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 凡
(武漢大學 哲學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2)
《宋元學案》視域下浙東朱子學的源流與評價
——以金華朱學與四明朱學為中心
連 凡
(武漢大學哲學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宋元學案》編纂者明確了朱學的嫡系經(jīng)黃榦傳至浙東金華朱學,歷經(jīng)宋元明三代而其傳承不絕。金華朱學的代表北山四先生當中,何基固守師說,其弟子王柏、金履祥則多出新見,不迷信朱熹權(quán)威,許謙針對浙東心學空疏之流弊重提理一分殊之宗旨,但卻不免流入章句訓詁之學,此為金華朱學之一變,而其弟子多流為文章之士,此為二變,傳至元末明初的宋濂又附會禪學,此為三變。編纂者闡明了兼修朱、呂、陸三家之學的四明朱學代表王應麟、黃震、史蒙卿的學術(shù)宗旨及其糾正浙東心學流弊的學術(shù)貢獻,強調(diào)了學問貴在自得和創(chuàng)新,從中可見其折中朱陸各派的思想立場。其中王應麟以文獻為主兼容各派的學風與呂祖謙的中原文獻之學一脈相承,被全祖望推為呂學之正宗。
《宋元學案》;金華朱學;四明朱學;許謙;王應麟
清代浙東學派學者黃宗羲、黃百家、全祖望等人編纂的“學案體”宋元儒學思想史著作《宋元學案》提供了研究宋元儒學思想史(特別是師承、流派、評價等)的基本資料、評價標準和思考方式,可說是進行此一領(lǐng)域研究時的必備參考書。其中出自黃宗羲、黃百家父子等人所編纂“黃氏原本”的59個學案中,編纂者致力于宋代理學家學術(shù)思想的闡釋與評價,留下了大量的按語,其中有很多值得重視的觀點。目前學術(shù)界的相關(guān)研究主要是探討《宋元學案》中宋元儒學思想史的脈絡與建構(gòu),以及學者的思想闡釋與學術(shù)評價等。如林素芬在《〈宋元學案〉之〈深寧學案〉及相關(guān)問題研析》中指出,全祖望基于其自身學術(shù)旨趣,大力表彰以兼容并包著稱的東萊呂氏之學,打破了向來僅以王應麟為朱熹之再傳弟子的成說,在《宋元學案》卷八十五《深寧學案》中明確了“不名一師”的王應麟與呂氏中原文獻之學的傳承關(guān)系[1]。但總的來看,海內(nèi)外學術(shù)界對于《宋元學案》中浙東朱子學派(包括金華朱學與四明朱學)的源流及其學術(shù)評價還缺乏全面系統(tǒng)的專題研究。因此本文以《宋元學案》卷八十二《北山四先生學案》(何基、王柏、金履祥、許謙,金華朱學的代表人物)、卷八十五《深寧學案》(王應麟,四明朱學代表之一)、卷八十六《東發(fā)學案》(黃震,四明朱學代表之一)、卷八十七《靜清學案》(史蒙卿,四明朱學代表之一)(以下引用《宋元學案》時一般省略書名,只注明卷數(shù)與學案名)為中心,探討編纂者對于浙東朱子學派的學術(shù)源流的梳理及其代表人物何基、王柏、金履祥、許謙,王應麟、黃震、史蒙卿的人品事跡及其學術(shù)思想的闡釋與評價。
首先簡要勾勒一下《宋元學案》中南宋中后期思想界的發(fā)展概況。宋代儒學在南宋中期尤其是孝宗乾道(1165-1173)、淳熙(1174-1189)年間迎來其繁榮期。與理學集大成者朱熹創(chuàng)立的閩學同時代的湖湘學派、金華學派、浙東事功學派(永嘉學派、永康學派)、江西陸學(心學)等各學派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般盛極一時,但湖湘學派在張栻之后沒有出現(xiàn)有影響的大思想家,并且大都流入事功之學與朱學中了,金華學派(呂學)在呂祖謙之后大體滑向文學與文獻學,最終兩派的學術(shù)思想逐漸被朱學所覆蓋。另一方面,經(jīng)過“慶元黨禁”,由于卷入了韓侂胄發(fā)動的“開禧北伐”,在北伐失敗、韓侂胄被殺之后,主戰(zhàn)派的浙東學派學者葉適在政治上失勢后罷官并回歸故里,致力于事功之學在理論上的建構(gòu)與道學批判,但還是不能阻擋朱子學的發(fā)展。其后浙東的學者大都流于文學和考據(jù)學(文獻)一路,這樣浙東學派也逐漸被朱學所覆蓋了。陸學在陸九淵之后,通過浙東“甬上四先生”等弟子們的發(fā)揚,陸學一時與朱學相鼎立,但隨著理宗朝朱子學的官學化及陸學二傳弟子以后的不振而逐漸衰落。同時思想界也出現(xiàn)了折衷朱陸的傾向,特別是朱學取長補短并包含了陸學的思想內(nèi)涵,陸學也逐漸被朱學所掩蓋了。這樣,南宋后期的思想界就大體上被朱子學所統(tǒng)合。學者們往往在以朱子學為主的同時,又兼修文獻學(呂學)、心學(陸學)與經(jīng)制事功之學等。這種傾向在朱陸的再傳弟子及私淑弟子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并一直持續(xù)至元代。以下將論述的浙東金華朱子學派與四明朱子學派即是這一過程中最重要的兩大朱子學支派。
黃百家論述金華朱學的學術(shù)源流時指出:“勉齋之學,既傳北山,而廣信饒雙峰亦高弟也。雙峰之后,有吳中行、朱公遷亦錚錚一時。然再傳即不振。而北山一派,魯齋、仁山、白云既純?nèi)坏弥熳又畬W髓,而柳道傳、吳正傳以逮戴叔能、宋潛溪一輩,又得朱子之文瀾,蔚乎盛哉!是數(shù)紫陽之嫡子,端在金華也?!盵2]2727可知朱熹的高徒黃榦(勉齋)在朱學的傳承中起了非常關(guān)鍵的作用。其弟子當中稱高徒者有何基(北山)與饒魯(雙峰)。饒魯有吳中行與朱公遷等人,但不久便衰微了下去。何基之弟子中則出現(xiàn)了王柏(魯齋)與金履祥(仁山)等大儒,其再傳弟子則有許謙(白云)這樣的大儒,進而其學脈經(jīng)元代大儒柳貫(道傳)與吳師道(正傳),傳至明初大儒戴貫(叔能)與宋濂(潛溪),歷經(jīng)宋元明三代而傳承不絕。因此朱學的嫡系經(jīng)黃榦之傳播傳承到了以何基為首的“金華朱學”一脈上了。其中,何基、王柏、金履祥、許謙四人并稱為“北山四先生”,是宋代金華朱學的主要代表。
何基(1188-1269)從黃榦那里接受了朱子學,強調(diào)嚴守師說(朱熹《四書章句集注》)。因此黃宗羲指出:“北山之宗旨,熟讀《四書》而已。北山晩年之論曰:‘《集注》義理自足,若添入諸家語,反覺緩散。’蓋自嘉定以來,黨禁既開,人各以朱子之學為進取之具,天樂淺而世好深,所就日下,而剽掠見聞以欺世盜名者,尤不足數(shù)。北山介然獨立,于同門宿學,猶不滿意,曰‘恨某早衰,不能如若人強健,遍應聘講,第恐無益于人,而徒勤道路耳。然則,若人者,皆不熟讀《四書》之故也。’北山確守師說,可謂有漢儒之風焉?!盵2]2727認為何基在思想上雖沒有什么創(chuàng)見,但不失師門宗旨,其嚴守師傳家法之學術(shù)態(tài)度可謂有漢儒之風貌。其鉆研精神與樸實學風與當時朱子學官學化后世人紛紛以之為晉身進取的階梯,不肯下功夫身體力行的浮夸風氣適成對照??梢姾位彩且驎r弊而提倡深入研讀朱子學經(jīng)典(《四書》),可謂朱學之嫡傳。
王柏(1197-1274)師事于何基,接受其立志居敬之旨,特別重視《四書》及圖書象數(shù)(太極圖、河圖洛書等)之學。黃百家指出:“魯齋之宗信紫陽,可謂篤矣,而于《大學》則以為格致之傳不亡,無待于補。于《中庸》則以為《漢志》有《中庸說》二篇,當分誠明以下別為一篇,于《太極圖說》則以為無極一句當就圖上說,不以無極為無形,太極為有理也。其于《詩》《書》,莫不有所更定,豈有心與紫陽異哉。歐陽子曰:‘經(jīng)非一世之書,傳之謬,非一人之失,刊正補緝,非一人之能也。學者各極其所見,而明者擇焉,以俟圣人之復生也。’后世之宗紫陽者,不能入郛廓,寧守注而背經(jīng),而昧其所以為說,茍有一言之異,則以為攻紫陽矣。然則,魯齋亦攻紫陽者乎。甚矣!今人之不學也”[2]2733??芍醢仉m尊崇朱子學,但對朱熹之說并不迷信盲從,而是有自己的獨立思考,如對于《大學》,不贊同朱熹基于程頤的格物窮理及理一分殊說臆造的所謂“格物補傳”,認為格物之傳其實未失,沒有必要加以補充;對于《中庸》,依據(jù)《漢書·藝文志》中收錄有《中庸說》二篇,指出“誠明”章以下應該分出別為一篇,即認為今本《中庸》實際上是合二篇而成的;對于周敦頤的《太極圖說》,則認為朱陸所爭論的“無極而太極”一句其實是就《太極圖》的圖式而發(fā),并不是朱熹所理解的是針對《太極圖說》的文本而發(fā),朱熹所謂“無極”為“無形”“太極”為“有理”之解釋實際上不必要的,因為朱熹始終沒有點破這層意思,所以才導致了陸九淵的非難;此外對于《詩經(jīng)》《尚書》等經(jīng)典的詮釋,王柏都提出了與朱熹不同的觀點。其“當仁不讓于師”的學術(shù)創(chuàng)新探索精神得到黃百家的高度贊揚,并以其為榜樣對不學無術(shù)、墨守成規(guī)者的黨同伐異提出了批評,體現(xiàn)了黃氏貴學問自得及兼容并包朱陸各派思想的學術(shù)立場。
金履祥(1232-1303)曾經(jīng)師事于王柏,后來又成為何基之門人。當時何基之“清介純實”類似于程門之尹焞(和靖),王柏之“高明剛正”類似于程門之謝良佐(上蔡),金履祥則兼有何、王二人之風范。黃百家指出:“仁山有《論孟考證》,發(fā)朱子之所未發(fā),多所抵牾。其所以抵牾朱子者,非立異以為高,其明道之心,亦欲如朱子耳。朱子豈好同而惡異者哉。世為科舉之學者,于朱子之言,未嘗不錙銖以求合也。乃學術(shù)之傳,在此而不在彼,可以憬然悟矣?!盵2]2738金履祥在其《論孟考證》中發(fā)表了許多創(chuàng)見,有不少與朱熹之說相違背的地方,但金履祥其實與王柏一樣并不是有意與朱熹立異,所謂“當仁不讓于師”,其力圖闡明學術(shù)真相的實事求是態(tài)度與朱熹是一致的。這樣,黃百家就對王柏與金履祥二人不墨守師說而大膽提出新見解的學術(shù)態(tài)度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其后四庫館臣雖在《四庫全書》史部編年類金履祥撰《資治通鑒前編》等書的提要中舉例指出王柏與金履祥的標新立異不無過當之處,但還是承認其考證詳博、多所發(fā)明[3]661,并在集部別集類《仁山文集》的提要中稱贊金履祥經(jīng)史研究造詣深厚,非空談心性者可比[4]2198。這與黃百家的評論是基本一致的。
許謙(1270-1337)師事于金履祥,并從金氏那里領(lǐng)受了“吾儒之學,理一而分殊,理不患其不一,所難者分殊耳”,“圣人之道,中而已矣”的教誨,致力于發(fā)明“分殊”而后歸于“理一”,于事事物物上皆尋求其中節(jié)。黃宗羲指出:“‘理一分殊,理不患其不一,所難者分殊耳’,此李延平之謂朱子也。是時朱子好為儱侗之言,故延平因病發(fā)藥耳。當仁山白云之時,浙、河皆慈湖一派,求為本體,便為究竟,更不理會事物,不知本體未嘗離物以為本體也,故仁山重舉斯言以救時弊,此五世之血脈也。后之學者,昧卻本體,而求之一事一物間,零星補湊,是謂無本之學,因藥生病,又未嘗不在斯言也?!盵2]2759可知金履祥的“理不患其不一,所難者分殊耳”之說原本是李侗教導朱熹之語,因為當時朱熹有好大惡異喜走捷徑的毛病,李侗才對癥下藥強調(diào)了于事物上求其分殊之理的重要性。金履祥再提此語也同樣是為了糾正當時楊簡心學一派專以求本體(發(fā)明本心)為學問捷徑與目的的流弊。其實這也可說是從李侗傳承來的朱子學的一條血脈,對糾正空疏之弊病確實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后來的朱子學者往往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不知本體而只知專在一事一物上求“分殊”,結(jié)果不能反約,于道德踐履與學問上不能抓住要領(lǐng),又陷入了支離破碎無根柢的“俗學”,這也可說是李侗教法之流弊。這樣,黃宗羲就從其本體工夫合一的立場出發(fā),一方面批評了專求本體(理一)而不理會事物(分殊)的楊簡心學,一方面又批評了舍棄本體而只求之一事一物的“無本之學”。黃宗羲在兼顧“分殊”與“理一”兩方面的同時,又將“理一”作為“分殊”之前提與目的。其立場在傾向于陸學的同時又力圖合會朱陸[5]765-767。這一點集中體現(xiàn)了清代浙東學派折衷朱陸等各派學問而會歸于一的“一本萬殊”思想立場。
對于許謙之后的金華學派傳承,黃百家指出,“金華之學,自白云一輩而下,多流而為文人。夫文與道不相離,文顯而道薄耳,雖然,道之不亡也,猶幸有斯?!盵2]2801認為金華朱學從許謙開始直到宋濂多流為文人,雖然儒學造詣不高,但“文以載道”,斯文賴以不墜。其后全祖望在其《宋文憲公畫像記》進而指出:“文憲之學,受之其鄉(xiāng)黃文獻公、柳文肅公、淵穎先生吳萊、凝熙先生聞人夢吉四家之學,并出于北山、魯齋、仁山、白云之遞傳,上溯勉齋,以為徽公世嫡。予嘗謂:婺中之學,至白云而所求于道者,疑若稍淺,漸流于章句訓詁,未有深造自得之語,視仁山遠遜之,婺中學統(tǒng)之一變也。義烏諸公師之,遂成文章之士,則再變也。至公而漸流于佞佛者流,則三變也。猶幸方文正公為公高弟,一振而有光于西河,幾幾乎可以復振徽公之緒,惜其以兇終,未見其止,而并不得其傳。雖然,吾讀文獻、文肅、淵穎及公之文,愛其雅馴不佻,粹然有儒者氣象,此則究其所得于經(jīng)苑之墜言,不可誣也。詞章雖君子之余事,然而心氣由之以傳,雖欲粉飾而卒不可得。公以開國巨公,首倡有明三百年鐘呂之音,故尤有蒼渾肅穆之神,旁魄于行墨之間,其一代之元化,所以鼓吹休明者與?!盵2]2801在敘述宋濂的學術(shù)淵源基礎上,又系統(tǒng)檢討了金華朱學之流變。按照其考論,金華朱學傳至許謙,其理學上的造詣已遠不及乃師金履祥,逐漸流入章句訓詁之學了,這可說是金華朱學之“一變”;接著義烏諸學者師事于許謙而多成為文章之士,這是金華朱學之“再變”;到了宋濂又逐漸阿諛禪學,這是金華朱學之“三變”。其后宋濂的弟子方孝孺一度使金華朱學得以發(fā)揚光大,但他因為反對朱棣的篡位而慘遭滅族,其學問也未能流傳下來。雖說如此,作為文人的宋濂等人的文章還是具有儒者之氣象,離道學并不遠,其實可說是定下了有明一代立國精神之基調(diào)。因此不能輕視他們的文章。全祖望的這番論述加深了我們對金華朱學之變遷的理解,同時其對文章與道學關(guān)系的見解也值得我們注意。
(一)王應麟
關(guān)于王應麟(1223-1296)的學術(shù)淵源及其貢獻,全祖望指出:“王尚書深寧獨得呂學之大宗?;蛟唬荷顚幹畬W得之王氏埜、徐氏鳳。王、徐得之西山真氏,實自詹公元善之門,而又頗疑呂學未免和光同塵之失,則子之推為呂氏世嫡也,何歟。曰:深寧論學,蓋亦兼取諸家,然其綜羅文獻,實師法東萊,況深寧少師迂齋,則固明招之傳也。(梓材案:深寧少師迂齋,蓋因溫州而誤。說詳《麗沢諸儒學案》)”[2]2858可知四明(寧波)學術(shù)自甬上四先生開始多從事于陸學,王應麟之父王撝(字謙父)原本是呂祖謙門人樓昉(迂齋)之高徒,后又師事楊簡門人史彌鞏(獨善)以從事陸學。當時四明之學者黃震、史蒙卿、王應麟都由陸學轉(zhuǎn)而從事于朱學,以修正陸學之偏狹。其中王應麟由家學接受了呂學(文獻之學)與陸學(心學),又師事真德秀之門人王埜(字子文)而從事于朱學(理學)。此外王應麟還曾與湯漢(東澗)相交往,湯漢同樣也是兼修朱、呂、陸之學。由于王應麟對各學派兼容并包而以文獻來統(tǒng)合的學風與呂祖謙的中原文獻之學一脈相承,所以被全祖望視為呂學之正宗[2]2858。王應麟的著作跨越經(jīng)史子集四部,其學問主要是對制度典故之考證、還精通目錄學、歷史地理、天文等專業(yè)領(lǐng)域,著有《漢書藝文志》十卷)、《詩地理考》五卷、《通鑒地理考》百卷、《通鑒地理通釋》十六卷、《通鑒答問》四卷、《六經(jīng)天文編》等。他也因其在考據(jù)學上的突出貢獻被視為清代考據(jù)學的先驅(qū)[6]267-268。如四庫館臣在《四庫全書》中收錄了其15種著作,并對其文獻考證的博洽精確作了很高的評價,指出清人雖在文獻學方面后出轉(zhuǎn)精,但王應麟的發(fā)端之功不可沒[3]197,198,651,1387,1589[4]2186。王應麟的名著《困學紀聞》是其考據(jù)學的代表作。全祖望自幼便十分敬仰作為鄉(xiāng)邦(鄞縣)先賢的王應麟的學問與人品,曾在清初著名考據(jù)學家閻若璩與何焯二人的基礎上對《困學紀聞》進行了注釋,而全祖望本人因其深厚的歷史文獻功底及卓越的史識在當時被李紱、陳昌泗等學者推為王應麟、黃震的學術(shù)繼承人(所謂“深寧、東發(fā)以后一人也”[7]220-223)。因此在修補黃氏父子所編“黃氏原本”《宋元學案》時,全祖望從《困學紀聞》中輯錄了許多條目取入“深寧學案”的思想資料中,此外還從《深寧文集》中摘錄了許多條目取入思想資料中,從而大大充實了“深寧學案”的內(nèi)容。
關(guān)于王應麟的人品節(jié)操。全祖望指出:“先生之學,私淑東萊,而兼綜建安、江右、永嘉之傳。生平大節(jié),自擬于司空圖、韓偓之間,良無所愧。顧所當發(fā)明者有二:其一則《宋史》之書法也。先生于德佑之末,拜疏出關(guān),此與曾淵子輩之潛竄者不同。先生既不與軍師之任,國事已去,而所言不用,不去何待?必俟元師入城,親見百官署名降表之辱乎?試觀先生在兩制時,晨夕所草辭命,猶思挽既渙之人心,讀之令人淚下,則先生非肯恝然而去者。今與淵子輩同書曰遁,妄矣!其一則明儒所議,先生入元,曾為山長一節(jié)也。先生應元人山長之請,史傳家傳志乘諸傳皆無之,不知其所出。然即令曾應之,則山長非命官,無所屈也?;忧覒渫踔L,而況山長乎!予謂先生之拜疏而歸,蓋與馬丞相碧梧同科;即為山長,亦與家參政之教授同科,而先生之大節(jié)如青天白日,不可掩也。嗚呼!先生《困學紀聞》中有取于姚弋仲、王猛之徒,與楊盛之不改晉朔,并謝靈運臨難之詩,其亦悲矣。而謂士不以秦賤,經(jīng)不以秦亡,俗不以秦壞,何其壯也!罵李德林之以事周者事隋,更足為興王用人之戒。今觀先生之像,須眉惆悵,端居不樂,其當杜門謝客之際乎?”[2]2867王應麟之學問私淑于呂祖謙,而兼修朱學、陸學、永嘉的經(jīng)濟制度之學、邵雍的圖書象數(shù)之學等,但由于遭遇宋末元初間的政權(quán)變遷,他也遭受到一些非議,他將自己平生之大節(jié)置于司空圖、韓偓之間并自問無愧于良心,正如全祖望所說,當時元朝欲起用南宋之遺民,王應麟、胡炳文(1250-?)[2]2986、馬端臨(1254-1324?)[2]2977。黃澤(1260-1346)[2]3063-3064等具有民族氣節(jié)的遺民大儒都拒絕了元朝任命的官職,同時基于儒家文化傳承的使命感而擔任了地方書院之教席,但書院教授并非朝廷命官,不算出仕于異族政權(quán),可說是堅守了儒者和遺民之節(jié)操。在此基礎上,全祖望進而還對《困學紀聞》的歷史評論中體現(xiàn)出的王應麟的歷史洞見,如“士不以秦賤,經(jīng)不以秦亡,俗不以秦壞”,以及責備李德林那樣仕于二朝的言論給予了肯定,從而反駁了某些不明事理的人對王應麟人品節(jié)操的無端指責[2]2867。
(二)黃震
黃震(1213-1280)是黃宗羲的遠祖和余姚黃氏文獻之淵源,其學問為黃氏父子所敬仰,黃宗羲的族祖明代學者黃玨(菊東先生)即是黃震的再傳弟子[8]19。為表彰其學問,黃氏父子為此在“黃氏原本”中專門為黃震設立了“四明朱門學案二”,后來全祖望修補時將其改稱為“東發(fā)學案”。黃震在其著作《黃氏日鈔》中輯錄宋代道學家著作之精華,其中包含有不少罕見甚至已經(jīng)散佚的資料,文獻價值很高,所以《宋元學案》的編纂者經(jīng)常輯錄《黃氏日鈔》中保存的諸家資料作為《宋元學案》中的思想資料。例如,卷一“安定學案”中胡瑗的思想資料“論語說”(九條)與“春秋說”(七條)即輯錄自《黃氏日鈔》卷四十五“讀諸儒書(十二)”、卷七“讀春秋(一)”與卷八“讀春秋(二)”。此外,黃震在《黃氏日鈔》中輯錄宋代道學家的資料之后,往往附上自己的評論。這些評論多精到而富有真知灼見,學術(shù)價值很高。因此編纂者黃氏父子等人又從《黃氏日鈔》中摘錄了許多黃震對宋代道學家的評論收入相關(guān)學案的附錄或直接在案語中加以引用(黃百家在其案語中引用黃震之語時一般尊稱其為“先文潔公”[8]19)。例如,黃百家在其案語中引用了黃震對“宋初三先生”(胡瑗、孫復、石介)的思想史地位[8]73及對周敦頤《通書》思想脈絡及其主旨的評論[8]494-495作為其立論的根據(jù)。
關(guān)于黃震之學術(shù)貢獻,黃百家在其案語中引用其父黃宗羲之語對其進行了系統(tǒng)地檢討:“先遺獻曰:‘嗟夫!學問之道,蓋難言哉。無師授者,則有多歧亡羊之嘆。非自得者,則有買櫝還珠之誚,所以哲人代興,因時補救,視其已甚者而為之一變。當宋季之時,吾東浙狂慧充斥,慈湖之流弊極矣,果齋、文潔不得不起而救之。然果齋之氣魄,不能及于文潔,而《日鈔》之作,折衷諸儒,即于考亭亦不肯茍同,其所自得者深也。今但言文潔之上接考亭,豈知言哉。’”[2]2886在黃宗羲看來,學問之道難以言說,沒有師傳的話往往找不到學問之入口,相反沒有自得的話又不免會被譏諷為舍精華而取糟粕。于是哲人代興糾正時弊以改變現(xiàn)狀。就黃宗羲的故鄉(xiāng)浙東來說,南宋末年楊簡(慈湖)心學的禪學化流弊已經(jīng)達到了極點,因此史蒙卿(果齋)、黃震(文節(jié))等不得不興起糾正時弊,但史蒙卿之氣概比不上黃震,因為黃震不僅傳承了朱子學,還對其進行了批判性地消化吸收。特別是黃震在其《黃氏日鈔》中折衷諸儒之說,即使是對于朱熹之說也不肯隨意附和,其自得之學問可謂博大精深。其后四庫館臣也在子部儒家類的《黃氏日抄》提要中也對黃震的這種不依傍門戶的實事求是學風給予了很高的評價[3]1219。這樣,黃氏父子便高度評價了黃震不盲目崇拜朱熹等權(quán)威的學術(shù)批判精神,強調(diào)了學問貴在自得的觀點。這一點具體體現(xiàn)在黃氏父子對《宋元學案》各學案學者的評價當中。例如前述黃百家對金華朱學的王柏與金履祥的評價中就高度肯定了二人之自得。這也可說是黃氏父子對其遠祖黃震之學術(shù)精神的一種繼承,同時也與黃宗羲在其《明儒學案·發(fā)凡》中所強調(diào)的學術(shù)發(fā)展在于各人自得之宗旨相一致,而這種不迷信前人而追求自成一家之言的態(tài)度其實也是黃宗羲在《明儒學案》與《宋元學案》中選錄學者及其思想資料,并在此基礎上做出評價的一貫立場。
全祖望在黃氏父子的上述評論基礎上作了《澤山書院記》(收入“東發(fā)學案”中),從朱子學的發(fā)展脈絡出發(fā)論述了黃震的學術(shù)地位,指出:“朱徽公之學統(tǒng),累傳至雙峰、北溪諸子,流入訓詁派。迨至咸淳而后,北山、魯齋、仁山起于婺,先生起于明,所造博大精深,徽公辨香為之重振。婺學出于長樂黃氏,建安之心法所歸,其淵源固極盛。先生則獨得之遺籍,默識而冥搜,其功尤巨。試讀其《日鈔》,諸經(jīng)說間,或不盡主建安舊講,大抵求其心之所安而止,斯其所以為功臣也。西山為建安大宗,先生獨深惜其晩節(jié)之玷,其嚴密如此。婺學由白云以傳潛渓諸公,以文章著,故倍發(fā)揚其師說。先生獨與其子弟唱嘆于海隅,傳之者少,遂稍闇澹。予嘗謂婺中四先生從祀,而獨遺東發(fā),儒林之月旦有未當者,抑不獨從祀之典有闕。《宋史》儒林所作傳,本之《剡源墓表》,其于先生之學,無所發(fā)明。清容則但稱先生之清節(jié)。嗚呼!圣人所以嘆知德之鮮也?!盵2]2886在全祖望看來,朱子學之傳承到了饒魯(雙峰)、陳淳(北溪)等人已經(jīng)流入訓詁一派,咸淳年間以后,何基(北山)、王柏(魯齋)、金履祥(仁山)在浙東金華一帶興起,黃震在浙東四明(慈溪)一帶興起,其學術(shù)造詣皆博大精深,使朱子學得以持續(xù)興盛。金華朱學出自朱熹的大弟子黃榦而歸依于朱熹之心法,其流傳極為深遠。而四明朱學的代表人物黃震廣泛收集諸儒著作并對其加以檢討,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試著分析其《黃氏日鈔》的話,可知黃震對于諸經(jīng)之說多有與朱熹之說不同的地方,大抵是求心安理得,這也是他成為朱子學之功臣的緣由所在。最后,全祖望還將黃震與金華朱學進行比較,并高度評價了黃震之學問。
此外,全祖望在其《杜洲六先生書院記》(收入《東發(fā)學案》)中還對黃震與心學之關(guān)系進行了檢討,指出:“慈湖之學宗陸,東發(fā)之學宗朱,門戶截然,故《日鈔》中頗不以心學為是。由今考之,則東發(fā)嘗與杜洲之講會,而其后別為一家者也。夫門戶之病,最足錮人,圣賢所重在實踐,不在詞說,故東發(fā)雖詆心學,而所上史館札子,未嘗不服慈湖為己之功。然則杜洲祠祭其仍推東發(fā)者,蓋亦以為,他山之石,是可以見前輩之異而同也?!盵2]2886正如全氏所指出的,楊簡(慈湖)之學以陸九淵心學為宗,黃震之學以朱熹理學為宗,學派之區(qū)別很清晰,而且《黃氏日鈔》中對于心學似乎也是排斥的。然而深入考察一下便可知道,黃震曾經(jīng)加入楊簡門人童居易(杜洲)所主持甬上書院中的講會,后來又別立一派。門戶之見束縛人的思想,而圣賢所重視之處在于踐履工夫而不在于論說,因此黃震雖譏諷心學,但在其《上史館札子》中也未嘗不服膺于楊簡的為己工夫;同樣,童居易(杜洲)也推崇黃震,認為其言行可以勸誡自己,從此可見二人學問之異同。這樣,全祖望便將黃震之學問放在當時朱學與陸學的交涉過程之中加以考察,強調(diào)要同時考察言與行兩個方面。這其中也可見全祖望調(diào)和朱陸兩派的意圖,可說是其在《宋元學案》中的一貫立場。
(三)史蒙卿
全祖望在其《靜清書院記》(收入《靜清學案》)中立足于元代儒學傳承的發(fā)展脈絡檢討了鄉(xiāng)賢史蒙卿的學術(shù)地位,指出:“有元儒林世系,魯齋、白云專主朱學,靜修頗祖康節(jié),草廬兼主文安,其足以輔翼二許者,吾鄉(xiāng)程敬叔兄弟最醇。魯齋得之江漢趙氏,白云得之仁山,而敬叔兄弟得之靜清史先生。先是,吾鄉(xiāng)學者,楊、袁之徒極盛,史氏之賢喆,如忠宣公、文靖公,獨善先生、和旨先生、鴻禧君、饒州君,皆楊、袁門下杰然者也。靜清為獨善孫,始由巴陵陽氏以溯朱學。當時只輪弧翼,莫之應和,而黃提刑東發(fā)出焉,遂稍稍盛。朱學之行于吾鄉(xiāng)也,自靜清始,其功大矣。江漢、仁山皆已俎豆?jié)蓪m,而靜清莫有擷溪毛以問之者,后死之于斯文,能無媿色。清容作《靜清墓志》,于其易代大節(jié),言之已悉,而學統(tǒng)所在,不甚了了。清容文士,其于儒苑窔奧,宜其在所忽也。然清容言‘靜清嘗與深寧說經(jīng),每好奇,以是多與深寧不合’,則又可知靜清雖宗主朱學,而其獨探微言,正非墨守《集傳》《章句》《或問》諸書以為茍同者。正如東發(fā)亦宗朱學,而其于先、后天圖說攻之甚力,蓋必如是而始為碩儒。不善學者,但據(jù)一先生之言,窮老盡氣,不敢少異,而未嘗顧其心之安否。是為有信而無疑,學問之道,未之有也。清容以為好奇,是尤不知靜清者也?!盵2]2912-2913即從元代朱學的傳承譜系來看,許衡(魯齋)、許謙(白云)專主朱學,劉因(靜修)同時推崇邵雍之學,吳澄(草廬)則同時主張陸學。當時能夠輔助許衡、許謙的是號稱“醇儒”的浙東鄞縣人程端禮(敬叔)、程端學(時叔)兄弟。許衡之學傳自趙復(江漢),許謙之學則傳自金履祥(仁山),程端禮、程端學兄弟之學傳自史蒙卿。鄞縣的學者原本都是楊簡、袁燮的門人,如鄞縣史氏一族的史彌堅(忠宣)、史彌忠(文靖)、史彌鞏(獨善)、史彌林(和旨)、史守之(子仁)、史定之(饒州)等均為楊、袁二人之高徒。而史彌遠則是當時的宰相。到了史彌鞏之孫史蒙卿方才師事巴陵之陽氏兄弟(陽枋、陽岊[9]2339)以學習朱學,并使朱學在黃震之后再次得以興盛。因此鄞縣之朱學可說是始自史蒙卿,其學術(shù)功績很大。然而同時代的趙復(北方)、金履祥(南方)被視為元代朱學之先驅(qū),對同為朱學功臣的史蒙卿予以關(guān)注的人卻很少。王應麟之弟子袁桷(清容先生,1266-1327)曾經(jīng)作了史蒙卿的墓表,但他對史氏之學問卻似乎不能予以同情之了解。如袁桷說史蒙卿曾經(jīng)與王應麟說經(jīng),但他每每好發(fā)奇論,所以多與深寧不合。其實這是因為史蒙卿雖敬仰朱熹之學,但對朱熹的著作如《詩集傳》《四書章句集注》《四書或問》等并不迷信盲從。其“當仁不讓于師”的學術(shù)態(tài)度與黃震雖宗朱學而抨擊朱熹的先天、后天圖說的態(tài)度是一樣的。與此相反,不善于獨立思考的人則只是墨守先生之說而不敢提出異議,也不考慮是否心安理得。這是一種迷信盲從,非治學之道。從這點來看,袁桷將史蒙卿提出不同于朱子學之新見的做法視作一時好奇,其實是沒有很好地理解史氏之學問。這樣,全祖望將史蒙卿放在元代朱子學的傳承當中高度評價了其思想史上的功績,同時也強調(diào)了做學問不能迷信盲從,應該勇于提出新見的重要性。
綜觀上述《宋元學案》編纂者對浙東朱子學的學術(shù)源流的疏理及其代表人物學術(shù)思想的評價,可知其中已經(jīng)包含有宋元思想史的完整脈絡及其要素(學術(shù)背景、生平事跡、學術(shù)思想的論述),貫穿著編纂者推崇學術(shù)思想上的創(chuàng)見,道德與學問并重(明體達用之學),以及兼容并包的開放思想史觀。其中,黃宗羲、黃百家父子的上述評論集中體現(xiàn)了其“一本萬殊”的思想史觀。即黃氏父子強調(diào)“道”是儒家各派的共通之物而并非一門一派之私有物,各派從各自立場出發(fā)提倡其自得之學問,其實只不過是大道(一本)之一斑(萬殊)罷了。因此想要獲得圣賢之道的整體,就必須求之于百家各派之中,而不應僅取其中任何一家(包括朱子學)之言作為道之全體[10]7。關(guān)于這一點,可從上述對浙東朱子學的評價中黃氏父子在調(diào)和朱陸等各學派之異同的同時,又重視學問之自得創(chuàng)見的思想立場中體現(xiàn)出來。而全祖望對浙東朱子學的評論則是基于其“去短集長”的會通思想,也可說是全祖望繼對其家鄉(xiāng)先賢四明朱學的代表人物黃震與王應麟等人學風的一種繼承。全祖望在其“晦庵學案序錄”中指出:“善讀朱子之書者,正當遍求諸家,以收去短集長之益”[11]〗1495,認為做學問應當采取集思廣益、取長補短的開放態(tài)度,而不應該局限于某家某派。從《宋元學案》中的思想立場來看,黃氏父子還不免抱有心學的門戶之見,而全祖望則對朱學、陸學、浙學等各派均指出其長處與短處,基本站在中立的立場上進行了公允的評價。這一點集中體現(xiàn)本文所論述的全氏對浙東朱子學的評價中。而對比其后的集古代學術(shù)思想評論之大成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可知,四庫館臣對宋儒的著作及其學術(shù)思想的評價往往與《宋元學案》中所載黃氏父子及全祖望的評語一脈相承。這也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宋元學案》編纂者的學術(shù)評論之公允和精當。
[1]林素芬. 《宋元學案》之《深寧學案》及相關(guān)問題研析[J]. 中國文學研究, 1997(11): 157-173.
[2]黃宗羲. 宋元學案:第4冊[M]. 全祖望,修.陳金生,梁運華,點校.北京:中華書局, 1986.
[3]紀昀,陸錫熊,孫士毅,等.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上冊) [M]. 北京:中華書局, 1997.
[4]紀昀,陸錫熊,孫士毅,等.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下冊)[M]. 北京:中華書局, 1997.
[5]侯外廬,邱漢生,張豈之,等. 宋明理學史(下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87.
[6]張舜徽.中國歷史文獻研究[M]//陶家康. 試論乾嘉學派產(chǎn)生的背景及其歷史功過, 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 1986.
[7]王永健. 全祖望評傳[M]. 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 1996.
[8]黃宗羲.宋元學案:第1冊[M]. 全祖望,修.陳金生,梁運華,點校.北京:中華書局, 1986.
[9]黃宗羲.宋元學案:第3冊[M]. 全祖望,修.陳金生,梁運華,點校. 北京:中華書局, 1986.
[10]黃宗羲.明儒學案:上冊[M]. 沈芝盈,點校.北京:中華書局, 2008.
[11]黃宗羲.宋元學案:第2冊[M]. 全祖望,修.陳金生,梁運華,點校.北京:中華書局, 1986.
[責任編輯韋志巧]
OriginanddevelopmentandevaluationofEasternZhejiangZhuXi’sSchoolsinviewofSongYuanXueAn——FocusingonJinhuaZhuXi’sSchoolandSimingZhuXi’sSchool
LIANFan
(SchoolofPhilosophy,WuhanUniversity,Wuhan,Hubei430072,China)
The writers ofSongYuanXueAnmake clear the legitimate orthodox school of Zhu Xi’s School spread from Huang Gan to Eastern Zhejiang Jinhua Zhu Xi’s School,its inheritance extend through Song Yuan and Ming Dynasties.In the representative of Jinhua Zhu Xi’s School Beishan Four teachers,He Ji defend on teaching tenaciously,his disciples Wang Bai and Jin Lvxiang have creative ideas,which reject superstitions to Zhu Xi’s authority,Xu Qian recommit purpose of universality and particularity in allusion to abuses of Eastern Zhejiang School of Mind,but unavoidable to flow into the study of Zhang-Ju-Xun-Gu,which is the first transformation of Jinhua Zhu Xi’s School,and his disciple most become men of letter,which is the second transformation of Jinhua Zhu Xi’s School,until Song Lian in late Yuan and early Ming strain one’s interpretation on zen studies,which is the third transformation of Jinhua Zhu Xi’s School.The writers expounds academic tenets of the representative of Siming Zhu Xi’s School Wang Yinglin and Huang Zhen and Shi Mengqing which improvement in Zhu’s School and Lv’s School and Lu’s School and their academic contributions of correcting abuses of Eastern Zhejiang School of Mind,emphasize it is important that knowledge should have complacency and innovation,from which we can discern ideological stand of compromising Zhu’s and Lu’s School.Among them Wang Yinglin’s inclusive style of study to rely mainly on literature is the same strain of Lv Zuqian’s study of central literature,whom is regarded as orthodox school of Lv’s School by Quan Zuwang.
SongYuanXueAn; Jinhua Zhu Xi’s School; Siming Zhu Xi’s School; Xu Qian; Wang Yinglin
B244
A
1672-9021(2017)04-0073-08
連凡(1982-),男,湖北孝感人,武漢大學哲學學院講師,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國哲學史,比較哲學,古典文獻學。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陽明心學的歷史淵源及其近代轉(zhuǎn)型”(16JJD720014);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黃百家哲學思想研究”(113-410500126)。
2017-07-10