南昌舉行起義,并決定以周恩來為書記,惲代英、李立三、彭湃等為委員,組成前敵委員會,組織和領導南昌起義。
7月25日,周恩來從武漢動身去九江。鄧穎超后來回憶說:“周恩來直到要離開武漢的時候,在晚飯前后才告訴我,他當晚要動身去九江。去干啥,待多久,什么也沒有講。我對保密已成習慣,所以什么也沒有問。當時,大敵當前,大家都滿腔仇恨。我們只是在無言中緊緊握手告別?!币恢钡?月初,鄧穎超在國民黨的報紙上看到南昌起義的消息,才得知周恩來已經去了南昌。
那時軍隊黨的組織是極具保密意識的,為保證戰(zhàn)斗的突然性和秘密性,每一步行動都做了周密而具體的安排,即便在臨近起義的前幾天仍保持高度警戒。7月30日下午2時左右,在南昌百花洲畔一棟教學樓內的第11軍第24師師部,葉挺召集營以上的軍官開會,“會場是臨時布置的,遠處有衛(wèi)兵站崗警戒,閑人一個也不許進來,看來會議很機密”。與此同時,駐扎在子固路江西省圣公會的宏道中學和教堂內的第20軍指揮部,賀龍也召開了團長以上軍官會議。為防止泄露機密,會場高度戒備。而獲悉起義計劃后的團、營級軍官也同樣要做到嚴守機密。時任第24師72團3營營長的袁也烈曾這樣考慮:“在我們這個營的軍官中,副營長是國民黨員,連長、指導員中有3個國民黨員,排長中國民黨員甚至多于共產黨員。這些國民黨員雖然被認為是進步的,有可能跟著共產黨走,但他們對與國民黨軍作戰(zhàn)的堅決程度,尚待考驗。因為他們有許多黃埔軍校的同學在對方陣營,有意無意地送個消息是很有可能的。為了嚴守軍事秘密,保證戰(zhàn)斗的勝利,我親自去組織了戰(zhàn)前的準備工作?!?/p>
命令是逐級下達的,“而連的干部一直到隊伍出發(fā)之前,才接到戰(zhàn)斗任務,得知當晚這一驚天動地的行動,大家只剩下一件心事:計算什么時候把任務傳達給排長和全體戰(zhàn)士”。而士兵則在臨近起義時,上級才宣布軍事行動,在此之前未向他們透露任何關于軍事行動的意圖。南昌起義第20軍教導團戰(zhàn)士涂國林后來回憶說:“起義前一天才突然接到命令,要我們移駐小營盤。當晚睡下不久,上邊就來了通知,我們一個個被叫醒,耳傳著:‘喂,注意!今晚恐怕有事!然后奉命緊急集合。隊長宣布進入戰(zhàn)斗,任務是消滅附近敵軍?!?/p>
而對于非作戰(zhàn)人員,很多人則是在戰(zhàn)斗打響之后才得知起義了。起義時在軍事參謀團工作的女兵胡毓秀回憶:“當天晚上,我和志元正在睡夢中,忽然聽到四面炮聲隆隆。直到天明,我們才得到了令人欣喜的消息:‘我們的軍隊已經起義了!”
8月1日凌晨2點,起義各部隊按預先偵察好的道路、方向、目標,對沒有準備的敵軍進行突襲,敵軍不知所措,迅速被瓦解。
1927年5月,從上海脫險的周恩來來到當時的中共中央所在地武漢,就任中央軍事部部長。鑒于第一次國共合作的失敗,他認識到,斗爭方式必須更加隱蔽。于是,他倡議并主持成立了特務工作處,隸屬于中央軍事部,分設特務、情報、保衛(wèi)等4股,以情報工作為主。11月,中共中央改組特務工作處,在上海成立中央特科,繼續(xù)由周恩來領導。中央特科設立總務、情報、行動和交通4科,任務包括:保證中共中央領導機構的安全,收集掌握情報,鎮(zhèn)壓叛徒,營救被捕同志,建立秘密電臺。其中,行動科又稱紅隊,它的一項主要任務就是除掉叛徒。時任行動科科長的顧順章就曾帶隊清除出賣彭湃的叛徒白鑫(曾任中央軍委秘書)。
當時,“特科獲取情報的主要方式有兩種——‘打進去和‘拉出來。前者即選派干練人員打進敵方重要部門;后者即設法將敵方重要部門的人員爭取過來,為我軍提供秘密情報”。
當時,國民黨方面陳立夫的黨務調查科為擴充特務人員,開辦了無線電培訓班,周恩來便派遣李克農、錢壯飛、胡底三人投考,并陸續(xù)在中統(tǒng)內部取得要職。他們三人后來被稱為“龍?zhí)度堋保ㄒ喾Q“前三杰”)。
李克農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他的兒子都上高中了,還不知道父親是干什么的。有一次,兒子偶然發(fā)現(xiàn)枕頭底下有一把手槍,就問爸爸是怎么回事,李克農說:“爸爸干的是公家的事,你不要問?!?/p>
胡底被調往天津,并順利掌控了北方機關的情報;錢壯飛則當上了中統(tǒng)領導徐恩曾的機要秘書。
中央特科“拉出來”的第一個人是國民黨派駐上海的第一個特務鮑君甫。鮑君甫是中央特科成員陳養(yǎng)山的密友,他一邊幫共產黨做事,一邊搞點共產黨的情報去應付國民黨。
周恩來認為,鮑君甫雖在政治上很不可靠,但對中共地下工作非常有用,便批準由陳養(yǎng)山與他單線聯(lián)系,對他加強教育,爭取為我所用。后來,在清除叛徒白鑫和營救彭湃、任弼時的行動中,鮑君甫確實提供了一些有用的情報。
上海灘幫會大佬杜月笙的顧問楊度也被“拉出來”。
楊度早年接受康有為、梁啟超的維新思想,與袁世凱私交頗深,袁世凱稱其“精通憲法,才堪大用”。后來,楊度通過孫中山認識了李大釗,世界觀開始逐漸改變。
周恩來(左二)與李克農(左三)等人合影
1929年,潘漢年打算介紹楊度加入中國共產黨。周恩來考慮到楊度的知名度很高,在上海白色恐怖的氛圍中,這樣一個與各界都有廣泛聯(lián)系的消息靈通人士能發(fā)揮很大作用,于是批準了54歲的楊度成為中共秘密黨員。
據在周恩來身邊長大的周秉德回憶:“楊度還出庭為被捕的惲代英辯護。惲代英很硬氣,一直不承認自己就是惲代英,而是堅稱自己的化名,國民黨也被弄糊涂了??上?,就在惲代英快要被提前釋放時,中央特科行動科科長顧順章被捕,已被生活日漸腐化的他當晚就叛變了,還把惲代英出賣了,惲代英沒過幾天就被蔣介石的劊子手處決。
“顧順章認識全部特科人員,掌握了幾乎全部秘密地址,只要他開口,中共中央機關就會被一網打盡!不過,顧順章說要見到蔣介石才肯提供全部情報。捕獲顧順章的武漢行營偵緝處急著邀功請賞,先向黨務調查科報告了顧順章已叛變的消息。
“之后,武漢向南京連發(fā)6封緊急電報。當時正好是周末,徐恩曾跑到上海玩兒去了,武漢來的電報全部落入錢壯飛手中。錢壯飛立刻讓女婿劉杞夫到上海向李克農報告。李克農顧不得安置家屬,就向上級匯報。”周秉德回憶。
“當時情況非常危急,必須趕在敵人動手之前,采取妥善措施。恩來同志親自領導了這一工作,把中央所有的辦事機關進行了轉移,所有與顧順章熟悉的領導同志都搬了家,所有與顧順章的關系都切斷。那兩三天里,我們都緊張極了……”當年參與組織撤退的聶榮臻回憶說。
4月28日,得知情報的陳立夫、徐恩曾派張沖等人趕到上海中共中央的一個秘密機關,卻一無所獲。陳立夫問旁邊的特務:“剛才見到了什么人?”對方答道:“進入弄堂時與一個氣質莊重的女子和一個行色匆匆的老頭擦肩而過。”
顧順章后來得知此信息時說:“那女子是周恩來,那老頭是陳賡?!标惲⒎虬@:“抓住周恩來,只差5分鐘。”
1941年9月,中共中央情報部成立。周恩來作為中央軍委副主席及長江局副書記、南方局書記,繼續(xù)領導、部署黨的情報工作。
他具體而又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三勤”(勤學、勤業(yè)、勤交友)與“三化”(職業(yè)化、社會化、合法化)政策,核心是職業(yè)化。
他要求每個秘密工作人員都要以固定職業(yè)作掩護,一切言論、行動、服飾都要同本身的職業(yè)地位相稱,“黨的工作要打入社會,只有打入社會才能鞏固黨”,“三教九流都可參加,但必須同流而不合污,而且必須具備過硬的專業(yè)技術”。
紅色特工沈安娜就是其中一例,她被譽為“按住蔣介石脈搏的人”。
沈安娜
李強在延安軍工局講課
毛澤東為李強親筆題詞
中國共產黨第一部無線電臺發(fā)報機(復制品)
張沈川
1935年,沈安娜憑借出色的速記技能,考入國民黨浙江省政府,后來進入國民黨中央黨部,成為蔣介石身邊的速記員,蔣介石主持的黨、政、軍等重要會議她都參與記錄,為黨搜集了大量重要情報。
1938年冬,沈安娜提出去延安的要求,周恩來對她說:“你已經打入國民黨核心機關,能參加各種重要會議,接觸機密文件。為了情報,要甘當無名英雄!”
蔣介石在國民黨高層決策會議上,講到一些絕密問題時,會突然示意:“下面的話不要記?!边@時,全場的人員都要停下筆來。沈安娜就把蔣介石的講話牢牢記在心里。待到中途休息上廁所之際,再偷偷寫下來。
1949年4月,身份從未暴露的沈安娜離開國民黨,回到上海。張治中曾感慨:“早就知道蔣介石在政治、軍事上不是共產黨的對手,今天才知道,在情報工作上,他也遠遠不是共產黨的對手。”
大革命失敗后,中國革命進入低谷,中國共產黨在白區(qū)的斗爭處于秘密狀態(tài)。在此情況下,我黨能否迅速建立秘密電訊,保持內外聯(lián)系,成為關系革命成敗的一個重要問題。
1928年10月,領導特科的中共中央軍委書記周恩來從莫斯科參加中共六大回到上海后不久,就決定選派人員學習無線電技術。他分別約李強、張沈川談話,要求他們克服一切困難,學會無線電通信技術,并在中央特科下設立了無線電通信部門(四科),專門負責建立和管理黨的無線電工作。
李強在黨內被稱為“能人奇才”,曾經試制出我黨第一批軍火,用雙手研制敲打出我黨第一部秘密電臺,為我黨培訓了第一代報務員。此時,他正在中央特科負責秘密交通工作。他原來是學土木工程的,沒有接觸過無線電技術。入黨以后,他先是做群眾工作,后來做軍委工作,如今學習電臺機務,自然會遇到很多困難。接受任務后,李強以無線電愛好者的身份,與當時在上海經營美國無線電器材的“亞美公司”和“大華公司”的老板交朋友,并從他們那里購買所需要的零件、發(fā)動機以及許多有關無線電技術方面的書刊,然后躲在赫德路(今常德路)的一所房子里,照著《無線電》雜志上的線路圖樣試制收發(fā)報機。經過日夜苦戰(zhàn),收發(fā)報機終于組裝成功。
張沈川是電影《永不消逝的電波》主人公原型之一,當時任上海法南區(qū)委所屬法租界黨支部書記。組織上決定派他去學習報務,他堅決服從安排,化名張燕銘,考入國民黨開辦的無線電學校。由于勤奮刻苦,學習了六七個月他就可以上機工作,并且利用深夜代班的機會,抄下兩本軍用電臺的密電碼,交給黨組織。
張沈川、李強等人為黨培訓了很多無線電通信技術人員,先后幫助黃尚英、伍云甫、曾三、王子綱、曾華倫、劉光慧、趙蔭祥、蒲秋潮等學習報務。經過一年的努力,他們終于成功地組裝了第一部電臺。這臺機器雖然很笨重,功率也只有50瓦,但這可以說是中共擁有的第一臺無線電通信設備。“所以說直到1929年10月中共才試制成功第一套收發(fā)報機,培訓出第一批報務員,在上海建立了中共的第一個秘密無線電臺。這個電臺的第一本密碼,則是由周恩來親自編制的?!?/p>
在白色恐怖籠罩的上海,要使一個秘密電臺長期隱蔽下來很不容易。當時,為了破獲秘密電臺,國民黨特務同租界巡捕房相互勾結,將定向測試電臺裝在汽車上,每天晚上在馬路上兜圈子,偵察秘密電臺的方位。馮玉祥、閻錫山設在上海的秘密電臺都先后被偵破。為了能使秘密電臺生存下來,擔任秘密電臺工作的同志收發(fā)報都在周圍居民入睡后的深夜進行,生活起居上嚴格遵守組織紀律,深居簡出,基本上斷絕了同社會上的聯(lián)系。
為了開通同中共南方局的無線電通信聯(lián)系,1929年12月,中央派李強和黃尚英到香港九龍建立電臺。
隨著革命根據地的不斷發(fā)展,至1930年,農村紅色政權已遍布江西、福建、湖南、湖北、廣西、廣東、河南、安徽、浙江等省,中國工農紅軍已發(fā)展到10萬多人。為加強對革命的指導,黨中央又在蘇區(qū)建立電臺,保持同各根據地的直接聯(lián)系。
1930年起,中國共產黨不僅在蘇區(qū)建立了秘密電臺,在敵后也開設了秘密電臺,使黨中央對全國的情況逐步了如指掌。
解放戰(zhàn)爭時期,使用電臺、電報是中央與各部隊、各地方進行聯(lián)系的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方式,電臺、電報的安全和保密顯得尤為重要。為了加強電臺的保密工作,中央把黨政軍三大系統(tǒng)的電臺按涉密的程度分為三類:一類為特定的,實行“一事一密制”,由首長控制使用;二類為半秘密電臺,即經常使用的黨內事務性電臺;三類為公開性電臺。這為保守黨的機密,進而保障戰(zhàn)爭的勝利,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1939年春,年僅16歲的董健民和兩個姐姐在叔父的引領下,從河北老家靜??h(今屬天津市)輾轉來到延安。1940年,姐妹三人相繼加入中國共產黨。1941年,董健民被調往中共中央社會部機要科,從此與機要工作結下不解之緣。在這里,她還遇見了她的丈夫——共產黨員鐘琪。
1942年,在延安棗園一間普通的窯洞里,這兩名機要員結為連理?;槎Y是樸素的,但他倆的誓言隆重而莊嚴:“為了千百萬人能夠得到解放,為了實現(xiàn)共產主義理想,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絕不泄露黨的機密,誓與密碼共存亡!”
1945年,舉國迎來抗戰(zhàn)的勝利,面對新的形勢,黨中央決定成立中共中央東北局,建立牢固的東北根據地。這就意味著要抽調大批干部和部隊北上。鐘琪和董健民夫婦也接到了黨組織的派遣。
1946年,夫婦倆帶著剛滿兩歲的兒子,攜帶秘密文件離開延安,由海路經大連奔赴東北。剛開始,一切都風平浪靜??僧敶获側氩澈:S驎r,突然遭到國民黨軍艦的攔截,炮彈擊中了他們乘坐的商船,孩子也不幸被彈片擊傷。國民黨軍警要登船檢查,搜捕共產黨員。面對突如其來的險情,夫妻倆冷靜片刻,迅速做出抉擇:寧可犧牲全家人的生命,也決不能讓黨的機密落入敵人手中!他們把所攜帶的密件緊緊貼在胸前,又把孩子抱在懷中,一家三口跳進波濤洶涌的大海。那一年,董健民僅23歲。
翻滾的海水瞬間將他們吞沒,但他們結為連理那天的誓言久久回蕩在一代又一代機要人的心中。后來,有人將夫妻倆的事跡寫成一首詩:“夫妻幼子海忠魂,保密捐軀黨所尊。真愛無分生與死,心存真理萬年春!”
中國共產黨情報事業(yè)的開創(chuàng)者和領導人周恩來曾經要求情報人員“有苦不說,有氣不叫;顧全大局,任勞任怨”。閻又文的一生,就是這16個字的真實寫照。
解放戰(zhàn)爭后期,對傅作義的成功策反可以說是中國共產黨諜報史上的得意之筆,而其中一位重要人物就是傅作義的秘書閻又文。中國共產黨執(zhí)政后,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包括閻又文的家人在內,沒有人知道閻又文的真實身份,大家以為他不過是傅作義起義的追隨者而已。過了近50年,就在差點真相被歷史湮滅的時候,他的這一段真實版的“潛伏”經歷才為人們所知。
閻又文,山西榮河縣(今萬榮縣)人,1934年考入山西大學法學院。1937年日軍大舉入侵華北,剛畢業(yè)不久的閻又文和眾多熱血青年一起毅然奔赴延安,后進入陜甘寧邊區(qū)保安處情報偵察干部訓練班學習。畢業(yè)后,中共中央西北局社會部安排他進入國民黨西北軍馬鴻逵部隊任職。
1938年9月,經中共中央特派員潘紀文介紹,閻又文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他一生的命運由此改變。
1945年8月,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陜甘寧邊區(qū)保安處派王玉(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曾任外交學院副院長)到綏遠傅作義部隊中去找一個叫閻又文的地下黨員。此時,黨組織已經和閻又文失去聯(lián)系近7年。
1946年春節(jié)后的一天,化了裝的王玉到包頭,在一家飯館里,王玉在與一個國民黨軍官閑聊時得知,閻又文是傅作義身邊的秘書。
在啟程尋找閻又文之前,保安處領導特意囑咐王玉:只與閻又文建立單線聯(lián)系,了解軍事動態(tài),掌握傅作義與蔣介石的關系,別的情報暫不需要,以減輕暴露身份的風險。
在敵占區(qū),與閻又文聯(lián)系的只有王玉一個人。而在解放區(qū),知曉閻又文身份的也只有西北局社會部的少數高層領導。后來,閻又文的關系轉到了中共中央社會部,這條情報線更被壓縮成閻又文——王玉——羅青長(社會部一室主任)、李克農(社會部代理部長),足見中央對這條情報線的重視和保護。這也成了日后閻又文的真實身份難以被世人知曉的一個重要原因。
閻又文
王玉在找到閻又文時,閻又文已是國民黨第十二戰(zhàn)區(qū)政治部副主任,上校軍銜。更為有利的條件是,他是傅作義的機要秘書,深得傅作義的賞識和信任。傅作義主持的軍事、政治會議,都由閻又文負責記錄,傅作義的重要電報、文件及講稿也都由閻又文起草。
這期間,閻又文與王玉先后交談了多次,他把傅作義的軍事實力、作戰(zhàn)計劃、師以上將領的情況以及傅和蔣的矛盾向王玉做了詳細的匯報。閻又文還特別提到,傅作義已經被拉到了蔣介石的內戰(zhàn)戰(zhàn)車上,他的部隊近期很有可能會進攻綏東解放區(qū)。
王玉意識到,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情報,應馬上送回陜北。但因返回延安的路途太遙遠,王玉當即決定把情報就近匯報給綏東部隊。然而綏東部隊領導聽后卻搖著頭說:“這個信息對傅作義的軍事力量估計得太高了。”此時,王玉既不能透露自己的情報來源,也無法說服這位領導。后來,王玉在向李克農匯報此事時,李克農說:“我們情報工作主要是為武裝斗爭服務的,有時一份情報可勝過千軍萬馬。有水平的領導應該懂得這一點的。”果然,1946年6月,蔣介石撕毀停戰(zhàn)協(xié)定,發(fā)動全面內戰(zhàn)。之后綏東戰(zhàn)役爆發(fā),敵我雙方損失都很慘重。李克農曾沉重地總結說:“華北戰(zhàn)場初期失利,敗就敗在我們對情報重視得不夠?!比舾赡旰?,羅青長這樣評價:“閻又文的情報,對華北野戰(zhàn)軍免受更大損失起了重要作用。”
1947年12月,蔣介石任命傅作義為華北“剿總”總司令,閻又文此時已晉升少將軍銜,除繼續(xù)做傅作義的秘書外,還擔任華北“剿總”政工處副處長、新聞處處長、傅作義的對外發(fā)言人等,進入了華北“剿總”的決策核心層。
1948年10月,遼沈戰(zhàn)役勝局已定。東北問題解決后,就要著手解決華北的傅作義集團了。此時,又是閻又文冒著生命危險,僅用了一個多星期就把南京最高軍事會議制訂的戰(zhàn)略計劃報告給中共中央。閻又文提供的這份情報,對華北乃至全國戰(zhàn)局產生了重大影響。
1948年12月14日,解放軍完成了對北平的合圍。華北幾十萬國民黨軍隊成了甕中之鱉。
圍城期間,傅作義顧慮重重,情緒極不穩(wěn)定。傅作義有個習慣,在做出重大決定前,總要和他的親信們商討,他找的第一個人就是閻又文。閻又文建議傅作義盡早與中共談判,和平解決北平問題。在這關鍵時刻,閻又文和傅作義的女兒——共產黨員傅冬菊日夜輪班守護在傅作義身邊做工作……
1949年1月22日,閻又文在中山公園水榭舉行了中外記者招待會,代表傅作義宣讀了《北平和平解放協(xié)議》。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
1949年6月6日,北平和談期間的閻又文(左二)作為傅作義方面談判代表在《綏遠和平協(xié)議》上簽字
閻又文一生深藏不露,不僅生前少有人知道其真實身份,而且在他逝世后仍深度“潛伏”了30多年。要不是王玉和羅青長揭開謎底,閻又文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無名英雄”。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國內外敵對勢力利用各種手段竊取我國國家機密,破壞各項建設事業(yè),企圖顛覆新生政權。與此同時,許多國家工作人員由于全國勝利而產生了嚴重的和平麻痹思想,甚至有人認為:“黨和黨的政策都公開了,還要什么秘密!現(xiàn)在又不是做地下工作?!?/p>
毛澤東對這種麻痹思想進行了批評。1950年3月13日,毛澤東在接見第二次全國機要工作會議代表時說:“我們現(xiàn)在比過去大了、公開了;反革命小了,鉆到底下去了。公開的敵人可以看見,好打;秘密的敵人看不見,不好打。敵人愈打愈精了;我們愈大,漏洞也就愈多。所以,保守機密的問題應該很好地討論一下。”
孫家棟
1950年10月,黨中央下發(fā)了《關于加強保守黨與國家的機密的決定》,文件指出:“保守黨與國家的機密,應引起全黨的極大注意。”對會議保密、文件管理、涉密人員審查和保密紀律等做了明確規(guī)定。1951年6月,出臺了我國第一部保密法規(guī)——《保守國家機密暫行條例》。這部法規(guī)不僅強調了全民保密義務,還強調各單位須“根據具體情況,將保守國家機密隨時向人民群眾進行必要的宣傳與教育”。
然而百密總有一疏。1953年,國家開始執(zhí)行第一個五年計劃,全國上下掀起了轟轟烈烈的經濟建設高潮。就在這時,媒體在宣傳報道各條戰(zhàn)線喜訊的同時,出現(xiàn)了大量嚴重的泄露國家機密的現(xiàn)象,給敵人搜集我國經濟建設情報提供了可乘之機。
如發(fā)生在1964年的“照片泄密案”,當時《中國畫報》封面刊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中“鐵人”王進喜頭戴大狗皮帽,身穿厚棉襖,頂著鵝毛大雪,握著鉆機手柄眺望遠方,在他身后散布著星星點點的高大井架。
日本情報專家據此解開了大慶油田的秘密,他們根據照片上王進喜的衣著判斷,只有在北緯46度至48度的區(qū)域內,冬季才有可能穿這樣的衣服,因此推斷大慶油田在齊齊哈爾與哈爾濱之間。他們還通過照片中王進喜所握手柄的架式,推斷出油井的直徑。從王進喜所站的鉆井與背后油田間的距離和井架密度,推斷出油田的大致儲量和產量。有了如此多的準確情報,日本人迅速設計出了適合在大慶油田開采石油用的設備。當中國政府向世界各國征求開采大慶油田的設計方案時,日本人一舉中標。
慶幸的是,日本當時是出于經濟動機,向我國高價推銷煉油設備,而不是用于軍事戰(zhàn)略意圖。
這當然引起了黨中央的高度重視。黨中央先是轉發(fā)了政務院關于1953年保密工作存在的問題及改進建議的報告,接著在1954年12月發(fā)出了《關于在報刊出版物上保守國家工業(yè)建設秘密的指示》,明確具體地劃分了國家工業(yè)建設方面的保密范圍,規(guī)定了哪些工業(yè)建設項目屬于國家機密,不能公開報道,哪些不屬于國家機密,可以公開報道,同時規(guī)定了報刊出版物保守國家工業(yè)建設秘密的措施。
讓保密成為一種習慣,在“兩彈一星”的研制過程中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20世紀60年代,國家組織一批頂尖科學家及工作人員隱姓埋名研制“兩彈一星”。為了做好保密工作,大家秉承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的原則,所有關于“兩彈一星”的事兒,科學家們及工作人員都守口如瓶。
孫家棟,一個大家熟悉的名字,時任中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wèi)星技術負責人,1959年8月與妻子魏素萍結婚。一個深冬的夜晚,魏素萍被鈴聲吵醒,只見孫家棟衣服都沒披就跑到客廳接電話。魏素萍見狀,拿過大衣跟過來給孫家棟披上。正對著話筒說話的孫家棟條件反射地急忙用手將話筒捂住,用眼睛示意妻子快點走開。魏素萍默默地走進了臥室。誰知孫家棟一邊聽電話,一邊還想把臥室門關上。但電話線不夠長,他就斜著身子伸長腳尖把門勾上了。半個小時后,孫家棟通完電話,回到臥室見魏素萍呆呆地坐在床上,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過分,卻不知如何來安慰妻子。
魏素萍臨產時,孫家棟忙得抽不開身。直到孩子出生的第二天晚上,孫家棟才趕到醫(yī)院。身體虛弱的魏素萍埋怨地說:“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什么工作能比老婆生孩子更重要?”
直到1985年10月,中國航天部宣布中國的運載火箭要走向世界,進入國際市場,隨著電視向全世界直播“長征3號”運載火箭將國外的衛(wèi)星送上太空,與孫家棟生活了近30年的魏素萍這才知道丈夫是干什么的。
“保密工作無小事,細小之處見成敗”。隨著現(xiàn)代科技的飛速發(fā)展以及我國對外開放面臨的新形勢,保密和竊密出現(xiàn)了比過去更為復雜的情況,做好新形勢下的保密工作顯得任重而道遠。保密,人人有責!保密,時時處處需警戒!
中國共產黨人在奪取政權的革命斗爭中,除了在公開戰(zhàn)場對敵交戰(zhàn),還在隱蔽戰(zhàn)線進行了激烈交鋒?!秾O子兵法》曾闡述了戰(zhàn)爭的基本準則──“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隱蔽戰(zhàn)線的斗爭因具備神秘性,長期成為影視作品的重要題材,近年來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股“諜戰(zhàn)片熱”。但一些影片靠場面、手槍和美女吸引眼球,對觀眾造成不少誤導?!凹t色足跡萬里行”記者專訪了著名黨史專家、國防大學教授徐焰少將。他根據多年的研究成果,用史實還原了我黨當年隱蔽戰(zhàn)線斗爭的真相。
近年來影視作品談及過去國共隱蔽戰(zhàn)線較量時,經常用“諜戰(zhàn)”一詞,徐焰認為這不合乎中國共產黨當年隱蔽戰(zhàn)線的工作用語,共產黨人一般只把對手派來刺探情報的人稱為“間諜”。當年蘇聯(lián)把派出的情報人員稱為“蘇聯(lián)偵察員”或“紅軍偵察員”,中國共產黨人把從事隱蔽斗爭的人一般稱為“地下工作者”,把隱蔽戰(zhàn)線的斗爭則稱為“秘密戰(zhàn)”或“秘密工作”。
徐焰介紹說,在推翻國民黨統(tǒng)治的斗爭中,中國共產黨人進行了兩個戰(zhàn)線的斗爭:公開的武裝斗爭和隱蔽的地下斗爭。關于地下秘密工作的任務,毛澤東在延安整風時曾這樣總結說:“公開工作之外,還要有秘密工作與之相配合,這就是黨的秘密組織工作,群眾的秘密組織工作(作為群眾公開組織的核心),黨派的秘密聯(lián)合行動,秘密的情報工作,公開組織與公開斗爭的事先秘密準備等?!痹诿珴蓶|所概括的秘密工作五大任務中,情報工作只列在第四位。
當年黨的地下工作最重要的目標,是在政治上爭取敵占區(qū)的人心,地下工作者多數在搞工運、農運、學運和秘密的統(tǒng)戰(zhàn),發(fā)動和組織群眾擁護共產黨,而不是搜集情報。徐焰舉例說,在解放戰(zhàn)爭中,中共隱蔽戰(zhàn)線的最大成就,是發(fā)動國統(tǒng)區(qū)廣大群眾掀起轟轟烈烈的反饑餓、反內戰(zhàn)的群眾斗爭。這些看似平凡卻意義重大的工作,在上個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的電影和文學作品中有過不少表現(xiàn),如《風暴》《青春之歌》中的地下工作者發(fā)動群眾的形象曾感動了億萬觀眾。影視作品進入市場商業(yè)化階段后,一些影片出現(xiàn)了地下工作就是搜集情報的創(chuàng)作誤區(qū)。許多觀眾談到革命戰(zhàn)爭的地下工作,認為“就是搞情報”,這完全是錯誤的。
徐焰
電影《青春之歌》海報
徐焰說,國民黨的前身——同盟會從1905年成立時起,在未執(zhí)政前也主要從事地下活動,主要以暗殺、聯(lián)絡會黨等方式反抗清政府和北洋軍閥,搞情報同樣不是主要任務。1925年國民政府在廣州建立,1927年在南京再建并獲得全國主導地位后,國民黨的秘密工作轉為以特務工作為主。蔣介石為了維持獨裁統(tǒng)治,首先以黃埔系軍隊作為支柱,其次網羅了一批黨棍,再則利用特務來監(jiān)視和鏟除異已。國民黨政權因不得人心和缺乏群眾基礎,其特務工作不僅注重于監(jiān)視和打探情報,還進行策反、拉攏和思想滲透等特殊任務,也不能簡單以“諜戰(zhàn)”來概括。
1928年,蔣介石建立自己的情報和特務機構,中統(tǒng)、軍統(tǒng)的規(guī)模在抗戰(zhàn)末期發(fā)展到頂峰,在編內勤(即專職特務)達幾十萬人,成為人民痛恨的類似明代“東廠”“西廠”或德國“納粹蓋世太?!钡目植澜M織。那么,中共為什么要建立情偵機構呢?
徐焰回顧說,中國共產黨從1921年成立時起,由于在反動軍閥鎮(zhèn)壓下沒有合法活動條件,長期處于地下狀態(tài),只是在1924年至1927年間在國民黨當局轄區(qū)內才有合法地位。1925年8月,主張聯(lián)共的國民黨左派領袖廖仲愷被右派刺殺,據受傷被捕的刺客交待,下一步還要暗殺共產黨,由周恩來、陳延年領導的兩廣區(qū)委意識到有必要建立偵察保衛(wèi)組織。當時被周恩來安排在黃埔軍校任職的陳賡等人掌握了一些武裝保衛(wèi)力量,并開始在國民黨內建立一些內線,就此開始了中共最早的情偵工作,不過組織還不健全。1927年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政變前,雖然中共中央事先得到內線零星的報告,卻缺乏核心層的決策情報,上海、廣州等地的黨組織都遭到突然襲擊,大批干部和群眾骨干因未及時轉移而慘遭捕殺。
一個月后,從上海脫險的周恩來到達當時的中共中央所在地武漢。他吸取教訓,為保衛(wèi)中央安全建立了“特務股”(后稱特科),在各處建立內線,并組織了精干的武裝保衛(wèi)人員,建成秘密交通網。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共的專職情報機構建立要早于國民黨。
中共專職情報機構的建立對黨保存力量起到了重要作用。徐焰介紹說,1927年7月15日,汪精衛(wèi)在武昌召開同共產黨分裂的會議,此前中共特科便得知動向,在漢口安排了十幾處秘密隱蔽地點。會后國民黨派人搜捕時,陳獨秀及中共中央所有成員都已不知去向。8月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又在漢口秘密召開著名的“八七會議”,國民黨的警探也一無所知,隨后中央特科又秘密租船將中央機關由武漢遷回上海,途中也未出意外。
1927年11月,周恩來從廣東回滬后重組了中央特科。此時特科成員中有一些帶有江湖流氓習氣的工人如顧順章等,熱衷于打打殺殺。周恩來針對這些不良傾向親自為特科規(guī)定了“三大任務一不許”——“三大任務”是搞情報、懲處叛徒和執(zhí)行各種特殊任務,“一不許”是不許在黨內相互偵察。
周恩來提出的“一不許”原則,對后來保障中共正常的黨內生活極為重要。蘇聯(lián)國家政治保衛(wèi)總局(克格勃)在列寧去世后便開始涉入內部斗爭,后來甚至發(fā)展為領袖個人的監(jiān)視工具,成為恐怖“清洗”的重要原因。因此后來毛澤東又一再強調黨內不許搞偵察,這對防止重蹈蘇共悲劇起到了重要作用。
從建立特務機構時起,蔣介石就用它來偵察黨內異已,李宗仁后來在回憶錄中說自己任副總統(tǒng)時,身邊衛(wèi)士都是蔣介石的偵探。只對蔣介石個人負責的軍統(tǒng)、中統(tǒng)不但捕人、殺人,還越過警察、法庭等司法機構,連各級軍政官員都不能過問,甚至官員本身都要受其監(jiān)視。這種特務政治的泛濫,也是造成國民黨政權四分五裂并喪失人心的重要原因。
近些年在一些影視劇中,編劇憑想像編造情節(jié),經常出現(xiàn)中共地下黨組織暗殺敵方要人,以及用戀愛等手段發(fā)展關系等場景。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初,國內播出一部表現(xiàn)在敵營中潛伏的電視劇時,曾長期從事地下工作的文藝界前輩夏衍看過后便撰文嘆息說,這些年輕編導不了解當年黨的隱蔽斗爭原則,利用女色、金錢收買和手槍暗殺等手段恰恰是中共地下工作所不允許的。
史實研究表明,中共從事隱蔽戰(zhàn)線斗爭時,從來不許搞暗殺一類恐怖襲擊。因為根據馬克思列寧主義原則,革命斗爭的目標是推翻整個反動統(tǒng)治而不是消滅個人,暗殺敵方頭目不僅不能達到斗爭目標,反而會引起社會反感并影響斗爭方向。中共中央特科雖消滅過少量叛徒,卻只限于向敵出賣機密并馬上會招致組織破壞的特例。
徐焰回顧說,中共中央特科最早開展的除奸工作,主要是從1928年4月政治局常委、組織局主任羅亦農在上海因叛徒出賣被捕,并迅速被國民黨殺害開始的。特科的內線關系很快查明,這是因擔任中央秘書和接待的何家興、賀芝華夫婦從德國和蘇聯(lián)學習回來后經常出入燈紅酒綠的場合,組織發(fā)給的每月幾十元生活費無法滿足其奢華的生活需求。他們利用接待之機偷記下上百名領導人住址,隨后到租界巡捕房表示愿以5萬美元和出國護照出售此名單,并先說出羅亦農的地址,待捕捉驗證確實后再做下一步交易。中共中央負責人聞知此訊后緊急搬家。之后,中共中央特科人員以放鞭炮作掩護沖進這對叛徒住所,搜出名單后開槍將何家興擊斃,賀芝華也中槍負重傷,從而斬斷了他們繼續(xù)叛變的可能。
1929年8月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彭湃、軍委負責人楊殷等5人在上海滬西區(qū)開會時被捕,周恩來因臨時有事未到得以幸免。僅過了6天,彭湃等4人便在位于龍華的淞滬警備司令部內被殺害。中央特科通過內線查明,告密者是軍委秘書白鑫。此人在海陸豐紅軍中當團長時便因怕死而棄職跑到上海,為追求榮華富貴已秘密叛變,當了內奸。根據周恩來指示,同年11月11日夜,中央特科在法租界霞飛路(今淮海路)設伏,連開90余槍,擊斃白鑫及特務保鏢共5人。霞飛路上的槍聲轟動了上海,使叛徒特務一時聞風喪膽,不敢隨便活動,中央在滬安全也得到了一定的保障。
中央特科機關舊址,位于上海市武定路930弄14號
此后,周恩來專門強調:只能消滅危害黨的叛徒和暗藏的特務內奸,對反動統(tǒng)治階級頭面人物包括公開的特務頭子都不要打,否則會偏差政治斗爭的正確方向并脫離群眾。有一次顧順章得知有二三十個警探和“包打聽”要在一品香飯店聚會,打算運去幾皮箱炸藥引爆。周恩來得知后馬上制止,認為這會把飯店炸成廢墟并傷及無辜,將在社會上造成極壞影響。在此后的革命斗爭中,共產黨人除了打擊敵軍軍事目標,從不對反動營壘頭面人物采取暗殺,從而防止了恐怖主義傾向,并且與國民黨特務那種“下三濫”手段劃清了界限,這也是共產黨人贏得人心的原因之一。
中共中央特科建立之初,周恩來等領導人便規(guī)定,不許用金錢收買、美色引誘和手槍恫嚇來獲取情報和發(fā)展關系,其原因主要在于上述手段是一柄雙刃劍,若以此對敵也會腐蝕自身。徐焰介紹說,1931年以前負責中共中央特科工作的顧順章的墮落過程,便是這方面的一個重大教訓。
顧順章此人很早參加工人運動,勇于沖鋒并擔任過上海工人糾察隊隊長,卻染有流氓習氣。他在擔任特科負責人后,借口工作特殊,經常拿走中央半數以上活動經費,還嫖娼、吸毒。這種道德上的墮落同黨的原則和要求格格不入,顧順章便籌劃投敵,并于1931年4月在武漢被捕后馬上叛變,提出愿意出賣中共中央機關全部住址。幸虧潛入敵特機關的錢壯飛譯出了武漢方面的來電,由李克農提前在上海報警,才使中共中央幾十個機關、幾百人連夜轉移,避免了覆滅性災難。
在當年的隱蔽戰(zhàn)線斗爭中,中共地下組織不僅把反對奢侈當作防止自身成員腐化的重要一環(huán),同時由于經費所限和避免暴露,一般也不允許成員過豪華生活。近些年一些影視劇的編導設計的地下工作鏡頭盡是燈紅酒綠,由俊男靚女在高檔歌舞廳、賓館接頭。徐焰說:我父親在抗戰(zhàn)后期曾由八路軍調到中共中央社會部參加過地下斗爭培訓,在東北解放戰(zhàn)爭中擔任過隱蔽戰(zhàn)線的部門負責人。他生前看到電視上出現(xiàn)這類鏡頭時曾嘆息說,當年共產黨組織經費很困窘,根本不可能維持豪華生活,何況這類舉動從歷史背景角度看也違反了隱蔽斗爭戰(zhàn)線的基本原則。
徐焰說,世界上的隱蔽斗爭有一個共同的活動原則,便是要求“普通化”而力戒“特殊化”。西方情報界有句名言:“不像間諜的人是最好的間諜。”周恩來1928年為黨的地下工作人員制定了最早的工作準則,便是“盡量職業(yè)化、社會化”。地下工作人員的著裝和日常行動都要求同社會上普通群眾相近,既不要過于出眾引人注目,也不要太窮酸招人討厭。當年的地下工作人員接頭,選擇高檔娛樂場所恰是大忌,因那里是敵方上層官員和警特經常出入之地。隱蔽工作的紀律之一,即要求外出人員盡量避免在公開場合坐在漂亮女人身邊,因敵特出于本能愿意盯著美女,對她們身邊的人自然也會引發(fā)興趣,很容易引來盤查和關注。按照通俗的解釋,混在人堆中就找不到,見過面后就沒印象的人,才是地下工作者的最好人選。
徐焰認為,國共之間隱蔽戰(zhàn)線較量的第一個階段,是1927年至1937年的十年內戰(zhàn)時期。這一階段總的斗爭形勢便是共產黨在地下秘密發(fā)展力量,國民黨則動用政權力量全力予以追捕剿殺。從1928年至1930年上半年,白區(qū)的中共地下黨根據周恩來提出的隱蔽發(fā)展力量的原則,黨員發(fā)展到19萬人,在秘密的工人運動、學生運動和情報工作中都取得了不小的成績??上щS后指導方針發(fā)生了“左”的錯誤,把工作重心放在不切實際的武裝暴動方面,結果暴露并損失了絕大多數組織,到1936年白區(qū)地下黨員的數目降到3000人左右。
1928年至1931年間,周恩來是中共隱蔽戰(zhàn)線的總負責人。他在上海等地的斗爭實踐中摸索出一套有效的秘密工作方法,強調組織要隱蔽、精干、少而密、單線聯(lián)系,在活動中盡量職業(yè)化、社會化,以公開身分作掩護?!袄煤戏ㄑ谧o非法,合法與非法巧妙結合”“秘密工作和公開工作絕對分開”等原則就是這時提出的,為中共隱蔽戰(zhàn)線工作奠立了正確的思想基礎。
“龍?zhí)度堋崩羁宿r(上)、錢壯飛(左下)、胡底(右下)
這一時期中共中央建立的特科,由向忠發(fā)、周恩來、顧順章領導。特科采取了直指敵人要害的“打進去”和“拉出來”的工作方式,不僅把國民黨特務機關在上海的特派員楊登瀛拉出來為己服務,同時又派被稱為“龍?zhí)度堋钡腻X壯飛、李克農、胡底打入國民黨中央調查科。錢壯飛因精明能干還被特務頭子徐恩曾任用為機要秘書,曾用照相機偷拍了他深藏在內衣兜中的密碼本,使國民黨的絕密通訊大都能被破譯,掌握“圍剿”紅軍的計劃等情報。不過在顧順章叛變和周恩來赴蘇區(qū)后,特科遭受了沉重打擊,中共中央在上海也不能生存,被迫轉移到江西的農村根據地。
從上個世紀20年代末至30年代,國民黨的特務機構不斷膨脹,由建立中央調查科(中統(tǒng)的前身)發(fā)展到建立復興社(后來成為軍統(tǒng)的前身),成為監(jiān)視社會生活的龐大恐怖機構。蔣介石利用特務成功地拉攏、收買和瓦解了多數地方軍閥,在與中共的隱蔽戰(zhàn)線斗爭卻一度居于下風。自1931年春顧順章叛變后,國民黨特務改變了斗爭策略,實行“自首自新條例”,大力利用叛徒,并加強搜捕力度。此時留在白區(qū)的地下黨組織仍繼續(xù)執(zhí)行盲動路線,至1934年全面遭到破壞。劉少奇在1936年從陜北前往北方局恢復白區(qū)工作時,從理論上清算“左”傾關門主義與冒險主義,提出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應采取以防御為主的方針,盡量利用一切合法的斗爭方式和合法的組織形式,才使白區(qū)地下黨的工作得到部分恢復。
1937年全面抗戰(zhàn)開始,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共中央通過總結以往的經驗,為地下斗爭提出了“隱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的方針。當時國共兩黨雖然在對日作戰(zhàn)中形成戰(zhàn)略上的合作關系,但是國民黨當局仍不承認中共組織在國統(tǒng)區(qū)有合法活動地位(只有個別談判代表除外),并把“防敵(指日本)防奸(指共產黨)”作為秘密斗爭的基本指導原則。徐焰概括說,這個時期,國民黨軍統(tǒng)、中統(tǒng)在對日本進行秘密戰(zhàn)的同時,將中共地下組織當作第二位的打擊目標。
抗戰(zhàn)期間,中共中央在延安建立了社會部,并對黨的地下工作人員進行了專門培訓,教育他們掌握對敵斗爭的政策原則和秘密工作紀律,并進行了秘密技術的訓練,使黨在隱蔽戰(zhàn)線的斗爭水平得到很大提高。周恩來根據國統(tǒng)區(qū)工作特點,總結發(fā)展了十年內戰(zhàn)時他提出的黨員職業(yè)化原則,又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三化”(職業(yè)化、社會化、合法化)政策,成為黨在國統(tǒng)區(qū)開展地下工作的基本方針,也成為在日本占領的淪陷區(qū)的秘密工作指針。
徐焰認為,中國共產黨在上海等日占區(qū)的秘密工作,主要是通過發(fā)動群眾建立地下組織,為幫助新四軍的軍事斗爭發(fā)揮作用。以周恩來為書記的中共南方局,直接領導西南工作委員會負責川、康、云、貴、湘、鄂等地黨的地下工作,做出了很大成績。南方工作委員會(簡稱“南委”,負責粵、桂、贛、閩、浙的地下工作)卻因建立秘密的武裝據點暴露了組織,在國民黨特務搜捕下?lián)p失慘重。后來周恩來總結其教訓時說,“根本原因是秘密組織與武裝斗爭同時并用,致工作路線發(fā)生許多錯誤”?!霸诖蠛蠓降狞h,只能全力執(zhí)行中央長期埋伏、積蓄力量、等候時機的路線,不能同時采取武裝斗爭的路線?!钡叵曼h組織不能同時搞武裝斗爭,這成為當時中央確定的一條原則。
如今一些影視劇為了提高收視率,描寫地下工作的鏡頭頻頻出現(xiàn)“槍戰(zhàn)”和武打,甚至把地下工作者表現(xiàn)為武林高手,這完全違反了隱蔽斗爭的原則。當年中共的地下工作者除了用軍警身份作掩護外,都不應擁有手槍一類武器,否則路上遇敵檢查便會暴露。即使是在上海影響很大的特科“紅隊”,總共也只有4支手槍,成員平時外出也不許攜帶,只有在執(zhí)行除奸的特殊任務時才能使用。
中國共產黨的隱蔽戰(zhàn)線斗爭有別于國民黨和其他政治派別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群眾工作、情報工作與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有機結合。這一特點的形成,與周恩來在抗戰(zhàn)時期對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倡導、推動息息相關。周恩來多次指出:情報工作要通過交朋友,通過往來談話做工作;要建立據點,建立關系,深入社會;要見縫插針,做串門的生意;擴大了團結的基礎,即擴大了工作開展的可能??箲?zhàn)期間中共隱蔽戰(zhàn)線斗爭的最大成就,便是爭取了社會各階層同情共產黨的事業(yè),這為解放戰(zhàn)爭的勝利奠定了重要基礎。
徐焰認為,解放戰(zhàn)爭時期,中共在國統(tǒng)區(qū)的地下工作在周恩來等人的正確指導下全面鋪開,取得了卓越成就,是隱蔽戰(zhàn)線斗爭發(fā)展的最高點。當時黨在國統(tǒng)區(qū)的隱蔽工作,主要是努力形成了配合解放軍作戰(zhàn)的“第二條戰(zhàn)線”,擴大了共產黨在解放區(qū)的影響,并破壞了國民黨當局的后方穩(wěn)定,嚴重影響其戰(zhàn)爭計劃。
1946年國共關系破裂后,中共地下黨在國統(tǒng)區(qū)全面開展了包括統(tǒng)戰(zhàn)、敵工、工運、學運和情偵等方面的斗爭。此時工作方針策略的核心,就是使黨的“非法”的秘密活動和組織群眾性的合法斗爭結合起來。例如地下黨以學生運動和知識界的公開、合法的抗議行動為導線,進一步發(fā)展市民和工人運動,再擴大到農村的抗征糧征兵運動,使國民黨當局在前方打內戰(zhàn)時“后院起火”,陷入被兩面夾擊的狼狽處境。毛澤東曾稱贊說:解放戰(zhàn)爭中的情報工作是最成功的。
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中共情報工作,主要擔負了三大任務:獲取軍事情報、策反敵軍、接管城市。在解放軍最后奪取大城市時,地下黨組織也擔負了提供敵軍防御情報和進行攻心策應的任務。如1949年解放軍南下進軍時,南方各地下黨組織在幾個月內大都有了幾倍、十幾倍的大發(fā)展。中共中央規(guī)定他們的任務不是進行武裝起義,而是組織好護廠、護校、反破壞等工作,保證解放軍到來時完整接收。這些工作的順利完成,保障了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和完整接管城市。
徐焰說,自古人稱“失人心者失天下”,蔣介石自然也不例外,他本人在日記中也承認此點,現(xiàn)已公開的保存在美國斯坦福大學的《蔣介石日記》中便有清楚記載。如1949年2月3日蔣介石下野后在奉化老家反省,便“痛感當政20年,黨政機構守舊、腐化,只重做官,不注意實行三民主義”,“對于社會與民眾福利毫未著手”。在中國這樣一個民眾困苦不堪的國度中,最高當政者20年間“對于社會與民眾福利毫未著手”,怎能不被憤怒的人民推翻呢?作為國民黨政權的后臺老板——美國也不諱言此點,1950年1月12日,美國國務卿艾奇遜在全國新聞俱樂部發(fā)表講話時便說:“蔣介石并不是為軍事優(yōu)勢所擊敗,而是為中國人民所拋棄?!?/p>
蔣介石敗退臺灣后,雖在私下和小范圍內承認丟失大陸的真實原因在于人心,然而出于反攻和凝聚島內人心的需要,在公開宣傳中卻不能說共產黨的勝利是得人心的結果。國民黨在臺灣解釋失敗的原因,只好歸咎于所謂“共諜滲透”,這除了掩飾自己的無能,又為當年在島內實行特務統(tǒng)治和白色恐怖找到了借口。近些年來,臺灣的一些宣傳品及其響應者又重提和炒作“共諜”決定勝敗的老調,其目標同樣是從歷史根基上否定當年中國革命勝利的合理性。其實無論是從歷史事實還是從社會進程的基本規(guī)律看,此種論調都是荒謬和可笑的。
當年國民黨在大陸是實力最強的執(zhí)政黨,擁有最龐大的特務組織,如中統(tǒng)、軍統(tǒng)、憲兵以及警察機構。為什么國民黨得不到共產黨的內部核心情報,自己內部卻到處被其所說的“共諜”滲透呢?甚至連眾多國民黨內部“黨國要人”和將軍們都秘密為共產黨服務呢?這一事實本身,就說明國民黨的統(tǒng)治極其不得人心,以至于內部人員也紛紛轉向共產黨,其情治機構也極其腐朽無能。
可嘆的是,近些年國內有些影視和文學作品迷戀于刺激眼球的“諜戰(zhàn)”,突出所謂“情報決定論”。其實了解當年歷史的人都知道,共產黨贏得戰(zhàn)爭的決定性因素,是土地改革后那些戴著大紅花參軍的數百萬翻身農民,是上千萬民工所推的獨輪車和肩上的扁擔……隱蔽戰(zhàn)線獲得的情報起到的只是加速劑的作用,所謂“諜戰(zhàn)決定論”可以休矣!
取得全國勝利之后,中共情報工作負責人李克農在1950年專門用了半年時間總結黨的情報工作經驗,強調了黨的絕對領導和以政治基礎為主的兩點原則。當時蘇聯(lián)情報專家來華介紹經驗時曾說,用金錢、美色才能獲得有價值的情報,李克農對此氣憤地反駁道:“我們過去沒有這樣干,今后也不會這樣干!我們主要靠交朋友、做政治思想工作,有時也用一些金錢,但只是輔助手段?!?/p>
黨的地下工作勝利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徐焰認為,近年來一些以追求刺激的電視劇中出現(xiàn)的“地下工作者”,既不談政治覺悟也沒有組織領導監(jiān)督,成了“天馬行空、獨往獨來”式的人物,這是不符合歷史事實的。真實的歷史情況證明,離開黨組織領導的地下情偵工作必然會走上歧途,顧順章叛變的重要原因便是他從不參加政治學習,沒有應有的覺悟,黨組織又因他工作特殊而未很好地加以監(jiān)督。吸取這些教訓后,黨的地下工作盡管多是單線聯(lián)系,組織上也要經常對下屬黨員在政治上和生活上進行檢查,對有危險傾向者及時進行教育或切斷關系,反腐斗爭也體現(xiàn)在當年的隱蔽斗爭中。
當年黨的地下組織發(fā)展關系,都是以政治覺悟作為基礎,而不是像某些影視劇作品中所呈現(xiàn)的那樣用哥們義氣、愛情吸引等手段。當年殘酷的斗爭證明,如果脫離了政治理想信念,個人關系和一時的感情狂熱只要日久都會生變,對明知是敵對陣營的人產生愛情更屬天方夜譚。在革命戰(zhàn)爭期間,中共在隱蔽戰(zhàn)線能取得那么輝煌的成就,根本原因是靠正義的信仰爭取和打動人心,靠組織力量凝聚廣大群眾作為掩護。共產黨的地下工作人員經常能打入敵營,恰恰由于國民黨腐敗不堪,內部松散且離心離德。蔣介石的“文膽”陳布雷的女兒和其他許多高官的子女紛紛秘密加入共產黨,也是因他們看到身處的高層有太多的黑暗,認為延安才代表光明。當時國民黨的中統(tǒng)、軍統(tǒng)除了利用少量叛徒,一般很難打入共產黨內部,原因也在于革命隊伍組織嚴密,艱苦奮斗環(huán)境也為特務分子無法忍受。智慧來自群眾,力量來自信仰,是黨的地下工作勝利的根本原因。
徐焰說,回顧當年中共隱蔽斗爭勝利和國民黨在此領域的失敗的歷史經驗,人們便可看出決定其勝負的關鍵在于用正義爭取人心。2500年前寫成的《孫子兵法》曾記載“非圣智不能用間”,“非仁義不能使間”。共產黨“用間”的成功,恰恰是在“圣智”和“仁義”方面占有絕對優(yōu)勢。地下工作的秘密較量同樣是人心的較量,中國共產黨當年在隱蔽戰(zhàn)線上取得輝煌勝利,其根本原因正在于全國絕大多數人心選擇了共產黨。
〔本刊責任編輯 錢璐璐〕
〔原載《文史博覽》2018年第3期、中國軍網2011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