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來交換曼哈頓的印尼小島

黛安·塞爾扣克

我們駛出阿拉弗拉海，穿過帝汶海，進入了薩武海。我們將很快進入佛洛瑞斯海，然后就是班達群島所在的班達海。班達群島也稱為香料群島，由位于印度尼西亞東部的11座郁郁蔥蔥的島嶼組成。在航海探險初期，以上這些海洋被阿拉伯商人稱為“七大洋”。在這片地處世界另一端的迷人水域，彌漫著香料的氣息。來到這里，就意味著你已經(jīng)遠離古板的灰色歐洲。按照古老的海圖，你就已經(jīng)抵達了神秘的“龍之國”。

其實這不止是七大洋；更有可能是100片海洋。但這些水域的確非比尋常。這里有彌漫著香氣的微風、綿長緩慢的波浪、出其不意靠近我們的彎彎漁船。我們乘船前往的是一個歷史與傳奇的交匯之地。在這里，傳統(tǒng)船只仍然會穿過以往的活火山，前往一個被遺忘的小島，而它曾令世界變得不同。

在停泊處，我們看到五顏六色的帆船在水面上滑行，此時岸上清真寺里三名宣禮員正在召喚人們祈禱。兩個漁民劃著一條小小的獨木舟，一邊說著早上好，一邊把香蕉遞給我們。一陣寒暄（我們叫什么名字？我們從哪里來？都到過哪里？我們要去哪里？）過后，他們的目光轉(zhuǎn)向了我們小船的細部。我丈夫埃文竭盡全力向他們解釋我們1200萬的雙體船是如何建造的以及我們使用了什么材料。但是，他們大部分答案還是通過研究船體的形狀得到的。

也許這類似于建筑師或建筑工人探究新建筑的方式；找出那些能解釋人們怎樣讓建筑適應當?shù)靥鞖?、景觀和文化等方面的細節(jié)。水手和漁夫們?yōu)槲覀冊斓拇m應一個地方的特點，我們擁有自己的語言。

在印度尼西亞，海洋一直是1.7萬多座島嶼之間的高速公路，船只流露出海洋和人類生活的無數(shù)端倪。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船只受樹木大小所限，而且從不會前往離家很遠的地方。狹長的漁船非常適合從海灘上啟航，還能靈活地穿過波浪。

但是，在印尼還有一種稱為“比尼西”的大型帆船，關(guān)于它的故事才最為引人入勝。和我們看到的其他多數(shù)船只一樣，比尼西帆船大部分的結(jié)構(gòu)也都具傳統(tǒng)特色：橫梁為手工雕刻；以木釘代替鐵釘；接縫處用棉花填充。而且雙桅的比尼西帆船的名字也來自于1599年首次在班達海域出現(xiàn)的荷蘭船只“pinnace”。

為尋找難以捉摸的香料群島，獲得香料貿(mào)易的控制權(quán)，荷蘭人與葡萄牙人、英國人以及西班牙人曾展開激烈的競爭。丁香和肉豆蔻有利可圖，人人都渴望剔除中間商，那些把這些島嶼的位置當作秘密保守的亞洲和阿拉伯商人。

當荷蘭人最終找到這些島嶼時，他們通過成立荷蘭東印度公司（VOC）來保護他們的投資。他們殺死了許多當?shù)鼐用?，以殘忍的暴力控制了四季常綠的肉豆蔻樹種植園；他們制作的香料不僅有香味，而且被認為可以治愈包括黑死病在內(nèi)的疾病。

那時候，只有班達群島才有肉豆蔻樹生長。這個地區(qū)與世隔絕，加上肉豆蔻樹的挑剔本性，香料價格高得離譜。肉豆蔻只會在特定的條件下生長：要有熱帶氣候，有大量降水的肥沃土壤。即使這樣，肉豆蔻樹在生長7～9年之后才會有結(jié)出果實，而收獲過程還需要大量人工，要靠人逐一采摘，去掉外皮，然后小心翼翼地剝?nèi)テと猓ㄒ环N精致的、橘黃色的香料），干燥種子，并撥開種子堅硬的外殼。

隨著當?shù)厝丝诘臏p少和遭受奴役，從事香料貿(mào)易的荷蘭東印度公司要實現(xiàn)壟斷只面臨一件事的阻礙。1616年，英國人成功取得班達盧恩島的控制權(quán)；這是一個不到二英里長，寬僅半英里的小島。正是在這里，英國人宣布他們?nèi)〉玫谝粋€殖民地，并成立了英國東印度公司，大英帝國由此誕生。

英國東印度公司抵御荷蘭人的攻擊僅僅維持了四年，但他們并沒有放棄自己主張的權(quán)利。1664年，為了報復，四艘英國護衛(wèi)艦被派往大西洋對岸，占領了荷蘭一個名為“新阿姆斯特丹”的地區(qū)。那是位于曼哈頓島南端的荷蘭殖民政府的所在地，一共有2000人，但他們很快就投降了。1677年，兩國達成一項協(xié)議；雙方都拒絕放棄各自對其島嶼的主權(quán)要求，因此他們進行了交換。荷蘭人獲得盧恩島的控制權(quán)，而英國人則得到新阿姆斯特丹，后來英國人重新命名為紐約。

如今，班達群島11個島嶼和肉豆蔻的控制權(quán)已經(jīng)重新回到班達人手中。除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堡壘的廢墟、房屋的建筑風格和比尼西帆船的形狀，當年荷蘭人或英國人留下的痕跡現(xiàn)在已經(jīng)所剩無幾。比尼西帆船如今被用于船宿潛水旅游。像這樣的船在印度尼西亞一度曾是運送香料和貨物的主要交通工具。后來，當船員們做起了海盜，利用一技之長掠奪歐洲船只，他們也就聲名狼藉了。如今，許多傳統(tǒng)的比尼西帆船都配上舒適的船艙，成為游客周游印度尼西亞各地的交通工具。

有一艘比尼西帆船駛進我們在阿勒爾島的偏僻海灣，我們第一次見到比尼西帆船。它就在我們的旁邊拋錨，它看起來好像已經(jīng)走出了這個地區(qū)動蕩的過去，除了那些準備潛水的乘客。在大船的客人們跳入水中后不久，我們也跟著下水了。

我一邊沿著陡峭的山坡游泳，一邊欣賞著硬珊瑚的多姿多彩。這時，一群水生物吸引了我的目光。很快，我就被一只海龜、一條拿破侖隆頭魚和一條黑鯊魚給迷住了。我盯著一只龍蝦好半天，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種傳統(tǒng)的竹魚陷阱，這種陷阱在考古博物館里是見不到的。浮出水面時，我們看到獨木舟上的漁民們在旁邊快速擺弄著一條船，我一直還以為是我們的船在晃動。

當天晚上，我在一個叢林覆蓋的火山腳下看著帆船緩緩起伏，我很想知道如果英國人沒有用紐約交換的話，這個島會是什么樣子。仰頭看到天空中變得亮得不可思議的星星，我才意識到，這也許無關(guān)緊要——在那一刻，世界就是它原本該有的樣子

（編輯/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