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詩經(jīng)》婚戀詩中的女性形象

摘 要：《詩經(jīng)》中的婚戀詩大多從女性的角度來抒寫她們的婚戀體驗，從而塑造了豐富多彩的女性形象。本文擬對這些女性的情感體驗和生活狀態(tài)進行分析，并在此基礎上揭示造成《詩經(jīng)》女性的情感態(tài)度及其在戀愛婚姻中的處境的原因。

關(guān)鍵詞：《詩經(jīng)》；婚戀詩；女性形象

《詩經(jīng)》是我們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是古代人民的智慧結(jié)晶。其中收入了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大約五百年的詩歌。《詩經(jīng)》內(nèi)容涉及了社會多個方面，為今人了解當時的民俗風情及社會禮制提供了很多的資料?！对娊?jīng)》中塑造了極為豐富的女性形象，其中占據(jù)詩經(jīng)重要比例的婚戀詩中更是積聚了各類女子。在愛情的世界里，她們有著各種不同的言行舉止、性格特征和不同的命運，她們的言行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后世對這一時期女性以及婚戀制度的認知。因此對《詩經(jīng)》中女性形象的正確認知有助于我們從多方面認識理解當時女性的行為、思想。

1 戀愛中的女性

1.1 多情主動的女性形象

《詩經(jīng)》中不乏對此類懷春鐘情女子的描寫，如《邶風·簡兮》：“山有榛，隰有苓。云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詩中所寫的是一個女子在觀看舞蹈表演時對一位表演者一見鐘情，念念不忘的情懷。再如《陳風·澤陂》：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

彼澤之陂，有蒲與蕳。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轉(zhuǎn)伏枕。

此詩寫一個女子在池塘邊上遇到一個身材高大端莊斯文的男子，自此對他朝思暮想，難以入眠。

這兩首詩中所寫的女子一見傾心而鐘情不渝的多情女性形象。

戀愛中的女子往往充滿了熱情與勇氣，《詩經(jīng)》中的女性在追求愛情是往往都比較主動?！锻躏L·大車》中就塑造了這樣一個女子，詩中的女子想與愛慕的男子同居卻不知道男子的想法，所以發(fā)出了誓詞“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彼蚯槿吮ＷC她的愛是至死不渝的，或許她的心中也有忐忑，但是更多的是害怕情人不知道她對感情是多么的忠誠。而《齊風·東方之日》中的女子面對愛情則表現(xiàn)得更為大膽，這位美麗的女子直接出現(xiàn)在男子的房中，向男子傾訴心中的想法，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這兩首詩塑造了主動熱情、情重綿長，勇于為愛付出的女性形象。

1.2 矜持含蓄的女性形象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不顧禮法熱烈奔放地主動追求愛情。女子的含蓄矜持亦是一種本色表現(xiàn)，而且這更加被后世所推崇?！多嶏L·東門之墠》：“東門之栗，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少女愛慕著一個男子，卻不敢主動接近?！多嶏L·子衿》中的女子思念情人到了“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地步，但是少女的矜持羞澀讓她沒辦法主動去找他，一心想著“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少女內(nèi)心的矛盾與復雜盡顯。這類女子都是這般的扭捏、嬌羞。總的來說詩經(jīng)中的女子大多勇敢直白，矜持含蓄不是主流。

1.3 勇敢守衛(wèi)愛情的女性形象

《鄘風·柏舟》中的女子遇到了來自家庭的阻力，她有自己愛著的人并認為只有那個人才可以與自己相配，奈何父母的想法與她不同。但是她也沒有說要放棄?！多{風·蝃蝀》中描述了一個女子要自己找丈夫，不顧父母之命，全詩是在諷刺一個女子的品德敗壞，但在今天看來她更是讓我們敬佩，她可以不顧社會輿論的壓力堅守自己的想法，尋找自己的愛情婚姻。

2 婚姻生活中的女性

2.1 感情熱烈的新娘

新婚的女子往往被甜蜜和幸福包圍著，所以新娘往往是美麗的代表?！吨苣稀ぬ邑病罚?/p>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新婚的女子如同桃花般嬌艷奪目，然而她不僅是外表美麗，更有著美好的內(nèi)在，可以“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一個可以很好融入新家庭的女子必然有著善良的內(nèi)在美?？梢钥闯鲞@是一位內(nèi)外兼修的女子。豐碩的果實和繁盛的枝葉預示了新娘為夫家開枝散葉，這也代表了那個年代的對女子的一種審美，女子多子是一種幸福的象征。

2.2 牽腸掛肚的思婦

周代各國戰(zhàn)事頻繁，徭役繁重造成了很多夫妻長年分離，所以產(chǎn)生了很多思婦的哀歌，抒發(fā)對丈夫的思念與擔憂。

《周南·卷耳》就描繪了這樣一個對遠行未歸丈夫思之至深而又充滿憐惜的女子。采卷耳的妻子因為思念丈夫，采了好長時間，一小筐也沒有采滿，索性將籃子放在大道旁，靜靜的思念丈夫。想象著丈夫路途的經(jīng)歷。再如《王風·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茍無饑渴！

全詩寫了一位婦女在暮色蒼茫時，看到牛羊等家畜回來休息，想到丈夫歸家無期，對丈夫的無限關(guān)心和綿綿情意無處訴說，更加孤獨寂寞。《小雅·隰?！分械呐铀寄钫煞虿荒芡鼞?，詩以隰桑起興寫桑葉的柔美、肥厚，進而青黑，就想感情的層層深入，用物象的變化表示時間的推進，事情的發(fā)展，最后一節(jié)直接抒情“中心藏之，何以忘之？”感情深埋于心，怎么能忘得了。一個讓人動容的癡情女子形象躍然紙上。

3 影響《詩經(jīng)》女性情感態(tài)度的因素分析

3.1 追求愛情的天性

愛情是古今中外文學中永恒的主題。我們從《詩經(jīng)》中也可以發(fā)現(xiàn)，愛情詩的比例很高。《詩經(jīng)》的開篇《關(guān)雎》就是一首描寫愛情的佳作。然而更多的時候《詩經(jīng)》中的女子比男子更加主動，遇到喜歡的男子主動追求。她們的歡樂與悲傷都被愛情深深牽動著。古代生活中娛樂性相對今天來說是相對貧乏的，勞動中對女性的需求是沒有男性大的，所以她們的生活天地更為狹窄，這也就使得女性對愛情的渴望更加的強烈。女性在感情方面比男性更加的敏感，心思細膩，投入的精力也更多?；橐鍪且粋€女人生命中的重要轉(zhuǎn)折，特別是對古代女性來說，她們被要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選擇到了一個合格的丈夫才能擁有美好幸福的下半生。男人都以事業(yè)上的成功驕傲，女人多以婚姻上的成功為自豪，也可以說婚姻是女人最重要的事業(yè)。《詩經(jīng)》時期各國因為戰(zhàn)爭和徭役，男女比例嚴重不平衡。在男少女多的情況下，女性想找到一位優(yōu)秀的男性為終身伴侶就很有必要主動出擊了。也就是這些原因，《詩經(jīng)》中的女性多主動追求自己的愛情。

3.2 原始風俗的遺留

原始社會時期，還沒有禮法的限制，所以婚姻形態(tài)上也比較混亂。這一時期人們可以自由選擇婚戀對象，有一妻多夫也有一夫多妻。在選擇伴侶是考慮的多為情感因素，而不是后來的財產(chǎn)、社會地位等因素。

西周初期，社會禮法還沒有完全被推廣，所以原始風俗還在民間有所保留?！吨芏Y·地官·媒氏》云：“媒氏掌萬民之判。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司男女之無夫家者會之，凡嫁子娶妻入幣純帛無過五兩，禁遷葬者與嫁殤者。凡男女陰訟聽之于勝國之社，其附于刑者歸之于土?！雹龠@反映了當時民間對那些適齡未婚男女的寬松管理，在仲春之時要組織男女集會，即使這時出現(xiàn)不具禮法的私奔也不加以阻止。這也與當時生產(chǎn)力低下，勞動力匱乏有關(guān)。增加人口對于國家的興旺至關(guān)重要，所以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奔者不禁”也就不足為奇。這樣的風俗在《詩經(jīng)》的很多篇目中都有著體現(xiàn)。《鄭風·溱洧》中描寫了鄭國上巳節(jié)，青年男女在溱河洧河岸旁游春。除了官方組織的聚會外，民間也有不少原始性的社交集會《陳風·東門之枌》和《陳風·東門之池》中描寫的男女集會對唱的場景。反映了當時陳國存在的社會風俗。這一時期的民風開放程度是古代社會其他時期不可企及的。

3.3 社會禮制的影響

隨著社會禮制的逐步完善和覆蓋，女性的言行舉止受到了約束和限制。“宗法制強調(diào)家長的至尊地位，在宗法家族中，父家長高于全體成員之上，成為家族的核心，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如教令權(quán)、懲罰權(quán)、統(tǒng)理財產(chǎn)權(quán)和婚姻決定權(quán)等等，對整個家族實行經(jīng)濟專制和思想專制?！雹凇岸Y”對婚姻的束縛，在《詩經(jīng)》中也隨處可見。禮制中強調(diào)“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衛(wèi)風·氓》中：“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女子把結(jié)婚時間拖延的原因歸結(jié)于沒有好的媒人就可以看出這沒人對婚姻的重要性。而父母的意愿更加重要，《齊風·南山》中寫道“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多嶏L·將仲子》中的女子與一男子情投意合，卻因為害怕父兄的反對，輿論的指責而違心拒絕了男子。

不論是哪個時代，生育后代都是女性的重要責任。“然而在宗法社會中，婚姻最大目的即是延續(xù)子嗣，以保護宗法家族的世代相傳和政權(quán)的強大力量，于是生育由女性的特權(quán)變成了壓在女性身上的責任?！雹叟员仨毶?，這是決定她命運的重要因素?！抖Y記》中規(guī)定“無子”是“七出”中的第一條。也就是說無子是女性在夫權(quán)社會最不能被原諒的過錯。而多子的女子往往是社會贊揚歌頌的對象。《唐風·椒聊》就是一首贊美女子多子的詩。在《周南·桃夭》中有對新婚女子多子的祝福，“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边@也就是說當時人們眼中宜室宜家的女子必須是如同桃樹一樣可以結(jié)出許多果實的，這樣的女子才能讓夫家興旺。既然多子是幸福的象征與保證，那么沒有為丈夫生兒育女的女性，其婚姻的悲苦就可以想到了。

《詩經(jīng)》中的詩篇形成于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這一時期正是禮法婚制形成并且影響逐漸全面覆蓋的時期。所以我們可以從《詩經(jīng)》中看到原始蒙昧婚俗的遺留也可以看到禮制對婚戀自由的影響。我們可以從中看到愛情與禮的沖突，還有禮對婚姻的規(guī)范和束縛?！对娊?jīng)》婚戀詩中各類女性形象都是在這樣的社會歷史條件下形成的，她們都是特定條件下的產(chǎn)物。對她們的分析離不開對社會歷史環(huán)境的了解。她們的言行以及命運都被這樣的環(huán)境左右著，也正是這樣特殊的環(huán)境賜予了她們無法被復制的形象。

她們的婚戀悲劇也讓當代女性警醒，女性必須保持自己的獨立性。一份美滿的婚姻固然讓人羨慕，但是擁有一份自己的事業(yè)也十分的重要。男女社會地位的平等來源于勞動中平等的付出，只有充實自己提高自己才是生活最大的保證。

注解：

① 呂友仁：《周禮譯注》，中州古籍出版社 2004年10月第一版，第179頁.

② 彭華：《儒家女性觀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9月第一版，第27頁.

③ 宋琰：《從<詩經(jīng)>看女性地位的變遷》，《昆明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07年2期.

作者簡介：云露（1990-），女，漢族，重慶人，文學碩士，中共重慶市大足區(qū)委黨校，研究方向：傳統(tǒng)文化。

（中共重慶市大足區(qū)委黨校 重慶 4023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