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國峰
逃犯
※ 楊國峰
老牛垴山高水遠(yuǎn),土地肥沃,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山上生長著密密匝匝的青岡樹、櫻桃樹、栗樹,在那里種天麻不愁找不到材料。
牛貴喜在山上種天麻。
那些年牛貴喜到貴州銅仁地區(qū)的一個山村里給人燒磚瓦,可是做了幾年工卻沒有掙到一分錢。打工缺了耐性,他滿臉哀戚地回到家里。他說在外打工受人欺負(fù),不如在家里辟一條致富門路,只要肯流汗,處處黃土可養(yǎng)人,他算是悟透了。
天麻銷路好,價錢不菲,是搶手貨,就招來夜貓子盜挖天麻。
牛貴喜到派出所報案,派出所的人問:“發(fā)現(xiàn)線索了嗎?賊被抓住了沒有?”牛貴喜反問一句:“發(fā)現(xiàn)線索抓住了賊,還用得著你們的操心?”派出所的人說:“話可不能這么說喲,你報的案我們會及時偵破的,但我們不是神探,抓賊總有個過程,哪天抓住了賊我馬上通知你?!?/p>
案一直未破,盜賊卻繼續(xù)瘋狂,牛貴喜束手無策。
牛貴喜買了條狗。那狗高大威猛,叫聲洪亮,發(fā)怒了齜牙咧嘴,模樣瘆人。
此后再不見盜賊蹤影,老牛垴安靜了許多。可是后來那狗莫名其妙地死了。狗死得極慘——四足痙攣,口吐白沫,哀號了半天才死去。牛貴喜曉得狗是被人投了毒,是吃了伴有鼠藥的食物毒死的,但他沒法找到投毒人算帳。
偌大一個老牛垴,牛貴喜孤身一人,要看好天麻地,不是件容易的事。牛貴喜決定花錢請一個人來幫忙看守天麻。
某日就來了一位外地人,牛貴喜說是自己在銅仁做磚瓦時認(rèn)識的伙計。
外地人叫馬求,與牛貴喜年齡相仿,五十掛零,身體還硬朗。馬求一圈絡(luò)腮須,濃眉大眼,有點像歌星騰格爾。只是他不會唱歌,一開聲就像老牛吼。馬求不愛說話,常是皺著眉頭想心事。想心事時樣子就很嚴(yán)肅,兩道逼人的目光,充滿陰冷和殺氣,很容易讓人想起電視劇中的土匪。
馬求同牛貴喜一樣嗜酒如命,喝酒如同喝茶一般。他一天到晚都背著一個鐵制的軍用水壺作酒壺,工夫再忙也會適時擰開壺蓋啜上一小口。
馬求白天幫著牛貴喜伺弄天麻,憋著勁砍樹,掘坑“窯”材料。除了吸鍋煙休停一下,一雙手很少有放空的時候。晚上馬求一個人巡夜,他說牛貴喜白天太勞累了,晚上就不必操心了,安心睡覺。他說自己反正晚上少睡眠,腦子里胡思亂想絞成一團(tuán)亂麻,躺著也是白躺著,不如巡夜看守天麻。
夜鬼一般的靜,只有過山風(fēng)冇得安寧,常撩弄起幾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以往夜晚蒞臨的時候,即是最折磨人的時候,牛貴喜從來就沒有睡過圄圇覺,腦子老是躥蹦著賊的影子,攪得睡意蕩然無存?,F(xiàn)在他可以高枕無憂睡到大天亮。有馬求巡夜,他不必?fù)?dān)心竊賊來搗亂。
某天深夜,牛貴喜迷糊中聽到一陣搏斗聲,不禁警覺地豎起了耳朵。
上半夜馬求到天麻地里逡巡幾圈,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情況,便坐在山峁上的隱蔽處抽煙,邊抽煙邊想心事。不知什么時候,倦意襲來,把頭靠在膝蓋上打起盹來。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陣過山風(fēng)把他吹醒了,他突然發(fā)覺山腰里有動靜,隱隱約約傳來鋤頭刨地的聲音,他意識到今晚出現(xiàn)“鬼”了。
馬求不敢摁亮手電,他潛意識地攥了攥手中的木棍。他一路弓身彎腰,悄行潛走,走一陣路聽一陣動靜,那根木棍一直抓在手中。
“站住,不準(zhǔn)動!”馬求很威嚴(yán)地把木棍懸過頭頂,沖著兩個黑影一聲猛喝。
一個身影幽靈般地蹲了下去,爾后就勢一滾,滾下山坡,逃跑了。另一個身影也就勢一閃,馬求猛的一撲,把黑影撲倒在地。一手難抓兩條魚,他把竊賊死緊地壓在身下。他用膝頭頂住黑影的胸脯,然后騰出右手揚起木棍就要打。
“住手!”黑暗中傳來一聲斷喝。也就在馬求發(fā)愣的當(dāng)兒,他手中的木棍被被誰一腳踢飛了。
馬求摁亮手電一照,發(fā)現(xiàn)牛貴喜已悄沒聲息地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再看壓在身下的人影,竟是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
牛貴喜認(rèn)識偷天麻的人,此人叫高迅,是村長的侄兒。
牛貴喜問高迅:“一同來偷天麻的有幾個人,跑了的那個人是誰?”
高迅怯怯地說:“跑了的那個人是陳金,就我們兩個?!?/p>
高迅和陳金前年初中畢業(yè),考不起高中就外出打工。打工掙不了幾個錢,過年回家的路費也跟父母要。老子就發(fā)火,娘賣乖,老子本來指望你能掙幾個錢養(yǎng)家糊口,可是我想錯了,不但見不到你的一分錢,還隔三差五地尋著老子要錢,老子養(yǎng)大你有卵用!哪兒也不用去,就在家里陪著老子種陽春,先把吃飯問題解決了再想別的。你四體不分,五谷不分,你不勞動吃屎都的不到茅坑!
現(xiàn)在的年輕人誰還愿意種陽春,就是打斷了腿也不肯上山勞作。高迅和陳金好逸惡勞,整日在村里游手好閑。他們白天睡大覺,晚上就打牌賭搏熬夜。贏錢了大吃大喝,揮霍無度,過起了神仙般的日子。輸錢了就做縮頭烏龜,翻墻拱壁,偷雞摸狗,鬧得村里雞犬不寧。
“那我先前遭盜的天麻都是你和陳金干的?”牛貴喜進(jìn)一步追問。
“是……是我和陳金干的……我下次再不敢了,你……你饒了我吧!”
看著高迅可憐兮兮地樣子,牛貴喜的胸脯一起一伏,好久不吭氣。
馬求卻撐不住了,踢了高迅一腳,吼道:“對這種人還有什么道理可講,娘賣乖,千日打柴一日燒,把這家伙送派出所,他偷多偷少一骨腦給挖出來,該賠償就賠償,該坐牢就坐牢。?!瘪R求扭著高迅就要下山送派出所。
“慢!還是放了他吧,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jī)會。你想,就算你抓到了賊,要定罪還得人證物證當(dāng)面對質(zhì),你……而且為了這點事出了他的丑,破了他的尊嚴(yán),保不準(zhǔn)他會破罐破摔,這樣會會毀了他?!?/p>
馬求打個尿顫,蔫了……
馬求從來沒有到過牛貴喜家里,兩年前他來到臥龍村后直接上了老牛垴。
馬求來了,本來牛貴喜晚上可以回家過夜,但他想到偌大一個老牛垴,就一個馬求吃住在山上,肯定孤單寂寞,他沒有回家,陪著馬求吃住在山上。
這老牛垴春天有魚腥草,夏天有蕨菜,秋天有蘑菇,冬天有冬筍,牛貴喜從來不愁沒有小菜吃。牛貴喜還買了鐵夾和套索,在毛路小徑上置鐵夾、放套索,偶爾也能逮只山雞或野兔或竹鼠,也就解除了下山買葷菜的麻煩。當(dāng)然,隔十天半月牛貴喜的老婆春蘭會上山送點大米菜蔬和煙酒,也偶爾陪著牛貴喜吃餐飯喝幾杯酒,然后再下山。有時牛貴喜喝過一兩杯酒就呈一副暈頭耷腦的醉態(tài),軟軟地歪倒在床上。這樣春蘭就不敢急著下山,就調(diào)了鹽水或用白葛麻花兌水,用竹筒盛著端在手上坐到牛貴喜身邊。左手摟住牛貴喜的脖頸,右手將竹筒挨近牛貴喜的嘴邊,意欲讓牛貴喜喝下醒酒。沒想到牛貴喜突然屁股一挺坐起來,就勢把春蘭抱住,一拐身把春蘭壓在身下。春蘭一愣,繼而一抹羞澀涌上臉頰,細(xì)著嗓子罵一句:“大白天做這個事,老騷牯!”,兩個男女滾作一團(tuán)……
晚上,牛貴喜和馬求就著一張竹椅,椅上擺上兩三個菜,各人面前蹲一個竹筒做的杯子,牛貴喜拿過馬求的鐵制軍用水壺,滿滿盈盈篩上兩杯酒,然后單挑。
酒過數(shù)巡,彼此紅了臉,暈了腦殼,嘴就沒遮沒攔,話特別多。兩人說人生說命運,談生活,談家庭談,竟又扯起一起在銅仁燒磚瓦的陳年往事。說著說著,牛貴喜就就沒了底氣,一臉的沮喪,最后悠悠的嘆長氣不再說話。后來,馬求終究還是激動起來,激動成一頭發(fā)怒的雄獅,捋著拳頭亂晃,嘴里嗷嗷地叫。末了暴著嗓子狠狠地罵一句:“我悔不改殺了那家伙出口惡氣!害得老子像只流浪狗一樣到處藏身,整日東躲西藏,提心吊膽的過日子?!?/p>
牛貴喜一怔,心里一緊張渾身就冒出冷汗,一肚子烈酒化作汗水冒干凈了。他意識清醒了許多,連連擺手,示意馬求不要再說。他潛意識地走出窩棚,旋著腦袋向四處張望一回,深信看到的只是高天的明月,聽到的只是夏蟲聒噪的聲音才縮回腦袋,說:“都是翻老黃歷了,莫提了,提了也沒用,睡吧!”
馬求閉了嘴,和衣而臥,眼睛閉著,心里醒著。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像條半死的蛇一樣,老睡不踏實。
逢時過節(jié),牛貴喜一家人就想起馬求,就念叨馬求。一個出門在外尋錢找米的男人,多不容易,餐風(fēng)露宿,起居都在山上,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其情其景實在可憐。雖然馬求是個打工的,但也和平常人一樣有七情六欲,有家有室,有思念有牽掛,有痛苦有歡樂,也該下山聚在一起吃頓飯。
牛貴喜把家里人的想法說了,馬求沉思良久,就說:“我也是這樣想,早就該同你家里人見一次面,我來這老牛垴快兩年了,我是高是矮,是人是鬼,你家里人還不清楚哩?!?/p>
中秋節(jié)到了,牛貴喜邀請馬求一起下山。牛貴喜說:“吃月餅,盼團(tuán)圓,既然你不想回家,就到我家過節(jié)吧,我家里人就是你的親人?!瘪R求答應(yīng)了。
本來牛貴喜要同春蘭來個久旱逢甘霖,十天半月不沾春蘭的身子,也有點饑渴難耐,可春蘭卻說:“好友勝兄弟,你們在一起親近熱乎,你還是同馬求一起睡”。牛貴喜就有點尷尬,既覺得春蘭說得在意,又覺得馬求壞了他和春蘭之間的好事,思謀一番,還是依了春蘭的餿主意,就故作大度地說:“好,我和馬求一起睡,醉死牛醉死馬都不用你管,行了么?”春蘭讓位,去了另一間房睡。牛貴喜和馬求佝僂著身子,像兩只老猴一樣蜷曲在床上。
其實兩人都有演戲的成分,并沒有醉得沉醉得死,兩人還能斷斷續(xù)續(xù)地交談,只是說話聲音顫顫抖抖有點變腔變調(diào)。兩人南京城隍北京土地海扯神侃起來,那話一摞一摞的,好像永遠(yuǎn)也說不完,至深夜還有唧唧咕咕的說話聲。
馬求不時唏噓一聲,像老母豬一樣嗡嗡哼幾聲,詞不達(dá)意地說著話。牛貴喜聽清楚了,馬求說他的處境很艱難,一個地方不能呆得太久,他想離開這兒,他擔(dān)心給牛貴喜帶來麻煩。他生來就是個流浪的命,走到哪里算哪里,活一天算一天。牛貴喜不搭腔,只在黑暗中陰一聲陽一聲的陪著馬求喟嘆。后來倦意襲來,他們的談話不能繼續(xù),兩人陸續(xù)泅入夢中……
牛貴喜仿佛仍在銅仁某地做磚瓦,他遇到了先來的馬求。兩人都是因家中困窘出外尋錢找米的男人,有緣相逢即產(chǎn)生一種同病相憐之感,因此彼此稱兄道弟很合得來。家里來信,妻子病重,躺在醫(yī)院里等著牛貴喜拿錢回家救命。老板欺負(fù)牛貴喜是新來乍到的外地人,先是拖欠工資,后是賴帳不給。牛貴喜是個老實耿厚的人,膽小怕事,急得像沒頭的蒼蠅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他沒有其它辦法,只好耐著性子繼續(xù)向老板討要工錢。
老板不急不慢地說資金周轉(zhuǎn)不過來,還要候一些時日。一文錢逼死英雄漢,牛貴喜不會印鈔票,且舉目無親沒地方借錢,他一個大男人,竟被錢逼得嗡嗡地哭了??捱^之后牛貴喜在心里說,這錢不能等,即便是打死放賴也要老板馬上給錢,他要拿錢去救命。老板說你是老板還是他是老板,他沒賴帳,但現(xiàn)在一分錢也沒有。牛貴喜眼睛直了,好久也說不出話來。突然他跑出門外,回來時手里就攥了塊磚頭。但只是在老板跟前呆呆地站了一會,始終把磚頭藏在袖中,不敢拿出來示威,也不敢把磚頭砸向老板。
牛貴喜窩一肚子火一宿無眠,整個晚上都是嘆氣。馬求握著拳頭擂自己的腦殼,自己幫不上忙,覺得白做了一回朋友——他身邊也沒有錢,幫不了牛貴喜,也只有急的份。馬求終于不再兜圈子,他說內(nèi)急,要去屙屎。馬求看了牛貴喜一眼,就走了出去……
馬求上廁一直不返回,牛貴喜急得抓耳撓頭。牛貴喜去廁所里查看,并沒看到馬求,也不知馬求去了哪里,心里就更急。也不知過了多久,牛貴喜終于聽到一聲咳嗽聲,馬求悄沒聲息地摸進(jìn)工棚。他拿出一沓錢,說我這里有幾千塊錢快拿走吧,別磨蹭了,現(xiàn)在就走。
馬求鐵青著臉,一身的酒氣,兩只眼睛猩紅,且噴著火焰。牛貴喜嚇一跳,囁嚅道:“你……你喝酒闖禍了?”牛貴喜駭?shù)靡粡埬樄寻?,腿不停地篩糠?!皠e的你莫多問,我這人見不得受苦受難的人和事,哪怕是兩肋插刀也要冒死相助,你不是急著要錢回家救命嗎?快拿錢回家給妻子治病吧,這地方我呆不下去了,我得離開?!瘪R求轉(zhuǎn)身走了,牛貴喜也跟著馬求的屁股跑,不想一腳踏空,跌進(jìn)一個深坑里……
我院前身是一所重點中專學(xué)?!残l(wèi)校,現(xiàn)升格為皖西衛(wèi)生職業(yè)學(xué)院,作為大別山區(qū)培養(yǎng)一線護(hù)理工作者的高職院校,我院非常重視護(hù)理實訓(xùn)教學(xué)。針對上述問題,我院基礎(chǔ)護(hù)理教研室嘗試采用以下改革方式。
牛貴喜一聲驚叫,從夢魂中驚醒過來,周身已是大汗淋漓。以前經(jīng)歷過的往事又在夢中歷歷在目,至今想起來還后怕。他睜開眼一看,已是第二天清晨了。一家人都不在,馬求已經(jīng)離去,被子拱了個空洞,空洞里涼涼的沒有一點熱溫,想必馬求已離去多時了。
外面鬧鬧嚷嚷,人聲鼎沸,原來天亮前村頭失火,一家人都救火去了。
昨晚是村民李耿家失了火,燒的是傍樓。李耿同妻子外出打工去了,只留下母親在家?guī)O女。奶奶和孫女睡在傍樓上,傍樓什么時候著的火,她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著的火,也不清楚。等奶奶醒過來時,大火已形成燎原之勢。慌亂中奶奶倉促地滾下樓來,可四歲的孫女卻被困在傍樓上出不來,一陣凄厲聲呼救聲劃破黎明的夜空。
村里大部分男人都出外打工去了,待在村里的只是一些空巢老人和留守小孩。這些前來救火的老人、小孩自身難保,只在心里著急,卻無法施救。
幾乎大家都在喊:“救火呀,快燒死人了!”可是沒有一個人敢沖上樓去救人?;饎菀呀?jīng)燎到了樓梯口,如果把樓梯燒斷,就無法施救了。突然有人大喊:“快抱棉被抱來!別他娘的看熱鬧!”
很快有人把棉被抱來了,來人把棉被罩在頭上,又大喊:“快用水把棉被淋濕!”人們就嘩嘩朝棉絮上潑水。
來人頭蒙濕棉被,略一遲疑,就幾步爬上樓,沖進(jìn)火海。
幾秒鐘后,一團(tuán)濕棉被從樓梯口滾了下來,濕棉被里裹著一個驚恐萬狀的孩子。照理救小孩的人要跟著沖下樓來,可是再沒見有人沖出火海。
“趕快救人!還有人在樓上!”這時兩個小伙子沖過來,大家一愣,來人是高迅和陳金。高迅和陳金通宵在打牌,當(dāng)他們聽到“著火了,快救火”的呼喊聲,就急急火火地跑來了。正當(dāng)高迅陳金要冒死沖上樓救人時,熊熊大火崩地?zé)龜嗔藰翘?,火花朝四處散射,人們紛紛閃向一邊,躲到安全的地方。高迅和陳金也顯得無能為力,他們根本沒辦法沖上樓去……
那晚牛貴喜喝高了,村頭失火的事他是后來聽人說的。
牛貴喜仍回到老牛垴,守著他的天麻過日子。再不見了馬求身影,馬求說過,他要離開這里,但牛貴喜萬萬沒沒有想到,馬求會離開得這么快。沒有馬求在身邊,牛貴喜覺得這老牛垴格外空曠格外寂寞,他常是獨自垂首嘆氣。
某天有幾位公安人員爬上老牛垴,說馬求是個負(fù)案在逃犯,公安人員已鎖定他匿藏在老牛垴。馬求五年前砍傷了磚廠老板,還搶走了老板的幾千塊錢,一直負(fù)案在逃,希望牛貴喜能配合抓捕逃犯。
讓人想不到的是,向公安局提供馬求蹤跡的人是高迅。高迅本來是想勸馬求投案自首,早日結(jié)束這逃亡生涯,爭取寬大處理,過上正常人生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同馬求面談,馬求就在一夜之間消失了。
牛貴喜不吭氣,起身帶著公安人員來到窩棚一邊的斜坡邊,說馬求沒有逃跑,他在這兒——斜坡邊上有一座隆起的新墳。公安人員要開棺驗明正身。牛貴喜說不必了,里面就埋著一只被燒焦的酒壺。
那天牛貴喜在火災(zāi)后的廢墟中找到一個變形的酒壺,他斷定在烈火中救人的人就是馬求。
牛貴喜仍在老牛垴種天麻,不過他此后不再寂寞,走了馬求,他的身邊卻又多了兩個伴——高迅和陳金生生死死要跟著他在老牛垴一起種天麻,他們流著淚說跟著牛貴喜干走的是正道,只要肯勞動,一輩子不會受窮……
楊國峰,湖南作協(xié)會員。先后在《山花》《四川文學(xué)》《山東文學(xué)》《青春》《文藝報》《羊城晩報》等報刊發(fā)表小說多篇,部分篇什在《意林》《微型小說選刊》《情感讀本》轉(zhuǎn)載。出版小說集《古村俗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