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槍口（組詩）

張仁超

在鄉(xiāng)下挖詩

詩一直在鄉(xiāng)下，躲在泥土里

父母把日子藏進去

生活就從中探出頭

父母翻動的土地很干凈

一生都遇不到雜質(zhì)和污點

更沒屠宰場的血腥和骯臟

父母對土地有些狠

用犁鏵翻鋤頭挖鐵鍬鏟

要把土地弄得血肉模糊

其實，父母是去找一個豁口

將這卑微的一生埋進去

與土地握手言和

在這鄉(xiāng)下，我用筆去挖

筆尖流淌的除了是詩

還流淌的就是行行熱淚

喝下金和銀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

他哼上很久沒有哼了的小調(diào)

趕牛上坡的腳步生風(fēng)了

他扛上祖?zhèn)鞯睦绨?/p>

要去和一塊田親近

他套好犁

就和牛邁上嘩啦嘩啦的步伐

翻出來的不像黃土

是祖祖輩輩留下的白花花的銀子

他套上耙

把牛趕的同時也把太陽趕了

嘩啦啦嘩啦啦

堅硬的土坯化成了亮閃閃的金水

當(dāng)他把太陽趕到坡頂時

蟬和青蛙早已銷聲匿跡

牛莫名地張望

回到家

妻子打上來一碗包谷燒

他二話不說

就把今早的金和銀一起喝下

九月的槍口

豐盈和飽滿是八月分娩的

谷斗與稻穗的零星碰撞聲

是秋天為八月送行的鼓點

秋鋪上金地毯

以最隆重的儀式

在稻谷的夾道相迎下

九月走進了鄉(xiāng)村

秋收的號角吹響

谷斗

腳踏脫粒機

油用脫粒機

大型收割機

在鋒利的刀口引路下

田野上響起了六月般的蟬鳴

在鄉(xiāng)下

秋收是一場革命

鄉(xiāng)親們紛紛累倒在

每年九月的槍口

農(nóng)閑，讓鄉(xiāng)村失語

把五谷安頓好

把一畝三分薄地翻了

讓冬天去守侯

農(nóng)閑到，鄉(xiāng)村的夢直抵遠方

沒有半點猶豫的趕車步伐

踏上一彎清冷的新月

驚醒了鄉(xiāng)村淺淺的睡意

碰落了鄉(xiāng)村濕漉漉的黎明

能走的人都走了

剩下鄉(xiāng)村同冬季一樣蕭條

失去了往日的韻味

偶爾幾聲蹦跳的童聲

掉到鄉(xiāng)村冰冷的路面痛哭不已

令人費解的是

三個陌生人走進空蕩的山寨

兩條狗對著來人，竟

搖頭晃腦擺起了尾巴

寨子對面的坡上

有位跛了腳的老頭

看守著一匹馬

有位患了哮喘的老婦人

牽著一頭老水牛

有位滿頭銀發(fā)的老漢

在坡腳填著坑洼不平的山路

都對著坡上黑壓壓的森林沉默不語

在外的日子長高了

在外的日子長高了

就把一枚思念藏在靈魂的深處

就會感受到故土溫暖的脈搏

就會聽到來自家的方向輕輕地呼喊

夢就會安靜地淌過思念的河

在外的日子長高了

問一個美麗的夜晚

借一片最皎潔的月光沐浴

美美地想像親人此時的園

想像兒女此時星星般的閃爍

裹著月光和星光和衣而眠吧

今夜就會抵達詩意的夢鄉(xiāng)

在外的日子長高了

那就相信家的磁性是最具吸引力

讓自己和家人成為親情磁場的南北極

讓思念化作一粒粒愛的種子

播種在親情肥沃的土壤里生根發(fā)芽

在外的日子長高了

思念總會要沖破情感這枚堅果

心中的箭總要朝家的方向離玄

解下異鄉(xiāng)沉沉的夢吧

一張薄薄的思鄉(xiāng)車票，會讓你熱血加速

當(dāng)一腳踏上家鄉(xiāng)的站臺

家的感覺便迎面而來，蜂擁而至

當(dāng)久盼的敲門聲響起

屋內(nèi)甜美的應(yīng)聲和著細碎的腳步聲

都是那么的急切

當(dāng)跨進家門的第一步，就抵達了家的靈魂

幸福和溫馨，

便，融化了久久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