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恐怖片中的女性形象類型化研究

封 杰

(西安外事學院，陜西 西安 710077)

一、美國恐怖片發(fā)展概要

恐怖片的產生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末，一個多世紀以來，從早期塑造怪物形象開始，當今的恐怖片已擁有豐富的角色設置和不同的影片風格，也因此被劃分為不同的恐怖片類型，如僵尸片、吸血鬼片、恐怖驚悚片等。簡單來說，恐怖片就是指一種以制造恐怖為目的影片，其內容怪誕離奇，風格陰森可怖，與死亡息息相關，觀眾通過影片所帶來的極強的感官刺激而產生害怕、緊張、焦慮的情緒，從而達到情感發(fā)泄的審美效果。[1]

正如上文所述，在恐怖片發(fā)展初期，源自民間傳說的怪物是恐怖片的主人公，這些怪物并沒有明確的類型指向，直到1910年，美國影片出現(xiàn)了一部講述吸血鬼德古拉伯爵故事的恐怖影片，這部影片的創(chuàng)作靈感雖然同樣源自西方民間傳說，卻使恐怖片中的怪物具有明確的指向，為默片時代恐怖電影發(fā)展及日后吸血鬼電影發(fā)展奠定了基礎。有聲電影出現(xiàn)后，美國電影逐漸確立了以好萊塢為核心的大制片廠模式，隨之而來的是類型電影的確立及發(fā)展。在美國經典好萊塢時期，恐怖片就已經成為固定的類型電影，小投入、高收入的恐怖影片《弗蘭肯斯坦》，被多次改編翻拍的“德古拉”系列吸血鬼影片成為恐怖影片類型化發(fā)展的奠基之作。20世紀三四十年代，許多好萊塢影視公司及獨立電影人投入到恐怖片的創(chuàng)制發(fā)行之中，這一階段的美國恐怖片深受德國表現(xiàn)主義恐怖片的影響，陰森的月光、破敗的建筑、慘死的尸體、詭異的身影等極具表現(xiàn)力的恐怖元素幾乎成為不同題材恐怖片的共同表現(xiàn)元素，《木乃伊》《金剛》《黑色老房子》等都是這一階段美國恐怖片中的經典之作。

美國類型電影的發(fā)展與好萊塢的發(fā)展息息相關，恐怖片自然也不例外。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社會經濟文化發(fā)展的影響力已滲入電影藝術領域，經典好萊塢時期的大制片廠發(fā)展模式已失去最初的生命力，而影片的分級制度成為新好萊塢時期的主導。在新好萊塢時期，恐怖片屬于受限制的B級片。受分級制度的影響，好萊塢恐怖片在創(chuàng)制過程中開始注重成本的節(jié)約，隨之出現(xiàn)的是拍攝成本不高但具有較高視聽刺激的僵尸片及動物類的恐怖片，《我與僵尸同行》等成為美國僵尸片的先祖。[2]到20世紀中葉，美國恐怖片開始出現(xiàn)現(xiàn)實主義轉型，恐怖片不再專屬于想象中和傳說里的妖魔鬼怪，一些對戰(zhàn)爭及環(huán)境污染等社會陰暗進行諷刺呈現(xiàn)的恐怖片也開始活躍在美國影壇之上。其中被稱為美國恐怖片大師的希區(qū)柯克更是將恐怖引入人類的精神分析領域，創(chuàng)作影片《精神病患者》，通過呈現(xiàn)個體極端的精神世界及行為方式帶來了更加切身的恐懼，這部影片也開啟了日后講述變態(tài)殺人狂故事或體現(xiàn)人類精神領域變態(tài)故事的恐怖片的序幕。

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以來，不同題材的美國恐怖片均持續(xù)發(fā)展，如講述魔鬼怪物的《驅魔人》《猛鬼街》；吸血鬼題材的《驚情四百年》《夜訪吸血鬼》、《暮光之城》系列影片；科學怪人及過度科技的《侏羅紀公園》《生化危機》系列影片；呈現(xiàn)變態(tài)心理的《電鋸驚魂》系列影片、《七宗罪》《剃刀邊緣》以及將恐怖故事置于現(xiàn)實生活背景之中的《格蕾絲》《致命誘惑》等，都成為當代美國恐怖片中的優(yōu)秀之作。在美國恐怖片中，女性形象是一類特殊的存在，具有明顯的類型劃分，或是淪為被蹂躪虐殺的“羔羊”，或是成為極端情景下的“惡魔”，抑或是撐起希望的“最后女孩”。這些女性人物形象可能是出鏡率極高的主線人物，也可能是驚鴻一瞥的配角形象，但都為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推動著影片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和恐怖氛圍營造。本文將選取具有代表性的影片，從受虐女性、施虐女性、懲虐女性三個不同類型的形象入手，對美國恐怖片中的女性形象類型化進行研究。

二、美國恐怖片中的受虐女性形象

與早期美國影片中的女性角色一樣，早期美國恐怖片中的女性大多處于“被看”的地位之上，許多恐怖片將女性裸露的身體作為重要賣點，使影片中的女性形象成為承受虐待和恐懼的對象。[3]被認為是帕爾瑪版的“精神病患者”的恐怖片《剃刀邊緣》上映于1980年，講述了一個關于精神分裂者的謀殺案件，這部影片由布萊恩·德·帕爾瑪擔任編導，邁克爾·凱恩、南茜·艾倫、安吉·迪金森等人擔任主演。在《剃刀邊緣》中，凱特夫人和妓女布雷克成為恐怖的承載者，凱特夫人與丈夫麥克結婚多年，平淡乏味的生活和丈夫麥克的冷漠使凱特的心情十分低落，于是凱特便經常找心理醫(yī)生艾略特來排解憤懣，甚至試圖引誘艾略特。在遭到艾略特拒絕后，渴望刺激的她在一次參觀展覽館的過程中，偶遇了一個男人并與之發(fā)生了出軌行為，然而在激情還未褪去之時，凱特便死于金發(fā)人的剃刀之下。在凱特夫人出軌前，影片便出現(xiàn)了其在浴室中幻想性虐待的場景，這一場景也被認為是向希區(qū)柯克恐怖片中經典的浴室殺人情景的致敬?！短甑哆吘墶分猩硇某鲕壍呐俗罱K成為受虐者，被精神分裂的艾略特的另一人格芭比所殺。與凱特夫人不同的是影片中的另外一位受虐女性形象布雷克，布雷克因妓女的身份和巧合的出現(xiàn)被警察認定為殺人犯。為了洗脫罪名，布雷克決定自己探尋兇殺案的真相，在接近艾略特的過程中遭遇危險，并被凱特的兒子彼得所救。在這部影片中，女性受虐者或是被男性所殺，或是被男性所救的情節(jié)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男性霸權思想，也正因如此，這部影片雖然在情節(jié)設置、人物造型等方面?zhèn)涫芎迷u，卻遭到女性主義者的批判。

20世紀70年代，威廉·皮特·布拉迪創(chuàng)作出小說《驅魔人》，后被改編成影，一度被認為是最恐怖的恐怖片?！厄屇恕废盗杏捌v述了一個被魔鬼附身的少女的驅魔故事，其第一部影片主要呈現(xiàn)了少女妮兒·史威特一家首次驅魔的故事，第二部影片講述了多年后失憶的妮兒·史威特再次被魔鬼附身后的故事。影片中，被魔鬼附身的少女妮兒·史威特行為舉止極其怪異恐怖，她不僅面目猙獰，能夠在情緒激動時發(fā)出近似男聲的魔鬼之音，還不斷勾引男性，甚至用利器猛刺自己的下體。《驅魔人》系列影片的原著小說中的主人公是一位男孩，但在改編成影的過程中，編導將主人公重置為女性，從而使這部影片被賦予了一定的隱含之意?？v觀整個系列的影片，無論是被魔鬼附身的妮兒，還是妮兒的母親，都是無力主宰自身命運的受虐者，雖然妮兒在魔鬼之力的驅使下十分兇惡，但其經歷了太多來自命運的虐待，在第一次驅魔行動中，妮兒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同時失去了記憶，在鄉(xiāng)村的療養(yǎng)院過著孤獨而驚恐的生活。然而魔鬼并沒有放過妮兒，在妮兒探尋遺失記憶的過程中再次附身。此外，在該系列影片的第一部中，妮兒的母親獨自撫養(yǎng)女兒，面對魔鬼附身的女兒束手無策，只能依靠兩位男性即神父和醫(yī)生來為女兒驅魔?？偟膩碚f，“驅魔人”系列影片中的受虐女性形象體現(xiàn)了男權文化與女性主義的抗衡，著魔的妮兒代表著逐漸崛起的女性在社會生活中對男性的威脅，而妮兒的母親則代表著傳統(tǒng)女性的懦弱，無論是具有威脅性的女性還是懦弱的女性，都無力自我拯救。從這一角度來看，《驅魔人》系列影片暗含著對男權文化的強調。

三、美國恐怖片中的施虐女性形象

在美國恐怖片中，實施虐待的女性形象常常身處極端境遇之中，上映于1987年的影片《致命誘惑》由導演萊恩執(zhí)導，邁克爾·道格拉斯、格倫·克洛斯等人擔任主演，講述了一個關于婚外情的故事。在《致命誘惑》中，導演塑造了艾利克斯這個“女魔頭”形象，成為20世紀末期最為典型的“致命女性”形象之一。艾利克斯與律師丹發(fā)生婚外情后，丹并不想放棄自己的妻子和家庭，于是決定徹底斷絕與艾利克斯的聯(lián)系。然而深陷其中的艾利克斯卻無法接受曾經纏綿的情人的決絕離去，開始用各種方式挽回丹，并逐漸走向極端，成為一個對丹及其家人極具威脅力的邪惡存在?！吨旅T惑》不僅體現(xiàn)了風靡于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女性威脅論，還探討了婚外戀在倫理道德層面及兩性關系層面的問題，正因恐怖外衣下的豐富內涵，《致命誘惑》一度成為美國最賣座的電影之一。

上映于2009年的影片《格蕾絲》由保羅·索雷特執(zhí)導，喬丹·萊德等人擔任主演，影片塑造了一位極端的母親形象瑪?shù)铝铡，數(shù)铝帐挚释蔀槟赣H，在其懷孕后更是對腹中胎兒百般呵護，希望通過自然分娩而孕育出一個健康的孩子，然而這個寄托著瑪?shù)铝杖肯Ｍ麐雰簠s意外胎死腹中，深受精神刺激的瑪?shù)铝针y以接受事實并堅信自己能夠生下這個名為格蕾絲的嬰孩。近一年后，瑪?shù)铝站谷徽娴纳铝烁窭俳z，但是格蕾絲的出現(xiàn)卻伴隨著一系列可怕的事故，嗜食人類血液的格蕾絲使瑪?shù)铝找詯壑兂闪艘粋€虐殺狂魔。

四、美國恐怖片中的懲虐女性形象

20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恐怖片中逐漸出現(xiàn)了懲罰暴虐的女性形象，突破了美國以往恐怖片中“羔羊”女性和“惡魔”女性二元對立的人物造型框架。[4]改編自托馬斯·哈里斯同名小說的影片《沉默的羔羊》上映于1991年，第64屆奧斯卡最佳影片的殊榮也使這部恐怖片至今依然為人所稱頌。該片由喬納森·戴米執(zhí)導，朱迪·福斯特擔任女主人公，由一系列變態(tài)殺人事件構成的影片在延續(xù)精神分析類恐怖片敘事主線的同時，融入了許多新鮮的元素，使整部影片在講述恐怖故事的過程中呈現(xiàn)出超越恐怖的深刻的精神內涵，在《沉默的羔羊》大獲成功之后，其續(xù)集也登上銀幕。在《沉默的羔羊》系列影片中，女主人公是一位警察，其生活的城市發(fā)生了一系列變態(tài)兇殺案，為了驅散兒時未能拯救屠刀下的羔羊的心理陰影，女主人公積極地參與案件的偵破，并最終在食人惡魔漢尼拔教授的指點下，成功地抓住了剝女人皮的變態(tài)殺人犯“野牛比爾”，同時也與這位曾因戰(zhàn)爭中親人的慘死而精神分裂的漢尼拔教授結下了不解之緣。在這一系列的影片中，女主人公的身份、性格及行為設置都是一位懲虐的女性形象。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的女主人公并沒有被過度地男性化，其在性格方面依然具有明顯的女性特征，無論面對漢尼拔和獨自深入虎穴時的驚恐，還是對于其他受虐女性的深度同情和執(zhí)著拯救，都體現(xiàn)出其女性的性格特質。

自2002年開始上映的《生化危機》系列影片由保羅·安德森執(zhí)導，米拉·喬沃維奇擔任主演，講述了保護傘公司在科研過程中病毒外泄并引發(fā)全球喪尸之災的故事。十余年間，《生化危機》這一系列影片共上映6部，分別是《生化危機》《啟示錄》《滅絕》《戰(zhàn)神再生》《懲罰》和《終章》。米拉·喬沃維奇在其中飾演一位生活在為數(shù)不多的幸存者中的克隆體，在與保護傘高層和喪尸戰(zhàn)斗的過程中爆發(fā)出了力挽狂瀾的拯救之力。在上映于2017年的《生化危機：終章》中，面對強大的保護傘公司，女主人公毫無退縮，在紅皇后的指引下，深入蜂巢實驗基地尋找能夠消滅病毒的解藥，最終成功殺死了喪尸之亂的幕后黑手，成為拯救人類的戰(zhàn)神。

從美國恐怖片中女性形象類型化發(fā)展來看，呈現(xiàn)出了從單純受虐到受虐、施虐和懲虐的趨勢，一方面是美國恐怖片題材選擇及形象塑造的豐富發(fā)展，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了女性社會地位的不斷提升和女性主義的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