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一枝燈影里

◎ 唐大敏

舊夢一枝燈影里

◎ 唐大敏

楚江湄，湘娥乍見，無言灑清淚。淡然春意?？摘氁袞|風(fēng)，芳思誰寄。凌波路冷秋無際，香云隨步起。謾記得，漢宮仙掌，亭亭明月底。

冰弦寫怨更多情，騷人恨，枉賦芳蘭幽芷。春思遠，誰嘆賞、國香風(fēng)味。相將共、歲寒伴侶，小窗凈、沈煙熏翠袂。幽夢覺，涓涓清露，一枝燈影里。

（周密《繡鸞鳳花犯·賦水仙》）

誰說塵雨惹暗香，花信來時，都付銀箋好時光。誰說衣袂短歲月長，柳絮紛飛，猶記得美人裳。誰說水仙舊戀一錦鯉，紅塵皆是舊模樣。

回首燈火里，紅衣泛舊歲月凋，你的一顰一笑掩映著煙花，只是過往如江南細雨瀟瀟，殘破了一座橋，如今只留西窗謠。我卻還在等一場煙雨紛亂青石板，等能為你拂袖撐傘，等祝詞里的一場曲終人未散。

青梅竹馬時，對你訴溫柔情話，繾綣綿長；琴瑟和鳴時，看你舞如驚鴻，顧盼流轉(zhuǎn)，蝴蝶瀲滟美人裳；長發(fā)素雪時，再許你余生癡纏，來世一眼萬年，共飲桃花佳釀。

又聞那時細雨輕扣，繡花鞋屐聲聲慢，伊人朱砂輕染，我在畫橋上，不覺落花雨沾濕了容顏。浮塵輕佻，細雨搖，只是你還等在煙柳旁，年年生似橋邊紅藥。

丹青墨染，氤氳了江南小橋，往事又入畫卷里，惹得世人笑。我細細尋你一片容顏，下筆間，一切又凌亂。江南又起了燈火，流螢點點，照不出我憔悴枯顏；老街軟泥又生了幾層，人影幢幢，聽不完遺憾聲聲嘆。

那時燭火漸憔，寒月如塵霜，輕落眉頭，對影小窗欞。我只愿為你描一眉朱砂，伴你走過四季，用一折油紙傘寫滿春秋。綿綿意不絕，你的笑靨寫在我眼眸。

憑欄又見煙波，歲暮難知歸燕雙飛落誰家？庭樓小筑里，伊人胭脂抹，描一筆牡丹紅；我在數(shù)流年落花，飲一盞酒香陳年，淋漓酣暢。淺斟低唱風(fēng)塵旖旎，伊人在旁，為你落筆一句，百世流芳。史書列英豪，而我偏想伴你一起，一句一讀，一花一葉。

只是風(fēng)雪幾程，轉(zhuǎn)瞬成空，前塵都似舊夢，被遺忘了時光靜好，歲月綿長。

煙雨從此拆過往，花燭再繪不出你的容顏，只留回憶里對鏡貼花黃。一簾雨幕，隔斷千重思念，我在尋一隅，安放過往的冗長，安放與你剪燭西窗。鼓瑟點點，聲音悠遠，念流年易逝，朱顏又改。

再回腸，酒千觴。一壺清酒煮濃愁，誰再來，醉把青梅嗅？

輕捻一指香，點燃塵世似云煙縹緲，到如今卻一紙素白。指縫間殘留的暗香紅暈，透過光陰帷幕一處處，折了并蒂蓮落，銹了門環(huán)綠。拂過臉面的風(fēng)，似是你衣袂，燈影里，誰在翩翩舞，滾燙了過往凄涼。

恍惚里又聞胭脂香，我想是往事回蕩，當(dāng)我卷起珠簾，伊人燭火里輕唱，卻不是你的模樣。你不在，笙歌余音殘破成相思綢，牽引你的容顏，終不能忘。無你后無悲歡，良辰美景怎能以煙花換？歲暮燃香，只留我一人，浮生談笑間，燭火搖曳，燦若星光，只愿早入眠。

幽夢不覺，花堪折，雨堪落。縱使我提筆寫盡春秋，一揮袖，浮生憂，而失去你的我，淚如煙雨幾萬重。我埋下千年酒，經(jīng)年之后，我還在等一場遇見你的宿命。來生我愿忘卻王侯卿相，守在三生石旁。

紅豆易老，伊人逝去，年華的痕跡，點染眼角眉梢。我想把這一枝水仙繡，繡下我們的三世情緣依舊香。

而我在一程風(fēng)雨里，不曾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