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藝欣
摘 要:在沈從文的作品中,有部分體現了沈從文關于“禁錮”的悲劇觀,例如《蕭蕭》。沈從文通過描寫蕭蕭的形象表現“禁錮”,包括身體禁錮和思想禁錮。身體禁錮表現在女性沒有掌握自己身體和未來方向的能力,而思想禁錮則包括來自外界的禁錮和來自自身的禁錮。外界的禁錮體現在文化悲劇和人性悲劇方面,即傳統的封建環(huán)境和生活在這個環(huán)境中被傳統思想影響的人不斷影響著新一代人,并導致一樁樁悲??;而自身的禁錮則體現在沈從文筆下的女性對命運的不反抗、不存希望的態(tài)度。
關鍵詞:禁錮;悲??;蕭蕭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0-0-01
一、身體禁錮
在沈從文的小說《蕭蕭》中,蕭蕭生長于偏遠的湘西,長期受到封建傳統文化浸染,其身體已經被塑造成能適應契合那種環(huán)境的樣子了,這算是一種身體禁錮。她熟悉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當地的生活習俗規(guī)則,而她從未想過違背這種習俗規(guī)則,因此她像這里的普通女孩一樣成了童養(yǎng)媳。但實際上,蕭蕭擔負著各種家務和生產任務。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蕭蕭卻被早早禁錮在婚姻之中,并承擔了做媳婦的責任和義務:“到溪溝里洗衣、搓尿片”、“蜷在小床上去睡覺”、“喝冷水吃粗糲飯”等。蕭蕭就這樣日復一日地消磨時光,只有爺爺說的女學生引起了蕭蕭的興趣和憧憬。然而蕭蕭卻不可能成為女學生,她注定了要被永遠禁錮在這個落后封建的小山村,禁錮在丈夫的家和這段畸形的婚姻中。蕭蕭像這里所有的女性一樣,嫁到哪家便注定被禁錮在哪家,她們的身體也不再屬于自己,而是屬于某個特定的男人。她們得做家務雜事,得為自己的“丈夫”守護貞潔,她們沒有女學生所擁有的自由。
然而蕭蕭卻違背了這個規(guī)則,她與花狗發(fā)生了身體關系,并懷上了除丈夫以外的男人的孩子,當她想找花狗求助,花狗卻逃走了。于是她想起來城里的女學生及其口中的自由(盡管她并不大明白),但在她打算逃到城里時,卻又被家人察覺、阻止,并發(fā)現了她的“罪惡”,她想逃卻也無能為力。她被鎖在了柴房里,被限制了身體自由,并面臨著兩種懲罰,沉潭,即抹殺她的身體,或者發(fā)賣,即身體被當成一種商品賣給其他人。而她自己是無法選擇的,因為她幾乎從來就沒有屬于過自己,從最開始,蕭蕭便是被當做商品而嫁過來的。不僅是蕭蕭,這里所有的女性都一樣,都陷進了身體禁錮。
二、思想禁錮
1.來自外界的禁錮——文化悲劇
沈從文在其小說中描寫過許多民情風俗,有自然淳樸的,也有封建愚昧的,而那些原始野蠻的風俗則釀造了一個個悲劇,尤其是沈從文筆下的女性總是活在這種文化悲劇,或者說命運悲劇之中。例如童養(yǎng)媳的風俗便禁錮了女性的身體、行為和精神思想,即她們甚至都不再有強烈沖破這種封建傳統的欲望,而是漸漸順從。以《蕭蕭》為例,蕭蕭自小生長在這個小村莊,尚且年幼的她便被送進別人家做童養(yǎng)媳,而蕭蕭就這樣不知反抗地順從了家人和命運的安排,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只覺得出嫁是“從這家轉到那家”。在那樣一個被封建思想籠罩的小山村里,成為童養(yǎng)媳是理所當然,不值得也不需要人們?yōu)樗齻儼@和惋惜。而這也是文化和環(huán)境造就了人性的缺失,人性的缺失和封建的文化環(huán)境又造就一樁樁悲劇。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里,蕭蕭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影響,她本對女學生十分感興趣和向往,女學生給她留下了一份希望,但這個希望卻漸漸淡出蕭蕭的世界。蕭蕭這樣的年紀本應該成為女學生,或者有對她們口中的自由的憧憬,然而她卻在忙碌的生活和扭曲的婚姻中漸漸失去了這份希望和追求,這或許才是最具悲劇性的地方。
蕭蕭只能是在他人的主宰和安排下該嫁時嫁、該被賣時被賣,該活下來時就活下來,但可怕的是,蕭蕭對這種現實卻是驚人地順從、適應和默認。追尋不到希望沒關系,只因心中擁有希望便是自由的,而可怕的是心中的希望之光都已經消失,并不再有追求和憧憬,這便造就了一出思想禁錮的悲劇。最終一代代的悲劇不斷重復,而她們又可能是下一代悲劇的制造者。
2.來自自身的禁錮——理性的局限,自我的迷失
蕭蕭這一生從來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自由和權利被剝奪,也沒意識到自己可以,并且應該掌握自己的生活和命運。但是因為受到外界的影響,包括生存環(huán)境和這個環(huán)境中的人,她的生存經驗和思考能力極其有限,因而她不可能具備沖破既有的社會生活秩序而以新的姿態(tài)生存于這個世界的能力,并且她早已習慣這種被他人設定好的生活,哪怕這種生活是畸形而殘忍的,但她自己并不認為這是畸形和殘忍,而是將其當做理所當然,并接納了她生活的這個地方的規(guī)則。
小說描寫了蕭蕭“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做了別人的新媳婦了”,并且認為“不過是從這一家轉到另一家,生活并沒有因此而變得更壞”,也描寫蕭蕭和小丈夫之間的“姐弟樂”生活。她的個人生活與當地的規(guī)則之間并沒有什么沖突,她的思想和心理上也沒有什么痛苦和焦慮或是急切想要沖破這種生活的欲望。小說將她其實是被禁錮的生活描寫得生動有趣,這其實更加襯托出這種自身思想的禁錮的悲劇性。同時,蕭蕭與當地生活的和諧也說明了蕭蕭對自己生命的悲劇性缺乏認知,她沒有看透自己的生活,沒有能力縱觀這整個大的傳統封建環(huán)境,更沒有能力認識到在這個大環(huán)境中像她這樣的人的生活的病態(tài)。沈從文筆下的女性形象多是美麗善良的,但是,她們仍然無法擺脫被他人安排操控的命運,更悲哀的是,她們對此沒有任何異議,而且從沒想過自己還有自主選擇權利。這類思想禁錮的女性必將走向悲劇結局,她們已經默認了這種歷史事實,并在這種歷史事實中沉默、順從,因而悲劇終將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