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思維

◎陳少文

窮思維

◎陳少文

有一次，我組織一批在校大學生到北京一家專注于高端商事訴訟的精品律師事物所，參加一場別開生面的游學之旅。

學生都是通過網(wǎng)絡招募的方式，從近百份簡歷中挑選出來的精英學子。整個活動中，他們展現(xiàn)出來的素質(zhì)讓人屢有驚艷之感。我參加完上午的活動并做了簡短的致辭后，就帶著愛人和女兒去天安門游玩，沒有參加后面的活動。

活動結(jié)束后，我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他噼里啪啦地向我吐槽其中一個成員的表現(xiàn)。這個朋友是培訓界的一個大咖，這次聽說有這個活動，也過來參加，并且擔任分組對抗游戲中的某組組長。

“主辦方給我們安排了一次分組對抗，活動開始的時候，所有成員都上交了一百元錢作為公共基金，優(yōu)勝隊將得到這筆獎金并自由支配。最后，我們組表現(xiàn)很好，拿到了冠軍。我建議把這筆錢捐出去，錢不多，就兩千多元，如果吃喝玩樂花了，也就沒了，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大家都很贊同這種處理方式，唯獨有一個女生當時就表示反對。”

“哦？她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說她從外地來，乘車、住宿都花了點錢，如果能把獎金分了，正好等于花了的錢掙回來了。所以，她覺得沒有必要捐出去，也沒有必要吃喝玩樂，大家平分了就好?！?/p>

朋友說到這里，情緒已經(jīng)很激動。

“我當時就把她的那份錢給了她，而且撂下話：‘就當我們今天沒有認識過。來到這里參加這個活動的學生不一定都比你富裕，卻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思考問題。你拿到了獎金，卻失去了我們的信任，我瞧不起你?！?/p>

朋友的最后一句話顯然說重了，我沒有問當時那個女生的反應，但是朋友的話并非全無道理。差旅費用是她來之前就已經(jīng)核算過的成本，覺得值得才會在衡量自己的經(jīng)濟能力之后決定啟程，而所得獎金純屬偶然，因為索要獎金的舉動驟然將自己的格局暴露在外，讓人不得不唏噓這種思維方式的可悲。

我想起一次和學生的聚餐。從農(nóng)村拼搏考上大學，然后又經(jīng)過兩次東山再起終于考上“211名?！毖芯可男×种v了自己入學后的種種經(jīng)歷，他恨恨地說：“在我身上有一個很難擺脫的陰影，就是長期家庭貧困帶給自己的窮人思維。我能通過努力掙到很多錢，但這種思維方式很難掙脫?！?/p>

在三十多年的生命旅程中，我經(jīng)歷過也見識過窮人思維的種種表現(xiàn)，最典型者就是常說“憑什么”而少問“為什么”；總以為全世界都有義務對他“扶貧”，而唯獨自己沒有義務去“致富”；凡事總以“成本”為重要指標，而不把“收益”作為第一考量，仿佛貧窮成了一種值得驕傲的資本，一切商業(yè)邏輯和人情世故都是對窮人利益的無視和對窮人尊嚴的踐踏。

而更可怕的是，這種窮人思維還在以家庭教育的方式完成著代際傳遞。所以，我們有太多已經(jīng)富裕起來的中產(chǎn)階級仍然欠缺健康平和的中產(chǎn)階級心態(tài)。1960年后漸漸變成一家倆孩。一般研究認為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主要原因是避孕措施與性革命的推行，這反過來說明，避孕措施出現(xiàn)前，相當多的孩子是“懷上了？那就生唄”，而非有意為之。

(摘自《心能轉(zhuǎn)境》吉林人民出版社)

那么中國大陸、澳門、臺灣、香港、新加坡這些出生率極低的所在之地，也是因為避孕措施嗎？未必。

2011年10月，美國經(jīng)濟研究局提供了另一條思路。麗薩·德特琳和梅麗薩·科爾內(nèi)研究得出，生育率與房價有關(guān)：房價每升一萬美元，有房一族的生育率就提高5%，無房一族的生育率就降低2.4%。

2015年12月，英國的阿科索伊給出了英國的結(jié)論：英國房子每升值一萬英鎊，有房一族的生育率提高3.8%，無房一族的生育率降低4.4%。

道理自然不難明白。房子漲價，有房一族產(chǎn)值上升，可以無憂無慮地生孩子；沒房一族又得為買房子攢預算，生孩子？再等等吧。

而大多數(shù)事不關(guān)己的人容易被孩子、被天倫之樂、被三代同堂之類的細節(jié)溫暖到，覺得生孩子順理成章，趕緊生，必須生，但真在考慮生孩子的人卻在不斷做預算。

勾踐的越國并沒怎么發(fā)檄文勸導大家生孩子，而是老老實實地送豬、送狗、送酒、派醫(yī)生以及提供孩子由朝廷養(yǎng)等政策。如果越國當時有樓市，勾踐也會想法子讓房價下跌一點，或者爭取制造廣廈千萬間，人人有房，從而安心生孩子。

人類有別于動物，也就在于這點經(jīng)濟上的理性。2000年前勾踐就想明白了：要哄人生孩子，別空口白話號召，實實在在給點安全感唄！

（摘自豆瓣網(wǎng) 圖/海洛創(chuàng)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