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曲目
無緣無故滴了一夜的冬雨,早晨,仍沒有止息的意思。一個人等待公交車,連一絲點燃希望的影子都沒有。
一輛“四個圈”停了下來,搖開車窗。我欣喜若狂地奔了過去,像撿到了金條。那人審視了一下包裝很嚴(yán)密的我,忽然,掉轉(zhuǎn)頭,謎一樣地開走了。既來之,則等之,我就不信公交車們都生了病。
車終于呼嘯而來了,我范進(jìn)中舉般地沖了過去,像極地脫險的呼救。
司機的表情很莊嚴(yán),神圣。我倏地佇立了,那車?yán)锸乔逡簧摹熬G軍裝”,一致地巋然不動,目視前方,是“半卷紅旗臨易水”的那種感覺。今天,是新兵開赴部隊的日子;是他們重新鍛打人生的日子;是他們?yōu)樽鎳艺\宣誓的日子。我的喉嚨緊致了,眼睛有點模糊,悲壯激蕩著周身的血脈。敬禮!我的心里如此高亢地呼喊著。算了吧,就這樣算了吧。直接去車站問一下不就行了嗎?等得魂飛魄散的,我那遲到的錢不白挨罰了嗎?
蕭蕭的車站,零落的乘客,售票員告訴我,滄州下了大雪,車輛無法通行,暫時只有一輛車可以出發(fā),你趕緊上去吧。這格色的天氣!唯一的“諾亞方舟”??!急急地找了個位子,到處臟兮兮、黑乎乎,就像那些小餐館,油漬斑斑,向來就是一種特色了。
乘客們有埋怨這怪異天氣的;有吵嚷著要司機快開車的;有左右開弓打手機的;還有百無聊賴逗弄小孩子的,極像一次雜亂的口技表演。不踏實的拘謹(jǐn)?shù)刈掠质呛镒訐圃驴諝g喜。
旁邊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用沙啞的聲音策謀著一場“暴動”。
“我說給你,能叫的兄弟姐妹都叫上,要制就制服了他,帶上短刺兒,別人少了,讓人家給豁了?!被?,應(yīng)該是揍得很慘的意思吧。
驚恐地偷眼覷他,胖胖的臉,稚氣未脫,但顯然又橫布了一些兇頑的老到,耳朵上打滿了釘,一蓬“枯草”東倒西歪的猙獰,大概是早就輟學(xué)了的那種。
“告訴你,六兒!今天這事要是辦齊了,咱這地的大飯店任著你挑。別著急,我一會到?!笨跉獯蟮貌铧c讓我飛了。手機的另一頭,傳來女孩“嚶嚶”的傾訴之聲。
“六兒,這個世界上只有男人招惹女人,沒有女人招惹男人。大哥正在塘沽,你也不可能叫他回來。咱們辦事得小心點,省得像上次一樣全讓派出所給收了。你家有人嗎?沒有,好嘞!馬上到!”
我捂緊了帽子,沒敢再聽下去。比這天氣還惡劣的心情瞬間板結(jié)。一個是少數(shù),一群還是少數(shù)嗎?多少個地方又有多少個如此令人忌憚顧慮的少數(shù)呢?是父母的錯?是學(xué)校的錯?還是社會的錯?已經(jīng)污濁的心靈,如何還能打撈得清!
腦海里,又一次閃過“綠色的旋風(fēng)”,他們才是中國的“脊梁”。
車啟動了,不倫不類的雨還在北國一月的嚴(yán)寒里持續(xù)。
我的學(xué)生還等著我去上課呢。
肩頭的任務(wù)忽的重有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